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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如冰     眷者驾到txt下载     眷者驾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八一 人鱼之歌(三)第二幕

    “抱歉,因为剧院里基本上没什么人喜欢喝这些,现有的存货中,也只能勉强拿出这种红茶了。还请两位客人见谅。”

    浑身几乎都处在水蓝色之中的娇小少女,将手中的两杯温度适宜的红茶轻轻搁至坐在长沙发上的两人面前,有些腼腆地露出一丝微笑后,自己在两人的对面寻了处座位,姿态端庄地并腿坐下。

    隔绝了两侧声音的舞台包间内,名为艾洁娜的少女镇定地望向自己的对面,银发的青年同黑发的年轻女士也同样姿态端正地稳坐在此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自己的身上,并未因为楼下传来的、代表歌剧即将开场的悠扬乐曲而偏移半分视线。

    “那么,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既然会选择来到我们四叶草剧院,并且指名说是要见剧院的负责人,应该是有什么急切的事情想要寻求帮助吧?”

    艾洁娜微微歪头,态度异常诚恳地做出了询问:“有什么是我,或者我们剧院能够帮上你们的吗?”

    同身旁的青年互相对视了一眼,简短的眼神交流过后,索菲亚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坐正身子,轻咳一声说道:“首先很抱歉,在这个大家都很忙碌的时间前来叨唠。

    “不过我们确实是有关于某些事情,想要前来询问,寻找是否会存在有某些我们需求的、有所错漏的线索。”

    她停顿了一秒,暗金色的双瞳直视着那双犹如最为透彻的湖水,或是冬日最剔透的冰晶那样,水蓝色的双眼,认真地做出了询问:“我与我的同伴是为了追寻传说中曾出现在人鱼港周边的人鱼而来,多方打听之下,恰巧听闻到贵院曾经有上演过类似名为‘海之子’的剧本,于是便想着前来拜访,以期能够获得更为详细的信息。”

    “‘海之子’吗……”

    沉思了几秒,艾洁娜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很抱歉,虽然我已经将剧院内部大多数的剧本通读,但却仍旧未能够回想到有着‘海之子’这个名字的剧本。

    “不过,若是说起与人鱼有关的故事……我倒是有想起一个剧本。

    “一个,名为《人鱼之歌》的剧本。”

    如此的,两人随着艾洁娜的脚步移向露台处,向着缓缓拉开的舞台望去。

    明亮的追光灯左右摆动,最终落在舞台的中央,身着纯青的鱼尾少女从碧色的海浪中浮起,向着四周的天地地露出天真纯洁的笑颜。

    于是,在这个观景良好的包厢内,伴随着楼下逐渐响起的轻声咏唱,身材娇小的艾洁娜微微垂眸,将那个有几分奇异神秘色彩的故事缓缓道来……

    ……

    不知什么时候,海中出现了一种美丽的生物。

    他们鱼尾而人身,有着姣好的容颜,嗓音优美而动听,性格温顺,在冰冷却又温和的大海之中生活嬉戏,是大海的子民中最为特殊的一支。

    在他们生活的海面上,大海平静地起伏着,很少有出现大风大浪的异常气候。在那些高高露出海面的礁石上,时常趴伏有各色鱼尾的美丽人影。他们优美的歌声向着远方传播,吸引着路过的船只靠近。

    他们,被称作为人鱼。

    而后,有一天,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其中一条年轻的人鱼正在礁石背面独自休憩的时候,救下了一名因为沉醉于人鱼的歌声,从而不幸落下船只的青年。

    由于她的施救及时,青年很快便重新清醒过来,但那艘载着他前来的船只却并未注意到他的消失,已然消失在远方的海平面上。

    青年在礁石上暂住了下来,好奇的人鱼时不时地浮出水面,带来自己捕获的水产的同时,也安静地聆听着青年温和地讲述起他的故事。

    而后,或是是一种必然,从未见过外界的她,开始向往起那片存在于青年口中的世界。

    无尽的天空,广袤的大地,还有远比她的族群数量更为众多的人与人海。

    为了追寻,追寻那存在于青年口中的美丽世界,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与那自己过往单调的生活与众不同、丰富多彩的生活,她在未曾同自己的父母亲族商量的情况下,欣然答应了青年一同回去的请求,悄然登上了前往陆地的船只。

    人鱼,是大海的子民。

    他们依靠着大海生存,也被大海所束缚。

    而挣脱了束缚的人鱼,将会遭受到大海的遗弃。

    为了前往外界,受到诱惑的年轻人鱼将自己的鱼尾化作了与青年一般无二的双腿,新生的肌肤上那每分每秒传来的、仿佛是行走于刀锋上的痛苦也并未消磨她的决心,而代价,则是变形并不完全的喉嗓,因为长久地缺少水分的滋润,日渐嘶哑,无法再次发出美妙的嗓音。

    但她并不为此遗憾,哪怕是将她带上陆地的青年早已悄然离去,接触到众多新鲜事物的人鱼仍旧沉迷在这片未曾见过的世界之中,忘记了回返。

    ……

    “然后呢?”

    望着逐渐合拢的大幕后,年轻的演员徘徊在人流众多的街道上欢快地奔行,已然被吊起好奇心的索菲亚,在艾洁娜的话音落下没多久后,便下意识地做出了询问。

    “之后的事情啊……”

    重新做回到柔软的沙发上,轻抿已然凉却的红茶的娇小精灵目视着远方,就像是遥望着遥远的某处曾经存在于那里的那条年轻人鱼那般,轻声喃喃:“尽管对于那尾人鱼来说,她已然达成了自己的祈求,但对于众多观演的存在,那并非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注意到银发青年投来的若有所思的视线,艾洁娜思索了片刻,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微微眯起水蓝色的双眼,她竖起食指,轻轻置于嘴前:

    “现在是中场休息的时间,而我的团员们也正等待着我的前去。

    “那么,按照欣赏歌剧的习惯,我们休息一下再继续吧。

    “之后的故事,请允许我回来之后,再继续讲述。”

    她说着,行了一个简单的提裙礼,再次向着奈尔和索菲亚两人轻轻点头致歉后,便推开包间的大门,快步离去。

二八二 人鱼之歌(四)中场休息

    确认了服务员转身离去的背影,重新坐回到茶几旁,索菲亚望向身旁捧着对方送来的书册若有所思的银发青年:“你觉得她刚才所说的那个剧本,同我们这次前来的目的之间有几分联系?”

    “你指哪方面?”

    奈尔头也不抬地反问道:“是不是觉得太过平安和普通,所以觉得我们可能已经找错方向?”

    犹豫了几秒,索菲亚还是诚恳地点了点头:“是。”

    她紧接着又对自己的话语追加了解释:“毕竟安雅姐对于人鱼的歌声说的是神神秘秘的,总觉得不会是那么容易就入手的东西。”

    “确实,这种据说隐藏着能够拯救这个濒临破灭的世界的秘密之物,总不应该是这种看起来十分容易入手的事物。

    “是不是觉得,要一路走过漫长的旅途,一连打败路上跳出来的无数敌人,而后才能入手其中的零碎部件,在集齐全部的部件之后再去寻找可以将其恢复完全的人,历经千难万险,多次和想要阻碍自己的人斗智斗勇,然后在一切的要素完成后启动最终的阵法,随着一阵光束冲天而起,而后才能算是大功告成,对吧?”

    “……虽然总觉得你在想些很失礼的事情,但我想说的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灵感敏锐的索菲亚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找不出对方话语中的问题,满心不甘地点头承认道:“所以,我们现在的进度会不会太快了点,总觉得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吧?就像是被什么存在人为地安排了一样。

    “我们都还没做什么呢,结果就,眼看着马上就能够触碰到终局的前章了。”

    “如果你有看过这家剧院的其他剧本,那你或许就不会说出类似于‘故事太过平淡怎么办’‘故事进展得太过顺利怎么办’这种话了。”

    扬了扬手中的书册,奈尔随即又轻笑了一声:“不过,你自己也都说了,现在可是终局的前章了啊。

    “而且,我其实并没有一切都太过顺利的感觉,或者说,这是因为原先的我,其实背离了一切的事项的主轴,所以才会遇到一大堆麻烦的事情。

    “而现在,一切只不过是回归到了其原本应有的进度而已,而代价,则是眼前的这一切。”

    “这一切?

    “你说这一切的现状,都是过往所作所为的代价吗?”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路边随便的哪支野花野草。”

    奈尔开了个玩笑:“就像是我曾经听说过的一句话所阐述的那样,‘命运乃天车之轮’,过往的所作所为,无法回头,却会导向今日的所将要面临的结局。”

    沉默了许久,深吸口气,索菲亚侧转过身,肃着脸,凝视着安稳端坐在身边的青年的脸颊:“这听起来一点可也不好笑。

    “确实,过去的所作所为会导向注定的终场,但也有言语说过,‘人可以通过奋斗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要有所努力,那一切的结局将会有所不同。

    “更何况,譬如届时受到波及的,并非是随处可见的野花野草,而是那些我们所熟悉的人呢?比如安雅姐?比如卡莲?又或者是你原先所生活的切尔斯特城内的居民们?他们又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要为了这些事情付出本不应该付出的代价呢?”

    她的双瞳在阴影中闪闪散发着幽光,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面上带着一丝浅淡的微笑与自己对视的青年,突然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恍然大悟中,眼底透露出难以置信的色彩。

    “喂!你这家伙,不会是要……”

    “谁知道呢?”

    淡定地制止住了索菲亚想要骤然爆起的怒吼,奈尔一手按在对方肩头,一手食指竖起置于嘴前,看似满怀笑意的双眼中,隐隐有着冷静的光芒闪过:“对于一切都还没有确定下来的现在,说这些时不时有些为时过早了呢?”

    放下双手,他用眼神指向闭合的包间房门处:“况且我们毕竟是在他人的剧场内做客,即便这里是对外有着优良隔音的包间,其主人也暂时离开了能够听见我们谈话的范畴,但是,太过失礼的行为,也不会带来好的影响吧?”

    “……啧,说不过你。”

    有些气恼地环抱起双臂,索菲亚重重坐回到沙发上,半晌没再出声。

    当奈尔终于察觉到索菲亚或许是正生着气,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安慰一下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某种柔软而又微沉的分量轻轻靠在了肩头。

    有些愕然地扭过头,却只能看见被柔亮乌黑长发所覆盖的后脑勺。

    “别动!”

    有些恼怒地斥责声让青年的身躯一瞬间便是僵在了原地,随后那声音就低沉轻微了下去,变得细糯柔软,带有些微的鼻音:“让我靠一会,一会就好……”

    有些不知所措地盯了那个后脑勺许久,奈尔最终叹了口气,重新将视线转移回了自己面前的书册上。

    一时间,除了剧场内有着轻乐曲悠扬地回荡,陡然变得寂静的室内,便只有偶尔响起的轻微鼻音外,以及书页被翻动的哗啦声。

    等到之前匆匆离去的艾洁娜叩开包间的大门时,索菲亚与奈尔两人已然重新坐正了自己的身姿,安静地等待着对方讲述之后的故事。

    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略有些不自在地坐在对面的两人,娇小的精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恍然地轻轻点头,抿起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艾洁娜小姐,您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吗?”

    将手中的书册整齐地堆叠在一旁垒起的书堆上,奈尔注视着艾洁娜的身影,礼貌地提出了疑问。

    “托阁下的福,已经处理完了。”

    伸手掩住嘴角的笑意,她侧头望向重新开始热闹起来的舞台,言语中满是感叹:“都是群好孩子啊,已经可以离开庇护,独自面对一切了。”

    短暂的中场休息在钟摆悄然无声的摇晃中远去,热烈的乐章吸引了所有观众的注意,再次奏响。

    微微闭眼,在你奏响的乐曲与明亮的嗓音中,作为过去舞台的主角,艾洁娜微笑着,再次开始了她的述说:

    “那么,让一切继续吧。”

二八三 人鱼之歌(五)第三幕

    人鱼。

    是大海的子民。

    亦是受到大海束缚的存在。

    他们被海的元灵所祝福,所喜爱,因而在倾注间,被赋予来自海的恩惠。

    所以,无故背离大海的存在,将会受到来自大海最为严苛的惩罚。

    为了追逐新奇的未知世界,年轻的人鱼小姐在偶然救起的青年陪伴下,从族群中偷跑至陌生的大地之上。

    她以自己漂亮的鱼尾交换了能够行走的双腿,耐着深入骨髓的刺痛和干渴,在人海中流连忘返,辗转徘徊,优美的声嗓也日渐嘶哑,最后干瘪得无法发出完整的字句,只能在奋力的催动下,从努力颤动的喉管间,发出微弱的“嗬嗬”声。

    距离她离开大海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她的身躯开始渐渐干瘪,原本柔软润滑的雪色肌肤上布满了开裂和严重脱水后遗留的皱纹,隐藏在暗处的鳞片逐渐失去了色彩,一片又一片地向下掉落着,裸露出的肌层上堆叠着无法愈合的疮疤。

    她开始变得容易疲惫。

    足底的刺痛却未曾因为长久的熟悉而有所减轻,反倒是因为她的精神开始变得脆弱,越发得疼痛而难以忍受。

    她的骨骼开始脆化,本就是勉强挺直的脊柱弯曲得好似虾米,配上那一副日渐丑陋的容颜,就连路过的野狗也吠叫着驱逐她的存在。

    于是,她终于开始怀念。

    怀念碧蓝的海,怀念那些鱼,怀念……在动荡的海中一闪而过的那些熟悉脸庞。

    但是,太久了。

    她已然离开大海太久了。

    忘记了如何在大海中伴着鱼群巡游的微小快乐,甚至是忘记了海水中的暗流拂过面孔的感觉。

    记忆已然模糊褪色。

    那些被蹉跎迷乱的时光碾碎成零散的粉末,再也拼凑不回最初的模样。

    在最后的时光里,不再年轻的人鱼徘徊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上,蹒跚着,向着故乡的方向慢慢行去。

    周边的世界仍旧不停地有着对她来说分外新鲜的事物产出,但她却已然不会再因此感受到难耐的欢乐,甚至因为迷恋那种虚假的欢乐,深深地沉醉于其中,以至于无法自拔。

    她只剩下了唯一的,最后的心愿。

    想要再一次。

    想要再去看一次大海。

    再一次,去听听来自大海的歌声。

    想要……回到自己的家中。

    于是,她向着记忆中,故乡的方向进发。

    在漫长却并不漫长的时光中,走向了大海。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与呼唤下,赤着脚,褪去了繁重破旧的衣物,带着迷离的笑意,就像是第一次踏上陆地时满怀好奇地将四周打量时的那样,坦然地将自己的身躯裸露在冬日的寒风中,摇摇晃晃地,缓步踏入大海的浪潮之中。

    于是,海的元灵也再一次接纳了这个背离了家乡许久,却又再次归来的游子,一如沉默的慈母,将这个游荡了漫长时光的灵魂接纳包容。

    她肌肤上的皱纹被一一抚平,反射着耀眼阳光的层叠鳞片再次覆盖了她的躯体。她迈入齐腰的深海,双脚也重新融汇为一,化作了美丽的鱼尾。

    她的身躯不再摇晃,快速而又惊喜地穿行在海的浪涛之中,干瘪的喉嗓也再次得到了湿润,从中发出了许久未曾再有的动听嗓音。

    无数仍在震惊于她先前举动的人逐渐围拢了过来,望着那在海中自由游荡的精灵,瞠目间,忘却了行动,只是呆呆地迷醉在那从未听闻过的歌曲之中,许久都未有动弹半分。

    断续的声音逐渐连贯,从最初简短生哑的片段,逐渐转变为连贯动听的乐章。

    那是本不因存在于人世之间的奇迹,只因重生的喜悦而短暂地存在于此,却又满含离别的哀愁。

    人鱼最终停下了歌唱。

    她回望着远处岸边上循声赶来的人群,凝视了漫长到足以忘却一切的时光,直到远方的风中传来了熟悉的呼唤。

    她潜入了海的波涛之中,再也没了任何的音讯。

    一如浮起的泡沫,破碎后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

    伴随着落幕的乐章,在楼下传来的热烈掌声中,艾洁娜的讲述也已然停止。

    轻抿杯中凉却的清茶,放下白釉色的茶杯,娇小的精灵安静地交叉双手置于膝上,等待着客人们的评价。

    “……怎么说呢,总觉得,就像是故事还没有讲完一样。”

    黑发金瞳的女子犹疑着喃喃道,目光下意识地想要向着自己身边的青年瞥去,却又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往身旁偏斜,于是那张满是忍耐的神情便变得有几分滑稽好笑起来,却又让旁观的人,止不住地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怜惜之意,反倒是无法真正地笑出声,只能够感受到口舌间缓缓扩散的苦涩。

    好似生硬地咀嚼下一颗杏仁般,任由那滋味在口腔间泛滥,充斥了心间。

    在她的身旁,披散着银发的青年面色镇定地接下了话头:“并不是因为故事没有讲完,而是在遗憾,这个故事的结局并不完满吧。”

    对于同时奢求着自由和灿烂的生命,必须做出舍弃其中一项的残酷决定,报以遗憾。

    “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故事,以至于让人忍不住地都有些感同身受起来,感受到了同等的悲伤。”

    银发的青年做出了总结,而这一番话也得到了他身旁女子下意识的同意,但她下一秒就因为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满是愤懑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左右扫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位,艾洁娜并没有多做表示,只是微笑着,述说起其背后的真相:“然而,这并非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故事。”

    迎着两人愕然的面孔,考察了许久的精灵思索了一会,再次展露出清淡的微笑,缓缓做出解释:“就如同故事中所说的那样,那一尾人鱼确实存在过,并且在人世间徘徊了许多年。

    “她最后返还了那片属于她的大海,而后彻底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连带着她的族群一起,再也没有人能够寻找得到。”

    “那么,刚才你所说的那个是……”

    轻轻点头,艾洁娜微笑,却又满喊感伤地说道:“那是,从祖辈处继承下来的,来自久远之前的回忆。”

二八四 人鱼之歌(六)第四幕

    精灵,是一种傲慢而又美丽的生物。

    容颜美丽而又生命漫长的他们,是这个自然界中的宠儿。

    同样的,作为美丽而又美好的生物的一种侧面体现,精灵们热爱着一切美好的事物。

    无论是单纯的皮囊,又或者丰富的内在。

    又或是,存在于最为深邃的绝望背后,微弱得好似被风一吹就会熄灭的摇曳烛火般,却又长久努力地维持着自己存在的希望之光。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精灵们在漫长的生命中的追逐目标。

    譬如远大的理想。

    譬如至高的追求。

    又譬如……那从未有在他处见识过的,那一尾美丽的人鱼。

    本不应该如此大意的。

    但那一分美实在是过于得纯粹而又自然,以至于本就站在围栏边的精灵下意识地想要引颈而望,一不小心便失了足,从晃荡的船只上落下,跌入了冰冷咸湿的海水之中。

    沉溺的恐惧突然其来,在广阔的大海面前,即便是自喻为自然的宠儿的存在,也无法完满地保证自己的幸存。

    然后,他被一双手从身后温柔地托起,转瞬间便脱离了不断下沉的命运,从逐渐漆黑冰冷的海水中向上升起,再次呼吸到微腥的湿润空气。

    宽大的鱼尾轻轻拂过他的身畔,搅动了水波的流动。美丽的人鱼停下了不知名的歌唱,近在咫尺,好奇地将他上下打量。

    于是,被意外抛下的精灵,在度过了饱足的几日后,终于鼓起勇气,向着眼前所见的美好之物发出请求。

    ——要同我,一起回到岸上吗?

    ——去见识更多的美好的事物。

    美丽的人鱼犹豫着,徘徊着,最终在窜起的水花中轻甩尾巴,点了头。

    于是,这便是许多年后,一切不幸与遗憾的开端。

    ……

    已然散场的剧院后厅内,同整理完毕将要归去的诸多演员们一一告别,艾洁娜阖上沉重的隔音门,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安静地等待已久的客人。

    “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微微提起裙摆,她再次躬身向着奈尔和索菲亚致意,而后视线转向坐在沙发另一侧,向着与自己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存在,微微侧头,发问:

    “姐姐,你怎么来了?”

    同样有着水蓝色长发的精灵,也即是从城市的偏僻处匆匆赶来的图书管理员,微笑着指向堆叠在推车上厚厚的一沓书册,随口答道:“只是追随着客人们的踪迹,前来递送需要的书册而已。”

    有些疑惑地将目光转移向另一侧,黑发金瞳的女子微微点头,面带尬色地低头向两人致歉:“在前来剧院之前,我们确实有去图书馆内寻求相关的资料。当时也只是为了寻找是否会有相关的记载,找到线索后再做打算。期间听闻了码头那边出了事,顺路前去查看,便又来到了剧院内。

    “没成想,两位居然是……”

    她之后的话语声渐渐轻微了下去,而后有些忐忑地从垂落的发丝间抬起眸,小心地窥视着。

    “这并非是什么需要隐藏的事情。”艾洁娜歪了下头,看向对面满脸不在乎的姐姐,面色复杂,“只是家事而已。城内知道我们两人之间关系的人其实也并不多。

    “不过,姐姐你既然这个时候来我这,应该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将书送至客人手中吧?这种事情交给那些来打下手的人做就是了,又何必需要你亲自跑上一趟呢?”

    “你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的。”

    面对着来自自己亲生妹妹的咄咄逼问,艾洁娜的姐姐只是竖起了一根手指撑在了自己的下颚边,微笑着问道:“你是想要取出‘那个’了吧?”

    没有做出回应,艾洁娜沉默着低着头,不赞同,也不否认。

    “别装模做样了,”有些扫兴地挥手,仍旧身着图书馆定制制服的姐姐有些疲惫地瘫在真皮的沙发上,“就算我之前再怎么与你意见不合,我们可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啊!你想要做些什么,难道我这个做姐姐的会不清楚吗?”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你以为我是来捣乱的?

    “别傻了,我亲爱的妹妹。早在第二幕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我就已经赶到了剧院门口,而当你在中场休息的期间悄悄跑去密室,解封先祖留下的机关的时候,我可是刚刚好经过那间屋子的门口欸。

    “真要做些什么小动作的话,难道不是那时候就将你拦下来更好吗?”

    叹息着,艾洁娜松开了已然有着浅浅一线明艳血色的下唇,乖巧地点头,向着自己的姐姐阐述自己的想法:“既然姐姐已经知道的话,那么,我想要把那样从祖辈那继承下来的事物,转送给这一位先生和小姐。可以吗?”

    轻轻的声音询问着长于自己的存在,却并非是哀求于他人的准许,只是用坚定的语气,述说自己的决定。

    于是,她的姐姐也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既然你都已经决定好了,也何必来询问我的意见呢?”

    她停顿了一下,宛如当头棒喝,又突然面色严肃地给予最后严厉的询问:“不过,你需要确信这一决定切实地发自你心,而非受到他人他物的蛊惑,或是误导所做的判断。你需要确定,所要给予的对象是值得被托付之人,值得认可之人,而非随意选取,盲做判断。

    “如果你确信这一切都准确无误,那么,剩下的便是追随你此刻的心意,随心做出决定。”

    如此沉重而严苛的要求下,娇小的精灵沉默地思索,最终再次点头:“我确定。

    “我确定,我此刻想要将祖传之物托付与他人是为可信之人,这一切决断尽皆出乎我心,并无他人他物的误导与蛊惑。

    “如若之后有所谬误之处,应付的罪责皆由我一人承担。”

    “所以我一直说,我很羡慕你啊……”

    有些感叹地喃喃着,大姐姐从兜中掏出闪着耀眼银光的一半钥匙,将其随手丢在桌面上:“拿上我的那份钥匙,快去吧。

    “赶在我反悔之前,将你想要做的事情做完。”

    “那我这就……”

    “等等!”

    快速地伸出手,将小巧的银色钥匙按在自己的手心下方,面对着艾洁娜姐妹两汇聚而来的不解而古怪的眼神,奈尔抬手打断了她们之间让人迷惑的对话:“有没有好心人用我能够听懂的话简单地解释一下,”他环视了一眼在场的另外三人,诚恳地询问道,“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什么情况?”

二八五 人鱼之歌(七)剧院落幕

    在书柜裂开后所显露出的幽深通道内,稳定的绿色火焰照亮了螺旋向下的道路,无数重叠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带来了并不属于微薄的些许人气。

    于是一直向下,向下,直到再无可下之地。

    向着前方探寻,星点的光从远端飘忽地亮起,逐渐扩展,使得这略显压抑闭塞的通道也重新变得宽敞起来。

    飘渺动听的嗓音从遥远的远方响起,逐渐靠近,却又始终不胜清晰,在四周浅淡地徘徊着,时隐时现,寻不见踪迹。

    抬起眼,无尽的海蓝成为了主宰此间的唯一色彩。

    明亮的光从半透明的朦胧天幕上垂落,就像是在头顶之上漂浮着一个波光粼粼的梦。

    “这里是存放有祖辈遗留下的事物的地方,是我们家族代代守望着的遗憾,是无数人所要追寻的传说所遗留下来的最后馈赠,也是我那些年轻的学徒们,长久以来都未曾有所了解的真实之地。”

    清冷悦耳的声音在地下的空腔内回荡着,走在最前方引路的娇小精灵点亮了壁灯,小小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平举的手指向自己身后那正发射着朦胧光华之物,眼睑微垂,神情黯然地同跟随在自己的身后的三人低声述说:“这就是由我们的祖辈所遗存下的,来自那尾人鱼的最后之物。”

    顺着她手指向的方向望去,在这不知是不是自然形成的地下空腔内搭建而出的圆形房间正中,无法被辨认出材质的灰白色立柱笔直地矗立着,无数大小不一的孔洞与细小尖刺突兀地生长于表面,却又使其整体呈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骨质美感。

    这一立柱的顶端呈现出半包的爪状,将那盈满了水蓝色微光的透明球体轻盈地托起,于这深邃动荡的暗蓝中,投影出迷离的淡蓝色光华。

    沉湎已久的,宛若人鱼于深海中长眠时最后所做的梦境,尽管微小得像是那些一戳就破的水泡,却又真切地存在于此,从中传出来自久远之前的歌。

    仔细向着其中凝望,碧浪的波涛温柔地荡漾着,浪涛的前端泛起细密的白沫,虚幻的人鱼之形自在地游弋在动荡的水花间,又时不时从平整如镜的海面中抬起头,向着遥远的归处投去饱含无尽思念和向往的一眼。

    于是,她便唱起了未知的歌谣,轻缓而飘渺,倚靠在裸露于水面的灰暗礁石上,用漂亮的鱼尾随意地波动水面,将倒映着月光的水色揉碎成银白的一片。

    “她在唱什么?”

    从怔然的凝望中回过神,索菲亚下意识地侧过头,发出疑问。

    艾洁娜面带遗憾地摇了摇头:“从未有人知道,即便是我们的祖辈也从未有所了解。”

    她将视线从那透明的球体表明移开,望向被自己的话语吸引过注意力的三人:“那条人鱼消失在大海的深处后,没过多久,那位祖辈便听说了对方的传闻,来到了这里。

    “那时候的人鱼港还不叫人鱼港,只不过是个有着简陋的沙滩和丑陋凸起的石头外,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海边小村罢了。他买下了这片空无一物的沙地,招募了人手,建造起房屋和需求的设施。当然,首先是海滨。或许是希冀着在之后的某一天,那尾人鱼再次回到陆地之上的时候,能够看见一个全新的与众不同的美好世界吧?

    “可惜,他并没有等到。即便是城市已经造好了无数年,有着越来越多的人慕名前来,在这里扎下了根,过去的那尾人鱼也再也没有在近海出现过。”

    “而后有一天,他从码头乘着小船,扬起帆,独自一人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有回来。”

    停住了话语,艾洁娜缓缓摇头。

    若有所感,奈尔问道:“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吗?”

    “或许是吧?谁知道呢?”

    身旁,艾洁娜的姐姐微微扬起头,认真地望着那在头顶涌动不息的海涛,似乎想要看穿那动荡的深蓝,面色无悲也无喜:“也许是在海上遇见了什么意外,也许是重新找到了那尾人鱼,又或是去了新的地方……总之,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也没什么人记得他的存在了,只留下了一本写满了字词的书册——就是之后被改编成‘人鱼之歌’的那本——还有这一颗,据说是那尾人鱼离去前最后落下的一滴眼泪——谁知道呢。”

    “人鱼……也会流泪嘛?”

    面对疑问,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再没有人见过那一尾人鱼了,连带着那一支一起。

    “或许是已经消失在了大海的深处吧。”

    她挥了挥手,双手插进了出门时匆匆披上的大衣兜里,转身循着原路向上返回:“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艾洁娜,姐姐我先回去工作了。

    “还有两位,记得看完把书还来……”

    随着话音逐渐模糊减小,伴着朦胧的微光逐渐消失在拐角之后,清脆的脚步声也远去了。

    收回视线,还未等两人说些什么,艾洁娜率先道歉道:“家姐一直就是那样,还请不要介意。”

    索菲亚:“……你和你姐姐,其实关系很不错吧?”

    艾洁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于是说是很不错,不如说是姐姐一直在单方面地照顾着我吧?别看姐姐说话总是很直的样子,内心其实可温柔了。

    “我小时候身子弱,从小到大给姐姐添了不少的麻烦,就连家里将要指派人继承家业的时候,也是姐姐主动提出放弃的。仔细想来,反倒是我一直没怎么想到要帮助或者回报姐姐,有时候甚至因为意见与她相左而闹脾气,真的是……”

    她有些害羞地伸手托起了自己的腮帮,捂住了迅速被染上霞色的面颊,长长的尖耳在动颤的发丝间不安地动弹着,眼看着就差脑门上冒烟了。

    好半天,她深吸了口气,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将被虚托在灰白色石柱顶端的那颗小小球体用双手捧下,郑重地交到索菲亚伸出的双手里,随后向后退了半步。

    “这是……”

    虽然有所预料,但在正式接手之后,索菲亚的心中仍旧满是哑然。

    娇小的精灵露出了小小的微笑:“我其实,能够听到每一个人心底的声音,干净的,或是带着繁杂的欲念。而在我的感应里,你们心底的声音则清晰地告诉了我,你们是干净的、真诚的朋友,是被自然所认可的存在。你们来到了这样,是需要寻找一些隐秘且具备某种力量的事物,以及一些帮助。

    “那么,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应该就是你们所求的其中一件吧?”

    她又往后退了一步,而后,又是一步。

    直到站在满是碧蓝的海色苍穹之下,她才停下了脚步,凝视着两人的身影,提起裙摆,神情郑重地行礼:

    “精灵将会是你们遥远的朋友,而你们所行的一切,都将会被铭记。”

二八六 新的方向

    距离告别艾洁娜,离开人鱼港,已经过了两天有余。

    在谈话结束前的最后,奈尔试探性地将安雅给予他的另外三个条件向着艾洁娜提问,结果却得到了意外的回答。

    “有着古老历史的地宫……如果从祖辈流传下来的记载没有错漏的话,我想,那应该指的是,比遍布于加莱地下的无尽洞穴更下方的那座城市。”

    “无尽洞穴?”

    艾洁娜点了点头,一边回忆着,一边复述着记忆中的讯息:“那是世界刚刚脱离混沌的时期。

    “‘最初之子’创造并带领着所有种族和谐地生活在一起,那时的世界上没有灾难,也没有互相之间的敌视与纷争,所有人都亲如一家,彼此合作着探寻更为广阔的天地。

    “直到有一天,‘最初之子’再也没有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在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情况下,那些失去了追寻的领袖,一直生活在优渥环境下的种族们,迎来了第一次的灾难。

    “‘来自远方的火焰坠落了下来,而后是狂风与骤雨。所有的生物都开始为了生存而拼命挣扎,却不知这正是自行走向死亡。’

    “就像是最古的记载上所说的那样,仅过了短短几天,世界上的生命就减少到了三分之一,无数的族群因此分散,或是就此灭绝。

    “幸存下来的智者最后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们在地质稳定的区域下方挖掘隧道,建立城市,重新保存、繁衍、扩散文明,终于等到了所有的灾难都渐渐减弱的那一天。他们试探性地回到了地面,但对于已然面目全非的地上世界不再熟悉,只能再度龟缩回了地下的庇护所内,从地底小心地向外扩展自己生活的城市范围。

    “这些庇护所最终大多通过无数的甬道串联了起来,所形成的地下都市群,就被称为无尽洞穴。”

    奈尔瞥了一眼一旁愣神的索菲亚,向着艾洁娜发出了疑问:“如果无尽洞穴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那我曾经应该深入过其中的一座。

    “记得在它的城中心左右的位置,应该是有着一颗巨大的树木,四周环绕着一圈浅塘,还有三尊雕像护卫,分别是金色的巨龙,银色的精灵,以及黑曜的人类。另外,如果不是我的错觉的话,那尊化作雕塑的巨龙或许仍旧活着吧?”

    “……是北方的其中一座吧?”艾洁娜沉思了一会,“如果结合你所说的,有着巨龙守护的话,或许是最早七城之一,达纳苏斯。”

    “达纳苏斯?不叫丹纳苏吗?”

    娇小的精灵掩嘴笑了一声:“就叫达纳苏斯没错,丹纳苏的话……你应该是误读了最前面两字的发音。

    “除此之外,唯二还有可能会有巨龙的,则是存在于瘴气灰雾下方的落难空谷。听说瘴气灰雾的出现,是因为居住在地下的那条巨龙吞吐时喷出的雾气,在升上地表后与某种物质发生了反应,所以形成的。即便是无尽洞穴还未形成的时候,也没什么人愿意去那边,毕竟那家伙的脾气不怎么好,也乐得没人去打扰它。”

    将讯息记下,奈尔颔首道:“我明白了。”

    “五彩的麋鹿的话……”艾洁娜踮起脚尖,在书架上一堆书籍中翻翻找找,而后指着其中的一行古精灵语确信的说道,“看来我没有记错,这本传下来的书上恰好有着相关的记载。

    “在分离之后,曾经有一群生活在森林中的同胞们深入过瘴气灰雾,而后从中抓到了一头皮肤泛着五色霞光、头顶巨角的麋鹿,并在他们的长老在百年集会上向着所有聚集去的长老十分张扬地宣布了这件事。

    “之后也有人想要深入灰雾寻找,不过却再也没有人从中找到,还有些人则是迷失在了灰雾的深处,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们。”

    “也就是说,我们如果想要找寻五彩的麋鹿的话,去寻找那些住在森林中的精灵们是最好的选择,对吗?”索菲亚插言做出了总结。

    艾洁娜点头确认。

    “那倒是蛮巧的。”

    见两人视线汇聚过来,奈尔摊开双手:“我之前在北方的奥斯提诺城暂住的时候,碰巧见过一群森精灵。他们原本是住在奥法森林内的,不过因为那片森林大范围的兽群暴动,所以向法师塔求助后去了城内避难。”

    “……这也太顺利了吧?”

    索菲亚投来了疑惑的眼神,不过只是比了一下口型,没有当着艾洁娜的面将如此失礼的话语吐出。

    没有注意到两人私下的互动,艾洁娜接着说道:“至于最初之火,还有永燃的山巅……”在她的身边,无数的书页飞快地翻动着,随后又一一合上,“很抱歉,我这边或许是没有收入相关的书籍,可能无法找到有关你们需要的目标的信息。”

    她低下头,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沮丧。

    “谢谢你,艾洁娜小姐,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索菲亚走上前,张开双臂温柔地将娇小的精灵环饱在自己的臂弯内,感受着对方的身躯从僵硬逐渐软和,她才松开手,后退了几步,同身边的奈尔对视一眼,再次露出了笑容:“时候也不早了,很抱歉打扰了你这么久。

    “接下来,我们稍作修整后,也该踏上继续去寻找剩下的事物的旅途了。”

    艾洁娜匆忙摇头:“不,应该是我们感谢你们才是。

    “但愿你们接下来的路,能够一直顺利下去。”

    如此的,在霞色已然褪去的黄昏时分,三人在四叶草剧院分别。

    第二天一早,迎着新生的黎明,两人依照这艾洁娜在离别时交予的,她临时绘制的地底路线图,离开了人鱼港,向着北方重新折返,在找寻到封闭许久的入口处后,由此深入地下。

    “那么,之后是去探索来自无尽地宫的古老历史,没错吧?”

    向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同伴做出确认,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奈尔抬头仰望着眼前铭刻有无数浮雕的巨大门扉,双手抵于其面上,深吸一口气,而后发力。

二八七 无尽洞窟

    并没有预想中沉重的感觉。

    只是双臂轻轻发力,巨大的门扉就在短暂的延迟后,毫无声响地向后打开。

    同往日曾见过的光景一样,镶嵌在洞顶的白色晶石感应着走入通道内的两人的存在,依次由暗转明,在将此间映照得犹如白昼时分的露天街道一般明亮,显露出自身内里的构造。

    即便是无须施术,此间的空气也仍旧保持着其本身的清新,没有恼人的毛屑与微尘在光照下四处飞舞,两侧灰白的壁面上则间隔地雕刻着无数面貌不一的存在。

    细细望去,无论是何种族,身穿何种不同的衣着,这些几近逼真的浮雕大都将自身的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微垂着双目,神色间满是温润如水的慈悲。

    那投射下的光洒落于石壁之上,却好似有真实不虚的阳光洒落于他们的肩头,点落在双目之上,恰如神光内蕴,于是他们便如同真的存在于此处一般活了过来,微启的口舌间隐有着神圣的礼赞将要迸发。

    “是旧纪元的那些人。”

    触摸着石壁上细腻的刻纹,索菲亚感叹着,跟随着自己前发那个身影,摇头向下走去。

    沿着某种未知的弧度,被人为打磨至泛有微光的平整石阶依次向下递进,仍旧漫长得看不见其尽头所在。

    但是,即便是被黑暗所覆盖的遥远的未知处,此时也正逐渐被那一抹越发临近的光辉的色彩所映亮。

    白炽的光明照耀着前方的路,内侧的墙壁逐渐空落,显露出其中隐藏的巨大地底空腔。巨大的树状晶簇矗立在空腔的最中心处,那盛大的树冠部分向着四周不停地蔓延,深入石髓,成为了支撑着此间的支柱。

    不再有会随着人的前进依次点亮的白色晶石,倒是有着各色的晶簇树枝状物生长在一切可以被它们生长的地方——譬如分叉的树梢,譬如闭塞的角落,又譬如不知何时留下的、几近沙化的尸骨之上——散发着对应色彩的朦胧暗光。

    空腔内空空荡荡的,并没有来时所见的那般,林立有无数高大罕见的石质建筑,除了那棵异常巨大的树状晶簇外,就再无他物。

    “索菲亚,”早已停下脚步的奈尔收回仰望的视线,向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黑发女子轻声发出呼唤,“我们现在到哪了?”

    比划着手中经过多次修改标注的地图,索菲亚仔细核算了良久,终于给出了一个不是那么确定的结论:“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只需要再走过这一处洞窟,我们就能到达无尽洞窟的最底层了……吧?”

    “……我记得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哦?”

    “这次不会了!这次是真的!奈尔你要相信我!”

    有些慌张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索菲亚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忽然抬头瞥见了奈尔嘴边促狭的笑容,恍然大悟,顿时不禁气恼地跺了跺脚:“你!你不可以,不可以这样!你不能这样的呀!啊啊啊啊啊!好气啊!”

    看着因为过于气恼而扭过头去,鼓着腮帮不再言语的索菲亚,奈尔轻笑了一声,笑着解释道:“粗略算下来的话,我们都在这片无人的洞穴群内兜兜转转快小半个月了。刚才看你一脸沉重的样子,怕是早就已经憋坏了吧?

    “你现在感觉心里是不是轻松多了?”

    索菲亚沉默了几秒,鼓起的腮帮迅速地瘪了下去,却依旧倔强地扭着头不肯承认。

    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摇晃,细碎的石片与碎末从头顶纷繁地落下,而后是一连串遥远而沉闷的雷鸣般的巨响。

    “这都已经是第几次了。”

    奈尔抬眼望着高远的天顶,一时间忍不住摇头叹息。

    “第十七次。”

    索菲亚闷声做出了回应:“如果算上我们还没进入地下的那一次,那么这就是第十八次了。”

    一手搭在最近的石壁上,闭上眼,颤动便通过与石壁相贴的指尖传递而来,清晰地犹如直接握住了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地脉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而且烈度一次比一次强,间隔的时间也逐渐在缩短。

    “虽然可以认为这是之前奥捷尔火山爆发的后续影响,但这同样也可以从侧面说明,这个世界已经不堪负荷了。或许只需要再施加一点微小的压力,无论是从内部引发的,还是从外界带来的,对于这个现在正处在危险边缘的世界来说,整体性的崩溃随时都会发生。

    “而那时候,即便是你我也无法从中求存。”

    索菲亚怔了一秒,下意识地转过头,做出了询问:“有……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崩溃的发生么?”

    她那暗金的瞳孔倒映着四周晶簇所散发的迷蒙光芒,就像那微小的期望在深处闪闪发光。

    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打破。

    “已经不可能了啊,索菲亚。”

    奈尔叹息着摇头:“你应该知道的吧,我们毕竟不是那些手中掌握有独立权柄的存在,无法仅依靠自己的力量与想法,去重新将这个世界千疮百孔的壁垒完全封闭。而且,即便是昔日那些强大存在依旧停留在此处,他们对于现状所能够做到的依旧微乎其微,最多只能保存一批火种,将他们投放于下一个世界中去,而不是拯救所有人。”

    “那这个世界最后会这么样?”

    【会像是曾经的每一个濒临终局的世界一样,在广袤的黑暗中燃尽最后的光华,从最细微处,一个又一个地耗尽所有的力量,破碎,然后消失。】

    【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因为所有见过它的存在,都随着它的崩溃,一同葬在了那片黑暗的深处。】

    许久都没有发声的神明再一次显出了身影,祂目视着前方逐渐接近的新的门扉,静静地坐在奈尔身后的上空,就像是身后真的有一张椅子那般,坐姿端庄而优雅。

    祂微笑着,口中却吐出冰冷的字句,即便是空气也要为那严酷而冻结。

    寂静短暂地降临于此。

    “算了,别去想这么多了。

    “我们所能够做的,也只有把自己当下能够做的事情做到最好。”

    摇了摇头,奈尔将视线再次投放在阻拦在两人身前的大门,向着自己的同伴宣告:“而现在,通往我们的目标的距离,仅有一扇大门之隔了。”

二八八 坍塌

    无需仰头,嵌入石壁内侧,较常人身高只略高一头的门扉紧闭着,拒绝着外来视线的窥探。

    并未有着如同之前一路行来时所见的那样,穷尽心智地在门扉表面篆刻雕琢上华丽的颂赞与图案,甚至连最为细节的地方也一一描绘,精于打磨,眼前,灰白的石门表面,唯有几道犹如幼儿随手涂抹般的歪斜痕迹铭刻其上,远远看去,就仿佛是一颗歪斜的大树一般。

    然而,这棵枝叶稀疏的歪斜树木并不可能是幼儿所画。

    相比起那些粗看精美、细看实则呆板的同类雕刻,这一副由笔触并算不复杂的刻痕所组成的刻画中,隐隐充斥着一股鲜活庞大的生机,轻轻触摸,就仿佛触碰到了真实存在的树木般,从指腹的移动中感受到近似树皮表面的粗糙质感。

    “如果与我的猜测没有发生偏差的话,这上面所刻画的,应该就是那些长耳朵们所流传下来的传说中,万物生命起源的生命古树吧……”

    奈尔有些讶异地回过头,看向突然发声的索菲亚:“你是说……存在久远时间尽头,万物起源的源头,并且如今尚未有人寻觅到的,那棵生命古树?

    “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索菲亚有些迟疑地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偶然在翻阅书本间看到过那么只言片语罢了。

    稍作思考,奈尔便理解了她的意思:“……‘崇高之物因有神而不能直视,无法诉诸于口舌之间、笔墨之下,只能借其七分神韵,稍作描摹,从中窥见些许神貌’。

    “难道生命古树一直就在这地底之下?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先民们最后又为何会从地底离开呢?”

    两人互望了一眼,沉默着,无人能够做出解答。

    “开吧。”

    在心中喃喃着,奈尔深吸了一口气,缓步上前:“眼看着都走到这一步了,不去看看总不像回事,好歹也是费了小半个月辛劳的成果。”

    地面的震颤再次传了过来。

    相比与上一次到再上一次之间的间隔,这一次与上一次之间的间隔时间显而易见地缩短了许多,而原本体感只是轻微的程度,已然增长到了足以震落洞穴顶层石块的程度。

    伸手将站立不稳倒向自己的索菲亚扶住,奈尔看向漂浮在一旁,目光似乎正穿透了洞顶的石层,望向远方的神明,有些不安地就自己的疑惑做出了询问。

    【就如同你所像的那样。】

    而并没有任何的意外,神明伸出了右手,展开的手掌心上,虚托起以片由朦胧交织的光线构成的地质模型。

    高低起伏的山川丘陵,在山间流淌的大小河流与将陆地周边尽数包裹的无尽大海,层层叠叠的森林,和点缀在地面上的大小城镇,以及……无数正在不断下坠的岩石层。

    早在不知何时,大片的地下岩层便已然塌陷,大片失去支撑的表面土石在经过日复一日地大型改造与开采之后,再也难以负荷日复一日累加的沉重负担,发生了大面积的垮塌与沉坠。而本就已然被先民们遗留的无尽洞窟所掏空的地下,一时也无法完全承受住大面积沉坠所带来的冲击力,从而发生了又一次的坍塌反应,甚至连带着四周仍旧残留这的支柱也遍布裂纹。

    这无疑的极为恶性的连锁反应。

    海水倒灌,陆面沉降,外加上部分连接点早已脆弱不堪的突出岩层,携带着其上的大小城市一齐,沿着破裂的岩层裂缝向着海洋深处加速滑落,一时间,即便是仍旧暂处于安全地带的少数城市的处境,也随着类似状况的频发,变得愈加岌岌可危。

    而在这无数遭受劫难的影像之上,一座微小的透明的城市正半悬于空中,遥遥俯瞰着地上众生的苦难。

    “这是切尔斯特城?”

    奈尔一眼便认出了那座城市的轮廓,原因无他,毕竟他在那座城市内生活了许久,在教士们的追逐下,几乎跑遍了整座城市的大小角落,对于其中的各处细节构造近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也毫不夸张。

    但他从未见识过切尔斯特城展现过这一副姿态,犹如从云端垂落目光的悲悯神明,高高在上,却又吝啬于给予地上受苦的众生伸出援助之手。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请求。】

    神明洞穿了他的想法,于是给出了近乎冷酷的回答。

    【对于那些不信不求的人,我无法给予他们任何的帮助,因为这并非在我所能及的范围内。】

    【若有祈愿,便给予对等的回应,这便是我最基本的信条。】

    有些沉默地低下头,奈尔沉思着,感受着脚底不断沿着岩层传来的震动,忽然扭头看向身后的大门,神情认真地发出了疑问:“如果我进入了那扇大门之后,是不是真的能够知道来自古老之前的历史,获得一切的答案?”

    【是,又不是。】

    神明轻笑了一声。

    【答案确实就在那扇门之后。】

    【但,你会得知什么,具体又该怎么理解,并非是能由我所掌控的事项。】

    “……那就去打开它。”

    “奈尔。”

    索菲亚小步跑了上来,有些担忧地看着身旁青年的侧脸。

    “我没事。”

    转头向着索菲亚露出一个略有些勉强的微笑,正在大门前的一步之遥,奈尔停下脚步,思索了两秒,而后向着一旁空出一个身位,再次扭头,向着黑发金瞳的女子摊开了手掌:“要一起来吗?索菲亚?

    “即便前方是没有我们所求之物的地狱?”

    微微愣了一秒,索菲亚的眼角在四周晶簇的映照下忽然闪过了几抹晶莹。

    她用力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手心轻轻放于摊开的手掌之上,而后大步上前与,青年并肩站立:“当然啊!我们不是约定好了的吗!”

    于是,灰白的大门在两人的眼前缓缓打开。

    起先,是有一束明亮的光,从开启的门缝间溢出。

    这溢出的光束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几乎到达了令人睁不开双眼的程度,耀目而盛大。

    而后,就在这束光明抵达最为鼎盛的一瞬间——

    ——极致的黑,降临了。

二八九 超越时空的一瞥

    极致而又纯粹的黑异常突兀地降临于此,将一切尽数吞噬。

    即便是速度最快的光线也无法从中逃脱,即是是时间与空间也在这无边而纯粹的黑暗面前失去了意义。

    无法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无法感受到自己意志的存在。

    无法感受到过去了多少的时间。

    一切尽数深陷于未知的混沌之中。

    于是,就在这连自我都能消磨的黑暗彼端,有一点最为璀璨的华光突兀的亮起。

    那是最为璀璨耀眼的华光,不知如何被孕育而出,不知何时诞生于此,就仿佛凭空出现在这片黑暗的深处,而后快速地扩展着可以被其映亮的范围,使得一切都可以被光芒所笼罩。

    于是,一切的存在都仿佛拥有了意义。

    越来越多的星点出现在暗色的幕布上,黑暗的深处也变得纷纷扰扰,缤纷而多彩。

    它们彼此碰撞、毁灭、吞噬,而后合并为一体,于是便有了无尽的洋流与成片的大地,有了山川与土石。

    开始有了生命的诞生。

    微小而又脆弱,却又充满了顽强的生命力。

    无数时代的更迭,几经波折与磨难,越来越多的生命出现在此。

    它们有的游离在族群的外侧,依靠自己的能力生存,更多的则依循着本能汇聚为大大小小的部族,联合或分裂,萌芽了最初的文明雏形。

    在名为‘最初之子’的存在的号召下,那些有了最为基础文明的存在们陆续汇聚为一体,将引领着他们的存在推举上神明的高位,在‘祂’的号召下,向着更加遥远、更加深广的地方不断探索。

    地心、海底、星空……

    生命的存在遍及了目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在这种幸福的环境下生活着,即便是有着些许的苦难,但这都只是暂时的,所得的,唯有甘甜的果实。

    直到有一天,新一批前来觐见神明的人们,再也找寻不到那安然坐在玉座之上的身影。

    所有人都互相指责着,忙乱地寻找着,以至于忽视了更多。

    来自远方的火焰坠落了下来,白热的焰炽盛地燃烧着,灼烤着大地,经久而不熄;狂乱的风从海吹向陆地,翻越了万千的山林,横扫过广袤的平原与山地,而后再次刮向远方;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落下的并非是清澈的水,而是腐蚀的酸、泛黄黑臭的污物,乃至死后暴尸多时的腐败残尸。

    地表的环境变得污浊而险恶,为了延续生存,分化出的一批人深入了早已被挖掘出的地底,匍匐在阴暗之中,艰难求生。

    等待着,隐忍着,相信一切都会重新变好,期待着未来的来到。

    ……

    “……这就是最早的先民们留存下来的记录吗?”

    有些感叹地喃喃着,终于感受到自己的思维存在的奈尔试探着睁开双眼。

    无边的黑幕上,视线的远方有着星点的微光正在闪耀。

    试探着做出扭转脖子的动作,很轻松地就达成了预想的目标,使得奈尔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却又莫名地沉重了起来。

    小心地环视着这片陌生的图景,试图探明自身现在的处境,视线却在扫过某处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那是整片黑幕之上,闪耀的星光最为密集之地,然而最中心处却并非是集中且明亮的光斑,反倒是一片突兀的黑出现在了最深处,就像是有某种庞然大物占据了那一片的地域,所以众多的星点只能环绕拱卫,不能再向前靠近一步。

    但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过往了。

    如今,在那片残存的黑色所处的位置上,昔日停留在彼端的伟大存在已然不知所踪,即便是寻遍了四周,也只能从中分辨出一条直通向视野尽头的通路痕迹,唯独那股强大到仿佛其就是这片黑幕中心的压迫感仍旧残存在此处,无声地震慑着四周的其他存在,使得它们不能轻易靠近。

    于是,在那闪耀的最中心点,异样的黑色痕迹被残留了下来,显眼得好似在无光深林中突然亮起了一盏明灯一般。

    【那位存在早在不知道多久之前就离开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奈尔的疑惑,突然出现在一旁的白光人影静静地做出了解释。

    【那是早在这个世界诞生之前就存在于此的伟大存在,超脱于万物,是万物之所以存在的基石,也是万物终将归于毁灭的原因。】

    【对于那一位来说,这一个世界的诞生就好比一个虚幻而不真实的梦境那样。梦醒了,梦里的世界也就该理所应当地消失了。】

    “……也就是说,现在,那位已经醒来了吗?”

    【……还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白色的神明沉默了一下,目光看向对方离去方向的尽头,【不过,谁也说不准祂什么时候会完全醒来。】

    【或许祂很早就已经醒了,只是并不完全,又或许……这只是祂对梦中居民最后的慈悲。】

    奈尔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反应。

    【但这没有关系。】

    白色的神明望向了奈尔,嘴角微微勾起,语气轻缓地似乎是在安慰:【对于我们来说,时间是完全够用的。】

    【而我们所需要做的,只不过是在哪之前,寻找出一条足以求生的道路即可。】

    “但我们的世界已经……”

    【奈尔。】

    神明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作为我的牧羊人,你可以成为帮助我,统领羊群的那位吗?】

    奈尔愣了一秒,犹豫着,最终下定了决心,用力地点头。

    于是神明又一次笑了起来,相比于之前更加欣喜而认真:【那你也可以相信我,就如同我一直以来相信着你那样。】

    【我们总会找到办法的,不是吗?】

    【而现在,时间到了。】

    白色的神明伸出手,轻轻推动着两人之间的空间,奈尔便感受到了一股庞然却又异常温和的力作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将自己推动着不断往后。

    【还没到你常驻这里的时候。】

    【该醒来了。】

    ——这是唤醒前所听到的,最后的话语。

二九〇 光

    黑暗的收束似乎只是一瞬间。

    并未有任何异样,仿佛只是短短地眨了一下眼睛,一片灰一片黑之后,一切重新回到了正轨。

    就像是为了凑格子的漫画有时会在页尾单独开一个小剧场一样,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只能造作点无聊的把戏,试图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廉价笑话博取读者一笑那般。

    究竟刚才是看见了什么?

    在记忆快速消退的间隙里,奈尔皱着眉头使劲回忆着,却像是徒劳地想要用手去抓住水流的人那般,甚至连刚才好不容易才把握到的些许灵感,也不知消失到了何处,最终半点也没能剩下。

    只余下手掌中捧着的一个小小的灰白色晶体,凑至近前向内探查时,可以偶然从中窥见一颗参天巨树般的剪影。

    身下,半枯的巨树那有着无数龟裂的表皮上泛着深青色的暗纹,灰黄的叶片在偶尔拂过的微风中左右飘动着,最终再也无法挨过这无光而漫长的苦难,从枝头摇摇晃晃地坠落,同那些早已腐化为烂泥的同类一起,化作己身最后的养料。

    可大树早已枯死了,所余下的,不过是昔日痛苦地挣扎后所褪下的残骸,日复一日地矗立在这幽深的地底,守望着、等待着这漫长的一切必将抵达的终结之日的到来。

    向着稍远一些的位置望去,夜间的植物表面散发着微弱的莹光。

    那光并不强,至多也只能映亮一小片区域,彼此交杂间,勉强算是能够将笼罩着这过于庞大的树冠的黑暗稍许驱散,望见稍远一些的地方。

    并没有看见某位熟悉的黑发女子的身影,倒是望见某只黑色的小羊羔,正趴伏在远处攀附于树梢间的交织藤曼之上,金色的瞳孔微闭,柔软的身躯小小地起伏着,呼吸略显急促,似乎已然沉沉睡去。

    环顾四周,便看见在那较头顶稍高的位置上,似乎是有一扇半掩着的灰白色大门正在缓缓合拢,七彩的光被渐渐合上的大门所遮掩,似乎就是奈尔两人下来的地方。

    望向树下,视界被过于繁茂的枝干阻挡了大半,只能够看见一丛丛的莹光环绕,圆形的光晕飞舞其中。

    近了,才注意到那并非是什么灵异现象,而是一只又一只背上攀有木制根须的圆形甲虫在四周飞舞,双翅摩擦间,藏于翅下的光芒便显露在外,犹如一颗又一颗会飞舞的小小星辰。

    轻声将熟睡中的黑色小羊羔唤醒,擦去它嘴角过于明显的口水。

    不知为什么,索菲亚醒来后仍旧懒散地躺在地上不愿走动,只是蹬了两下蹄便松了劲,任由着满脸无奈的奈尔将它抱起。

    “我梦见了我在吃大餐!”

    有着倒刺的舌头舔舐着有些干裂的嘴唇,又用头顶的软毛四处乱拱了几下,它大声嚷嚷着,语气里透露出久违的怀念。

    “好,吃大餐,等我们回到地上以后就去吃。”奈尔轻笑着哄道。

    索菲亚抬起眼,雾气未散的金色眼瞳在微光的照耀下好似正在闪闪发亮:“真的?”

    “嗯。”

    它犹豫了一秒,有些不确信般地歪头确认道:“真的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

    认真地做出答复,奈尔伸出手使劲揉了几下它头顶的毛发,凑至耳旁轻声说道:“快去休息吧。

    “现在的时间还早,等到了目的地,我再来叫你。”

    “我们,说好了的啊。”

    下意识地弹动耳朵,索菲亚开心地眯起了眼,轻轻点了点头,化作白光融入他的身体。

    看着满手的鲜红随着对方的沉睡逐渐蒸发消失,银发的青年沉默了几秒,面上最后的一丝微笑缓缓褪去,再也不见。

    抬头环顾这在莹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绚丽多彩的地下世界,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沉默地抽出银白的短杖。

    “于是,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啊……”

    黑暗中,无数的藤曼扭曲着带刺的肢体,猩红的双眼悄然启张。

    长杖顿落,耳畔已然无声。

    ……

    有关于为何在地底半个人也寻不到,在沉默前行的过程中,奈尔恰巧也有发现一些线索。

    比如说,突然的洞顶崩塌。

    比如说,由于气候变化,地下河水位暴涨带来的河水倒灌。

    比如说,为了维持生存,植物变得更具有攻击性。

    多种因素的累加,使得那些艰难维生的先民们,最终在确认地表的灾难稍有平息之后,便重新迁了地表,只留下稍许的人员看守自己位于地下的驻地。

    而那些驻守的人员,也终在日渐难忍的困窘之后,大多逃离了阴暗的地底,重新拥抱温暖的阳光。

    至于有些运气不是那么好的,则是不幸地葬身于地下,半点痕迹也没能寻得。

    生命,大多是趋光生存的。

    在逃离了那些阴暗的记忆之后,所有人都极有默契地闭上了嘴,对于过往的苦难缄口不提。

    唯有那些曾经遗留下的痕迹,仍旧无声地沉眠于地底,将过往的一切忠实记下。

    ……

    顺着古老的甬道,再次回到坚实平整的大地上的时候,时间正好是清晨的破晓时分。

    伴随着遮蔽了往日先民们苦难的地下大门的开启,越过茂密树林的遮蔽,笼罩在整个大陆上的昏暗夜色终于开始散去,一道明亮的光芒从最东边的海面上透出,沿着波光粼粼的海水不断传播,恰巧落于青年抬起的眸内。

    就像是一把刚刚从热水中捞出的快刀那般,黑色的幕布被毫无阻碍地劈为两半,而后飞快地消散在越发炽盛的红光里。

    万物的轮廓似乎都已经融化在那不断上升的光芒的照耀下,化作了一团模糊不清的虚影。

    因为那道光便是唯一的意义。

    注意到从深林内传来的响动,正毫无形象地盘坐在草坪上烤制肉食的大汉目瞪口呆地转过头,半响才慌忙做出反应。

    “喂?大妹……咳咳,大兄弟你没事吧?”

    也没顾得上将手中的肉食放下,他凑上近前忙乱地询问着,而后才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一直不住地往自己的手上瞥去。

    犹豫了几秒,他试探着将手中尚且半生不熟的烤肉向前递去,小声地询问道:“你……要来一点吗?”

二九一 光(二)

    奈尔感觉自己的脸皮正在止不住地抽搐。

    绝了,怎么一出门就碰见这家伙。

    他抬眼看向正从海中跃升而出的晨光,又转身望向正缓缓闭合消失的大门方向,思考了一秒,再次扭头和身前的人对视。

    “……”

    看着对方那沾满了油光的胡子,奈尔干脆地翻了一个白眼,起身直接打算离开。

    “大兄弟,你哪来的啊?咋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地到处跑啊?”

    没有在意对方的无视,满脸横肉的佣兵——虽然如今因为那看起来许久没做打理的大胡子,显得整个人变得憨了不少——说着,微眯起的双眼中,冰冷的寒光一闪而逝,一手悄悄地往自己身后摸去:“又或者说,你其实是来……”

    奈尔无奈地制止了他的胡思乱想:“没事就麻烦别想太多。

    “我刚从树林里探险出来,现在走得晕头转向的,还没搞清楚自己在哪就撞上你了,你能指望我做些什么吗?”

    没办法,要是任由这眼前这大块头的思维到处发散,指不定对方二话不说,直接就冲将上来,咔地一下把他给结果了,到那时候可真是都没法找地哭去。

    “哦哦……”

    杰洛傻愣愣地点了点头,绷紧的身体松缓了几分,上下打量正站在大路上前后张望的奈尔,忽然脑子又是一抽,快步追上前:“你难道是早几个月进入树林的探险者吗?可为什么我感觉你不像啊……”

    他说着,用粗大的手指指点向奈尔身上素白色的外套。

    “而且也没看到辅助用的装备。”他紧接着又嘀咕道。

    深吸一口气,奈尔忍住想要把对方一下子放倒的冲动,刷地抽出自己的短杖:“这是探杖。”撩起外衣拍了下腰侧,“这是我放工具的腰包,”又拍了两下沾染了些许草叶的外衣,转身,双眼从抬起的眼皮下直视向差点刹不住车撞上来的杰洛,冷静地做出询问,“至于衣服,我一直有用清洁术来维护。

    “这样可以了吗?”

    杰洛又一次傻愣愣地点头。

    眼见奈尔回过身继续向前走去,他下意识又一次抬脚,想要跟上。

    奈尔都奇了:“你怎么还跟着我?”

    “啊?我、我怎么还……诶对啊,我怎么还跟着你来着。”

    被这么一提醒,杰洛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只见这身形高大的佣兵一拍自己的脑门,露出了有几分看起来好似不怀好意的笑容:“那什么,你这是要去哪啊?要是顺路的话,和我们一起呗?我们这边人多,指定安全!”说着还挤眉弄眼的,伸手比了一个大拇指。

    奈尔:“……告辞,免了。”

    再次回想当初对方说完类似的话后的经历,奈尔默默地打了一个寒颤,扭头快步准备离开。

    “诶,别急着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这位先生。”

    一道火红的身影突然出现,拦在了奈尔的前方。

    是红羽。

    奈尔心下了然。

    相比之前最后一次的见面,或许是因为近日长久地忙碌,红羽的面色显得有些憔悴,但由于本身略长的齐肩短发被束绳系于脑后,整个人的氛围反倒变得明显干练清爽了几分。

    “这位先生,请留步。”确认奈尔注意到了自己,红羽再次说道,“看起来,你似乎近期是因为某些原因,远离了城市一段时间,对吗?

    “而近些日子,外界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想,你或许会对此有一些兴趣……?”

    ……

    虽然觉得有些麻烦,但奈尔最后还是在红羽的细心劝说下,跟在她的身后,一同前往了烈焰佣兵团所驻扎的位置。

    被简单清理出来的开阔平地上,除了原本就属于烈焰的那些人之外,还有不少看起来好似普通民众的人被围在临时营地中心。

    在前来的路上,奈尔倒是有听红羽简单地介绍过,至从他和索菲亚一起深入地下,进入无尽洞窟之后发生的诸多事情。

    先是疯涨而后快速枯萎的诸多树木,受到巨大海潮冲击的海岸线边沿城市,突然爆燃且无法熄灭的山林大火,骤然开裂的地缝中翻涌着不息的炽热熔岩,雷雨大作的狂风气候,烈日与寒冰夹杂的异常天气……

    以及……

    诸多流离失所的人们。

    熬过诸多苦难,回过神来的时候,幸存下来的人们这次想起了自己已然远离了故乡这个事实。

    现如今,失去了王城的加莱已然分崩离析,而还未等那些野心家筹划着去抢夺遗留下的硕果,更进一步的灾难,便将他们连同未能吐出的野心一同,埋藏进了名为历史的坟墓之下。

    忙于奔逃的人们最终惊恐地发现,对于这个世界骤然发生的诸多变化,他们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但,也并非是所有人都放弃了。

    仍旧有很大一部分的人重新振作了起来,集结、引导、安抚、梳理,将那些不知自己将去往何处的人们,导向了暂且还算安全的城市之中。

    就像是红羽所率领的烈焰,此时正要带领着一路收纳到的流民前往北方。

    虽然这只是一时之计,但终归是一个好的开头。

    “话说回来,这里,原本就是海岸线么?”

    奈尔说着,指了指营地另一侧所看见的无尽大海。

    红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或许这里本有一座巨大的城市存在,或许没有。但如今的加莱版图相比于一个月前已经缩小了许多,许多大家认为还算安全的城镇消失了,而许多大家认为岌岌可危的地方仍旧存在着。

    “我们现在所能做的,或许也只有将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做完了。”

    抬头瞥了一眼那座漂浮在远方半空中的城市,奈尔没有吭声。

    晨光洒落,暂居在这座临时营地的人们大多陆陆续续地从营帐内爬出,收拾着,准备再次踏上这前途未知的旅途。

    将目光从营地中心正在分发清早食粮的人的身上移开,奈尔沉默地思索了一下,做出了询问:“……那么,你们此行的目标,具体是打算去哪避难呢?已经有所抉择了吗?”

    “北方,我们要去奥斯提诺城。”

    没有丝毫的犹豫,红羽给出了回答。

    她转过头,目光跨越了那一顶又一顶支起的营帐,投向了远方那座曾经的防御重城。

    洒落的晨光落至她那双耀目的赤红色双眼中,闪闪发亮。

二九二 光(三)

    距离上一次离开奥斯提诺城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约莫三个半月。

    相比与离开时的踌躇满志,此时再度归来的时候,奈尔的心中仍旧抑制不住复杂的情绪。

    在这座城里,他见过许多人,经历过很多事,两度离去,又两度归来。

    兜兜转转的,最后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还留存着那些记忆,而那些曾经与他一同往来于此的人们,再见面时又是一次初见。

    “你也是被红羽大姐一起带来城里寻求帮助的人吗?”

    有着大尾巴的狼姑娘注意到在队伍中衣着稍显整洁的奈尔,满怀好奇地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在她的脚下,已然长开的小狼崽子停下脚步,仰起头,有些好奇地凑近了奈尔,鼻头轻轻抽动,并未发出警惕的吠叫,而是略显亲近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咦,琪琪你在做什么啊?快回来。”

    注意到身前青年的视线,拉拉米尔顺着看去,便注意到正在青年身周不断打转的小狼崽子,半蹲下身,伸出双手呼唤起狼崽的名字。

    将飞快地扑入自己怀中的小狼抱起,耐心地将其哄住,拉拉米尔再次看向身前有几分陌生的青年,露出了开朗的笑容:“抱歉,应该没吓到你吧?琪琪一般不会不经我的同意就乱跑的,今天这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变得很兴奋。

    “希望不会给你带来坏印象。”

    她说着,牵起小狼的一只前爪,捏着肉垫上下摇晃:“来,琪琪和这位大哥哥道个歉:‘我错了,下次不会再这样啦~!’”

    被怀抱着的小狼眨了眨晶亮的眼睛,也没有反抗,仍由她这样摆弄着自己的前爪,左右转动间,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狼姑娘的侧脸,引来一片“好痒啊”的娇呼声。

    奈尔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不,我其实觉得它很可爱。”

    “是吗是吗?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哦!”狼姑娘快乐地摇起了尾巴,“虽然这小家伙总是让我操心,但有了它以后,姐姐也变得开心起来了呢!”

    她语速飞快地说着,随后神情突然变得困惑起来:“唔姆……不过,我好像有些忘记琪琪是怎么来到我们家的了……”

    但这对于她来说并非是烦恼。

    乐观的狼姑娘很快便将这短短一瞬的困惑抛至脑后,在远方猫姑娘的呼唤下,同奈尔飞快地道别离开后,欢快地跑去帮忙。

    “真好啊……”

    望着两人抱起一打物质,互相交谈着远去的背影,奈尔沉思了许久,摇了摇头。

    委婉地拒绝了前来再次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的负责人,并与之告别,顺着记忆中的道路,奈尔走向了自己的目标——法师塔所在之地。

    一路上,往来的人群较以往只多不少,虽然多数的人看起来整体状态不佳,但在他们的面上,并未有见到对于未来的绝望,反倒像是十分确信未来有着无比光明的可能一般,努力而又乐观地为此不断奔走。

    “那是因为,有人走在他们的前方。

    “于是他们的眼中便映入了光,心中也有了光,因此而不至于迷失方向。”

    街道旁,一边享受着午后的阳光一边眯眼漫步着的中年人直起腰,似是在自言自语般随意地念叨着,目光转动间,恰巧望见路中面朝自己的银发青年,于是便微笑着,轻轻点头。

    “去吧,奈尔,快一点。”

    他轻声催促着。

    午后的耀阳恰好从层叠的云层中透出半边,洒落在金色镜架上的镜片表面,带起一闪而逝的明亮光辉:“你所求之物,就在你所要去往的远方。”

    再次点头致意,中年人重新眯起了镜片后的双眼,没有接着说些什么,只是背着手,转过身,漫步进入临近的窄小巷道内,并不宽阔的背影转瞬间便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巷道深处。

    我所求之物……吗?

    若是安雅此时在这的话,想必一切的问题和麻烦都已然迎刃而解了,但不知为何,自从下到地底的无尽洞窟以后,就再也联系不到对方的常驻信号,而从那出来以后,更是连神明的讯号也陷入了静默,不再有所回应。

    而在自己之所以随着烈焰一路前来,或许也有几分,因为注意到切尔斯特城并未停留在原地,而是被抬升至了高空中,自己无法回去,甚至无法与其中相熟的人们交流,所突然带来的恐惧和孤独感所造成的。

    是,自从自己离开切尔斯特,一路走来,自己确实注意到了那座城市的不正常之处——譬如很少同外界交流,譬如限制人们进出——但却总是下意识地将其忽略,安慰自己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但现在,无关于他的意愿,一切都已然发生了。

    或许,等到切尔斯特重新落回地面的时候,一切的危机才能算是过去?

    若真是那样的话,那么,自己现在所能做的,或许也只有那一件事了。

    霍恩之所以同他说那些话,或许有什么深意在其中。

    而自己现在所欠缺的,唯有满是迷雾的森林中的五彩麋鹿,以及最初之火。

    老实说,虽然之前求助过艾洁娜小姐,但他其实对于这两件事物从未有过听闻与了解,更是没有半点头绪。

    而最近的、能够寻找到森精灵的区域,或许就是在奥斯提诺城的法师塔内了。

    至于直接前去奥法森林……先不说自己能不能找到,光是想想如果与对方交恶而带来的后果……

    怎么想怎么恐怖。

    和一群森林之子在森林里对峙,你这难道不是脑抽了自寻死路嘛。.jpg

    虽然都说精灵们的脾气还不错,但自己毕竟想要寻找的,是罕见的珍物,总得做点最坏的打算。

    如此想着,站在法师塔门口的奈尔,从随身的空间内摸出了代表了自己法师身份的徽记,迈入大门。

    于是,注意到门口光线变化,忙碌中的褐发少女抬起头,向着来者露出了营业化所不及的微笑:“下午好。

    “这里是法师塔驻奥斯提诺城城分部,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细密的汗水濡湿了她的发丝,在睫毛上堆积成晶莹的色彩,终于不堪重负,滑过脸颊漫长的弧线,落在握笔的手背上,碎成一朵闪闪发亮的水花。

二九三 麋鹿

    说真的,若非奈尔确信自己来到的,确实是记忆中法师塔所在地,并且站在前台接待他的也是几乎万能不换的埃琳娜,他都快要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不论是从法师塔的外侧粗看,还是从内侧逐步检查,乍一眼都会将其误认为是一棵在此渡过了漫长岁月,见证过无数次文明兴衰的参天巨树,甚至内部还有着配套的树状桌椅与点缀的花朵。

    一恍惚甚至会误以为自己来到了树林深处。

    只能说,这片地区的营养确实太好了,而森精灵们照料植物的手段也是那样的别具一格,当真是不愧为森林之子的名号。

    略作感慨,有介于来自本地分发的徽记的声望加成,向着埃琳娜询问的消息果然在极短的时间里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查到了,确实是有相关的记录。”

    埃琳娜停下了不断翻找页面的动作,一手指着书页其中的一行文字,语调轻缓地将其念出:“这是今年的一月十七日的访客记录:‘安雅·罗伊小姐前来拜访,在和塔主交谈过后,留下一物在‘塔内的一处’,’……唔,这一句大概是安雅小姐自己写的,我认得所有一起工作的姐妹们的笔迹,而这个……确实不是任何一个我们姐妹之中的……‘然后离开’。”

    将视线从书页上移开,埃琳娜露出了歉意的神情:“抱歉,因为我们一般不太会登记详细的访客信息,安雅小姐具体和塔主说了些什么,或许您需要前去询问塔主才能够得知了。

    “需要帮您联系一下吗?如果城市周边没有什么异常的突发事情的话,通常情况下,塔主阁下都会呆在塔顶驻守。”

    奈尔礼貌地婉拒了埃琳娜的提议:“不,谢谢你,埃琳娜小姐。

    “我已经确实得到我想要的讯息了。”

    向着对方再次致意,奈尔越过前台所在,通过正高速运转的传送阵,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刚来奥斯提诺城时,第一次见到安雅的那间屋门外。

    如同猜测中的那般,即便是在这个整个城市的人们都在为了对抗降临的灾难,而在四处忙碌奔走,所有可被使用的资源利用效率都提升到最大的时刻,这间分明悬挂有标注着“公用”和“无人”牌子的房间,却好似被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忽视了一般,没有引起半点注意。

    左右看了一眼,确认附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个形迹可疑的生面孔,奈尔走上前去,略有些紧张地将伸出的右手在衣服表面蹭去并不存在的汗水,小小地做了次深呼吸,再次睁眼,贴在门扉表面的手掌均匀向前使劲:

    “那么,就让我来看看,安雅姐留了什么给我吧……”

    没有刺眼的光芒从被推开的门扉后透出,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笔直的通路展现在奈尔的身前。

    奈尔:“……?”

    并非是想象中理应望见的,工整地摆放在桌面上承载有物品的包裹,也没有某人一脸戏虐地守候在门后,优雅地端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望见奈尔大吃一惊的表情。

    眼前的,只有一片广阔的平原,以及一条通往远处林中深处的宽敞大道。

    有些迷惑地下意识走入其中,等到奈尔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早已寻不到来时那扇大门的影子。

    两侧的树木从一开始的稀疏矮小,逐渐过渡为高大茂盛到足以遮蔽天日的参天巨木。

    脚下的道路逐渐变得蜿蜒曲折。

    就像是许久未有人前来拜访,所以越发难以寻觅到合适下脚的地方,无数杂乱生长的灌木草叶肆意地堆积在此处,甚至有些许还富有极强的攻击性,只是在十数步远的地方路过,便会被其袭击。

    明明是看起来生机勃勃的地方,却是连半点的虫鸣鸟叫也不曾听闻,恍若一瞬间踏入了一片危险的死域。

    于是,周围开始弥漫起淡白色的雾气。

    视线收到阻挡,距离开始迷失。

    不过相比起之前来时行过的那段路程,进入在雾林中的这段路程,反倒是更加安全,也更加危险。

    这种感觉,反倒是让奈尔升起了几分熟悉的既视感。

    下一秒,这种感觉当即就被应验了。

    伴随着细琐的窜动声骤然响起,扩散出的感知边缘传来了捕捉到某物正在急速靠近的动静。

    后撤一步,抬手抵挡,飞速刺来的灰黑色藤蔓敲击在银白色的短杖上,留下了一个不断冒出白烟的浅痕。

    仿佛是幻听一般,越来越多的响动从远方飞速靠近,杂乱中却有着某种统一的次序。

    有些警惕地环顾四周,无数正蠢动着的绿色光芒从浓雾中逐渐靠近,尖锐的爪刃不断扒拉着松软的腐泥,交错的利齿间,腥臭的涎水淌落于地。

    正当奈尔将全部注意力分散在警惕四周的狼群的时候,头顶的上空却猛然传来了劲风的呼啸。

    从天而降的异兽飞略过无人的空地,扑扇着羽翼,在即将要撞上近在眼前的树干时猛然拉伸了高度,堪堪将其避过,盘旋在低空中,等待着下一次突袭的时机。

    终于捕捉到刚才那种一闪而过的异样感,从地上翻滚爬起的奈尔了然地挑眉,喃喃自语:“来真的?”

    他的目光越过不断逼近的狼群,隔着越发浓重的雾气,向着远方望去,扫见了一片五彩的光华在远方猛然闪过。

    不再耐心地等待反击,向着远方快速突袭而去的身影,一时间显然让周遭呈现徐徐围困状态的群兽愣了神,等到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银白色的身影已然轻飘飘地跨过了或许是漫长的距离,将黑色的短刃架于虚空。

    四周的一切都在瞬间变得僵硬而失去协调,在不敢地抖动了几次后,化作薄薄的一张书页落于地上。

    真实的世界里,坐在椅子上,身着华丽法师袍的中年男子正无奈地仰起脖子,望向用短刃的刀背紧贴在自己颈侧动脉处的青年。

    在他的身旁,开启的木匣内,五彩的光辉正在其中闪耀。

二九四 倒计时

    再三确认过四周没有危险后,奈尔收回利刃,将探寻的目光投向坐在屋内唯一一张椅子上的中年男子。

    “你就是奈尔吧?先把这些撤下去吧,我既然守在这里,就不是要找你打架的。”端坐在位子上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满脸无奈,他扫了眼漂浮在半空中,刃部隐隐瞄准自己的各类物件,想了想,又毫不留情地补上一句,“况且你自己也清楚,真要动手的话,你根本就打不过我。”

    奈尔陷入了沉默。

    确实,如同眼前的这个人所说的那样,若是对方真心想要对他动手的话,那怕他想要反击重伤对方,都得付出拼死的决心与代价。

    更何况……眼前的,并非是对方的本体。

    “哦,终于察觉到了吗?”

    神情颓丧的中年男子挑起眉头,瞥了奈尔一眼:“确实,身处在这里的我,只是来自一个月前本体留下作为看守的分身罢了。”

    他终于坐正了身子,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嗯,有介于本体肯定会在门口做出障眼法,防止无关的人进来,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你应该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了,是吗?”

    “你就是驻守在这里的塔主?你同安雅姐认识多久了?”

    奈尔一连抛出了两个问题。

    “塔主是我,怎么?你有意见吗?我本人一般就在塔顶,欢迎随时质疑挑战我。不过好心给你个忠告,对于挑战者,我向来不会手下留情。”塔主的分身慵懒地说道,身子再次缩回了椅子上,“至于安雅……你说的应该是那个坏脾气的毒舌小姑娘吧?我们已经认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属于合作关系。

    “当然,虽然说是合作,但更多的时候是她单方面地跑过来敲走我的人力和资源,顺便还讽刺我几句,可真是个不乖的小姑娘。”

    他说着,颇为懊恼地摇了摇头。

    奈尔心下了然,当即略过了这个话题。

    不过还有应该最重要的问题,必须问清:“那您这是……”

    “打赌输了呗。”

    满脸颓丧地瘫坐在椅子上的塔主斜瞟了他一眼,突然露出了一副笑眯眯的神情,向他招了招手,眼见眼前的青年警惕地没有靠近,却也并不逼迫,只是一手随意地撑起下巴,向他发问道:“你小子,应该就是安雅那姑娘让我等的人了吧?”

    “她让你等我?做什么?”

    “看到这个了吧?”塔主拍了拍手边的木匣,“说是让我务必亲手把这个转交给你,弄丢了弄坏了就和我急。

    “天知道我这一个月都过得是什么日子。离又不能离开这里,闲着又总有人有事需要我出门去处理,如果带在身上出门,总会有些眼绿的家伙跳出来找麻烦,明明原来见了我逃还来不及。真是……”

    他说着摇了摇头。

    “所以?”

    塔主挑起了一侧的眉头:“没什么所以。

    “当然,如果你更加喜欢刺激多变的情节,我可以把这个‘所以’给你补上,反正也废不了多少时间。

    “你既然愿意给我这种老人家的生活制造点有趣的乐子,我倒也蛮乐意陪着一起胡闹的。”

    “……别了,还是按您原本的想法来吧。”

    撇了撇嘴,塔主显然也不想和奈尔在这些小细节上计较,挥手打了个哈欠,便不再继续:“总之,这边,是安雅让我从森精灵那边好说歹说才取来,要转交给你的东西。

    “你自己一会记得收好了,要是被他们或者随便什么人寻来,又或者是不小心遗失在了哪里,那就不管我的事了。我该尽职责已经尽完了,再需要雇佣我的话,那我们就必须得谈一谈补上我的加班费的事情了。”

    他停顿了一秒,随即表情变得有几分微妙:“然后是我被拜托了,务必要提醒你注意的事。”

    他没再试图用言语表达什么,只是一手虚触自己的眉心,下移后改作握拳,轻轻敲击自己的心口位置。

    “以上,我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了。

    “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光了。在这最后的一段日子里,像你这种年轻人,还是想个办法,尽可能不留遗憾地好好度过吧。”

    最后瞥了一眼青年陷入沉思的面容,塔主再次微微点头致意,伴随着骤起的微风,身影消散在了屋内。

    ……

    “不知道奈尔能不能明白我让约押转交给他的意思。”

    这是安雅在忙碌的工作间歇,不知道第几次发出叹息。

    坐在一旁安静地翻阅着书籍的卡莲,仍旧维持着双眼紧闭,面对前方的姿态,以稳定的频率翻动着书页,声音平静:“他会理解的。

    “毕竟,他是奈尔。”

    “虽然我也觉得他最终确实会理解……”

    长叹了口气,安雅将双手交叠置于手中拖把的长柄顶端,下巴轻轻搭在其上,有些不满地嘟囔着:“也不知道时间能不能赶上……”

    “他向来最准时了,不是吗?”

    “你就宠他吧,每次最后不都还是我去收拾首尾吗……”

    瞥了一眼浮现在虚空中,细密的沙砾即将落完的透明而硕大的沙漏,又举目望向远端,不断碎裂的天幕背后所显露出来的大片浑浊的黑色,安雅撇了撇嘴。

    时间可不多了啊,奈尔……

    ……

    出乎意料的,安雅借助他人的口舌,最后想要转达给自己的信息异常简单。

    只是稍作思考,再进行初步的尝试后,奈尔便理解了她的意思。

    望着再次被自己紧握在手中的白银色短杖,奈尔的面上一时间有着种种复杂的情绪闪过。

    作为从最开始就从神明处取得,且一路陪伴他身走来,并且就是他半身所制成的这根银白色短杖,他曾经很天真地认为,这只不过是神明给予他用以自保的器具,而并未探究其中的深层次内涵。

    直到前不久,因为一个偶然的巧合,他发现了其中更深一层次的含义,却又下意识地认为,这就是其全部的面貌。

    直到现在,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就在这一刻,就在他终于理解了安雅所要传达的含义之后,当他再一次仔细地审视起这件从最初就被自己所接触到的事物,这才恍然发现,原来,通往最后大门的钥匙早已被自己握于掌中,而自己却又未能知晓。

    或者说,是他自己刻意忽视了这一种可能。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

二九五 初火

    掌指再次从银白色的短杖上抹过的时候,不再被压制的杖身上,便燃起了虚幻的火焰。

    作为世界各地有证可查的诸多起源之谜,火向来是被作为其中一种假说中,万物起源的最初源头。

    而在其余的说法之中,火,也依旧在其中占据了最为重要的位置之一。

    最初的那一束焰火,哪怕只是一朵再细小微弱不过的火花,也被所有礼敬其的存在,自发地称作为“最初之火”。

    当然,那是无法被现今仍旧生活在这个世上的生命,所亲眼见证的奇迹一般的景象。

    但,仍旧有什么可以被称作为“最初之火”的事物存在着。

    虚幻,却又真实。

    譬如理想。

    譬如信念。

    即为独属于某人而存在着的,“由心而生之焰”。

    但,就如同最初的那朵焰火,又或是其他由心而生之物一样,诞生自心灵的存在往往是脆弱,且极易受到外界的干扰和影响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心中燃起的火花永远都只是一闪而逝般的短暂存在。

    即便是真的有人一直贯彻着自己最初的想法直至最后,却又往往会因为对于各种“不得不”事件的妥协,使其变得衰弱,又或是染上别的颜色与形状。

    不过,轻抚过杖身上燃起的虚幻火焰的时候,奈尔便已然清楚地认识到,这并非是由他的心中所诞生的火焰。

    没有被灼烧所产生的疼痛感,也没有触及他物时受到的明显阻力。

    虚幻的火焰温柔地包覆了他触碰于其上的手指,却又像是只是单纯的影像或是幻觉,没有残留下任何真切的触感。

    只有一道道传递了不知道多久,却又仍旧在不断旺盛燃烧的意念从中传递而来:

    ——想要拯救。

    ——身边的人,生活的环境,乃至这个世界。

    ——哪怕这并非单就自己一人所能及之事。

    纷杂却又统一。

    火焰中传递而出的心声并非仅来源于一人,但却并未盲目地发出声音,而是由某种力量统合于一处,依照着某种秩序,依次发表着意见。

    这并非是来源于自己的火焰,奈尔非常清楚这一点。

    意外地,自己的半身对于其中所蕴含的“杂质”并没有半分的排斥,反倒是十分顺理成章地便将其接纳为一体,融入了己身。

    这间接地代表了,奈尔本身也并不排斥这一朵焰火之中所包含的信念与想法。

    他面色有些复杂地闭上眼,再次沉下心,去仔细倾听、分辨其中的思绪,于是便窥见了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

    凡切尔、卡莲、安雅,还有霍恩……

    尤比罗斯教授、拉拉米尔三姐妹……海达和她的副手亚纶……

    伊兰娜,还有她的跟班马诺……

    ……以及诸多仅有一面之缘,和无数他并非熟悉的面孔。

    所有的一切,最终组成了这一朵初火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忍不住低声发问:“这……难道是……”

    【是的,这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仍旧存在的人们】的信念,所统合而成的“最初之火”。】

    不知何时开始,安静地漂浮在一旁的莹白色光点中,发出了神明低沉赞叹的声音。

    “那为什么会存在于我的半身之……”他突然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前半句话,“不,应该说,为什么它最开始就在哪里?”

    【如果它不存在于你那边的话,那才是最应该被奇怪的事项吧?】

    神明轻笑着做出了回答。

    【毕竟,你可是理应为我统领羊群,所以才被推选出来的存在啊。】

    【至于为何它最初就存在于那里……我想,这个答案并不难猜,不是吗?】

    【在你看到,并理解了它的本质的那一瞬间,显然,你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啊,是的,我的确已经明了了。”

    奈尔低声喃喃道。

    “这并非是真实的一切。”

    如此笃定地,做出了即便是自己也有些难以相信的结论。

    “尽管我并不知道为何这并非是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世界又去往了何处,但我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加笃定地相信这一个近乎荒谬的结论——我现在所处的,或许只是你想要我所前往的那一个世界的,无数种可能性之一。

    “显然,所有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用尽全力所达成的,终究只会是一场空。”

    停下抚摸短杖的掌指,垂下双眼的青年沉默了片刻。

    “神明大人,我并不知晓你在期望着什么。”

    不再低顺地垂下头,他转过身,直视向神明所在的方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但我仍旧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你是想问……那些“无冕”们,去了那里,对吧?】

    青年轻轻点头:“哪怕是那些默默无闻的人都在为了这一个并不存在的世界付出所有的努力,那些至高者们,又为何会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呢?”

    他紧接着又追问道:“若是一切真的就只是一场无用功的话,您最初又为何要将我带往这里,又将希望带给那些渴求拯救的人们?”

    就像是在偶然路过无光而漫长,随时可能被坠落的石块所掩盖的小路的时候,在小路的中段点燃了本应已经熄灭的烛火。烛火散发的光明虽然明亮,却又映照出头顶岌岌可危的落石,以及远方漫长到近乎无法抵达的终点。

    犹如饮鸠止渴。

    【终于,再一次等到你向我提出这一个问题。】

    没有理会青年骤然抬起的眼神中浮现的愕然,泛着白光的人形那无法被看清的面上,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容:

    【那么,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就如同过往每一个无趣的故事一样,一切事件背后的真相,其实并没有像你想的那样有趣。】

    【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循环往复了无数遍的,被人翻烂后,随手丢到角落后就遗忘了的,无聊的故事罢了。】

    短暂的踌躇与沉默之后,银发的青年最终还是点了头。

    “请告诉我。”

    他认真地请求道。

    眼中倒映着虚幻的火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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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4780/ 第一时间欣赏眷者驾到最新章节! 作者:姚如冰所写的《眷者驾到》为转载作品,眷者驾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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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者驾到介绍:
奈尔大概从来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光球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他的世界也将就此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需要你的帮助。】
【接受我的眷顾,成为我的羔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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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了,练笔的玩意,丢人。眷者驾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眷者驾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眷者驾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