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威胁
余袅袅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
沈琢起初还以为是大夫的医术不够精湛,接连给她换了个好几个大夫,但都没用。
几乎每个大夫都说她是风寒入体,并不严重,只要按时吃药,好好休息,三五日便能好转。
可事实却跟大夫们说的相反。
余袅袅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倒病得越来越严重。
这让沈琢生出了怀疑。
他将环儿叫来,仔细询问袅袅这三日来的言行举止。
环儿将她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沈琢:“你是说,她每次喝药的时候,都会让你们全部出去?”
环儿颔首:“是的,余姑娘说她喝药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看着,便让我们都下去,等奴婢再进屋里的时候,她已经将碗里的药都喝完了。”
听到这里,沈琢心里有了底。
他命人熬了碗汤药,然后亲自端着汤药走进卧房。
余袅袅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一张小脸煞白如纸,瞧着很是单薄。
沈琢在床边坐下,单手将余袅袅扶起来。
“来,喝药吧。”
余袅袅扭开头:“你把药放下,我自己能喝。”
沈琢并未强求,顺着她的意思将药碗放到床边的小桌上。
余袅袅伸手端起药碗,却并未喝,而是对沈琢说道。
“你出去。”
沈琢温声道:“孤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余袅袅放下碗:“你这样子,我喝不下去。”
沈琢微微一笑,又端起那碗药。
“还是让孤来喂你喝吧。”
余袅袅蹙眉:“你到底想怎样?”
沈琢的神态还是那么温柔,说出的话语却很强势。
“孤说过了,孤想让你喝药,你只有喝了药才能好起来。”
余袅袅抿了下唇:“你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沈琢装作感兴趣的样子,顺势问道:“哦?那你说说,孤想要的是什么?”
余袅袅:“你费劲巴拉地给我治病,生怕我死了,是因为你想从我这儿知道那具焦尸的去向,对吗?”
沈琢:“如果孤说不是呢?”
余袅袅明显不信。
“你敢发誓说你不想从我这儿知道焦尸的去向?那具焦尸关系到你父皇的地位,一天找不到那具焦尸,你和你的父皇就一天难以安心。”
沈琢长长地叹了口气,面露无奈。
“是,孤确实是想知道那具焦尸的下落,但孤也是真心希望你能恢复健康。”
余袅袅扯动嘴角,讥笑道。
“我若是就这么病死了,你们就永远都不知道那具焦尸被藏在了哪里。”
沈琢微微皱眉:“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孤不会逼迫你,你没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
余袅袅:“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沈琢感觉很无力。
“孤以前是骗过你,但孤从未想过伤害你,孤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过,你就不能再给孤一点点信任吗?”
余袅袅想到幼年时的过往岁月,青梅竹马的情意是真实存在过的。
只不过,一切都变了。
她缓缓地说道:“在我心里,以前的那个君知哥哥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在我面前的,是大雁朝的太子沈琢。”
沈琢端着药碗的手微微颤了下。
碗中的汤药也随之泛起圈圈波纹。
他心中苦涩,深深的无力感将他紧紧缠绕,令他不知该拿面前的女人该如何是好。
他闭了闭眼睛,用力压下心头那些纷乱的情绪。
再睁开眼时,他的眼中已经恢复清明。
沈琢一字一顿地道:“是孤冒险救了你,你现在这条命已经属于孤,没有孤的准许,你想死都不行。”
余袅袅扭开头看向别处,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沈琢:“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乖乖把药喝下去,要么孤点住你的穴道,然后嘴对嘴地喂你喝下去。”
余袅袅的脑袋立刻转回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恶不恶心?!”
沈琢被骂了也不生气,甚至还有几分高兴。
比起她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她生起气来还多了几分生气,看起来也更加生动。
沈琢将药碗递过去,再一次问道。
“你选哪个?”
余袅袅:“从我踏入皇宫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你根本就没必要救我。”
沈琢很不喜欢听她说这样的话。
他蹙眉说道:“你不是还想报仇吗?你若是死了的话,你母亲和继父的仇怎么办?你打算就这么放弃了吗?”
余袅袅冷漠地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沈琢将药碗又往她面前送了送。
“你如果不想被孤点住穴强行喂药的话,就自己把药喝了吧。”
余袅袅接过药碗:“让我喝药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琢:“除了放你离开,别的条件随便你提。”
余袅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后天就是太后的寿辰,到时候宫中会举办盛大的寿宴,我也想去凑凑热闹。”
沈琢探究地看着她。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余袅袅一脸无辜:“我都已经被你给抓住了,还能打什么主意?再说了,宫里那么多的禁军,我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压根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不过就是想去凑个热闹而已,我保证,我什么事都不会做。”
沈琢对她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丫头虽然不会武功,但脑瓜里经常能冒出让人意想不到的鬼主意。
寿宴当天不仅文武百官会到场,还会有外邦使臣,若是寿宴出了什么岔子,谁都没法收场。
沈琢一口拒绝了余袅袅的请求。
“不行,你就老实呆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
余袅袅作势就要将碗里的汤药倒掉。
沈琢迅速抓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余袅袅:“既然你不答应我的条件,那我就不喝药,让我病死好了。”
沈琢低声训斥:“别胡闹!”
余袅袅:“你不是会武功吗?你可以点我的穴道啊,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只要敢点我的穴道,我立马就咬舌自尽,不信你就试试!”
说完她还故意用牙齿咬住自己的舌头,明晃晃的威胁架势。
沈琢这下子是真的拿她没办法了。
“父皇以为你已经死了,孤要是带你进宫赴宴,被父皇知道了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余袅袅:“那我不管,反正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沈琢无奈叹气:“好吧,孤答应你便是了。”
第602章:你是跑不掉的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到了太后大寿这天,余袅袅特意起了个大早。
环儿伺候她梳洗打扮,随后她便跟着沈琢一同出门。
临出门前,余袅袅悄悄往衣袖里塞了个小纸条。
等下她得找机会把纸条送出去,好让萧倦知道她如今的处境。
她虽然已经告诉了洛平沙,让他跟着萧倦去辽东郡,并再三叮嘱别让萧倦回玉京。
但她心里清楚,萧倦是不会乖乖按照她说的去做的,一旦他知道她身陷险境,他就算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依旧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所以她猜他肯定会回玉京。
她得提前做好准备,免得萧倦回京后真信了她已经死了的消息。
登上马车后,沈琢从袖中拿出个小瓷瓶。
他从瓷瓶里到处一颗小小的药丸,递到余袅袅的面前。
“吃了它吧。”
余袅袅没动:“这是什么?”
沈琢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道:“这是软骨丹,你服下它之后,会浑身无力。这是为了防止你在寿宴过程中闹事,等到寿宴结束,离开皇宫之后,孤会把解药给你。”
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以防万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余袅袅,想看看她是否真的在什么坏主意?
若她当真心怀不轨,肯定不愿意服下软骨丹。
在沈琢的注视下,余袅袅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扔进嘴里咽了下去。
见她如此干脆利落,沈琢心里非但没有放松,反倒越发疑惑。
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余袅袅表现的很是坦荡:“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
沈琢将车壁上挂着的帷帽拿下来,严肃地叮嘱道。
“你把这个戴上,在离开皇宫之前都不许摘下来,若是被人看到你的相貌,你还活着的消息就会泄露出去,到时候父皇必然再杀你一次。”
余袅袅接过帷帽,戴在自己的头上。
长长的白色纱幔垂落下来,将她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余袅袅:“这样行了吧?”
沈琢:“孤会派人跟着你,进宫之后你要老实点,不要想着跑,你是跑不掉的。”
余袅袅轻笑出声:“呵。”
声音里充满了嘲弄之意。
沈琢也不恼,神态仍是那般温和:“虽然孤不知道你为何坚持要在今日进宫,但只要是你想要的,孤都会尽可能地满足你,也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孤的这番心意。”
余袅袅没有搭理他。
她扭过头去,伸手推开车窗,寒风裹挟着雪花灌进来。
帷帽下的纱幔被风吹得随后飘荡。
沈琢伸出手,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力度将车窗关上。
“你的病才刚好,不能再吹冷风了。”
余袅袅又是一声轻笑。
马车缓缓驶动,车身微微晃动。
沈琢看着她问道。
“孤是在关心你,这有什么好笑的?”
余袅袅:“你总是这样,为了不让我被皇帝杀了,就把我软禁起来,为了不让我被冻病了,就不准我开窗,你觉得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却从未问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沈琢顺质问道:“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自由。”
沈琢面露无奈:“抱歉。”
余袅袅:“你之前不是还问我,为什么我会选择萧倦?你比萧倦到底差在哪里?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萧倦会尊重我的意愿,哪怕我做的事情可能会让他不高兴,但他为了我还是会选择忍让,这是因为比起他自己的喜怒,他更在乎我的感受。”
沈琢:“那是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你,他知道你的心已经牢牢拴在了他的身上,就算他放手,你也不会离开,但孤不一样,孤一旦放手,就可能会永远地失去你。”
余袅袅摇了摇头:“你说错了,倘若换成是萧倦,他知道我心里爱的是别人,他会伤心难过,但他绝不会强迫我,更不会将我软禁起来,还逼迫我服用什么软骨丹。”
当初萧倦得知她是怀有目的故意接近他时,误以为她对他并无感情,他非常失望和生气,但他并未对她采取什么极端的手段。
他甚至还主动地选择了后退,时刻与他保持距离,绝不再越雷池一步。
这就是萧倦和沈琢之间最大的区别。
萧倦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但他永远都不会强迫余袅袅。
沈琢则不一定了。
比起袅袅的感受,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得失。
沈琢并不知道袅袅和萧倦之间的过往,他觉得袅袅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她喜欢萧倦,所以在她心里萧倦不管怎样都是好的。
而他不管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坏的。
沈琢缓缓地道:“若你能像对待萧倦那样对待孤,孤自然会放你自由,到时候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孤绝不会约束你。”
余袅袅:“最初我对你不是没有好感的……”
沈琢的眸光在此刻发生了变化。
他的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
结果却被余袅袅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
“但那份好感被你亲手给摧毁了。
是你先利用我的,现在却又要我死心塌地地待你。
太子殿下,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一字一顿,如同刀子般准确无误地扎进了沈琢的心口。
沈琢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再也说不出话来。
长久的沉默在马车内盘旋。
马车行驶了许久,最后在宫门前停下。
此时宫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员。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虽然地面上的积雪已经被人提前清扫干净,但踩上去的时候仍旧有些湿滑。
沈琢先一步进宫,余袅袅被留在马车里。
等到宫门前的官员们都走了,马车才载着余袅袅沿着宫墙绕了了一段落,然后从另外一个偏门进入皇宫。
她下车后,发现自己被送到了戏班的后台。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
这两人是沈琢特意安排的,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他们既要保护袅袅的安全,还得负责监视袅袅的一举一动,不让她搞事情。
今天是太后的大寿之日,宫中特意请了有名的戏班,打算在中午的时候登台表演。
戏班里人多得很,且都是生面孔,沈琢把余袅袅安排在他们之中,这样一来就很难被人发现异常。
第603章:这可太巧了!
余袅袅站起来想要走一走,奈何软骨丹这时已经发挥药效,她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被醋泡了一宿,又酸又软,别说走路了,就连站起来都成问题。
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里。
这儿是后台的一处小隔间,隔间没有门,中间只用一道门帘作为遮挡。在她面前摆着个桌子,桌上摆了些瓜果茶点,旁边还有个小窗户。
透过窗户刚好可以看到戏台上的情形。
此时距离晌午还有一段时间,抬上空空如也,台下也是空无一人。
余袅袅仍不死心。
看不到没关系,她还能用听的。
这会儿后台到处都是人,戏班的人正忙着化妆穿衣,准备登台表演前的各项事宜。
其中夹杂着说话声、脚步声、还有搬动东西的各种声音。
余袅袅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其中的声音。
很快她就从众多声音里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今儿可是咱们天骊园扬名立万的时候,等下大伙儿可得好好演,回头演得好了,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余袅袅心里一动,这不是郑长乐那个小胖子的声音么?!
原来今天来的郑长乐家的戏班子啊!
她顿时就乐了,这可太巧了!
余袅袅时刻注意外面的动静。
在她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的时候,佯装要喝茶,却在端起茶盏的时候故意手一歪,茶水哗啦啦地倒了出来。
她立刻叫出声:“啊!好烫!疼疼疼!”
隔间外面经过的人在听到这个声音时立刻停了下来。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天骊园的少东家郑长乐。
原本今日应该是他爹带着戏班子进宫来表演的,但不巧的是他爹最近病了,只能由他顶上。
刚才太子派人在后台加了个隔间,还叮嘱所有人都不准靠近隔间,更不进进入隔间。
郑长乐心里虽然好奇,却不敢多问。
他刚才也是凑巧从隔间旁经过,没想到正好听到隔间里传出女子的惊呼声。
那声音越听越熟悉。
郑长乐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还想再听一听,就见到一名太监从隔间里跑了出来。
郑长乐被吓了一跳,拔腿就要跑,却被太监叫住。
“你等一下!”
郑长乐只得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道:“公公有何吩咐?”
太监微抬下巴:“你去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裙。”
郑长乐顺势问道:“可是要给你家小姐换上?”
太监冷声道:“不该你问的少问!”
郑长乐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喏。”
他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他就捧着一套干净的衣裙回来了。
他抬起手,本想先敲一敲隔间的门框,但转念一想,他又缩回手,径直撩起门帘大步走进去,边走边道。
“公公,我把衣裙给您送来了!”
屋内的太监和宫女都吓了一跳,宫女赶忙上前一步挡在余袅袅的面前,太监则怒气冲冲地冲着郑长乐骂道。
“你好大的狗胆,不经允许就擅自闯了进来,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不过区区一介草民,若是冲撞了贵人,你担待得起吗?还不快滚出去!”
郑长乐到底还是年纪轻,面皮薄,被人这么兜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顿时就面红耳赤,很想还嘴却又只能硬生生憋着。
“是是是,草民这就走。”
他将衣裙放到桌上,准备转身离开。
余袅袅忽然叫住他。
“你等一下。”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郑长乐终于可以确定,对方就是琅郡王妃!
他下意识抬起头。
余袅袅伸手拨了拨挡在面前的宫女:“我都还没说话呢,你们吵什么吵?”
宫女嘴里说着赔礼道歉的话,但身体仍旧吱吱地站在原地,不肯挪动分毫。
余袅袅只得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艰难地扭动身体,伸长脖子从宫女身后探出脑袋。
她看向一脸错愕的郑长乐,笑眯眯地道。
“小胖子,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吩咐你。”
郑长乐很想问一问,为什么琅郡王妃会在这儿?
但他察觉到旁边的宫女和太监神情不对劲,便识趣地选择闭上嘴,乖乖地走到余袅袅的面前。
“您有何吩咐?”
余袅袅指了指桌上的茶盏:“我刚才不小心把茶水弄撒了,你再给我沏一杯,另外再给我准备几本解闷的话本子。”
郑长乐忙不迭地应道:“草民这就去办。”
说完他便退出了隔间。
太监随后也退了出去,留宫女在隔间内伺候余袅袅更换衣物。
很快郑长乐就回来了。
他将刚泡的热茶和话本子放到桌上,然后问道:“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余袅袅指了指旁边凳子上放着的衣服。
“那是我刚才不小心弄湿了的衣服,麻烦你拿下去帮我清理一下。”
宫女忽然开口:“您的衣服还是拿回去由自己人清洗吧。”
余袅袅瞥了太一眼:“你这是在教我做事吗?”
宫女垂下眼眸:“奴婢也是为您着想。”
余袅袅:“你家太子殿下都管不了我,你以为你凭什么能管得着我?难道你觉得你比太子殿下还要厉害?”
宫女被吓得面色发白,慌忙跪了下去。
“奴婢绝无此意!”
余袅袅轻哼一声,随后又看向郑长乐。
“还傻站着做什么?”
郑长乐急忙伸手抱起那一摞衣裙:“草民告辞。”
他抱着衣裙飞快地跑出隔间。
等跑出很远一段距离,他才停下来。
回想刚才隔间里发生的事情,他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琅郡王妃明明就认识他,为什么还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张小纸条从他怀里的衣裙中飘落下来。
郑长乐立刻弯下腰,捡起那张小纸条。
上面只写了两行字——
宫中有变,速速出宫,将此事知会琅郡王!
郑长乐心中一惊,宫中即将发生变故?
真的假的?
思虑再三,他决定相信琅郡王妃一回。
天骊园是奉旨进宫表演的,临时撤销表演是不可能的。
郑长乐只能将戏班的人留在宫里照常表演,而他则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开,独自出宫去了。
与此同时,萧倦在经过日夜兼程地赶路后,终于回到了玉京。
第604章:踏破铁鞋无觅处
萧倦是经过乔装打扮混进城里的,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悄悄回到郡王府,发现府中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就连花园里的泥土都被翻开了。
看这架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萧倦略一思索就猜到了,应该是皇帝在找那具焦尸的去向。
可是余袅袅压根就没把焦尸藏在郡王府中,皇帝派来的人只能是空手而归。
随后萧倦又悄悄去了趟余府。
今天宫中举办寿宴,余康泰一早就进宫去了,家中只剩下余晟和余娉娉。
他们看到琅郡王忽然出现,都吓了一跳。
余晟:“郡王殿下,您不是去了辽东郡么?怎么会在这儿?”
萧倦:“本王是秘密回来的,为了办点事情,希望你们不要说出去。”
在见到兄妹两人点头应下之后,萧倦才接着问道。
“你们最近有没有见到袅袅?”
兄妹两人俱是摇头,表示没见过。
余娉娉忍不住问道:“您为何这么问?是不是姐姐出什么事了?”
萧倦不想让他们跟着瞎担心,随口变了个谎话。
“没事,她现在很好。最近你们家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余晟想了一下道:“最近到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皇上曾派人来过咱们家,说是要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那些人把咱们家里翻了个遍,结果什么也没找到。我问他们想找什么,他们却让我别多问,姐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萧倦心里清楚,那具焦尸是皇帝心头的一根刺,只要一天没有找到焦尸,皇帝就无法彻底安心。
皇帝在郡王府没能找到那具焦尸,便又派人来余府找。
可惜还是空手而归。
萧倦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是沉声提醒道。
“你们快些收拾行李,等你们的父亲回来了,就跟他一起离开玉京,走得越远越好。”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余晟和余娉娉急忙追出去,想要问个清楚。
可等他们追到屋外,却发现庭院里已经空无一人。
早就没有了琅郡王的身影。
萧倦离开余府后,准备进宫看看,谁知恰好在皇宫附近碰见了行色匆匆的郑长乐。
郑长乐低着头,两条腿倒腾地飞快,嘴里还在不住地念叨。
“琅郡王琅郡王,这让我上哪儿去找琅郡王啊?郡王妃你这也太为难人家了……”
结果因为跑得太快,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等他抬起头看清楚对方的脸时,不由得惊呼出声。
“郡王殿下!”
萧倦也很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郑长乐心想这也太巧了,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他甚至都顾不上礼数,急忙抓住琅郡王的小臂,急切地说道。
“我正好要找您了!我刚才在宫里见到了郡王妃,她说宫中有变故,让我赶紧出宫来找您,您知道宫中有什么变故吗?我们戏班不会受到牵连吧?”
萧倦听到变故二字,心里蓦地一突,顿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将人拉到一棵大树的后面,压低声音问道。
“你冷静点,你是怎么遇见郡王妃的?她现在情况如何?你说得仔细些。”
对上琅郡王那乌黑深沉的双眸,郑长乐稍稍冷静了些。
他将自己遇见余袅袅的经过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萧倦认真地听完,心下已经有了底。
看来袅袅应该是被太子给挟持了,一时半会脱不了身。
好在她还安然无恙,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
萧倦心下稍安,只要她没事就好。
他严肃地叮嘱道。
“你回去后,不要跟别人说起郡王妃的事。”
郑长乐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但因为畏惧琅郡王的气势,只能老老实实地点头应道:“嗯。”
虽然碰见郑长乐是意料之外的事,但这没有改变萧倦要进宫的计划。
他抬起头,看向巍峨的宫墙,目光无比坚定——
袅袅,等我。
我很快就来接你回家了!
……
快到午时的时候,戏台下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老皇帝和邓太后、温皇后等人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稳稳地坐在了最中间的主座之上。
其他人依照各自的身份相继落座。
余袅袅所在的这个位置很是巧妙,从她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戏台下方的全貌,但位于戏台下方的人却看不到她。
她一眼望过去,很快就在众多人之中找到了老皇帝的身影。
因为隔着段距离,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但从他那模样来看,似乎精气神很不错。
原以为他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没想到他的身体居然还能好转起来。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古话——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余袅袅压下心里的不忿,转而看向坐在老皇帝旁边的邓太后。
邓太后作为今日的主角,自然是全场瞩目的焦点,经过精心装扮过后的模样,当真是雍容华贵母仪天下。
只可惜她最近身体不适,显得没什么精神,除了偶尔跟老皇帝说几句话之外,几乎都没怎么出声。
温皇后还是那副沉静柔和的模样,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却能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再往下就是太子沈琢,他今日穿着代表太子身份的冕服,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华贵和庄重,就连举手投足之间也显得格外有气度。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有人在看自己,忽然扭头,朝着余袅袅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余袅袅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多此一举,从沈琢那个角度是看不到她的。
吉时一到,寿宴开始。
先是由舞姬们上台跳了段舞蹈,让气氛变得热络起来。
美酒佳肴如流水般被端上桌上,诱人的酒菜香味在空中弥散开来,伴随着悠扬的丝竹之声,着实让人迷醉。
待到气氛差不多了,便是送礼祝寿的环节。
从皇子公主到文武百官、再到外邦使臣、乃至各地世家大族的代表,全都要上前敬献寿礼。
为了能借此机会讨得太后的欢心,所有人都绞尽脑汁搜罗各种奇珍异物。
因此今日敬献上来的寿礼是千奇百怪,什么类型的都有。
但无一例外的,它们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珍宝。
长长的礼单,听得余袅袅昏昏欲睡。
当礼部官员念到敬国公邓宇川这个名字的时候,余袅袅一瞬就清醒了过来。
第605章:义无反顾
她迅速坐直身子,趴在窗口探头往前望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邓宇川拄着拐杖,缓缓地走到了皇帝和邓太后的面前。
平日里邓路云都会跟在他身边,但今日他却是只身一人入宫,身边空无一人。
他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微臣邓宇川,拜见皇上、太后。”
邓太后微笑着道:“兄长请起,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老皇帝也道:“来人,给舅父看座。”
立刻有人搬来座椅,放到邓宇川身后,让他能坐着说话。
邓宇川却没有坐下,他仍旧拄着拐杖站在那儿,身体由于年迈而有些佝偻,面部轮廓虽然还很坚毅,但脸上早已布满深浅不一的皱纹,头发也已经花白。
他不疾不徐地说道:“时光荏苒,没想到一转眼的时间,太后与微臣都已经到了花甲之年。”
邓太后叹了口气:“是啊,我们都老了。”
温皇后适时地出声安抚道。
“母后莫要这般说,我们瞧着您还是很年轻的。”
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纷纷称赞太后仍旧年轻得很。
邓太后心里清楚大家都是在哄自己,但还是被逗得笑了起来。
这世上谁不喜欢听好话呢?她自然也不例外。
侍卫们抬着一个沉重的红木大箱子地走上来。
他们将大箱子放到地上,并按照邓宇川的吩咐,将它立了起来。
礼部官员看着礼单上的字缓缓念道。
“敬国公邓宇川敬献玉佛一座!”
邓太后常年念佛,此时她手腕上还带着一串碧玉佛珠。
闻言她不由得露出期待之色:“原来兄长给哀家送了玉佛啊。”
老皇帝看着那个红木大箱子,笑着说道。
“看样子这座玉佛应该还挺大的,快打开来让朕开开眼界。”
邓宇川谢绝了旁人的帮忙。
他拄着拐杖走过去,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铜锁,然后缓缓地打开了箱盖。
红木箱子里的东西随之显露在了众人眼前。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寿宴的气氛随之凝固冻结。
原来,红木箱子里面装着的并非玉佛,而是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
沈琢最先反应过来。
他滕地一下站起来,厉声喝道:“来人,快把这东西搬下去!”
邓宇川下一步伸手按在红木箱子上,声音非常洪亮。
“看太子殿下如此着急,想必你早已知道这具焦尸的来历了,按照辈分,你应该唤他一声祖父。”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老皇帝的面色已然变得铁青:“邓宇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邓太后怔怔地看着那具焦尸,表情逐渐变得惊惶。
她不敢相信,时隔多年,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那个男人。
当年的一幕幕犹如走马观花般再度在她脑中浮现。
那些是她一辈子都不愿想起的梦魇。
余袅袅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脑中回想起了六天前的事情——
她带着郡王府众人离开玉京之前,悄悄命人将那具焦尸送到邓府,交到了邓老爷子的手上。
她原本是打算将郡王府众人送走之后,乔装打扮混入邓家的队伍中进宫赴宴。
却没想到突生变故,皇帝忽然知道了焦尸的事,她被急召入宫。
之后的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
她无法再按照计划行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邓宇川身上。
在此之前,余袅袅做了很多种设想,其中最坏的结果,是邓宇川放弃为妹妹复仇,选择毁尸灭迹,以此保全自身和整个邓家。
人都是自私的,若邓宇川真的这么做了,余袅袅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她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最后的事实没有让她失望。
邓宇川没有退缩,更没有放弃。
哪怕明知前方是死路,他仍旧义无反顾。
余袅袅看着邓宇川那略显佝偻的身影,胸腔中心绪翻涌。
纵使时光无情,纵使逝者早已化成枯骨。
可这世上,仍旧有人记得他们。
仍有人会为了他们勇往直前。
禁卫军气势汹汹地朝着邓宇川冲过去,打算当场将他拿下。
邓宇川不疾不徐地拿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折子冒出火花。
他将火折子靠近红木箱子,目光扫向禁卫军。
“这个箱子的夹层里面装满了火药,只要我点燃引线,火药就会立刻爆炸,到时候在场的人都会被炸飞。”
禁卫军们定睛一看,红木箱子的边角处的确有一根细细的引线。
只要邓宇川的手再往前一点,火折子就能将那根引线点燃。
顿时所有人都被吓得往后退,不敢再轻举妄动。
老皇帝怒急攻心:“你疯了吗?!”
邓宇川不仅没疯,甚至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更加沉着冷静。
他发觉有人想要偷跑,立刻高声说道。
“现在,请大家都做好,安静地听我讲一个故事,等故事讲完,我自然会放在场诸位离开。但若有人在此之前轻举妄动,我会立刻点燃引线。”
此言一出,那些想要逃跑的人顿时不敢乱动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回去。
温皇后勉强维持住镇定:“倘若炸药被引爆,你也跑不掉。”
邓宇川:“我既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沈琢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再次扭头看向了余袅袅所在的位置。
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窗口,根本就看不到余袅袅的身影。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余袅袅为何坚持要在今日入宫来参加寿宴。
她肯定早就知道了邓宇川的计划。
说不定这个计划还有她的一份子!
沈琢抿紧嘴唇,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竭尽全力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
过了许久,邓太后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兄长,你为何要如此?
我们明明是一家人啊,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何必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若是哀家和皇上出了事,不只是你,整个邓家都落不得好。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家中的子孙晚辈们想一想。”
邓宇川:“你真的有把我当成一家人吗?”
邓太后:“自然是……”
邓宇川打断她的话:“那梨娘呢?你又是否把她当成过家人?”
听到梨娘这个名字,邓太后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第606章:鱼死网破
这时,一位王爷忽然开口问道。
“梨娘是谁?”
太子沈琢立刻循声望去,发现开口之人正是自己的堂叔嘉王。
这次太后大寿的排场很大,不仅来了许多邻国使臣,就连远在各地的王爷也来了不少,嘉王正是其中之一。
邓宇川像是就等着嘉王的提问,几乎是嘉王的话音刚落地,邓宇川就迅速开口给出答案。
“梨娘正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她和当今太后亦是姐妹,当年她们姐妹儿一同入京参与选秀,结果梨娘惨遭毁容被迫远走他乡,漂泊多年,最终客死他乡,她死前曾留下书信,将自己被亲姐妹算计谋害的真相全部道明。”
在场众人都是一惊,脑子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诸多猜想。
霎时间众人的表情都是变换不停,身为当事人之一的邓太后更是如坐针毡,脸色越发难看。
嘉王面露不解:“以你之言,难不成梨娘的死跟太后娘娘有关系?这不大可能吧,太后娘娘一向都很宅心仁厚,怎么可能连自己的亲姐妹都下得去狠手?”
老皇帝猛地一拍桌子:“你胡说什么?!”
桌面上的杯盏碗碟被震得颤了颤。
连带着在场众人的心脏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嘉王也像是被吓到了似的,诚惶诚恐地弯下腰。
“陛下息怒,是微臣妄言了。”
随即他又扭头看向邓宇川,沉着脸训斥道。
“你无凭无证休要胡言乱语,太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宅心仁厚天下皆知,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污蔑得了的?!”
邓宇川高声道:“谁说我没有证据?我身边的这具焦尸便是证据!当年孟太妃最先看上的是梨娘,意欲让梨娘入宫为后,邓玉萝心生嫉妒,故意设计害得梨娘毁容,夺走了入宫为后的机会。梨娘不甘心就这么被算计,也设计摆了邓玉萝一道,让邓玉萝在成婚之前便与旁人有了苟且……”
“闭嘴!”
老皇帝腾地站起身,气得面红耳赤,扯着嗓子怒吼道。
“胡言乱语!全都是胡言乱语!来人,把这个疯子拖下去碎尸万段!”
然而禁卫军们都不敢动。
他们都很惧怕那一箱子的火药。
邓宇川看起来是真的豁出一切了,他能不怕死,可其他人不能不怕。
邓太后像是想起了当年的一幕幕,藏在宽大衣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抹了口脂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明明她也是正室夫人所生的嫡女,不论模样还是才情,她都不比姐姐差,可是外人都觉得姐姐的身份比她更贵重,对姐姐的态度明显更加尊重一些,就连父亲也更加地看重姐姐,哥哥就更别提了,他的眼里就只有梨娘一个妹妹,完全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讨厌这样的姐姐。
她甚至不止一次地期盼着,若是没有这么一个姐姐该多好啊!
其实她当年有自己心仪的男子,可为了能跟姐姐一较高下,她主动舍弃了那段感情,跟着姐姐一起去了玉京。
她要利用这个机会,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比姐姐更加优秀,更值得被看重!
她拼了命地努力表演自己,可孟太妃却像是瞎了眼似的,竟一眼就相中了她的姐姐。
一旦姐姐入宫,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而她就只能以失败者的身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家去。
到时候她将如何面对家中父母?
还有那个被她抛弃的情郎,肯定也会笑话死她吧?
进一步就是泼天富贵,退一步就是一无所有。
谁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
邓玉萝没能抵得住。
最终她还是使出了最下作的一招,用不入流的手段害得姐姐毁容。
当她看着姐姐捂着面目全非的脸绝望哭泣时,她其实是心虚的,她想着等自己当上了皇后,不仅能给家族带来荣光,还能给姐姐再找个好人家。
哪怕也没有了美貌也没关系,姐姐可是邓家的嫡女,还有个当皇后的妹妹,想必夫家也不敢轻慢了她。
她的下半辈子还是可以过得很好的。
邓玉萝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这么想着,想得多了就当真了,甚至连最后那点愧疚也消失了。
可惜事实的发展不随人愿。
梨娘没有按照她预想中的那般乖乖认输,不仅如此,梨娘还反过来算计了她一把。
她到底是小看了梨娘的气性。
哪怕是鱼死网破,梨娘也要让她也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那晚发生的事情,成了邓太后此生都不愿回忆的梦魇。
哪怕事后父母派人疏通关系,帮她买通了宫中查验秀女身子的人,让她得以蒙混过关,她心里也还是觉得害怕。
怕事情败露,怕真相被人知晓。
尤其是在大婚当晚,她紧张得浑身颤抖,差点就要绷不住将真相和盘托出。
好在最终理智占据了上风。
她硬是咬紧牙关撑住了。
也许是老天爷也在帮她,那晚皇帝心情很好,进洞房之前就喝了不少酒,人已经不大清醒。
邓玉萝再趁机给他多灌了几杯酒,趁着他醉得稀里糊涂的时候,装作跟他圆了房。
次日皇帝醒来,对新婚之夜的事情忘得七七八八,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跟皇后行了房,也就没有再多想。
事情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这么多年来,邓玉萝一直谨言慎行,在宫中步步为营,不仅坐稳了中宫皇后的位置,还让自己的儿子继承了皇位。
而她也成了邓太后,成了整个大雁朝最尊贵的女人。
如今她已经满头华发,人生也已经走到了尾端。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没什么遗憾了,却没想到,那个被尘封多年的秘密忽然就被人揭开了。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往事,也随之如潮水般涌来。
强烈的不安和恐惧几乎要将她整个吞没。
邓太后死死盯着那具焦尸,想着自己隐瞒多年的秘密就要被公之于众,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她张开嘴,吐出一口鲜血。
随即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老皇帝心急如焚,想要冲过去,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不慎撞到桌角,桌上的杯盏被撞翻,茶水撒了一地。
“太医!快叫太医!”
第607章:一唱一和
太医们急匆匆地赶到现场。
他们都被现场的状况吓了一跳,但都默契地选择闭嘴不问。
在经过一番紧急抢救过后,邓太后悠悠转醒。
老皇帝急切地唤道:“母后!”
邓太后却像是不愿面对现实似的,又闭上了眼睛,始终不言不语。
老皇帝立刻道:“快送太后回去,今日的寿宴到此结束!”
邓宇川岂能让他如愿,当即道。
“太后和皇上这是想要逃跑吗?”
老皇帝怒目而视:“朕行的端坐的正,何须逃跑?!”
邓宇川:“既如此,那就请皇上配合微臣做个验证,这具焦尸便是当年与太后苟合之人,他虽死了,可尸骨仍在,古有滴血验亲之说,此法亦可用在尸骨之上。皇上若当真是正统的皇室后人,血迹必定不会渗入尸骨,可若皇上与这具焦尸是父子关系,皇上的鲜血便能渗入尸骨。”
老皇帝断然拒绝:“全都是胡说八道!朕何等身份,怎可能听你差遣?你莫要再在合理妖言惑众!”
嘉王看向太医们,好奇地问道。
“滴血验亲可是真的?”
太医们面面相觑,无一人敢接话。
见此情形,在场众人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滴血验亲应该是真的,但太医们摄于皇帝的威势不敢说而已。
嘉王沉思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捋起衣袖露出自己的小臂,如同慷慨就义的壮士般说道。
“皇上龙体尊贵,岂能随意由人测验?不如这样,就让本王先试一试,看看滴血验亲的说法到底是真是假。”
说完他便拿起放置桌上用来片肉的小刀,在自己的小臂上轻轻划了一道。
鲜血随之缓慢溢出,滴落进碗里。
他将装有鲜血的碗递给了邓宇川。
邓宇川也不含糊,当即用刀子划破焦尸的表皮,露出里面的白骨,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将鲜血滴落下去。
粘稠的红色血液落在白骨之上,然后顺着骨头滑落下去。
唯有融入的迹象。
见状,嘉王半开玩笑似的说道:“看来本王与这具焦尸并无血缘关系呢!”
随后他又看向太子和三皇子、四皇子,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四皇子的身上。
自从喝多了酒把脑袋摔破后,四皇子就成了个傻子。
为了不让他去外面丢人现眼,皇帝不准他外出,他只能一直待在皇子府中,与软禁无异。
今日是因为太后寿辰,皇帝想要凑个阖家团圆,便破例让人将四皇子带进了宫里。
此时见嘉王看向四皇子,老皇帝和沈琢的心一下子都悬了起来。
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掺和到邓宇川的事情里。
可四皇子偏偏就是个没脑子的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们就听到嘉王和蔼可亲地开口说道。
“皇上龙体金贵,确实不适合做滴血验亲之事,但邓宇川言之凿凿,且还带来了证据,倘若不能给个明确的交代,恐会给皇上的名声带来污损,更严重者还可能动摇国本。四皇子一向都很孝顺,想必四皇子应该会很乐意代替皇上滴血验亲吧?”
四皇子咧开嘴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嘿嘿嘿,好啊。”
沈琢立刻出声阻拦:“四哥如今情况特殊,嘉王是长辈,何必欺负他一个不懂事的小辈?”
嘉王顺势看向他:“太子这话的意思是愿意以身作则,代替皇上滴血验亲么?其实都可以的,反正你们都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你们随便哪个都能替代皇上去做这个验证,只要你们能用实际证明告诉大家,你们与这具焦尸毫无关系,那么邓宇川所说的一切就都是妄言。”
随即他又看向在场的文武百官,目光在那几位年长的内阁老臣身上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
“皇室正统不容混淆,想必诸位阁老也是想要真相的,对吧?”
几位阁老悄悄交换了个一个眼神。
良久,他们才含含糊糊地开口道。
“其实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就当做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免得将来再有人拿此事胡说八道。”
老皇帝死死盯着嘉王。
这些年来嘉王一直不太安分,私下里敛财练兵,野心不小。
但因为他远在封地,老皇帝不太好动他。
这次老皇帝借着太后大寿的理由将嘉王召回玉京,为的就是能借此机会将嘉王扣在京中,不让他再回封地,再另外派人接手他的钱财和兵力,彻底架空他。
谁知老皇帝还没来得及动手,嘉王倒是先一步动手了。
方才嘉王跟邓宇川一唱一和的样子,明显是早就通过气儿了。
这两个人私下里肯定有所串联。
邓宇川想要给妹妹讨个公道,而嘉王则想趁此机会捅老皇帝一刀。
双方也算是各取所需。
老皇帝被气得心口疼,原本已经好转的病情似乎又有伏法的迹象。
他忍着病痛竭力维持住冷静。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
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刚当上皇帝的毛头小子,这么多年身居高位,让他看明白了很多东西。
邓宇川和嘉王的联盟是因为利益。
那么只要给出更大的利益,他们之间的联盟就会被破解。
只要没了嘉王的帮助,邓宇川也只能独臂难支。
四皇子傻乎乎地坐在原地,任由嘉王撸起他的袖子。
当刀子划破皮肉时,疼痛令四皇子挣扎起来。
嘉王好声好气地哄道:“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等下堂叔给你糖糖吃啊。”
听到有糖吃,四皇子的挣扎幅度稍稍变小了些。
趁这个时候,老皇帝将沈琢叫到面前,低声在他耳边说交代了几句。
沈琢听完后点点头:“儿臣明白了。”
他悄然从从寿宴现场离开,急匆匆地去了一趟尚书房。
他按照父皇的交代写了一封圣旨,并盖上代表皇权的玉玺。
做完这些后,他将圣旨叠好塞入袖中。
等他赶回到寿宴现场的时候,正好看到嘉王将装有鲜血的瓷碗地给了邓宇川。
沈琢立刻对身边的小太监低声耳语了几句,并将藏在袖中的圣旨递过去。
片刻后,小太监端着托盘走到嘉王面前,双膝跪地,双手将托盘托举过头顶,毕恭毕敬地说道。
“嘉王殿下的伤口还在渗血,这里有布料和伤药,需要奴婢为您包扎一下吗?”
第608章:熄灭
嘉王心存戒备:“不用。”
小太监又道:“这是太子殿下特意为您准备的巾帕,请您用一下吧。”
嘉王这才注意到,托盘上放着的巾帕下方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邓宇川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他停下动作,扭头看向那名小太监,见那托盘上放着一盆清水和一方巾帕,并无特殊之处,便收回视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嘉王看了看正在专心滴血的邓宇川,迟疑片刻,最后还是伸出双手,浸入水盆之中,随便用温水洗了下,然后拿起巾帕擦手。
在巾帕被拿起来后,藏在下方的明黄丝绢随之显露出来。
嘉王一眼辨认出来,这是圣旨才会用来的贡品丝绢。
他下意识看了眼高座之上的老皇帝,却见老皇帝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那模样似乎就是在期待着他快打开看看。
嘉王心里也实在是好奇,想知道老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便装作没事人般,淡定地拿起那方明黄丝绢,并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邓宇川。
他展开丝绢,一眼扫过去,很快便将上面描写的内容看完了。
这是一道封赏的圣旨。
被赏之人正是嘉王。
皇帝愿意将渡江以北的区域全部划分给嘉王,嘉王可以在他的封地内任意征兵,朝廷将不会再过问。
渡江是贯穿大雁朝中部的一条大河。
若将渡江以北的区域让给嘉王,就等于是将办个大雁朝送给了嘉王。
不费一兵一卒,不费吹之力就能拿下半个国家。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哪怕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嘉王也把持不住了。
他这些年是囤了不少兵力和钱粮,其实主要是为了自保。
老皇帝年纪越大疑心也越大,被他用各种办法弄死的亲王是一个接一个。
唇亡齿寒,嘉王很担心下一刻就会轮到自己。
他想方设法地屯兵,暗中继续力量,若是老皇帝要对自己动手,他就跟老皇帝拼个鱼死网破。
在得知皇帝下旨召自己入京给太后贺寿时,嘉王猜到老皇帝应该是想趁机对自己下手。
他这次很可能会有去无回。
但他又不能光明正大地抗旨,他只能在临走前交代自己的嫡长子,一旦自己在京中出了事,嘉王府就立刻起兵。
嘉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却没想到,在他入京后不久,邓宇川就找上了门。
两人以前就是旧识,两家人还曾有过联姻,彼此还算熟悉。
当邓宇川说出自己的计划后,嘉王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加入。
对嘉王来说,此次进京本就是九死一生。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要是运气好的话,他兴许还能绝地翻盘。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共同对付老皇帝。
可现在,嘉王却接到了来自老皇帝的橄榄枝。
那可是半个国家的诱惑啊!
谁能不动心?
嘉王忍住冲动,在心里权衡利弊。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是接受皇帝的封赏,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轻易得到半个国家,从此以后他就能跟老皇帝平起平坐,再不必忍受担惊受怕的苦恼。
二是拒绝皇帝,继续跟邓宇川合作。待到真相被揭穿,朝廷必定大乱,老皇帝自身难保,肯定无暇他顾,而他就能趁乱离开玉京回到封地,再打着维护皇室正统的名义起兵,在乱世之中抢占一席之地。
不管怎么看,都是前者更加吸引人。
打仗不仅费钱,还费时费力,是下下之策,是迫不得已的无奈选择。
眼下有了个更好的选择,他完全没必要再去冒这个险。
不知不觉中,心中的天平已经倒了一边。
与此同时,沈琢又命人给那几位内阁老臣分别送去了一份密函。
邓宇川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滴血验亲一事上,并未注意到现场的细微变化。
当他看到鲜血缓缓渗入白骨之中时,心中的大石猛地落了地。
看来余袅袅所言非虚,滴血验亲的确是可行的!
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邓宇川立刻冲嘉王喊道:“快来看,四皇子的血渗进去了!”
嘉王迅速将圣旨揉成一团塞进袖子里,快步走到焦尸旁边。
他伸长脖子凑过去,眯着眼睛看了许久,一脸的不确定。
“真的渗进去了吗?本王怎么看得不大清楚?”
邓宇川一愣。
他忙道:“这明明就渗进去了,你再仔细看看!”
嘉王一叠声地应道:“那本王再看看,再看看啊。”
片刻后他还是摇摇头,很是无奈的样子。
“哎呀本王老了,这眼睛是真的不行了,怎么都看不清楚,要不你还是换个人来看吧。”
说完他双手揣袖往后退开了。
邓宇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
这跟他们事先说好的不一样啊!
之前嘉王明明答应过他,会帮助他完成今天的计划。
可现在嘉王的态度怎么忽然就变了?
邓宇川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沈琢趁机站出来说道:“既然嘉王看不清楚,那就让几位阁老去看看吧,阁老们德高望重,都是咱们大雁的肱股之臣,他们说的话肯定可靠。”
几位阁老被推出来,无法推脱,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邓宇川稍稍侧开身子,让他们能够看清楚鲜血渗入白骨的画面。
可那几位阁老却像是眼瞎了似的,纷纷摇头说没看到。
一直坐在后台旁观的余袅袅见此情景,终于再也忍不住,腾地站起来。
“他们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想要冲出去,去找那些说谎的家伙当面对质。
结果却被一直看着她的太监和宫女给拦了下来。
邓宇川又气又急:“你们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四皇子的血明明就渗进去了啊!”
阁老们都有些尴尬。
可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这样。
邓宇川扭头看向在场其他人,见大家都用一种看骗子的眼神看着他。
沈琢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非要一个结果,现在结果出来了,事实证明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父皇跟这具焦尸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邓宇川气得浑身发抖:“你们沆瀣一气,故意颠倒黑白!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天理昭昭,你们都会有报应的!”
说完他就要点燃引线。
可是他刚把火折子伸出去,就有无数支利箭从高处疾射而来。
它们精准无误地穿透了邓宇川的身体。
邓宇川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儿声音,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手中的火折子也随之落在地上,被蔓延开的鲜血浸湿。
最后一点儿火苗被彻底熄灭。
一同被熄灭的,还有邓宇川和余袅袅心中的希望。
余袅袅拼命挣扎,奈何浑身无力,只能被宫女死死按在地上动不了,嘴也被宫女用巾帕紧紧捂住。
第609章:为了她好
邓宇川的尸首被拖下去,地上的鲜血也很快被清理干净。
至于那具让老皇帝如鲠在喉的焦尸,也被禁卫军拉去销毁干净,再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闹剧虽已结束,但众人都已经没有心思再继续宴饮。
寿宴不得不草草收场。
等萧倦赶到的时候,余袅袅已经不见踪影。
他还来不及失望,就在桌脚旁看到了一颗小小的珍珠。
他捡起珍珠看了下,应该是女子头上所戴的珠花,不知何故其中一颗小珠子掉了下来。
珍珠虽小,但看色泽和形状,应该是南海进贡之物。
只要是贡品,内侍省就肯定会有记录。
萧倦握紧珍珠,马不停蹄地赶往内侍省。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乔装成禁卫军,小心避开他人视线,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内侍省。
事实不出他所料,他很快就在登记册上找到了有关南海珍珠的记录。
这些珍珠全部被赏给了后宫嫔妃,其中皇后占了大头,皇后又将自己得到的那部分珍珠赏给了太子。
萧倦在太子二字之上停顿片刻,心中已然有了底。
他将登记册放回原处,转身拉开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结果刚一落地,就看到廊下站着个熟人。
韦寥双臂环胸依靠在柱子上,一副没骨头的懒散模样。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倦,问道。
“琅郡王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前往辽东郡的路上吗?”
萧倦微微皱眉,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韦寥揶揄道:“刚来不久,正好看到琅郡王鬼鬼祟祟地潜入内侍省,怎么?琅郡王这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打算来当小偷了?”
萧倦不知对方到底是何态度,因此并不接话,只是用戒备的眼神望着对方。
韦寥稍稍站直了些:“琅郡王来这儿是要找什么?”
萧倦沉默片刻,还是说了实话。
“袅袅不见了,我在找她。”
听到袅袅的名字,韦寥脸上的笑意变淡了些:“她可不在这儿,琅郡王找错地方了。”
萧倦敏锐地找到了他话中的关键之处,迅速追问。
“你知道袅袅在哪儿?”
韦寥自嘲一笑:“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哪儿?”
随后他又上下打量了萧倦两眼,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
“琅郡王现在这幅样子要是被皇上看到了,你猜猜皇上会是什么反应?”
萧倦沉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皇上要是知道他一声不响悄悄回到了玉京,肯定会大发雷霆,并借此机会狠狠治他的罪。
到时候别说是他的身份地位,就连他的性命都保不住。
韦寥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不若这样,你答应把袅袅让给我,我就不把你私自回京的秘密泄露出去,如何?”
谁知他的话才刚说完,萧倦手中的无归刀就已经出鞘。
锋利的刀刃破风而来,眨眼之间就已经逼至面门!
凌厉杀气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
韦寥被吓得连连后退。
他摸了下自己差点就被无归刀劈到的脑门,一缕被割断的发丝慢悠悠地飘落而下。
韦寥露出心有余悸的后怕表情,夸张地叫道。
“不是吧?我就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至于下手这么狠吗?”
萧倦手里拎着无归刀,冷眼看着他:“真的只是玩笑吗?”
韦寥放下手,叹了口气:“非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吗?难怪朝中那么多人讨厌你呢,就你这臭脾气,谁能喜欢得起来?”
萧倦:“袅袅喜欢就行了。”
韦寥被狠狠地噎住了。
他磨了磨后槽牙,恨恨地道:“她那是瞎了眼!”
天底下那么多好男人,怎么就偏偏看上面前这块脾气又臭又硬的王八蛋?!
萧倦心里还惦记着袅袅的安危,没心思在这儿跟他浪费时间。
他收刀入鞘:“最后问你一遍,你真不知道袅袅的去向?”
说到正事,韦寥的神情变得端正了些。
“就算知道她在哪儿也没用,仅凭一个你,是不可能把她抢回来的。
退一步说就算你能抢回来,你也护不住她。
你要是真的为了她好,就放手吧,别再让她跟着你一起犯险了。”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很显然这是他的真心话。
萧倦却像是听不懂他的意思般,面无表情地道:“是在太子那儿吗?”
韦寥皱眉:“你既然都已经猜到了,就该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多谢。”
萧倦撂下这两个字便转身走人。
见者人如此不识好歹,韦寥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凭你如今的处境,你自身都难保,更遑论保护袅袅,如今整个大雁朝就只有太子能护得住她,我这也是为了她好!”
萧倦脚步一顿。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皇上杀了袅袅的继父,沈琢是她杀父仇人的儿子,你真觉得她会愿意跟沈琢生活在一起?”
韦寥答不上来。
萧倦:“更何况,你又怎知我就一定护不住她?”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韦寥站在原地,看着他迅速远去的背影,憋了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都是蠢货!”
这话也不知道是骂萧倦,还是在骂他自己。
……
余袅袅被送回到了别院里。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里,看着墙角发呆。
往日里明亮纯澈的眸子里,此刻是一片灰暗。
仿佛她的整个世界都已失去色彩。
环儿特意让厨房做了许多好吃的摆在余袅袅面前,可都没用,余袅袅压根连看都不看一眼。
之后环儿又想了很多办法,还是没能让余袅袅开口说一个字。
等到沈琢回来了,环儿如同看到救星般,快步迎上去。
“太子殿下,余姑娘她自从回来后就一直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琢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喏。”
环儿乖乖地退了下去。
昏暗的屋子里只剩下余袅袅和沈琢两个人。
沈琢走到桌边,拨弄了一下蜡烛的芯子,让烛火变得更加明亮,连带着屋里的光线也亮堂多了。
他看着余袅袅的苍白小脸,伸手想要去摸她的手。
却被她给躲开了。
沈琢面露无奈:“孤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你怎么还在生孤的气?”
第610章:成王败寇
沈琢这样子,就好像是在哄一个使性子的小孩。
可余袅袅不是小孩。
她也不是在使性子。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明白。”
沈琢在她面前的位置坐下,微笑着道:“你不明白什么?”
余袅袅:“嘉王为什么会临场倒戈?还有几个内阁大臣,为什么会帮着你们指鹿为马?”
这里没有外人,沈琢表没有隐瞒,大方地给出了答案。
“父皇给了嘉王一道圣旨,将渡江以北的地域全部划给嘉王,只要他接下圣旨,就能得到半个大雁朝。”
余袅袅扯动嘴角:“原来如此,那几个内阁老臣呢?”
沈琢:“对症下药即可,想要钱的就给钱,想要权的就给权。”
余袅袅嘲弄道:“总不会所有人都是利欲熏心之辈吧?”
当初她之所以计划要在寿宴上揭开真相,就是因为她知道,朝中官员虽然并不全部可靠,可其中也不乏忠正耿直之人。
只要那部分人能知道真相,他们就不会任由老皇帝继续糊弄天下人。
沈琢笑了下:“是啊,是有那么两个老顽固,威逼利诱对他们没用,比起个人利益,他们更在意天下民生,所以孤对他们说,倘若任由邓宇川在众人面前揭穿真相,必定会朝野大乱,到时候各地王侯趁势而起,邻国也趁机入侵,内忧外患同时爆发,整个大雁朝都会随之崩塌,战火涂炭,民不聊生,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结果。“
余袅袅哑声道:“所以他们就妥协了?”
沈琢:“为了保住天下太平,他们甘愿做一回指鹿为马的恶人。”
余袅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低低地笑出了声:“呵,这么看来反倒是我更像个恶人,我为了个人恩怨置天下苍生而不顾,我多可恶啊。”
沈琢温声安慰道:“你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孤差点都被你算计进去了。”
他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是没想到袅袅会在寿宴上来那么一出。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却唯独漏算了人心。
人都有七情六欲,即便是那些忠正耿直之辈,也会有自己在意的事物。
余袅袅握紧拳头:“成王败寇,这次是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琢微微一笑:“此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把它忘了,以后我们重新开始。”
说着他又要去握袅袅的手。
却再次被余袅袅甩开。
沈琢没有就此罢休,而是不顾余袅袅的反抗,极其强势的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孤知道你心里不甘,孤答应你,关于你母亲和继父的死,会有一个合理的交代,孤不会让你白受这份委屈,你只要再等等就行了。”
对于他说的话,余袅袅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的。
她不管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沈琢的手,又气又急,眼中尽是恨意。
“我们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不可能!下下辈子也不可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这话如同刀子般扎进了沈琢的心里。
沈琢怒从心起,忍不住抬起右手:“你闭嘴!”
余袅袅不闪不躲,怒睁着通红的眼睛,像一只被逼到绝路仍旧不肯认输的受伤小兽。
沈琢的手停在半空中,到底还是没舍得打下去。
他无力地收回手:“袅袅,你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呢?只要你乖乖的,孤就什么都能答应你。”
余袅袅:“包括放我走?”
沈琢:“你知道这个是不行的。”
余袅袅讥诮地看
着他。
沈琢:“但孤可以帮你做别的事情,比如说保护你的家人,虽然你这次没有直接露面,但父皇能猜到你是幕后主使,如今邓宇川死了,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父皇不会对邓家做什么,可你的家人就不会那么幸运了,父皇肯定会拿你的家人泄愤。”
余袅袅不说话了。
她原本想的是计划成功,皇帝自身难保,应该没心思去找余家的麻烦。
可如今计划失败,事情的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良久,余袅袅才开口。
“你有什么条件?”
沈琢温声道:“孤说了,孤只要你乖乖的就可以了。”
余袅袅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满心的愤恨和不甘,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好。”
沈琢展颜一笑,眉眼里满是柔情:“放心,孤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余晟和余娉娉听了琅郡王的话,立刻就开始让人收拾细软,等父亲一回家,他们就拉着父亲要走。
可余康泰却不愿意走。
他觉得琅郡王的话并不可信,并对琅郡王擅自回京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若非琅郡王是他的女婿,他都要亲自进宫去告状了!
兄妹二人劝不动父亲,正心急如焚间,就见到一群蒙面人冲进了余府。
他们二话不说就将余康泰和余晟、余娉娉三人打晕,扛到肩上带走了。
在他们走后不久,禁卫军带着皇帝的手谕感到余府。
他们是奉旨来抓余袅袅的家人。
结果却被告知他们来晚了一步,余康泰和余晟、余袅袅都已经被人掳走。
夜幕降临。
别院里,余袅袅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却没有一点儿胃口。
沈琢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到她碗里。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乖。”
最后那个“乖”字,被他加重了语调。
停在余袅袅的耳朵里,就多了几份威胁的意味。
她不得不拿起筷子,夹起鱼肉放到嘴里。
鱼肉很鲜美,可吃在她的嘴里,却味如嚼蜡。
她机械性地重复着咀嚼的动作。
沈琢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道:“等吃完饭,孤带你去见个人。”
余袅袅对他说的话不感兴趣,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饭后。
两人沿着长廊走了一段路,最后停在茶室门口。
推开房门,沈琢牵着袅袅走进去。
小火炉上坐着茶壶,正在咕噜噜往外冒热气。
桌边坐着个熟悉的男子。
余袅袅在看到那人时不由得一愣。
“爹?”
余康泰已经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
他看到太子出现,急忙站起身躬身行礼。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随后他才看向袅袅,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的视线在太子牵着袅袅的手上顿了顿,神情变得越发古怪。
第611章:真正的父亲
茶桌旁,余袅袅和沈琢并肩而坐,余康泰坐在他们的对面。
沈琢伸手拎起茶壶,茶水注入杯中。
他将第一杯热茶推到了余袅袅的面前。
“这茶有安神的作用,你喝点吧,晚上可以好好地睡一觉。”
余袅袅沉默地端起茶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茶。
余康泰看着两人的互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其实在被送到这座别院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把事情的经过跟余康泰说明了。
刚知道真相的余康泰自然是大受震惊,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否则世上怎会有如此荒唐的事?
可现在太子就坐在他的面前,已容不得他不相信。
沈琢饮完茶,轻轻放下茶杯,温声道。
“孤知道你们父女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正好孤有点事要去办,你们慢慢聊吧。”
说完他便站起身,施施然地离开了茶室。
等他一走,余康泰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袅袅,你和太子之间是怎么回事?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你可千万不能做有违妇道的事情啊!”
余袅袅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跟太子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余康泰不大相信:“真的吗?”
他也是过来人,自然能看得出来,太子对袅袅的态度很不寻常。
余袅袅不想说这些,她强行转移话题。
“余晟和娉娉还好吗?”
“他们都没事。”
说起这事,余康泰不免有些后怕。
“原本听琅郡王说宫中有变,让我们赶紧离开玉京,我还不相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幸好太子及时派人把我们给带走了,不然我们现在这会儿只怕已经小命不保。”
余袅袅急忙追问:“你见到琅郡王了?”
余康泰如实回答:“没有,是阿晟和娉娉见到了琅郡王,他今儿早上来了咱家一趟,但没待多久就走了,我那时候在宫中参加寿宴,并未与他见上面。”
余袅袅抿紧嘴唇,心中充满忧虑。
萧倦果然还是回来了。
真是个笨蛋啊!
明知道会让自己陷入危险还要回来。
余康泰也是忧心忡忡。
但他忧心的事情跟袅袅完全不一样。
他看着面前的女儿,语气很是严厉。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闯了多大的祸?你把太后气得吐了血,把整个皇宫都搅合得天翻地覆,就连我们一家子都差点被你给连累了!”
余袅袅垂下眼眸:“抱歉。”
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她确实是差点连累了余家其他的人,她为自己的思虑不周感到愧疚。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余康泰稍稍放缓语气。
“你知道错就好,以后不要再干这样的蠢事了,现在邓宇川死了,此事就算是翻篇了,你也把过去那些事全忘了吧。”
余袅袅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余康泰被她看得很不自在。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余袅袅:“难道父亲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余康泰毫不犹豫地道:“当然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错得离谱!纵观古今有哪个女子像你这么胆大妄为,竟敢大闹太后的寿宴,你知不知道?大雁朝差点就因为你的任性而生出战乱!”
余袅袅沉默许久,到底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母亲和继父枉死,我想为他们讨个公道。”
余康泰:“人都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讨到了公道又能如何?你别太天真了!”
余袅袅怔怔地看着他:“可那是我的亲娘啊,也是你曾经的发妻啊。”
别人不理解她没关系,可父亲为什么也不理解她?
难道他对谢氏就真的一点夫妻情分都没有了吗?
余康泰下意识避开了她的视线。
“袅袅,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你得往前看。”
余袅袅的眼眶一点点变红:“我做不到,他们都是我的至亲,我永远都忘不了他们是怎么死的。”
余康泰再也忍不住了,一掌拍在茶桌上,厉声训斥道。
“余袅袅你醒醒吧!他们已经死了!你难道要为了两个死人,不管我们的死活吗?!”
余袅袅:“可他们是我的娘亲和父亲……”
余康泰怒气冲冲地吼道:“我才是你的父亲!封梁寒只是你的继父,他只是个外人,我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你真正该在意的是我们才对!”
余袅袅缓缓地摇头:“不是的,在我心里封梁寒才是真正的父亲。”
余康泰愣住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道。
“你说什么?”
余袅袅:“我虽不是封梁寒亲生的孩子,可他待我视如己出,他给予了我全部的父爱,为了保护我,他和娘亲甚至付出了性命,在我的心里,他是这世上最伟大的父亲。”
余康泰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余袅袅却是答非所问:“我觉得我没有做错,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公开真相。”
余康泰指着她喃喃道:“疯了,你真是疯了。”
余袅袅执拗地道:“你就当我是疯了吧。”
余康泰心里又气又恨,他怕自己再在这儿待下去会忍不住抽这个不孝女两耳光。
他忍着怒气站起身。
“要是太子没有派人来带走我们,我和你的弟弟妹妹这会儿就已经没命了,若是那样,你也觉得自己没有错吗?”
余袅袅默然无言。
余康泰:“你眼里只看得见死去的人,却半点不为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着想,如你这般冷血无情的女儿,还不如没有。”
说完他便沉着脸拂袖离去。
当他走到门口时,身后忽然传来袅袅的声音。
“娘亲死前还怀着身孕。”
余康泰脚下一顿。
余袅袅:“她是怀着孩子被活活烧死的,我经常想着,她在死前是有多么痛苦和不甘?”
余康泰没有回头。
余袅袅:“你可以忘了她,可我不能。”
余康泰走了。
安静的茶室内最后只剩下余袅袅一人。
她看着面前已经冷掉了的茶水,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所有人都觉得她做错了。
就连亲生父亲也不站在她这一边。
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难道她也该跟其他人一样,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第612章:放心,有我呢
咯吱——
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余袅袅以为是沈琢来了,她低下头,用手抹去眼泪:“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脚步声缓缓靠近,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
“袅袅,是我。”
熟悉的声音令余袅袅心神一荡。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站着的男人,眼睛睁得又大又圆,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阿倦!”
萧倦抬起右手,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嘘,小声点儿。”
余袅袅急忙站起身,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她紧紧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前,犹如倦鸟归巢,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气息。
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地迫切需要他。
萧倦什么都没说,静静地回抱住了她。
过了好一会儿,余袅袅才找回理智。
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太子的行踪并不算特别隐秘,萧倦没费多少功夫就查到这里来了。
他牵起余袅袅的手,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离开这儿,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说。”
余袅袅忧心忡忡:“这里是沈琢的地盘,我们能走得掉吗?”
以她对沈琢的了解,若是沈琢发现了萧倦,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弄死萧倦的机会。
萧倦的声音里充满坚定。
“放心,有我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对余袅袅来说犹如一颗定心丸,让她的心稳稳地落了地。
她紧紧地回握住萧倦的手。
“嗯!”
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余袅袅对人心已经彻底失去了希望,如今她唯一还能信任依靠的人,也就只有萧倦一人。
余袅袅早已把这座别院的地形牢牢记在了心里。
她负责指路,萧倦负责保护她。
两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侍卫,实在是避不开的话,就由萧倦出手将其打晕。
就这样,他们顺利逃出了别院。
虽然已经是夜晚,但距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街道上还有小贩在摆摊叫卖,两边的商铺也都还开着门,瞧着很是热闹。
余袅袅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人世繁华了。
她被萧倦牵着往前走,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恍惚惚。
“我们真的逃出来了?这也太容易了吧。”
萧倦回眸看她。
灯火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
“现在我们自由了。”
不知怎的,余袅袅心里仍旧有些不踏实:“沈琢很快就会发现我不见了的,到时候他一定会派人到处找我们,我们还是尽快出城吧。”
萧倦:“现在城门已经关闭,我们先在城里住一晚,明早再出城。”
余袅袅虽然不安,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说好。
她原以为他们是要去住客栈的,却没想到,萧倦竟带着她来到一处宅院门前。
借着朦胧月光,余袅袅看到大门上方的牌匾写着两个字,潘府。
萧倦上前叩门,很快便有人跑来开门。
等进了宅院,看到潘大福那张白白胖胖的脸时,余袅袅方才知道这儿竟是潘大福的家。
潘大福一家人非常热情。
他们不仅准备了丰盛的酒菜,还将家中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两人住。
夜色渐深。
潘家的人都睡下了,府中变得非常安静。
余袅袅和萧倦躺在床上。
萧倦将自己是怎么找到她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余袅袅听完后,心里头既感动又生气。
她将脑袋埋进萧倦的怀里,小声地埋怨道。
“我都说了让你别回来,你干嘛还要傻乎乎地跑回来?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
萧倦抱着她低声道:“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余袅袅紧紧地环住他的腰,犹如溺水之人抱着可以救命的浮木,片刻也舍不得放开。
虽然她对于萧倦不顾危险跑回来的行为感到生气,可她心底里其实还是非常庆幸的。
幸好他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
不然她真的就只能放弃挣扎,任由自己坠入深渊,成为沈琢手中掌控的麻木人偶。
不知不觉中。
余袅袅闭上眼睛睡着了。
梦中,她又回到了封家老宅。
谢氏和封梁寒拼了命地将她送出去。
她侥幸逃出生天,谢氏和封梁寒却被留在了火海中。
滔天的火光里,隐约能看到扭曲的人影。
余袅袅想要冲过去救人。
可等她冲入火海,看到的却是余康泰、余晟、和余娉娉。
他们满身是血,挣扎着朝余袅袅爬过来,口中发出痛苦的叫喊声。
“袅袅,救救我们啊!”
“袅袅,我们也是你的亲人啊,你为什么要害死我们?”
“袅袅,你为何如此自私?!”
……
“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
余袅袅大叫着从梦中惊醒。
身边的萧倦也立刻醒了,他抱住余袅袅问道。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余袅袅睁大眼睛看着床顶,此时她已经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做梦,那些都是假的,可她的身体仍旧不受控制地颤抖。
萧倦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别怕,有我在。”
过了许久,余袅袅才艰难地发出声音。
“我很想帮娘亲和继父讨回公道,可所有人都觉得我做错了。
他们指责我,不该为了一己私欲破坏天下安定。
人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没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该为了两个死人,就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阿倦,我真的做错了吗?真的是我太自私了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然变得哽咽,温热的热水滚落而下,打湿了萧倦的衣襟。
屋内没有点灯,光线非常昏暗。
萧倦看不清楚袅袅此时的表情,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怀中女人正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
她拼尽全力准备的复仇计划,最终以失败告终。
唯一和她坚守统一战线的邓宇川惨死。
证据被销毁得一干二净。
再没有相信她说的话。
就连亲生父亲也认为她做错了。
她就像是在漫漫雪夜徒步跋涉了千里的行者,前方尽是黑暗,寒冷和孤独不断啃食她的身心,令她越来越疲惫。
她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萧倦轻轻抚摸她的脊背,一字一顿在她耳畔说道。
“袅袅,你没有错。”
声音很轻,语气却无比坚定。
“错的是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
第613章:挫骨扬灰
余袅袅依偎在萧倦宽阔温暖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黑暗中,萧倦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掉泪痕。
或许袅袅已经忘了,但萧倦还记得两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他对自己的作所作为产生了动摇。
他想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到底是对是错?
袅袅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他没有错。
不论何时何地,坚守正义都不可能是错。
而如今,他也要让她相信,她是对的。
真正自私的,是那些为了一己私欲枉顾伦法、颠倒黑白的人。
萧倦轻手轻脚地起床,披上衣服悄无声息地走出卧房。
有些事情,他得去跟潘大福交代一下。
……
别院内。
平日里这时候大家都已经睡下了,可今晚却不一样,院中依旧灯火通明。
院内众人噤若寒蝉。
环儿跪在地上,小脸煞白,瑟瑟发抖
“是奴婢办事不力,没能看好余小姐,请太子殿下责罚。”
沈琢坐在椅子里,旁边的火炉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暖意。
他看也没看环儿一眼,垂眸望着手中捏着的银耳坠。
这是袅袅当初不慎掉落的耳坠,被他捡到后,便一直被他随身带着,每每想到袅袅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将耳坠拿出来看一看。
环儿不停地磕头认错,额头都磕破了,仍不见太子开口说句话。
她不知其意,又不敢停下,只能继续磕头。
一名侍卫大步走进来,抱拳行礼:“启禀太子殿下,人已经找到了。”
沈琢这才将目光从银耳坠上挪开。
他淡淡地说了句:“退下。”
环儿如蒙大赦,与其他侍女一同退下。
等人都走了,侍卫方才开口继续说道。
“属下遵照殿下的吩咐,从琅郡王和郡王妃离开别院后,就一直在暗中跟踪他们,属下亲眼看到他们进了潘府,如今人就在潘府之中。”
沈琢微微眯眼:“潘府?”
侍卫解释道:“潘家有个潘大福,原是政法司内的厨子,听说与郡王妃关系颇好。”
沈琢了然:“原来如此。”
侍卫一边打量太子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文道。
“殿下,要不要属下立刻派人把他们一锅端了?”
这个时候出手的话,保证能把琅郡王和潘家的人全部一网打尽!
谁知沈琢却拒绝了他的提议。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侍卫不解其意:“万一让琅郡王跑了怎么办?琅郡王此人实在狡猾,若非属下早就得了您的嘱咐,一直在暗中监控郡王妃,都没法发现琅郡王的行踪,若是让他给跑了,将来再想抓到他可就难了!”
沈琢心里自有成算,淡声道:“不用急,再等等看。”
侍卫忍不住问道:“殿下还在等什么?”
沈琢没有回答,而是吩咐道。
“继续盯着他们,等到了明早,孤自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喏。”
侍卫匆匆离去。
天色已晚,然而沈琢没有要就寝的意思。
他换了身衣服,出门登上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沈琢刚一走进寝宫,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屋内的地龙烧得很旺,再加上门窗紧闭,气息不流通,满屋子都是苦涩的药味,让人感觉很是难受。
沈琢只是进门时略微皱了下眉,转眼就恢复正常。
他连身上的斗篷都来不及脱,就急匆匆地快步走进内室,看到了卧病在床的老皇帝。
沈琢在床边单膝跪地,关切地问道:“父皇,您的病情不是好转了吗?”
韦怀恩扶着老皇帝坐起来,解释道。
“自从寿宴结束后,陛下的老毛病就又复发了,太医们已经开了药,可都不见好转。”
沈琢忙问:“那之前的太岁呢?不是说吃了太岁就会没事吗?”
韦怀恩仍是摇头:“已经吃了,还是没用。”
沈琢心急如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老皇帝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虚弱。
“君知,嘉王人呢?”
沈琢如实回答:“寿宴一结束,他就快马加鞭地离开了玉京,现在应该在回封地的路上。”
老皇帝:“派人去截下他,别让他活着回到封地。”
他虽然已经把圣旨给了嘉王,但只要嘉王死掉,那道圣旨就不作数了。
至于嘉王的家人,他们要是敢闹腾,也都得死。
沈琢低头应下:“儿臣明白了。”
老皇帝喘了口气,继续道:“还有内阁的那几个老东西,找个机会也都解决了吧,朕的秘密,除了朕以外,就只能让死人知道。”
沈琢恭顺地应道:“儿臣会办妥的。”
老皇帝冷冷一笑:“朕派人去了余家,结果晚了一步,
余康泰和他的儿女都已经跑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
朕虽然暂时找不到余康泰,但朕知道谢氏和封梁寒被埋在那里。
既然他们不让朕好过,朕也不会让他们安息。
你派一队人去巴蜀,把谢氏和封梁寒的尸骨挖出来,朕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沈琢将脑袋压得更低了些:“喏。”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你害怕吗?”
沈琢没有说话。
老皇帝以为他是默认了,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君知啊,你别怪朕心狠手辣。
等将来你坐上这个位置,你就会明白,
想要成就大业就不能有妇人之仁,更不能将自己的把柄留在别人手里。
凡是阻碍到我们的人,都得清除干净。
一个不留!”
沈琢认真地道:“多谢父皇教诲,儿臣一定会铭记于心,明日一早就派人前往巴蜀。儿臣会让所有人都记住,但凡是跟父皇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老皇帝很是欣慰:“孺子可教。”
沈琢诚挚地恳求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儿臣也不能没有父皇,还请父皇一定要尽快养好身体。”
纵使心有不甘,但老皇帝不得不认清现实,如今的他已经无力再把控朝政。
若想朝政稳定,他就只能让权。
他缓缓地道:“朕老了,这个国家迟早都是你的,你要学着独挑大梁,以后朝政之事你就自己拿主意吧。“
说完他就闭上眼睛,面上流露出疲惫之态。
第614章:终有一别
沈琢忙道:“父皇千万别这么说,儿臣尚且稚嫩,很多事情都还得仰仗父皇帮忙拿主意。”
老皇帝叹道:“朕累了。”
沈琢识趣地闭上嘴,乖顺地告辞离开。
韦怀恩将人送到寝宫门口:“殿下慢走。”
沈琢瞥了他一眼:“好好照顾父皇,孤明日会再来看他。”
韦怀恩:“喏。”
沈琢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对了,太后的身体如何了?”
韦怀恩如实回答:“太后娘娘如今的状况不太好,太医已经尽力救治,最后她能否挺过这关还得看天意,皇后娘娘现在正带着嫔妃们在碧泉宫内侍疾,希望太后娘娘能够平安无事。”
沈琢:“这样啊,那孤也去碧泉宫看看吧。”
他坐上轿撵,乘着夜色来到碧泉宫。
事实上韦怀恩说得还算是乐观了,邓太后如今的状况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太医们那沉重的表情就能知道,只怕邓太后是撑不了多久的。
沈琢看着温皇后那熬红了的眼眶,不免有些心疼。
“母后,您先回去歇会儿吧,这里有其他人看着不会有事的。”
温皇后喝了口浓茶,道;“本宫没事,你来得正好,本宫有点事要问问你。”
母子两人去了偏殿。
待屏退左右,没有了旁人后,温皇后严肃地开口问道。
“君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宫?”
沈琢低下头:“儿臣不知母后在说什么。”
温皇后目光锐利:“你不必装傻,今日寿宴,你悄悄将余袅袅带进宫里,此事你当真以为无人知道吗?”
沈琢顿时就不说话了。
温皇后沉声训斥:“君知,你糊涂啊!如今是因为皇上和太后都病倒了,一时半会儿没人注意到你的小动作,才让你蒙混过关,可宫中耳目众多,此事说不定很快就会被人给捅出来。”
沈琢却道:“母后请放心,此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温皇后蹙眉:“你凭什么如此自信?”
沈琢:“很快您就会知道了。”
温皇后看着面前一派沉着的沈琢,忽然发现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稚嫩的小孩。
他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君王。
她甚至都有些看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
次日早晨。
余袅袅和萧倦准备告辞离开,潘大福非要亲自送他们出城。
他们推辞不过只得答应。
潘大福驾驶马车,车内坐着余袅袅和萧倦。
在经过城门时,余袅袅看到布告栏钱聚集着不少人,她顺势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被贴在布告栏正中间的告示。
告示上说巴蜀郡的封梁寒和谢氏的后人忤逆谋反,罪无可赦,皇上下令将其挖出来鞭尸,挫骨扬灰,以儆效尤!
余袅袅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狗皇帝居然连死人都不放过!
她想要跳下马车去把那张告示撕了,但被萧倦给拦了下来。
“冷静,就算你撕了告示也没用。”
余袅袅又气又恨:“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萧倦抱住她,低声安抚道:“他很快就会有报应的。”
余袅袅眼中含泪:“我不能让他们打扰爹娘的安息,我要去巴蜀,我要赶在他们动手之前把爹娘的尸骨藏起来。”
萧倦:“好,一切都交给我。”
马车顺利驶出城门。
纵使心中万般不舍,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潘大福也只能送到这儿了。
他跳下马车,朝着远去的马车挥动手臂,高声道。
“老师,一路顺风!”
马车驶入官道,平稳前行。
不知为何,余袅袅忽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她不想耽误赶路的时间,便忍着不说,但很快就被萧倦察觉到了。
好在官道旁边就有客舍。
萧倦停下马车,扶着袅袅进入客舍。
他让袅袅在床上躺好,并为她盖好被子,温声道。
“你好好休息一下,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
余袅袅拉住他的手:“我没事的,不用看大夫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她必须要快些感到巴蜀,把谢氏和封梁寒的尸骨挪走,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藏起来。
她不能让狗皇帝打扰到谢氏和封梁寒的安眠。
萧倦摸了摸她的脸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急,有我在呢,我不会让人打扰到岳父岳母的,我会帮你把你想做而未能做完的事情继续做完。”
余袅袅觉得他这话不对劲。
可她没法细想,因为她的神智已经变得越来越昏沉。
她的思绪正在不受控制地下坠,眼皮也随之一点点地合上。
萧倦俯身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好好睡一觉,我走了。”
……
萧倦前脚刚离开客舍,太子府的人马就将整个客舍都给团团围住。
一辆豪华马车停在客舍门前,马车上挂着代表太子府的图徽。
车帘被撩起,沈琢踩着矮凳施施然地走下车来。
一名侍卫单膝跪地:“启禀太子殿下,琅郡王已经离开。属下派人一路跟踪,确定他是回玉京去了。”
沈琢微微一笑:“继续跟着他,不管他做什么,都不用阻拦。”
“喏。”
沈琢迈步走进这间不起眼的客舍。
客舍内的众人都已经被集中看管起来。
沈琢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侍卫负责在前面领路,最后他们停在一间客房门前。
侍卫面带讨好地说道:“就是这里。”
沈琢瞥了他一眼:“你确定人就在这里?”
侍卫忙道:“属下亲眼看到琅郡王带着郡王妃进了这间客房,刚才琅郡王是一个人走的,郡王妃肯定还在这间屋子里。”
沈琢微微抬了下下巴:“开门。”
侍卫立刻将们推开。
沈琢迈过门槛,不疾不徐地走了进去。
只见床榻上的被褥微微隆起,袅袅应该就躺在床上。
看那一动不动的样子,想必是人已经睡着了。
沈琢抬了抬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他放轻脚步,缓缓地走到床边,伸手掀开被褥。
“袅袅,我们又见……”
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被子下面塞着的是枕头,远远看上去像是被子里躺了个人,但其实床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被人给耍了!
第615章:罪无可赦
余袅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马车之中。
马车正在行驶,连带着她也有些摇晃。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努力回想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情。
很快她就想起来了,自己被萧倦带到了一家客舍中,萧倦说是要帮她去找大夫,但是看他那架势明显就是在说谎。
她之所以会突然头晕然而陷入昏睡,应该就是萧倦干的。
她那么信任他,对他是毫不设防,他想要在她的食物里下点***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现在人在哪儿?
余袅袅单手撑在地上,拉开前面的车帘,见到车辕上坐着的正是潘大福。
潘大福正在驾车,他听到后面的动静,飞快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老师,您醒了啊!”
余袅袅:“琅郡王呢?”
潘大福含糊其辞:“他有点事要去办,让我们先走。”
余袅袅追问道:“他要去办什么事?为什么不带上我?”
“这我也不知道,反正郡王爷说他去去就回,您不用担心,他办完事就会来找我们的。”
余袅袅却没那么乐观。
以她对萧倦的了解,若非万不得已他不会抛下她。
他肯定是要去做很危险的事情!
余袅袅想起萧倦临走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要去替她完成想要做而没能做完的事情。
余袅袅心里猛地一突:“那个笨蛋,他该不会是想要……”
他该不会是想要杀了皇帝替她报仇吧?!
潘大福还在一个劲儿地碎碎念。
“郡王爷临走前特意交代过我,让我一定要把您平安送到辽东,盘缠和干粮全都准备好了,就放在车里呢,您要是饿了的话随时都可以拿出来吃……”
余袅袅打断他的话:“停车!”
潘大福不解其意:“停车做什么?这里距离下一个落脚点还远得很呢。”
余袅袅:“我要回玉京,你快停车,让我下去!”
“可是郡王爷说了,一定要把您送去辽东,郡王爷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您千万别乱来啊。”
余袅袅大声道:“你要是不停车,我就要跳车了!”
潘大福非常为难:“您别这样,回头我没法跟郡王爷交代啊。”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后面传来咚的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潘大福急忙回头,见余袅袅竟然真的跳了车!
她摔倒在地上,看样子疼得厉害,但她二话不说就迅速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潘大福只能停下车,快步追上去:“老师,您伤到哪儿了?是不是扭到脚了?我这就带您去看大夫吧。”
余袅袅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咬牙忍着疼继续往前走。
见她疼得额头上都出汗了,潘大福急得团团转,偏又拿她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妥协。
“好吧,我送您回去。”
闻言余袅袅立刻停下脚步,直直地看向他:“说话算话?”
潘大福长长地叹了口气:“肯定算话。”
余袅袅这才听话地回到车上。
潘大福驱使马车调转方向,带着她原路返回。
寝宫内,老皇帝又做噩梦了。
他梦到自己的秘密被人当众揭发,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并非皇室正统。
他被人脱去龙袍,受尽千夫所指。
他想要为自己辩驳,但根本就没人听他的。
他被逼得走投无路,绝望之际,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借着暖黄的烛火,他看清楚了寝宫内的景象,知道自己还是皇帝,梦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喉咙有些干咳,张嘴发出虚弱的声音。
“水……”
房门被推开,一名太监走了进来。
他在床榻钱单膝跪下,双手举起托盘,托盘上放着茶盏。
老皇帝艰难地侧过身子。
从这个角度看去,看不到太监的面容。
但老皇帝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人不是韦怀恩。
老皇帝问道:“怀恩人呢?”
“韦公公有事走开一会儿,暂时由奴婢伺候陛下。”
老皇帝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刻就睁大眼睛,错愕地叫道:“你是萧倦?!”
太监抬起头,冷峻的面容在烛火下显露无疑。
正是琅郡王萧倦!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老皇帝:“陛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老皇帝心中警铃大作,他抬手要去扯床头挂着的丝带,只要丝带被扯动,铜铃就会响,暗卫便会知道皇帝有危险,会立刻冲进来护驾!
然而还没等他触碰到丝带,手就被萧倦拦了下来。
萧倦将茶盏送到他的嘴边:“陛下不是渴了么?这是专门为你泡的茶,请喝。”
老皇帝张嘴就要大喊救命。
可他的嘴才刚张开,萧倦就捏住他的下颚,强行把那满满一盏茶水全给他灌了进去。
老皇帝拼命地挣扎抗拒。
可他那点力气对萧倦来说就如同蚍蜉撼树,毫无作用。
他喝完茶后,本就虚弱的身体变得越发孱弱,四肢酸软得厉害,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更要命的是,他的喉咙竟然发不出声音了!
不论他怎么用力,都说不出一个字!
萧倦放下空了的茶盏,垂眸望着躺在床上的老皇帝。
犹记当年他还只有八岁,被带到皇宫里,初次见到皇帝,那时候的皇帝正值壮年,意气风发。
他必须要抬起头仰望,才能看到皇帝的脸。
皇帝不仅给了他容身之处,还命人教他读书识字,教他骑射武功,他从心底里感激皇帝。
为了报答这份养育之恩,他甘愿成为皇帝手中的刀,受尽千夫所指。
今日,这把刀已脱离掌控。
它刺向了皇帝本人。
萧倦缓缓地道:“陛下,你还记得将正法司交给我的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吗?”
他看着老皇帝那张惊惶不安的脸,嘴角微微上扬。
“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早就已经忘了,但我还一直记得。
你当时对我说,伸张正义,维护法纪,这就是正法司存在的意义。
不论是谁,只要触犯了律法,就要受到制裁。”
老皇帝想起来了,他当时的确说过那些话。
可那是因为他怀疑皇室宗亲之中有人图谋不轨,他怕萧倦不敢对那些皇室宗亲下手,这才说了那样一番话。
萧倦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刀尖贴上老皇帝的脖颈。
“你杀了那么多人,可曾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受到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