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岳炎三戏刘太监
对刘瑾,岳炎前世没有一丝好印象,甚至极为愤恨不耻;而这一世,刚见面就拿腔拿调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岳炎两世仇一起报,就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
“哦…对不起,先生勿怪,小子也是突然想起个医治的法子,有些兴奋才一时失手,一时失手啦!”岳炎躬身赔着罪,心里却发誓,对这刘瑾,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揉着火辣辣的脸,白胖刘瑾眼泪汪汪、委屈极了,刚想骂人又被张永拦下。
对头挨揍,张永心里乐开花,对岳炎也存了几分佩服,连忙打岔道:“既然岳公子想到办法,医治主人要紧。”
众人纷纷迎合张永,只有刘瑾捂着脸郁闷无比,心说你小子想到办法打我作甚?疼,真TM疼啊!
刚刚岳炎掀开纱布看过朱厚照外伤,哦,现在只能叫朱照。应该是一处箭弩造成的伤痕,对照着邝讷的故事,岳炎暗叹邝员外手眼通天。
箭伤已经撕裂溃烂,隐隐流出脓血,岳炎心说江南天热潮湿,显然是发炎了。又摸了摸朱厚照额头,滚烫一片。
岳炎不解,太子不好好在京城养伤,跑来苏州作甚?只带了这几个人,显然是微服私访,苏州有何趣事是本公子不知道的?
没时间想那么多,吩咐一句道:“要去我家取一样东西。”
“本府立即派人!”一直站在门口的林世远喊了一句。
这林知府还是当官当油了,遇到艰险赶紧后撤,有机会立功立即伸头。
“还要到河边取些‘臭蒿’回来。”岳炎又嘱咐一句,林知府点头叠声应着。
其实岳炎心里也没底,但如今脱身无望,只能冒险试试。明史中朱厚照可是当了皇帝的,应该不会死在自己手里!
嗯,应该…不会吧?
“商帝、叶苏、佛陀、太上老君、额门…还有老人家,一起保佑我吧!”岳炎心中呼唤着。
等待取药间隙,岳炎让薛神医把碘酒…消毒液倒了些在浅碟里,下面用烛火加热。晾凉后小心的用棉花饱饱蘸了,筷子夹着在朱厚照伤口周围反复擦拭。
“嘶…哎…”昏睡的朱厚照疼得叫唤起来,刘瑾不顾脸颊疼痛就要上来阻止岳炎,却被张永一把推开。
“有烈酒吗?”岳炎问道。
林知府早就给薛神医送来大明七大名酒,摆在床边一溜,这时立即亲自托着过来问要哪一种。
找了瓶烈酒,岳炎又用棉布蘸满,轻轻的擦拭伤口。碘酒可以杀菌,但是穿透力强,需要烈酒脱碘。
之前薛铠也用过“消毒液”,但是浓度低效果不佳,加热后增加碘酒浓度,但对皮肤的刺激也加重,是以朱厚照才会疼痛难忍。
一会儿功夫,林知府手下送来了一大捆臭蒿和从岳炎家中取来的东西。岳炎心里苦笑,这世界没有青霉素,希望那一世电视里卖药的“贴胡子神医”的养生知识不全是瞎说。
前世小时候,岳炎位讨好孤儿院院长,每天陪她看“养生节目”,听说这东西有青霉素的作用,也不知真假,今天就冒险试试吧。
岳家取来的是“腊八蒜”!
别问为什么,岳家有冰窖好麽!
岳炎分析“贴胡子神医”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大蒜本身就有杀菌消炎作用,经过醋酸浸泡颜色发青发绿,也是青菌起作用的,应该有一定效果…吧?
屋子里没人说话,都张着嘴巴看他操作,眼中全是质疑和不解。
岳炎要来一个蒜臼,将腊八蒜捣碎就要往朱厚照伤口上敷。
“慢着!这粗鄙东西怎能入药?再说是否有毒也未可知。”刘瑾捂着脸阴恻恻的阻拦道。
听这话岳炎开心的笑了,道:“怕有毒,刘先生可以尝尝。”
“辛…辛死我了,快,快给我水喝!”刘瑾果然不放心的尝了一口,立刻跳着脚斯斯叫唤。
看着刘瑾被腊八蒜呛得涕泪横流的囧样,岳炎心里无比开心,旁边张永也捂嘴偷笑,还是石文义端了杯茶给他喝了,好半天才止住。
不管刘瑾那边心里怒骂,岳炎把腊八蒜厚厚的敷在朱厚照伤口上,疼得太子茫然的微张开眼睛,眉毛早拧成一团。
“人还没醒!”见众人以为朱厚照苏醒,岳炎连忙说了一句。
这是昏睡病人的应激反应,睁眼只是受到刺激的本能而已。
随手抓来些臭蒿,岳炎细细搓碎,屋子里顿时一股难闻的气味。瘦高个钱宁眉清目秀却是个武夫粗人,不敢打扰岳炎用药,但是心中也是狐疑:这个小子的药除了酸辛就是腥臭,为何如此不堪?
见刘瑾懦懦的样子,岳炎凑趣问道:“这个你要不要尝尝?”
被岳炎连续戏耍了两次,这回刘瑾可坚决不上当,捂着嘴连连摇头,又有些犹豫,想说些什么。
岳炎知道他有怀疑,把搓碎的臭蒿颗粒扔进嘴里,美美的嚼了咽下,看得钱宁龇牙咧嘴,心说如此腥臭的东西这岳公子竟然吃得津津有味,简直生冷不忌。
其实,臭蒿只是枝干有异味,其中颗粒并无味道,岳炎故意嚼得开心,也是为了气刘瑾——这刘太监跟本公子犯相,就想欺负欺负他!
屋外小薛大夫早就支起药炉,把臭蒿颗粒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众人帮着朱厚照服下,张永客气的请岳炎去旁边书房歇息。
岳炎明白,自己现在处于软禁状态,想全须全尾的离开林府,还得看朱厚照能否苏醒。
所谓臭蒿,就是黄蒿,后世获得诺奖的屠呦呦,就是从黄蒿里提取青蒿素,成为治疗疟疾的圣药。世人只知青蒿素,却不知青蒿素并不存于青蒿,而是在黄蒿中。
黄蒿还有一定的清湿热、消肿毒的功效,对朱厚照的外伤也有一定作用。
别问岳公子怎么知道的,电视里天天演啊!
已经到了掌灯时候,朱厚照那边还没有苏醒。
岳炎心里忐忑不安,第一次给人治病,病人竟然是太子朱厚照。虽然人家隐藏身份,但太子何等尊贵人物?若是电视里“贴胡子神医”说了假话,自己小命,还有全家性命也就没了。
岳炎心中慌乱有些坐立不安,心想若是真要死了,也得临死前出一口气。
请来刘瑾、张永,温柔的嘘寒问暖,搞得刘瑾手足无措,不知道这腹黑小子又要做什么。
“刘先生,刚刚小子莽撞害您受伤,张先生作证,小子给您赔礼了。”岳炎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真诚的让刘瑾也怀疑,是不是把这孩子想得跟自己一样心肠狠毒。
岳炎满脸愧疚道:“我给刘先生治伤。”
不等刘瑾答话,直接按在椅子上,饱饱蘸了碘酒,不管不顾在刘瑾脸上擦起来。
刘瑾疼得嗷嗷怪叫,嘴里骂声不断,张永忍着笑死死按住刘瑾,嘴里说着:“乖着点儿,让岳公子帮你治伤,还不识好人心的骂人!哎呦…你,你怎么咬人?”
碘酒擦过,岳炎好像忘记了要用烈酒脱碘,刘瑾脸上的肿胀是看着消退,可旁边却立即生了一层密密的小水泡。
看得岳炎那叫一个得意。
正闹着,钱宁闯进书房,直勾勾的盯着岳炎,眼睛通红浑身颤抖。
吓得刘瑾忘记了疼痛,颤抖着声音问道:“莫非主人出了意外?”
刘瑾又转头,像野兽一样死盯住岳炎,凶神恶煞道:“小杂种,今天让你全家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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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明太子私下江南
刘瑾说着就要上前抓岳炎衣领,却被钱宁一把推了个腚蹲。
钱帅哥单膝跪倒双手抱拳,语带哽咽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钱宁结草衔环报公子之恩!”
刘瑾顾不得疼,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那边张永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喝了岳炎的药,朱厚照已经退烧清醒过来,这会儿肚子叽里咕噜正着急“排毒”呢。
半晌过后,王鏊来到书房,拍了拍岳炎肩膀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感慨万千。自己屡次露出想收岳炎做学生的意思,可这小子装傻充愣,就是不吐口,难道还让自己这个三品大员亲自开口求你吗?
今天若不是岳炎,贵人性命不保——连神医薛铠都黔驴技穷了,这个屡现神奇的岳家小子,又一次让人喜出望外。若不是自恃身份,王鏊都想给岳炎施礼致谢。
岳炎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心说各路神仙发威保佑了,总算熬过了一关。
林知府哪儿去了?这个时候林世远当然要在贵人身边忙前忙后,邀功献宠呗。
知道实情的几个人都长舒一口气,此时纷纷过来答谢岳炎,彼此说笑客套,气氛轻松起来。
“岳公子,我脸上的水泡还能不能治?”刘瑾大煞风景的追问道。
……
太子为何会在苏州出现?
书中代言。今年正月朱厚照遇刺险些丧命,刚刚将养好些,带他长大的周太皇太后和大师傅吴宽先后去世,把个太子哭得痛不欲生,伤口又有崩裂迹象。
过了些时日,朱厚照箭伤逐渐好些,他的二舅舅、建昌侯张延龄登门拜访,说正月里张皇后曾在佛前许愿,若是太子能平安无事,自己将亲赴南京大报恩寺塑佛金身还愿谢恩。
可皇后身份尊贵不能轻易出宫,又赶上周太皇太后丧礼期间,如今太子已经康复,建昌侯问朱厚照是否该替母尽心,去趟应天府?
虽然皇后对太子不亲近,可朱厚照对母亲却孝心至厚。想着要替母还愿,就带上贴身太监刘瑾、张永和武功出色的锦衣卫两个千户钱宁、石文义,主仆五人偷偷下江南。
太子担心父皇那边若是盘问不好回复,张延龄拍着胸脯保证,陛下操劳国事,平时一年也见不得太子几面,这次他请皇后帮忙,一定不让陛下知晓。
朱厚照天生聪慧,却好奇贪玩,边走边玩,不知何时染上疟疾,在南京一病不起。
太子病重四处求医不可治,随从的“四大金刚”慌了手脚,张永有些鬼主意,说苏州有太子师傅王鏊,还有神医薛铠,不如赶往姑苏求治。几人一路狂奔,结果走得急了,朱厚照箭伤崩裂且日日溃烂严重,到苏州已经昏迷不醒。
张永的意思是去找王鏊,王鏊曾在詹事府担任左春坊大学士,是太子的师傅之一。可刘瑾私下跟林世远有些往来,以“太子驾到需知会当地主官”为由,主张先找林知府。
钱宁、石文义两个武夫没啥主意,刘瑾职在内官监身份贵重些,也就听了刘瑾的安排。
能救太子,这是天大的功劳,是以林世远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其他人,请来薛铠,不想神医束手并推荐岳炎,林世远这才去请王鏊。
太子微服私访,京城里只有詹事府少数人知道,在南京也没告诉任何人,苏州府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也不过王鏊、林世远和薛铠,连傲娇的小薛大夫都不知病人是谁。
……
回家时天色已黑,岳炎这一天又惊又累,那林知府光顾着在朱厚照面前献殷勤,早忘了自己这个“代班医生”还没吃晚饭。
肚子咕噜咕噜叫着,岳炎有些懊恼,可还没转出南街,就见大鼻子顾晰臣正坐在自家茶楼外抽着大鼻子吧嗒吧嗒掉眼泪。
“你也算是个男人,三天见你哭两回了。”岳炎撇撇嘴道。
岳炎对这个家姐的追求者并无恶感,拍开大门,让伙计端一煲“过桥米线”充饥,叫顾晰臣一起吃饭。
听顾晰臣说着今日事情,岳炎笑得岔气,把米线吃进了鼻子。
连续多日给岳思娥“送秋波”,招来的除了白眼就是冷脸。顾大鼻子心里思量,是不是路子错了?都说美女爱财郎…错了,是才郎,自己应该展露一下才学。
今日下午,趁着店里人少,三十多岁的“光棍”、大鼻子顾晰臣按住要蹦出来的心脏,走到坐在窗边卖呆的岳思娥身旁,狠狠清了清嗓子,声音颤抖的给岳思娥朗诵了一首特地为她写的诗。
这时齐云先生还未开书,店中也有些喧闹,顾晰臣这首诗诵读的如泣如诉、如云如雨,把个偌大的松月斋震得声响皆无。
“呱…呱…”屋外一只乌鸦不齿于顾晰臣的朗诵,满心不快的飞走了。
听到顾晰臣这超凡脱俗的“当众表白”,御姐岳思娥俏脸由白变红、由红变紫、再由紫变白,随后环顾四周张望寻找。
“岳小姐,您…您在找什么?”顾晰臣怯怯的问道。
岳思娥跑到矮台旁抄起御用木棒,回来劈头盖脸就打,顾晰臣连声怪叫着,噼里啪啦的被打出松月斋。
“想娶老娘?等你中了状元再说吧,等你下辈子再说吧!”岳思娥气鼓鼓的嚷叫着,整个松月斋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正在吃茶等听书的祝续等人,笑得拍着桌子、跺着脚,险些骨碌到桌子底下。
“谁敢笑?还有人想挨揍吗?”岳思娥叉着腰,用棍棒指着四周,吓得祝续赶紧正襟危坐,大声跟同桌书生道:“吃茶,吃茶,嗤…”
用指甲掐着自己的肉,祝续才没再笑出声来。
岳思娥紫红着俏脸,快步如飞的穿堂去了后院。
松月斋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笑声。
……
听顾晰臣抽着大鼻子哭诉,岳炎笑得把碗都碰掉地下,碎得叮当乱响。
没送笔、没送桌,只送过无数暗秋波,这次竟敢当众朗诵诗歌?
“岳兄弟,我就是想把这积蓄了三十余年的精…心血投到你家姐胸…身上,顾某何错之有?”顾晰臣满脸哀怨道。
岳炎忍住笑,好一通措辞道:“我家姐没读几年书,只是认识几个字罢了,你子曰诗云的给她诵念,她能听懂吗?”
“那,那我下次逐字给她解读?”顾晰臣不解的问道?
岳炎心说怪不得你三十多年打光棍,故意板起脸说:“我家姐虽已和离,但也要些面皮,你这番做派不就是当众羞臊她吗?”
顾晰臣挠挠头,心说自己的确不解风情,只想着表白得风雅一些,却伤了岳思娥的面皮,这下反而坐蜡。
“岳兄弟,那你说我还有机会吗,你能帮我吗?”顾晰臣一脸全是恳求。
“我家姐已经开出条件了。”岳炎两手一摊耸耸肩道:“要么中状元,要么下辈子,你选哪一个?”
送走满脸沮丧的顾晰臣,岳炎还在偷笑,却见齐婉儿端着羹汤款款走来。
见一地的碎碗瓷片,齐婉儿嗔怒道:“这一碗(晚)是你自己碎(睡)的,我可不赔(陪)!”
第48章:灾民进城传重病
私访江南的朱厚照还在林世远府上将养,林知府还算知恩图报,让府学给岳炎送了一个庠生的身份,如今岳炎也算有功名在身了。只不过算作增广生员,没有廪米可领,人家岳公子也不差这几斗小米好麽。
……
闰四月,吃树叶。
这多半年来,除了马神仙烧死蛇妖那一次,苏州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不仅是苏州,直浙各地旱灾严重,米价一日三涨,各地的灾民进入苏州境内的越来越多了。
苏州府已经下令在虎丘山下设置灾民临时居所,并开吴县永丰仓、长洲县东仓赈济灾民。
但是,府县的赈济能力远远不能满足灾民的需求,很多人都偷着跑出来四下乞讨求生,是以苏州城内大街小巷常常见到破衣烂衫的乞丐。
也常有灾民来松月斋、明月楼乞讨,岳家人心善,来者都多少给些吃食。
这一日岳炎正在松月斋听书,张九哥跑来说薛神医有请。
换了衣服来到薛家医馆,一个病人躺在长椅上连声喊疼。
“岳公子,这位乡邻名叫蒯通,是我苏州营造大家蒯祥的孙儿。”神医薛铠介绍道。
老薛大夫介绍,蒯祥是享誉大明的有功之臣。太宗朱棣迁都北京,听闻蒯家世代精通木工营造,征召年仅二十岁的蒯祥担任建造皇宫的“木工首”。皇宫正门承天门,还有奉天、谨身、华盖殿三大殿都是蒯祥建造,其官至工部右侍郎。
这番介绍也唤醒了岳炎的记忆,好奇的探问道:“传言蒯侍郎能以双手握笔同时画龙,合二为一、一模一样,技艺炉火纯青,不知这蒯通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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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苦着脸道:“岳公子莫打趣了,蒯通如今身染霍乱,老朽把治疗此症的古方都用了,却毫无用处,这次的霍乱与以往不同啊!”
我擦!岳炎心说,薛神医这是把自己用熟了?连蒙带赌好容易救了一回朱厚照,薛铠又来找自己求帮忙,不如薛家医馆改名岳家的算了?
见岳炎面色犹豫,小薛大夫又亮出三排银针,吓得岳炎转身就想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薛己连忙拽住岳炎,有些羞愧道:“《医学正传》曰‘治霍乱吐泻不止,针灸天枢、气海、中脘四穴,立愈。’可这次无论是家父的药石还是在下的针灸都毫无效果,蒯通的霍乱似乎不同一般。”
“这几日老夫已经连续接诊了多位霍乱病人,症状、脉象都与蒯通类似,只不过他重了一些。灾民入城者日众,霍乱若是流行,我苏州百姓将面临存亡之患。岳公子能施救,必是我苏州万民生佛啊。”薛神医还是比儿子会说话,把病情上升到关乎苏州百姓死活的高度,若是岳炎不救,那就将遭到万民唾骂。
可是,岳炎真的不会治病啊!
……
回到家中,岳炎很郁闷。自己屡屡施展神奇,如今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神仙一样的救星。可自己穿越而来,只想过些安静美好的富足日子,想过碎(睡)一碗(晚)有人赔(陪)一碗(晚)的日子,谁又是“万能型人才”,怎么出了什么事都来找我?
岳炎并非薄情寡义之人。苏州灾民聚集,岳炎已经带头捐出五百两银子买米赈灾——这已经是能拿出来的极限了。
能做的自己做了,可治病自己真的不擅长!
岳炎跟薛神医说了,很可能是灾民四处流窜,吃喝拉撒污染了水源,定是有人饮用了遭污染的水,才引发霍乱,也只能告诉薛神医,告知乡民近期不要喝生水。
离开薛家医馆,看着老少薛大夫失望的眼神,岳炎也只能摇头叹气。
岳炎还在为治病的事情懊恼,王文素和刘福急匆匆进来。
“公子,吴中四大家族联名抵制明月楼、松月斋,他们已经勒令乡民不再向咱们供应米菜了!”王文素满面忧虑道。
岳炎好悬没从椅子上蹦起来,香蕉你个芭拉,这是…“贸易禁运”吗?
……
吴中自古有门阀。
自东晋以降,无论哪个朝代、什么时候,以姓氏、血统为传承的门阀制度,牢牢掌握着朝堂政治,且繁衍千余年。
门阀政治虽然在唐朝灭亡之后就烟消云散,但这些高门贵姓只是纵论天下、掌控时局的机会少了,在民间依然是贵族般的存在。
当年唐太宗李世民,想让女儿与山东望族崔氏联姻,崔家只是血统高贵,在朝堂上早就没了发言权。可崔家嫌弃大唐皇帝汉人血统不纯正,且李氏不过是二流门阀,愣是拒绝了皇帝,可见门阀贵族的底气。
在吴县乃至苏州城,就有四大望族门阀,号称四大家族,分别是:朱、张、顾、陆,他们都是传承千年的大姓。
朱姓大族,祖上是西汉丞相长史朱买臣,在三国时还出了一位吴国的新城侯朱桓。
张姓大族,祖上出过孙权的太子太傅张温,而张温的爹,就是与蔡瑁一起被曹操咔嚓了脑袋的水军统领张允。
顾姓大族,发迹于后汉三国时的东吴丞相顾雍。
陆姓大族,带兵夷陵之战大败刘备七十万大军的东吴“社稷之臣”陆逊,就是他家祖宗。
除了四大家族以外,吴中还有范、余、姚、虞、吴、孙、钱、严等贵姓门阀,其中范氏,就是宋代文正公范仲淹的后人,只不过他们在吴中根基比四大家族稍浅些而已。
这些门阀千百年来如参天大树根深叶茂,如今南北二京、内外高官中也有不少他们的族人。
好巧不巧(该死不死),岳炎穿越到大明短短三个月,却把吴中四大家族得罪个干净。
朱秀即使是庶房那也是朱家人,典史张存是张家嫡系,顾应贤是顾氏年青一代的第一人,还有顾应则也是顾家的。如今四大家族被岳炎直接得罪了三个,而陆家这一代家主陆博渊是现任吴中商会的会首,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其他三家一起找陆博渊告状,他不会坐视不理。
岳炎又遇到了难题,而且这次是巨大的难题。
这四家名下在苏州多者有几千顷良田,少的也近千顷,大明商界最有赚头的钱、粮、盐、当的生意在苏州也被四家把持,他们号令一声谁敢不听?
松月斋的米线需要大米,明月楼的菜肴需要瓜果蔬菜、牛羊生鲜,四大家这一出“贸易禁运”就是堵死了源头,若是岳炎不低头认怂,岳家将一败涂地!
岳炎也曾听说过四大家族,可了解不多,听刘福介绍完,他也感觉到了千钧重压。
王文素说,四家不但限制向岳家出货,还越衙上告,到苏松巡抚那里告状明月楼违例售卖海鱼生鲜,这就是把岳家往绝路上赶了。
如果屈从四大家,岳家就要被他们始终死死压着,事事不得舒畅;可如果跟他们硬顶,眼看着就要关门歇业,甚至锒铛入狱。
两世为人的商业大鳄,岳炎三个月来第一次遇到商业危机带来的生命威胁。
“他们开出什么条件?”岳炎面色铁青问道。
“他们说…”王文素颇有迟疑。
“说!”岳炎斩钉截铁。
“第一,将张存释放出狱。第二,明月楼归还朱秀经营。第三,思娥重嫁顾应则。第四,岳家摆酒设宴向四大家赔罪。”王文素低头说道。
“四个条件缺一不可,若是有一个不答应…”
“不答应怎样?”
“要…轻则要把岳家赶出苏州,重则主犯削首、全家发配!”
“放他娘的拐歪屁!”岳炎第一次爆了粗口。
第49章:吴中望族困岳家
“缺一不可?本公子一个条件都不答应!”岳炎重重的拍着桌子道。
四个条件都触碰了底线,岳炎无法接受。
张存已经收监待斩,别说岳炎,连南督查院都很难翻案。
把明月楼送给朱秀,这简直就是讹诈。
阿姊再嫁给顾应则,那是顾家要找回面子,休妻打脸岳家。
摆酒谢罪,岳家有何罪可谢,岳公子还能抬头做人吗?
这种事情,林知府等官场人物并不好发声帮忙,而且四大家族也未必给他面子。苏州官员都是流官,四大家才是地头蛇,钱粮纳捐没他们帮衬根本推不下去,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目前的困局外力很难帮忙,只有岳炎自己去硬抗。看着自己的小身板,岳炎自问,能扛得住吗?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岳家现在面临的就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茶楼酒楼还能支撑多久?”想了半天,岳炎开口问道。
“松月斋的大米能支撑七天;果菜肉鲜不耐久存的备货不多,明月楼若是减少些菜品种类,还能撑个三五日。”数学家一脸肃容道。
“先撑着,我想想办法。”
二人退下,岳炎左右为难。
他把“敌我双方”的优势劣势分门别类一一摆开,又把自己能调动的资源和可以帮忙的官吏贵人们挨个想了一遍。不想还好,想清楚了岳炎更是沮丧。
除了蛎岈堆的牡蛎,岳家生意的所有进货被四大家控制的死死的;王鏊、林世远等人,有交往都不深厚,邝讷更是目的不纯,只有靠自己升过官的伍文定关系还算亲近,但以“伍大郎”的懦弱名声,他会出面帮忙吗?
从外地买粮进货?车马船行也大多归附四家,从外地采购,不说长途漫漫能不能被灾民海匪抢夺,这天气日渐炎热,果菜肉鲜远道运来苏州,也早就腐烂变质了。
没有了货源,买卖关张还在其次,四大家狠毒的把明月楼售卖海鲜和太祖“片板不得下海”的禁海令联系在一起,这让岳炎汗毛倒竖。
这几年灾荒不断民不聊生,朝廷对百姓违令下海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去年底宁波知府伍符坐视百姓下海捕鱼不管,被御史弹劾,伍符也不过是被弘治皇帝罚俸一月罢了。
但是朝廷和陛下的想法不时变换,这种事情不敢冒险,岳炎记得数十年后因为民船下海,浙江巡抚一口气杀了九十六人。
买卖海鱼海鲜的事情,民不举官不究,但御史言官们无风还要掀起三层浪,若是四大家借此联络某些人做文章,斩首和流放并非虚言恐吓。
四大家明显有高人点拨,前些日子的忍让只是积攒力量寻找机会,这一次连出重拳,就是要一击致命。
哎,本公子前些日子何苦跟苏松巡抚公子大脸盘子范长杰闹得不愉快呢?
难道,向来自负的岳大公子,真要栽个大跟头?
思来想去没有章程,却看见父亲满面春风进来,笑逐颜开道:“炎儿,你要有弟弟了!”
在薛大夫的神药…不,岳彬的努力下,马氏有了怀孕症状,小薛大夫把过脉,连声恭喜岳典史,称尊夫人有孕一月奇。
岳炎一个头两个大,岳家正在渡劫,母亲又怀有身孕。既不能让父亲扫兴,也不能让母亲为家里事忧愁伤了胎气,还得想尽一切办法度过眼下难关。
我太难了!
喜事临门,吴县典史岳大人并没有发现儿子有心事:“炎儿,上次的蚝油都用光了,为父又让派人去了一趟蛎岈堆,马上就要制作新一批调味品了。”
岳炎心中慨然,岳家的窘境暂时没有啥办法,不过蒯详的孙子有救了。
……
崇真宫在苏州城北,建于北宋政和年间,红墙黄瓦气势恢宏,但似乎修缮不力,各处都有破败景象。那块“崇真广寿宫”的匾额,也是马神仙成名之后才有善男信女捐助描金翻修的。
崇真宫历史上香火繁盛,到了明朝被洪武皇帝轻飘飘一句话,归了玄妙观管辖,这也是当初马道长气不过王道长的原因。
方丈室里热气蒸腾,神仙马舅舅背手歪着脑袋看岳炎在自己的丹炉里翻腾。已经失败了几次,马道长生怕外甥弄坏了这只传承数百年拙雅古朴的丹炉——马神仙还想靠它得道成仙呢!
室内长宽各一丈,是曰方丈。
父亲提起蚝油点醒了岳炎,这位大明“发明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岛国*****….哦不,动画片!其讲述的就是科学衍进历史。
片子里介绍,包括牡蛎在内的各种贝壳,是科学文明最重要必需品的先决条件,磨成的贝壳粉在各个基础科学领域都有重要作用。
舅舅这里炼丹用的原料琳琅满目、“货品”齐全,岳炎不用就是浪费了。
把家中的牡蛎壳磨成粉,尝试着用各种温度烧制,连续烧了七次,结果出来的都是黑黑的一团。岳炎有些懊恼,心说爱情动画片还是不靠谱,不如看看*****。
“炎儿,能否用昆布包裹粉末降低温度,再烧来试试?”看了半天,马神仙犹豫着插嘴道。
其实马道长并不知道岳炎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多年炼丹经验告诉他,岳炎想烧制一种东西,但是炉温太高难免变成灰烬。如果用潮湿的昆布包裹,或许有帮助。
岳炎心中暗叹,舅舅关键时刻还是能帮上忙的。
这一次小心的把包裹了海带再尝试煅烧,出来还是灰烬,不过颜色淡了一些。
“再来!”连续的失败激起了岳炎的好胜心,一定要烧制成功。
第二次包裹三层海带,烧了半个时辰,结果并未烧透贝壳粉。
第三次包裹两层海带,烧制一个时辰,又失败。
直到第四次,还是两层海带,又降低了些炉温,才显露出晶莹剔透略带光泽的浅灰色粉末。
岳炎心说就是它了。
动作…咳咳,动画片里说贝壳粉经过煅烧,生成的贝壳粉末对大肠杆菌、沙门氏菌和黄色葡萄糖菌都有极强的杀灭作用,而前两种就是造成霍乱的元凶。
……
“薛院使,小子只能做出这个,或许能治霍乱,只是如何使用还请薛院使和小薛先生求证。”岳炎恭敬的把“神药”递上去,设备简陋,他也没法分离贝壳粉膜,只能让老少薛大夫想办法。
薛神医瞪大了眼睛,心里全是不可思议,这小子又造成了什么“神药”,真的能对霍乱有效?
不过上次岳炎能治好朱厚照,薛铠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既然岳公子说能治病,就一定能治。
身边恰好有个“试验品”,小薛大夫“不怀好意”的瞟了一眼躺在一边皱眉揉肚子的蒯通。
大明著名建筑家蒯祥的孙子,成为了岳炎神药的一号人体试验品,在跑了几次厕所后,已经走不得路了的蒯通,终于让薛铠找到了最合适的剂量配比和用药方式。
“岳公子,这药也不收钱吧?”小薛大夫嬉皮笑脸的挠着头道。
“不收钱,用完了还有。”岳炎噘着嘴答道。
“那这药唤作何名?”薛己好奇问道。
“叫…就叫‘泻立停’吧!”岳炎没好气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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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邝员外定计纾困
吴越坊的一处深宅大院里,陆家家主陆博渊刚刚送走了另外三家家主,悠闲地躺在罗汉榻上,接受美妾的捶腿服务。
陆博渊是陆逊一脉嫡系,今年七十有二,五短身材、一对招风耳尖嘴猴相,若是岳炎见了一定会说他是猴子成精、只长心眼儿不长个。
身边的美妾嫣红只有十八岁,是他刚刚在入城的灾民中“买来”的,老狐狸就喜欢这个调调。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陆家经营千年,到他这一代根深叶茂。长子在京城担任工部员外郎,次子任南太仆寺卿——也就是伍文定老丈人的顶头上司。陆博渊三个女儿,都嫁入官宦人家,族中子侄辈多有官吏商贾,是吴中各大家族的翘楚。
几个月来,朱、顾、张三家不断找他诉苦,要撺掇着一起修理岳炎,老头子都暂时按下。没牵涉到自家利益,没必要惹麻烦。
当岳炎一楼月明姑苏城的时候,陆家感受到了威胁。
苏州城酒楼饭庄,原本四星辉映,八仙居是张家的产业,醉姑苏是朱家的买卖,剩下两处聚贤庄和今朝醉都是陆家的生意。
明月楼异军突起,打破了旧有默契格局,一枝独秀让另外四家生意惨淡,客流稀少。
一两处酒楼的生意兴衰并不能撼动陆家的根基,但心机深沉的陆博渊敏锐的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岳家小子绝非凡品,一个多月内连出奇妙手笔,已经是公认的商界新星,而且有了势不可挡的意思。
若是让他就此做大,苏州城真的要改天换日了。
因此,在其他三家的不断恳求下,陆博渊“终于答应”,要出手修理岳家。
以老狐狸的性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杀,就是要把岳家的崛起铲除在萌芽状态。
跟几位家主喝了几次茶,陆博渊以吴中商会的名义,下令苏州城各处不得做岳家生意,否则就是跟四大家作对。
会首下令谁敢不从,其他范、余、姚等家只得照办,就连普通的菜农肉农也受到威胁,若敢私下与岳家交易,今后就不让他们租种四大家的田地。
对岳家的出手时机,老狐狸选的非常准,岳炎生意刚刚步入正轨,正要蓬勃发展之际,此时下手无异于把苗头扼死摇篮之中。
他也知道岳炎有些本事和人脉,但对于陆家这样千年门阀来说,跟岳炎亲近的几个人,对自家都微不足道。
打定主意,也盘算好了进退,陆博渊这才要一口吃下岳家——摆酒请客能解决问题吗?
让岳家托门路放了张存,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需真要了岳炎性命,把岳家赶出苏州、赶出南直隶就好!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全都是吴中陆家天下,哈哈,哈哈哈…”老狐狸陆博渊面上不露声色,心里美得很。
……
这几日岳炎辗转反侧,吃不香睡不着,眼看着消瘦下来,岳家人关心问询,但岳炎左右不说,也嘱咐王文素刘福保守秘密,一切照旧如常。
齐婉儿也焦急万分,不知道岳公子是出了什么状况,心里七上八下乱琢磨:
是丢了银钱?公子从来不爱财如命。
是忧国忧民?别瞎扯,公子就不是那种人。
是爱上谁家姑娘,害了相思病?嗯,有可能,莫非是…鄢雨凝?
心情不好,岳炎也没心情跟人闲扯。想了想只能去跟邝讷商议,这便宜叔叔上次找自己开“形势分析会”,还没给听课费呢!
跟邝讷在他后院茶轩坐着,廊下挂着个名家制的竹制鸟笼,里面八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窗外有一池荷花,旁边种着芍药含苞待放,爬墙虎布满的院墙,透过月亮门能遥遥的看见巨大假山群。
老少两个“鬼机灵”已经很熟络了,自然不用虚与委蛇周旋几番。
上次“酒后诉衷肠”,邝讷暗示自己是二皇子朱厚炜的人,其实存了“授人以柄”的心思,总让人看不到首尾,谁敢跟你交心?
听了岳炎的开门见山,邝讷面上古井不波,轻轻拨动茶盏,吹着热气喝茶。
“小炎,四大家不想给你留路。”邝讷幽幽说道。
岳炎心说废话还用你说?嘴里却说着:“邝叔见多识广、见惯了惊涛骇浪,我岳家小买卖该怎么渡过难关呢?”
邝讷放下茶盏,定了定心神说道:“四个条件一个也不能答应,即使做好了三个,只张存出狱一项就让你陷入绝境。”
岳炎点头,邝讷的想法跟自己一致,老狐狸的眼光不比自己差!
“你有什么想法?”邝讷突然反问道。
岳炎心说我要是有好办法还找你请教?不过这两天他也琢磨出些路数来,索性跟邝讷探讨一下。
“灾情严重,米价继续上涨是必然,我认为第一步还是需买米买粮,以备后患。”岳炎轻轻扣着桌子,显然经过深思熟虑。
“不错,买粮必须是第一步。”邝讷喝了口茶放下,赞许道:“如今米价已经破了一两五一石,往年这时也就是八九钱,看行情还要见涨,不论有无四大家之事,都得未雨绸缪。”
岳炎也端起茶盏,微笑着冲他眨了眨眼:“有办法,我却没门路啊?”
邝讷心说,臭小子给自己挖了个坑,在这儿埋伏我呢。但岳炎已经开口,邝讷又是江南大粮商有方法进货,也就卖个人情。
“我安排人从湖广买二十船米过来给你,不过咱可事先说好,这价格…”邝讷也轻轻叩了下桌子,眼里闪出商人专有的狡黠。
“邝叔说了算!不能让您亏了,您也不能算计我不是?”岳炎也是狡黠一笑,又把皮球踢给了邝讷。
邝讷暗叹一口气,被这娃娃吃得死死的,自己确实不好意思跟他多要,赚些小钱也无趣,索性把人情卖到底。
“这二十船我按进价给你,路费我也帮你出了。”邝讷想了想,又说道:“但你要保证今后每月吃下我十船粮食,价格随行就市。”
邝讷是商人,要做人情也要做买卖。他半卖半送二十船粮是让岳炎记得这个人情,几十船粮食他还是送得起的,为的是今后跟岳炎的合作
同时,邝讷还想着借此机会,打破苏州的垄断。
苏州的粮行,被陆家和顾家把持着,邝讷始终被苏州粮行拒之门外。如今有了岳炎要脱困的契机,邝员外也想就此打破限制冲进来,顺手牵羊分一杯羹。
岳炎没细想邝讷的算盘,但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苏州府也在四处买粮赈灾,邝讷给自己的价码必然公平,也吃不了亏,嘴上自然是千恩万谢。
“菜蔬之类我没有涉猎,从外阜运来徒增靡费、也不划算。不过现在的局面重点是脱困,应天府货品集中,你有什么路子?”
“应天府?”岳炎醍醐灌顶一般,惊喜道:“这块我想办法,嘿嘿,有个大胖子正求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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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吴四宝求医救父
岳炎说的大胖子,就是大胖子吴四宝。
明月楼开业后,吴胖子见天儿缠着岳炎让他帮忙,请神医薛铠给他父亲应天府尹吴雄看病,并请马神仙禳福求寿。岳炎根本不甩他,现在有了拿捏他的尺寸,自然好办。
不过,维持营业只是表面问题,所有的核心是贩卖海产,这是四大家族抓到的岳家死穴。
“苏松巡抚范雪庵,我与他交往不厚,但卖个面子可以拖些时日。”邝讷面露难色道:“我试试吧!”
岳炎知道,邝讷能提出来就一定能办到,只不过给自己演戏,让他欠人情罢了。
邝讷给的纾困三计,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比如蔬菜从应天周边运来,既不新鲜也不经济,再比如四大家举报卖海鱼,苏松巡抚也不能视而不见,还要承受着随时被御史言官弹劾的危险。范雪庵即使答应帮忙拖延,也要担着天大的干系,这个人情不可谓不大。
但是,岳炎眼下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只要有了时间就有机会腾挪运作,先让四大家的气焰弱了再说。
感谢了几声岳炎要起身告辞,却见邝讷有些不快的说道:“这就走啊?”
岳炎心说,六月债还得快,刚帮了忙就要回报了。
“上次太子之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岳炎委婉暗示,“形势分析会”的人情就算了。
“咳咳…”邝讷不说话,咳嗽两声喝口茶,其实碗里早就见底了。
还不够?岳炎暗暗吐槽,噘着嘴道:“应天府可以开个‘明月楼’分店,按邝叔的章程,我六你四!”
之前二人定的是三七开,岳炎都没答应,如今岳公子爽快的又让出一成,可见他焦急到什么程度。
明月楼已经开张二十多天,纯利竟然是令人惊讶的一千多两,按照这个数字,四成股子一年收益七千两有余。更何况以南京的富足,或许将更超此数,岳炎拿出这样的条件,不能让邝讷不动心。
看着岳炎离去的背影,邝讷连连摇头,心说其实我想问的是你对我女儿感觉如何。
不过,一年能有近万两银子进账,也算好的。
女儿啊,爹暂时对不起你了,下次再找机会帮你探问岳炎心事,好麽?
……
回到松月斋,依然是满坑满谷,百姓们并不知道岳家正在面临着血雨腥风的考验。
齐云正在台上说书,岳炎充耳不闻。
其实,通过这几天,他也在琢磨着把生意做到苏州之外。姑苏城美则美矣但格局有限,而且一棵树上吊着总不是个长远之计,还要三条腿…不,多条腿走路嘛!
岳炎想把刘福派到南京做掌柜,明月楼厨头柳南表现得不错,厨子徒弟们都被他带成了手,是时候放出去独当一面了,再给他派几个徒弟过去,也能撑起来生意。
但是,蚝油这个核心机密谁来掌握?马氏怀孕,阿姊和齐婉儿更不能让她们单独出去。想来想去也没个合适人选,岳炎心说自己身边可用的人还是太少,接下来要培养和选拔人才了。
企业发展,以人为本!
正在盘算着,张九哥已经把大胖子吴四宝请来了。
看着吴胖子这一身打扮,岳炎噗嗤笑了:“吴公子,这是刚从那个船娘身上爬起来啊?”
又被岳炎说准了,今日张九哥四处打听,最后在山塘把个白日宣淫的吴四宝抓了个正着。
听说岳炎有请,顾不上船娘的幽怨眼神,吴胖子提起裤子就走。
这吴胖子是个有心计的,他知道三国时曹操听说许攸前来,故意穿错了鞋来迎接。这次见岳炎,为了显示自己的急迫和狂喜,故意扣串了衣扣,就想让岳炎看着狼狈调笑两句,关系却悄然拉近了。
“岳兄,可是薛神医和马神仙给了回信?”吴胖子急吼吼问道。
“我明月楼急需从应天府购买各色菜蔬瓜果、肉蛋禽畜。”岳炎不接他的话,硬邦邦道。
“要多少?”吴胖子立刻跟上思路,爽利的问道。
“二十车!”
“何时要?”
岳炎笑眯眯凑近吴胖子的脸,说道:“十车到日,薛神医出发;二十车全到,马神仙启程!”
“一言为定。”吴胖子喜上眉梢,站起来转身就跑。
“货到付款,运费你出!”岳炎追在后面喊着。
“全都赠送,不收分文!”吴胖子边跑边摆着手,声音远远传过来。别看他胖,跑起来真灵巧。
……
……
四大家族给的期限只有十日,三条计策只是缓兵之计,如何彻底纾困,甚至报仇呢?岳炎想闭门谢客仔细盘算,却屡屡被打扰。
连续几日,薛神医那边不停讨要“泻立停”,岳炎没时间做药材,就委托了马神仙。马神仙也真对得起岳炎,材料是铁铖亲自给送去,但药却要自己一炉一炉的炼,舅舅也是拼了老命,三天不眠不休。
岳炎也在盘算要派去南京的其他人手。邝讷说干就干,已经派人去南京找寻合适位置,两家都要出人。
除了刘福和柳南以及几个厨子,还有伙计跑堂,甚至打手…咳咳,护院家丁,派谁去岳炎都要细细琢磨。两处买卖还是如此火爆,岳炎心想那个大鼻子顾晰臣最近怎么不来了,店里少了这个免费的劳力太可惜了!
吴胖子那边儿也真是利索,第三天二十车果菜全部运到了,吴胖子想一次把薛神医和马神仙都请去。
岳炎让吴胖子回去等信儿,先跑去崇真宫,推醒了好容易躺下睡觉的舅舅。看着马神仙一头乱发眼神涣散,全无神仙模样,岳炎也是心有愧疚。但为了岳家生计,咬着牙让舅舅立即跟吴四宝去南京。
先让薛神医去,再请马舅舅,岳炎也是存了私心的。
马神仙的底,岳炎心里最清楚,哪有什么禳福求寿的本事?没看他自己还天天炼丹求长生求成仙么?
让薛神医先看病抓药,等吴雄好了些再让马神仙变魔术,借的是薛铠的高深医术。只要病情好转,无论吴雄还是吴胖子,根本分不清是薛铠的医术高明还是马神仙法术神奇。
岳炎这招,太孙子了……
不过,禳福求寿这事儿,本来就没个标准。多活一年、一个月算成功了,可多活一天、一个时辰就算失败吗?再说,以马神仙的故弄玄虚本事,吴雄只要不当场咽气,接下来呼吸的每一口气,马道长都可以说成是自己帮着求来的。
就是这么牛,谁让马神仙名气太大呢?
吴胖子的执行能力太出众,先让手下骑快马回去送信搜集货物,自己到南京连夜都不过,亲自看着装车,又带些应天府衙役亲自押车马不停蹄送来。
吴胖子知道,救了老子命,就是救他自己,未来前程还需要吴雄再帮着压阵几年。
三天二十车,而且各式各样品类齐全,绝不为了凑数缺上几样,这让岳炎也无话可说。
因此,岳炎特别嘱咐马神仙,去到南京先不要着急作法,找借口先拖延几天,等薛神医看完病吃过两天药再禳福,马道长满口应承。
马神仙这边搞定了,岳炎去请薛铠。没成想薛铠头摇得像拨浪鼓。岳炎非常不满,帮你这么多次怎么求你一件事都不答应,薛铠无奈的闪开身子让岳炎自己看。
满屋子病人躺了一地,都在皱眉揉肚子,还有几个上气不接下气。
“药完了。”小薛在一旁痴呆着喃喃自语。
“药这么快又用完了?”岳炎不解道。
“不是药用完了,而是苏州要完了!”薛己带着哭腔说道。
岳炎瞪大了眼睛看向神医薛铠。
薛铠无比沉痛的对岳炎宣布:“苏州城爆发了严重的瘟病,不但有霍乱,还有瘟疫,一齐横行。”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岳炎抬头看天,万里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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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薛神医悲天悯人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苏州城内官吏富商还在喝酒享乐,而大批的灾民却无人在意。
苏州城内的一府两县都在调派人手维持苏州安稳,疏导灾民到指定地点领赈粥,岳彬也多日不着家,带领衙役在街面上忙活着。
可僧多粥少,每日都有灾民饿毙在粥棚左右。
为了有口吃喝能多续命几日,灾民们冒着进大牢的风险纷纷涌入城内乞讨。苏州城外饿殍遍野,苏州城内乞丐成群——甚至他们还盼望着进大牢,至少不会被饿死。
岳炎听说,为了活命,甚至有灾民扒开刚刚下葬的新坟……
大灾必有大疫,灾民的四处游走加剧了霍乱和瘟疫的传播速度,短短十几日,已经有几百人染病,数十人丧命,而这趋势有愈演愈烈之势。
令人揪心的是,这一次的疫情也太过特殊,竟然霍乱、瘟病两种棘手的病状同时出现,让薛家父子也顾此失彼。
薛铠已经上报苏州府,可林世远这几天光忙活着伺候朱厚照,哪有精力管灾民死活?
岳炎皱紧眉头。如今薛神医父子忙得团团转,要去林世远府上给贵人诊脉,还要忙活着满医馆的病人,两人每日只能合眼不到两个时辰。
看着明显消瘦的薛铠,岳炎欲言又止。可吴胖子那边车马备好,就等薛神医启程了,自己若是失信,不但四大家族的坎过不掉,还要多一个实力雄厚的仇人!
想着屋里病人太多怕自己被传染,岳炎拉着薛家父子到院里说话。
“薛院使,病人可有高低贵贱之分?”岳炎问道。
“当然无分别。”薛神医慨然道。
“既然并无分际,为何薛院使只为普通乡民治病,而不愿替应天府尹救命呢?”
“这个……”
岳炎偷换了概念。其实他也在忙活着那位贵人,只不过数量庞大的普通百姓和灾民让他们更忧心,也因此被岳炎引上歧路,让薛铠感觉自己真的只重视普通病人,而忽略了危重的官吏病人。
“都是一条人命,黄泉路上无贵贱!”岳炎又补刀一句。
薛铠还算不糊涂,马上醒悟道:“这里病人众多,老朽离开几日又有多少人会死于疫病啊!”
见薛铠没上套,岳炎立刻换了个思路,问道:“那请问薛院使,您天天在医馆守着,又能多救几条性命呢?”
薛铠又是呆了。
这几天下来,虽然医治了不少病患,但全靠岳炎的“泻立停”治疗霍乱,自己的本事的确没治好几个病人,该加重的加重,该死的一样死掉。
看着陷入沮丧和颓废的薛神医,岳炎有些不忍。几十年来,薛铠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认为自己是个老废物。
“老朽不知所措,还请岳公子指教。”稳了稳心神,薛铠把希望放在岳炎身上。
接下来又到了岳炎的忽悠…哦,演讲时间。
他半真半假给薛神医分析现状,让薛铠觉得自己离开几天并没有太大影响,甚至还会因此拯救一条人命。与其陷入眼前乱局,还不如离开一段时间整理思路,寻找医治疫病的方法。
岳炎又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天天守在医馆,跟小薛大夫一起治疗染病的乡民,让薛神医放心去救人,冷静去思考。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岳炎意犹未尽道。
已经入巷的薛神医深以为然。
“但是,老夫若是离开,医馆这边真的能行吗?”薛铠还是有些迟疑。
“最难报答父母恩。新甫先生(小薛)也到了该独当一面的时候了。”岳炎信心十足道:“再说,薛院使还不放心我岳小子的医术吗?”
说这话,岳炎为没有脸红而表扬了自己。
……
……
第二日清晨,岳炎破天荒的早起,梳洗停当就去医馆帮忙。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这是岳炎的做人准则。
薛神医已经启程应天府,岳炎、张九哥还有十个岳家家丁在医馆照料病人。只要是被诊断为霍乱的,都按薛神医的既定方法用药,岳炎特别嘱咐所有人戴上手帕遮掩口鼻,勤洗手。为此还特别安排了三个家丁看守,谁违反了就棍棒伺候。
午时未到,松月斋的堂头穆涛跑来,说王大人林大人来了,让赶紧回去。
穆涛是刘福培养出来的跑堂,刘福要走了,岳炎也就着意培养他接任,看起来还有些灵性。
跟小薛大夫说声抱歉,岳炎小跑着回到茶楼,却见几个人已经在二楼最大雅间里坐下。朱厚照居中,王鏊和林世远分坐左右,刘瑾、张永站在旁边伺候,钱宁和石文义根本不在雅间,分别在楼梯口和茶楼门外护卫。
在茶楼外,岳炎也看见了十几个明显是穿了便装的衙役紧张的警戒着。
“听说是岳公子救了朱某性命,在下特意登门致谢。”朱厚照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年轻人恢复快,倒不显得病殃殃。
岳炎心里不爽,谁家登门致谢像你这样大咧咧的坐着,一不起身,二不抱拳,三不施礼的。
不过刘瑾和张永客气了不少,主人说致谢的话,他二人代表朱厚照深施一礼。
岳炎嘴里说着不敢不敢,只是歪打正着而已。说得刘瑾直拿白眼翻他,意思是怎么着,我家主人给你练手了?
岳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这位大明太子。头戴公子巾,身着湖绸儒衫,衣饰简单朴素,看起来也就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打扮。
但是,这白面少年生了一张瓜子脸,剑眉长目高鼻小口、说不出的玉树临风、倜傥洒脱,身上自带着上位者的气场,自小被饱学大儒们教育的儒雅大气。
朱厚照是个小帅哥。只是眉宇间有一抹戏虐人间的狂悖不羁,这是对岳炎不屑,还是与生俱来呢?
“抬上来!”朱厚照一挥手,林知府的两个家仆吃力的端过来一个托盘,打开红布让岳炎观瞧,放着十两一锭的二十只金元宝和厚厚一沓银票。
明太祖朱元璋曾经规定,金银兑换比例为1:4,但是如同那本长了毛的《大诰》和放在茅厕擦屁股的宝钞一样,早就被民间唾弃。大明民间金银兑换基本为1:10,这二百两黄金就价值二千两,那厚厚一沓银票估计不会少于三千两。
太子出手阔气,因为未来大明天子的命更值钱!
岳炎偷眼观瞧众人,几人面色平和,只有知府林世远抄着手,嘴角在微微抽动。岳炎心中好笑:这钱肯定是林知府出的,他在那儿肉疼呢!
“贵人过了!”岳炎淡淡一笑,道:“小子并无甚大本事,您平安渡险一则是自有神明保佑,二则是薛院使的医术高明,小子不敢贪天之功。”
岳炎心说,这钱是绝对不能拿,一方面拿了林世远能心疼死,另一方面拿了钱人情就没了。岳炎正处在生死难关,说不定能让朱厚照伸手帮一把。
打着这个心思,岳炎坚辞不纳。
“我就说了,这小子无甚神奇之处,还是靠薛院使…”刘瑾在旁不屑插嘴。
“住嘴!”没等他说完,朱厚照板脸打断他,接着又柔声对岳炎说:“你救了我命却不收钱,是觉得钱少,还是另有所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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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歪打正着喜朱照
岳炎的心里瞬间打了无数个转,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现在两下还不熟络,贸然提出帮忙的请求,被拒绝了就没有回旋余地。
而且岳炎也听出来了,刚才朱厚照这话看似不带烟火气,实则已经有了恼怒,似乎感觉岳炎不识好歹、太过贪心。
“小子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是家父常常教导,一事不能受二赏。”看了看朱厚照,岳炎又转向林知府,道“前几日府尊大人已经赏赐了小子庠生身份,今日贵人的赏赐是万万不能再受了。”
“哦?”朱厚照的脸色丰富了一些,原本以为这小子心高气傲或者所图太大,没想到却是因为受过赏而拒绝,不由得高看了岳炎一眼。
朱厚照自小锦衣玉食,对着黄白之物并无兴趣,但面前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民间小子,面对五千两重金竟然不动声色,这份气度也让人佩服。
心里想着,朱厚照的面容也变得和善,林世远那边偷偷长吁一声、又擦了额角的汗水,连忙让家仆端下去。又岔开话题,吩咐岳炎把米线端上来给贵人尝尝。
“过桥米线”的故事又被林世远声情并茂的讲述了一遍,朱厚照等人并不在意,等到汤煲上来后,自然是刘瑾先尝。
岳炎盛了一碗递过去,厚厚的鸡油盖着浓汤不见半丝热气。
刘瑾大大喝了一口汤,立即被烫得满口生泡,差点儿把汤吐到朱厚照身上。强忍着咽下去,直觉口中嗓中火辣辣一般,一时间脸上衣服上全是热汤鸡油,难过的涕泪横飞。
岳炎心中偷笑:你刚刚插嘴,现在就烫你的嘴!揣着欺负刘瑾的心思,岳炎刚才故意没有告诉他要小心烫。
之前岳炎立过flag,见刘瑾一次打一次。今天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意思也没有理由动手,烫他个满嘴开花也算对得起“誓言”了。
看着刘瑾已经肿得像猪肠一般的嘴,王鏊和林世远都憋着笑意,朱厚照和张永却肆无忌惮的哈哈笑出声来,气得刘瑾只能流着眼泪翻白眼瞪岳炎。
喝了一口汤,吃了半碗米线,朱厚照连连赞叹鲜美绝伦。
“岳家小子的明月楼,菜肴更是精彩,要不要也试试?”林世远给岳炎甩了个眼色,谦恭的对朱厚照说道。其实这也是感谢岳炎刚刚帮他省下了五千两银子,让贵人与岳炎多接触几次,也算他报答岳炎的方法了。
“再说吧。”朱厚照兴致缺缺的应付着。
生在宫中,什么美食没见过?虽然也觉得米线味道甘甜可口,但朱厚照并不是老饕,口舌之欲并不强烈。
楼下齐云的书也开场了,听了一会儿朱厚照也没有太大兴趣。说了一会子话,朱厚照本想告辞离开,却不想门外穆涛探头探脑的,被钱宁按在地上连声告饶。
“放他进来。”朱厚照吩咐一声。
来岳家答谢,抓岳家人实在不妥。
“你为何鬼鬼祟祟?”张永抢先问道。
张永先说话是为了不给刘瑾借题发挥的机会。
救回主人性命,张永打心底感谢岳炎,今天又见他拒收重金,还让刘瑾吃瘪,心里又是敬佩又是开心。是以见岳家小厮被钱宁抓了,赶紧开口给他个解释的机会。
见岳炎也谦卑的伺候在旁,一屋子大人物的气场压得穆涛有些喘不过气,岳炎不满的白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事,快说。”
“我…就是来禀告公子,蒯先生给您的谢礼送来了,问问公子放到哪里?”穆涛怯怯道。
听说是营造大家、前工部侍郎蒯祥的孙子,朱厚照来了兴趣。在京城,他天天看着、住着蒯祥的“作品”,也很好奇蒯通送来什么礼物。
岳炎挠挠头,暗骂了句我擦,一不小心挠到朱厚照的痒痒肉了。
话说蒯通被岳炎的神药“泻立停”治好了霍乱,感动的不要不要,屡次堵着门要答谢岳炎,送这送那的都被岳公子拒绝了。
可蒯通不死心,问岳炎想要什么,岳公子灵机一动,画了张图纸问蒯通能不能做出来。
蒯通盯着图样看了半天,傻傻的不知何物,岳炎说照着做就好,并且明确告知了具体的材料。
怀了报恩的心思,蒯通几日不眠不休,今日终于完工,亲自送了过来。
朱厚照连连发问,岳炎也无可奈何,只能前面引路,带着几位大人物来到茶楼后院。正当中摆着一张长一丈五、宽一丈左右的奇怪桌子。
桌面铺着一层毡毯,四周略高过桌面,用软木镶边儿,桌上抠了六个大洞,下面连着竹网。桌上正中还摆着十几个木球,一些刷红漆,一些刷绿漆,另有一黑一白两只木球,旁边还摆着一个三角架子和两根长杆。
“这是何物?”朱厚照兴奋的问道。
“这个…这个叫台球!”岳炎连连摇头道。
感觉到大明的日常太枯燥,岳炎想丰富一下业余生活,就画了图纸让蒯通给自己造一张台球桌!
台球在十四世纪的鹰吉利被发明,球开始是用象牙制作。但那个成本太高,据说一枝象牙只能做五个球。
本着节省的原则,岳炎让蒯通用铁木做球和球杆,颜色也只分成简单的红绿两种,白色是母球,黑色自然是“黑八”!
这个简易版的台球,在大明是绝无仅有的发明,岳炎就是贪图享受才做了这个,谁成想自己还没“剪彩”,就遇到了更爱玩的朱厚照。
熟读史书岳炎知道,朱厚照并非记载的那般不堪。连开创天朝的老人家都对朱厚照赞赏有加,显然他是被某些人刻意抹黑的,但被谁抹黑岳炎并不知晓。
虽然朱厚照并不昏聩,但他天生贪玩,对所有新鲜事物和玩的东西都充满了无穷的好奇。
如今,朱厚照对这个奇怪的桌子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迫不得已,岳炎只能介绍了台球的玩法,还亲自演示,跟朱厚照打了几盘,让少年贵人一下子爱上了这项“贵族运动”。
岳炎知道,台球是保不住了,自然要孝敬给贵人“朱照”,他唯一祈祷诸天神明保佑的,就是朱厚照千万别把自己也带走——台球是俩人玩的好麽!
“岳兄弟,你跟我回林大人府上可好?”朱厚照还是好死不死的问出了这句话。
从“岳公子”到“岳兄弟”,朱厚照的态度亲切了不少啊。岳炎心想,果然是贪玩的,救他命不如给他个“玩具”,史书上这一点没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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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深明大义赈灾民
岳炎当然不能跟着走,他岳家还在生死线上挣扎呢。
当然,刘瑾更不希望岳炎跟去林世远府上。
花了阵功夫,又把张永、钱宁“培训成才”,岳炎这才逃过朱厚照的“魔爪”。只不过岳炎在教授的过程中,“不小心”用球杆尾部重重的捅了一下刘瑾的肚子,疼得刘太监满头大汗却不敢声张——谁让你站得那么近呢?
《东邪西毒》里张学友怎么说的来着?“你刚才站得位置太帅了,俺情不自禁的踹了一脚…哦,是捅了一杆!”
……
……
四大家族的十天期限已到,陆博渊指使人来岳家闹事,都让铁铖带着家丁狠狠的修理一顿,然后被岳典史以聚众闹事为由抓了起来。
已经撕破脸,还顾什么颜面?以前张存就是这么欺负我家的好麽!
岳家家丁们无比兴奋,好久没拿到赏钱了,只觉得打了十几个人太不过瘾,期盼天天有这样的美事儿。
陆博渊又带了另外三家家主一齐去苏松巡抚那里上告,可衙役们说范大人不在苏州,让他们过几天再来。
收了邝讷的“孝敬”,范雪庵自然两不得罪会做人。
可是,暂时的平稳并不意味着绝对的安全,岳炎正在策划一件大事,不但要一举解决悬在头上的利刃,还要给四大家族沉重的一击。
薛铠和马神仙都返回苏州,幸好马神仙…不,薛神医手段高明,吴雄大人的病情有了明显好转,他还神奇般的到应天府理政了一天,吴家千恩万谢两位神人,又奉上重金。马神仙犹豫着想拿,被薛铠悄悄捅了一下才遗憾的放弃。
薛神医说这是受人所托不为金钱而来,马神仙也只能更拽一些,说方外之人不看重身外之物,为吴府尹禳福是因缘际会。吴胖子感动的五体投地,亲自送两位回来,还顺便又给岳炎送来二十车新鲜果菜。
薛铠偷偷跟岳炎说,吴雄已经病入膏肓,现在不过是修补之法罢了,岳炎也知道实情,只说尽力就好。
……
灾民还在不断增多,瘟疫传染的速度也不断加快,这几天岳炎分别在平门外和阊门外开设粥棚,邝讷送来的前十船粮米,除了给松月斋留下少量补给,其余都被岳炎拿去赈灾。
看着遍地饿殍和面黄肌瘦的灾民,岳炎也被深深触动,主动做些事情能让心里好受些。
瘟疫眼见着弹压不动,城中已经有几百乡民被传染霍乱,苏州府终于重视起来,求薛神医想办法——苏州若是瘟疫控制不力,知府大人是要被弹劾的!
薛神医还没有什么主张,马神仙突然站了出来,他下书林知府,要为苏州百姓祈雨,并禳福驱瘟神。林世远一听就来了兴致,这时候谁能出手,都是自己…咳咳,苏州百姓的大恩人!
闰四月十九,姑苏驿上次搭起的法台再次热闹起来。
岳炎告诉马神仙,这一次的表演一定要控制规模,疫病和霍乱本来就传染迅速,若是再搞人群聚集,反而会增加病患的人数。
因此,林知府只邀请了几位身在苏州的高官,以及当地的士绅代表作为见证,岳炎自然也要到场观摩,看看新教的几个“魔术”,舅舅表演得如何。
时间紧任务重,岳炎来不及教更复杂的,只能在视觉上增强冲击力。
还是那座三层法台,还是道童拱卫七星,林知府等高官还是在三层法台上见证。只不过台下少了太多人。岳炎刻意的跟这些人拉开了距离:保证安全距离,防止疫情传播嘛!
天色暗下来,月朗星稀没有一丝云彩。众人心中忐忑,这种天气下要是马道长能求下雨来,就是天大的奇迹。
今天的马道长装扮与以往不同,没有挽起道髻,而是披发赤足、身穿仙衣,给人的感受又是不同。
下面,请欣赏魔术表演!岳炎又在心里给舅舅报幕。
马道长的神奇舞步再次上演,岳炎看着心中暗赞,舅舅的舞蹈技艺越来越娴熟了,除了星位踩得更准,又增加了视觉效果,转身、甩袖、抬腿、出剑,动作优雅连贯,仪态华美大方,如神仙下凡一般飘飘然。看得众位大人和士绅们纷纷点首称道。
开场表演完美结束,进入正式环节。
第一个节目,灭火点灯。
这就是岳炎当初给舅舅表演的,用醋和碱面混合产生二氧化碳气体,没有液体流出却能灭掉烛火,而且瞬间又用火折子隔空复燃了蜡烛。
这个魔术特地在林知府等大人们眼前完成,看着空空如也的壶嘴竟然能熄灭烛火,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表演完毕,马道长特地嘱咐一句:“烛火复燃、仙人当空,诸位莫要高声说话,恐惊了仙驾。”
一众官员点头如捣蒜。
第二个节目,摩擦生电!
马道长脚踩罡步,跌跌撞撞的来到舞台…不,法台中央,从身上掏出一块皮毛,嘴里掐诀念咒不知说些什么,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马道长的衣服竟然无风自动,更不可思议的是,马神仙披散的头发竟然根根倒立起来!
众人赶紧捂住了嘴巴,生怕发出声响惊扰了天上的神仙。
这个魔术更没有技术含量,皮毛里藏着个硫磺球,摩擦生了静电而已!
又是一通忙碌,马道长突然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众人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搀扶,却见马神仙又颤巍巍似乎很艰难的站起身来。
“诸位神仙息怒,贫道知罪了,只求神仙明示,错在哪里!”马道长看似喃喃自语,其实已经清楚地把每个字送到众人耳中。
“童儿,上油锅!”马道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喊了一声:“罢罢罢,拼了这条老命,贫道也要为苏州百姓讨一个公道!”
第三个节目,油锅取物。
硕大的油锅被端了上来,为了安全,或者是为了不让人看出猫腻,马道长并没有邀请林知府上前探看。
油锅下架起火堆,马道长舀出一勺泼在旁边的火盆上,腾得升起一团烈火,林大人点头,果然是热油!
马道长脱下仙衣赤裸右臂,一番掐诀念咒,见油锅已经沸腾,毫不犹豫的把整个臂膀都伸进油锅里!
“啊!”众人忍不住吓得大叫,某个胆子小的官吏,现场已经晕了过去。
片刻功夫,马道长右臂从油锅里抽回,高高举起完美无瑕!
“好啊~~”
“马真人果然神仙附体~~”
“我苏州百姓有救了~~”
虽然人数不多,但欢呼起来的声响和气势,丝毫不比当日差多少。
已经入眠的乌鸦再次被惊醒吓得飞走,心说怎么又来了?
油锅捞物,也是小把戏。油和醋按3:1的比例放入锅中,沸腾的是醋而不是油,温度不高谁都能伸手下去。
这个魔术马道长开始还不敢演,直到岳炎亲自试了,还按着他的手伸进去,才信以为真。当时马道长面色还算平缓,只不过裤子有些微微潮湿。
众人欢呼雀跃,只有林世远发现情况不对,连忙阻止叫好,上前问道:“马真人,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马神仙此时满脸悲戚,声音颤抖:“神仙不佑,神仙不佑啊!”
“马真人勿要自责,这次不成下次再说。”林世远以为求雨失败,连忙安慰马道长。
却见马道长猛地一甩头发,单手向天,语调哽咽:“天惩,这是天惩啊!”
众人具是震惊,天惩?惩罚谁?为何要惩罚?
马道长把右手摊开,亮出从油锅里取出的一块木牌,上写八个篆字:“为富不仁,倒行逆施!”
林世远彻底懵圈,用眼神向马神仙求助。
马道长环顾四周朗声悲戚道:“神仙说我苏州有人为富不仁、倒行逆施,这才降下惩罚,旱我苏州、疫我苏州!”
众人大惊失色,带着哭腔问是谁造孽,有没有人能破解灾祸。
马道长悲天悯人的看着众生,突然转身向着岳炎一指,厉声喝道:“他,就是他,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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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铁肩担道救时局
天色昏暗。岳炎并没有注意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就在那群士绅见证代表里。
这种热闹,怎么能少了爱玩的朱厚照,当然还有“四大金刚”。
马道长怒发冲冠手指岳炎,刘瑾马上说早知道岳炎是个妖孽,果然被神仙指出来了。
“闭嘴,神仙还没说完呢。”朱厚照呵斥道。
岳炎也被舅舅的表演吓了一跳,心说你这是入戏太深超常发挥啊。这没有铺垫就进入高潮,搞得像岳炎为富不仁似的。
见群情激奋要去揍岳炎,马道长这才接着说道:“只有这个周颠仙人再传弟子,能救黎民于水火,能解苏州之危难!”
马神仙,大喘气!
……
……
林知府对马神仙的话半信半疑,不过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岳炎屡次出人所料,也让林知府对他抱了一些期待,下令一府两县所有官吏在府衙议事,姑且看岳炎能玩出什么花样。
只一夜之间,苏州有人倒行逆施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百姓们义愤填膺,都想知道到底是哪个为富不仁,叫嚷着要把这人的皮扒了。
如今的苏州城实在惨不堪言,苦日子过久了就盼望着救星。马神仙的话让百姓和灾民有了希望,认为只要搞掉这些祸国殃民的,苏州灾祸就能立刻解除。
府衙“开会”,林世远把赈灾抗疫的事情全权委托岳炎。岳公子也当仁不让,假意推辞几下就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因为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组织这样的“大型战役”——全方位、多层次的“拯救苏州战役”。
岳炎分析,现下的局面,看似一团乱麻,解决方法只要十五个字就能概括。
平奸佞、赈灾民、靖治安、断舍离、保供应。
平奸佞,当然是马神仙说得为富不仁之人,把他(们)找出来,给苏州百姓一个交代。
赈灾民,想尽办法筹集粮食,设粥棚赈济灾民。
靖治安,灾民流窜,难免生出祸端,组苏州民团,配合两县差役保证城内正常秩序,防止小人作祟。
断舍离,疫病需要特殊诊治空间和方式,该舍弃就得舍弃。
保供应,前方打仗,后勤保障一定要及时跟上……
向林知府请示后,岳炎开始分配任务,把大家分配成几个工作组。
赈灾组:由苏州府秦同知牵头,长洲县孙知县、吴县王县丞、以及马神仙负责筹集粮米,开设粥棚,道纪司、僧纪司统统上阵监督放粮。
医疗组:由薛铠薛己父子挂帅,陆推官、府县医学、阴阳学、养济院,以及大小医馆的郎中们参与。
靖安组:伍文定和岳炎在灾民中选择青壮,组建民团,配合两县典史维持苏州秩序。
后勤组:苏州府另一位韩同知掌总,会同长洲县主簿负责。
所有工作,由林世远统筹指挥,岳炎居中调度。
岳炎虽然只负责靖安一项,但其他几个组他都要参与,至于为何要专门负责组织民团,岳炎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府县差役,干活不上心,本乡本土的顾虑也多;而苏州卫所,那些府兵们不趁机浑水摸鱼就算烧高香了。因此靖安的最重要力量,就是民团。
灾民是负担也是财富,岳家的家丁就是这些人组成的,岳炎需要铁铖出面亲自训练民团,为岳炎后面的打算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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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干就干!
苏州府从浒墅关解来第二批课税银购买粮米,马神仙号召乡民有钱出钱有粮出粮,富绅大户看着神仙面子纷纷解囊。
出乎意外的是,鄢雨凝姑娘竟然给苏州的各位文士公子们下帖,在明月楼包场请客,雨凝姑娘亲自献艺歌舞,也就是类似于后世的慈善晚宴。
大脸盘范长杰、大胖子吴四宝、陆大同、顾应贤、祝续等人都被她一一约请,也算实现了她自己“约请各位公子”的诺言。
范大脸吴四宝之流并不缺钱,雨凝姑娘的帖子让他们感到有面子,鄢雨凝又给每位公子单独敬了杯酒,大家就借着捐款赈灾的旗号慷慨解囊,一顿晚宴下来共筹集赈灾银二千五百五十七两,粮米一千一百余石,大获成功。
有个插曲,雨凝姑娘满眼春色的给顾应贤敬酒,顾举人竟然看得呆了,酒杯落地也浑然不知,让范大脸等人好一通嘲笑。
这一天的餐食费用,岳炎免单!雨凝姑娘坚持要付钱,岳炎想了想让她直接把一百两计入赈灾银,自己又给凑够三千两。
医疗组那边,岳炎拿出了自己的治疗方案,在虎丘山设立三层防疫隔离区。
第一层在山顶云岩寺,所有被确诊的病人在此集中隔离治疗,不许自由走动,由民团组严加看管进出,医士统一配送药物食品。
第二层在前山“千人石”,小薛大夫等人搭起帐篷组成“战地医疗组”,统一配发食物、药品,为病人诊治。
第三层在虎丘后山,所有灾民被统一安置在这里,也由民团和衙役混编维持秩序,不得随意外出窜访。岳炎下死令,跑出去一个灾民或病人,民团全体抽十鞭子。
在虎丘前山的万松堂,薛神医亲自坐镇“指挥部”,统筹安排治疗事宜。
按照薛铠和岳炎设计的诊疗方案,霍乱病人吃岳炎的“泻立停”配合汤剂固本培元;疫症病人吃薛铠的“清瘟凉药”。
岳炎下令,不允许喝生水,不允许随意便溺,找到无论男女皮鞭伺候。
所有病人和疑似病人,甚至灾民的粪便都统一收集,深挖掩埋,病人的用品和医疗器械,蒸煮后用烈酒消毒。
后勤组从西山岛采来大量生石灰,在各个隔离区之间厚厚的撒上,尽量阻止疫病的传播。
岳炎又适时的拿出了口罩这一发明,还用粗竹筒发明了流水洗手桶。
岳炎告诉大家,在秦朝就有专门的“厉迁房”,汉平帝刘衎也曾建造过“防疫医院”。对于暂时的隔离,一定要做好病人的安抚工作,同时也要有“专政工具”,两手都要硬。
口罩出现在中国,最早是在二十世纪初期,当时东北爆发严重的鼠疫。伍连德制作出中国的第一只口罩,大大降低了鼠疫的传染几率。
苏杭盛产绢纱,后勤组征召民妇日夜赶工,制作口罩。
岳炎给苏州百姓编了一套民谣:
防控疫病千万条,佩戴口罩第一条;流水洗手很重要,成效胜过吃补药;尽量不往人群挤,三尺距离最安全;家里通风很要紧,疾病传播无踪影。
无踪影!
……
伍文定出面选拔青壮灾民,民团由铁铖带队日夜操练,平时就在苏州城各处靖安地方。民团里也有个别炸刺儿的,被铁铖带着岳家家丁都收拾的服服帖帖,十几日日下来受到苏州百姓的“严重表扬”,赞其纪律严明,与百姓秋毫无犯,被称为“铁军”。
后勤组是重要环节,岳炎告知林世远,要大量采购皂角、澡豆,其实大明已经有了肥皂,只不过价格昂贵,这么大的需求量,苏州府也供应不起。
另外,岳炎还要求林知府不断的供应蛎蚜。
看着苏州府送来,在姑苏驿里堆积成山的牡蛎,岳炎岳彬开心的不要不要。
岳炎不发国难财,但是制药的“废弃物”牡蛎肉,岳炎还是不能浪费的。由家丁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岳家,马氏、岳思娥带着齐婉儿不分昼夜的炼制蚝油、蚝粉。齐婉儿已经被看成岳家自己人,就参与到了蚝油制作的最机密环节,把个邻家女孩开心的睡觉都笑醒了。
岳彬、岳炎和马神仙,在姑苏驿建起高炉,日夜赶制“泻立停”。
……
“岳公子,有人进虎丘拒绝戴口罩!”一个民壮来报。
有人竟敢违反岳公子的规定?岳炎急匆匆赶过去,只见是女扮男装的王月彤正在千人石,跑前跑后的忙着搀扶病人送药送水。
岳炎勃然大怒,大喝一声:“绑了,本公子要亲自打她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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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悲催刘瑾揍皮鞭
小萝莉王月彤,听说苏州全城都被动员起来抗灾抗疫,就想着自己能不能也伸把手,当然也有小女孩好奇的心思。
虽然王鏊一再叮嘱不许她出门,但自幼被父母宠溺,又有哪个婢女家仆敢阻拦她?
赈灾她不会煮粥也搬不动米袋,后勤做口罩不会女红,更不可能扛着棒子上街巡逻。思来想去,萝莉来到虎丘山,看见医士们正在照顾病人,就跑过来帮忙。
有民壮告诉她岳公子有令,进入虎丘必须戴好口罩。可小萝莉从来跟岳炎作对,他说什么本姑娘坚决不听。民壮没了办法这才去禀告岳炎。
做隔离、戴口罩、勤洗手、喝热水,这是岳炎下的死命令,谁敢不从无论官民一律先抽二十鞭子。
今天王月彤犯到岳炎手里,那还不新仇旧怨一起了解?
让人把王月彤捆在树上,岳炎心里乐开了花,跟萝莉玩捆绑、皮鞭,还是比较新鲜的。
板着一张脸…哦,戴着口罩看不见,岳炎拎着皮鞭,恶狠狠的过来,空中挥了几下皮鞭啪啪啪直响,王月娥吓得一脸震惊。
亲自给王月娥戴上口罩,岳炎装腔作势道:“林府尊授权本公子全权负责,谁违反了号令就要受罚。”
“呸,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王月彤手脚受困,不甘心的扭动着身子,反唇相讥道。
王月彤并没有害怕,她并不认为岳炎敢动粗。
岳炎哪管那些,抡起皮鞭就抽,当然,都落在树上。
“啪啪啪”,这几下皮鞭带着风声,呼啸着重重落在身旁,把个小萝莉吓得咧嘴大哭。
“死岳岳,臭岳岳,你敢欺负我,我…我告诉我爹!”小萝莉梨花带雨哭得一塌糊涂。
岳炎确实不敢真打王月彤,也没想到吓唬了几下,小萝莉就涕泪横飞,就放下鞭子,瞪着眼又吼了几声。
“你,你还敢凶我?呜呜呜…”王月彤委屈极了。
这边正闹腾着,后面不知为何又吵闹开了。
岳炎回头,见刘瑾、钱宁陪着朱厚照也来了虎丘山。
苏州抗疫,全体官民日夜不眠,这朱厚照少年心性,却当成了猎奇瞧热闹。前几天在苏州大街小巷转腻歪了,今天特地来虎丘山。
民壮让三人戴口罩,朱厚照对这个东西非常好奇,就戴着左右转圈,感受着不一样的体验,而刘瑾是矮鼻梁,戴着口罩呼吸不畅,就拿了下来。
民壮上前阻止,刘瑾又岂能让几个灾民吓唬住,正在斥骂不已。
“谁让你不听号令的?”岳炎冷哼一声斥问道。
朱厚照有些尴尬,这些天玩着岳炎送来的台球上瘾,对其印象颇佳。可今日见面岳炎竟然毫不给面子,朱厚照挠挠头不知如何应答。
“戴口罩不仅是为了抗疫,也为了大家不受感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战场!”岳炎毫不留情,正容道:“到处都是病人,若是不小心感染了时疫,怎么得了?”
“岳家小子好生无礼,怎么说话!”刘瑾针锋相对,也是扯着尖嗓子嚷嚷。
“绑了!”岳炎不跟他废话,直接吩咐民壮。
民团众人见三人衣着不凡,犹豫着不敢上前,岳炎瞪了一眼,还是憨货铁铖,二话不说上去踹翻了刘瑾,张九哥再次发挥他绑人的绝技,把白胖的刘瑾绑成个粽子。
“主人,他打狗也不给您面子!”刘瑾被按着口不择言,眼含期盼的看着朱厚照。
不等朱厚照发话,岳炎指着后面树上的王月彤,冷声道:“那个就是王侍郎的亲生骨肉,违反抗疫号令,也让我绑了,刚刚打完鞭子。”
王月彤远远听见,眼前一亮,心说岳炎还是心疼我的,眼泪吧差的如捣蒜一般点头,证明确实是王鏊的骨肉,确实挨了打。
王月彤今天又变成男装萝莉,所有人都以为是个小子。
“哦…既然连王师父的儿子都挨了打,那我们也不好违反号令…”朱厚照有些迟的道:“刘瑾,你就吃些亏吧。”
朱厚照贪玩却并不糊涂,知道苏州抗疫赈灾是大事,自己各处私访不仅是好奇,也存了体察民风的意思。若是自己带头不听号令,被人知晓告诉父皇和母后,自己难免受责罚。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朱厚照心说刘瑾啊,你就暂且忍着吧。
京城行刺事件,刘瑾替太子挡了两支弩箭,也是险些丧命,因此朱厚照对他颇多回护,不过在大是大非问题面前,朱厚照还是分得出轻重。
岳炎也不说话,拿过皮鞭就狠狠抽了二十鞭子。岳炎力气小,打得刘瑾脸上手上出了几道血印,屁股上衣裳也被抽碎。
岳炎亲自打,也是有些想法。
这刘瑾不是一般百姓,谁动手难免被他报复,而且轻重不好掌握。自己抽他,下手轻些、找肉厚的地方打,也是给朱厚照一点颜面。
反正本公子已经发誓,见一次打一次了不是?
刘瑾被打得满地打滚哭爹喊娘,岳炎是照着他屁股打的,可是谁让刘瑾左右躲闪呢?打出了伤痕也是自找的。
朱厚照皱着眉头转过脸不看,钱宁倒是面色从容,心里佩服岳炎敢作敢当,什么人都敢打。
鞭子抽完,岳炎这才换了脸色,柔声对朱厚照道:“这里太危险,都是危重病人,每日死三两个平常事。古语道贵人不立危堂,您也是身份贵重,应自持体面,不该来这里玩耍。”
不知不觉的,岳炎竟然用上了师父教训徒弟的语气,但朱厚照却听得连连点头,还跟岳炎一抱拳,面带羞愧道:“给小岳哥添麻烦了,我们这就走。”
岳炎救下自己性命,嘴上说得轻松其实朱厚照心里还是无比感激的。自己是未来大明的皇帝,岳炎这份功劳堪比救驾,哪能不念着岳炎的好?
更何况,他的那个台球,实在太好玩了,朱厚照甚至生了把他带回京城的心思。
马道长作法求雨,这几天朱厚照在苏州街头看到的忙碌景象,知道都是岳炎的有序指挥,心中更是生了不少敬意。
今日自己确实莽撞了,贸然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岳炎刚才说错了,古人原话是“天子不居于危堂”,朱厚照自己就是未来天子,当然明白岳炎是一片好心。
从岳公子到岳兄弟,现在的称呼变成“小岳哥”,也意味着他对岳炎的态度悄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
送走了朱厚照,也对刘瑾怨恨的眼神视若未见,岳炎亲自给小萝莉松了绑,拍拍她的后脑勺,虎着脸道:“别哭了,这是你小孩子家玩的地方吗?”
“我就是想来帮帮忙。”王月彤低头嘟着嘴…咳咳,戴着口罩看不见,幽怨的道:“你才小孩子呢!小岳岳,我一定告诉爹你欺负我。”
岳炎眼前好似一团乱麻,心说我什么时候跟后世那个说相声的胖子同名了?再说你即使告状也得说清楚是什么事,欺负你?让你爹误会了咋整?
岳炎还在好言相劝王月彤,却见邝讷急匆匆赶过来。
“小炎,出大事了,我们的粮船被海匪劫了!”
岳炎又想骂人,这还有天理吗,做点儿事儿咋就这么难呢?
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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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探虎穴一上半洋沙
答应给岳炎送来二十船粮食,邝讷在扬州就有存货,先运来十船。随后又派人去华亭采购——湖广太远,岳炎催的急,只能先从周边想办法。
邝讷叮嘱手下越快越好,家丁们赶时间就冒险走了海运,结果刚进长江口,就被一伙儿海匪劫了。
还不错,海匪心情好,只劫财,不劫…哦,没要命。家丁们赶紧回来报信。
听邝讷说是半洋沙的海匪劫了,岳炎倒吸一口凉气,菊花不由自主的又紧了紧。
十船粮食不是小数目,这不仅是松月斋急需的,也是苏州最需要的。
怎么办?
岳炎思来想去没有好办法,憨货铁铖听了,就想招呼民团抄家伙杀上半洋沙。
“你有船吗?”岳炎斥了一句,憨货才又变得蔫头耷脑。
打打杀杀铁铖没的说,但去人家施家老巢要粮,可不是光有武力值能解决的。岳炎叹了口气,还得自己亲自去一趟。
……
……
跟邝讷要了条小船,岳炎带着铁铖和张九哥奔赴半洋沙钱营,船刚到岸边,藏在芦苇荡里的小喽喽就冲上来拿刀架住脖颈。路上岳炎再三叮嘱铁铖,上岛之后万事以和为贵,切不可轻易动粗。
被捆绑着来到聚义厅,见施天泰正在跟一群海匪喝酒吃肉,屋里吆五喝六的乱糟糟。
看见岳炎来了,施天泰咧嘴一笑道:“这不是岳家的傻公子吗?怎么,主动来我半洋沙靠窑了?我的军师位子还给你小子留着呢。”
施天泰睥睨着眼睛看岳炎,却发现了后面的铁铖,连忙正色抱拳道:“杀鞑子的英雄也来了!”
铁铖不屑的把头扭到一旁,冷哼了一声。
“来人,上酒,给铁英雄接风!”施天泰呼喝手下道。
施天泰一则对铁铖无武功是确实佩服;二则也要把憨货高高捧起来。不然自己比武随便就输给个阿三阿四的…施二英雄还是要脸的!
“喝就喝,怕你啊?打架都不怕你!”憨货瓮声瓮气的说道。
岳炎心说这憨货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酒上来了,用坛子倒了九海碗,岳炎铁铖张九哥每人三碗。
被松了绑,铁铖活了几下手腕,说道:“小孩子不会喝酒,我代了!”说着咕咚咚连喝了六大碗,碗碗见底。
“好酒量!”施天泰喝了一句彩。
岳炎好一通不爽,心说张九哥是小孩子不会喝酒,本公子也是未成年好麽,憨货就不能把自己的三碗也喝了?
岳炎酒量不深,被群贼硬逼着喝了三碗酒,小脸绯红一片。
岳炎本想寒暄几句,结果直接被施天泰打断,心说海匪都是直肠子生的?就不懂个人情世故,客人上门还带了四筐礼品,怎就不知客套两句?
“老子没闲心听你扯淡,说吧,进寨作甚?”施天泰哪管他岳炎自我感觉良好,撇着大嘴道。
“前几日我岳家的几艘粮船路过贵地,不小心…不小心得罪了半洋沙的好汉,还请高抬贵手。”岳炎斟字酌句的说道。
“哦,你家的?”施天泰哈哈大笑起来,聚义厅的海匪们也是笑翻了一片。
施天泰突然把脸一板,撇嘴道:“当日说是邝家的,昨日来个人说是吴县陆家的,今天你又说是你家的?这十船粮食到底是谁家的?”
岳炎心里一动,怎么还有陆家的事情?这几天派人暗中盯着四大家的举动,不料陆家还有这小动作。
可陆家为什么要打这十船粮食的主意呢?
来不及多想那么多,岳炎信口道:“呵呵,莫管是邝家还是陆家,都是帮我岳家运粮,还请施二英雄帮帮忙。”
“帮忙?”施天泰又笑一声道:“带‘高鞭子’了吗?是‘麦色儿’,还是‘老铁’?”(注:带钱了吗?是黄金还是白银?)
“二当家,咱能不能好好说话,我听不懂这买卖怎么谈?”岳炎没给面子怼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施天泰不怒反笑,让岳炎感觉这二…英雄莫非就喜欢被人骂?
“我就喜欢谈买卖,说吧,你有什么主张。”施天泰摸着络腮胡子,颇感兴趣的问道。
“小子这次带了二百两银…”
没等岳炎说完,施天泰不耐烦的摆手打断,怒喝道:“二百两,你当我半洋沙是叫花子吗?”
一船粮食大致二十石,十船二百石,现下米价已经涨到二两一石,正常售卖也能换400两银子,施天泰还是识数的。
岳炎这次故意没多带钱。
自己不是冤大头,米钱已经提前付了,若要自己再按市价买了,还不如再找邝讷运些回来。
能带一半的钱,也是看着松月斋的大米即将告罄,苏州赈灾的米也不多了。
岳炎这次来并不是买粮,而是谈交易。
“二英雄切莫急躁,小子这次来是谈买卖,也没说是金银交易啊。”岳炎双手一摊,一脸无辜。
“呵呵…”施天泰抱起肩膀,冷笑道:“不拿金银,莫不是你还真惦记着我山寨的军师位子?”
“你若愿上山,这十船粮我不收分文奉还,给你岳家小子个三当家的如何?”施天泰挑着眉毛看岳炎。
施天泰这些日子也听到些岳炎的传闻,他没想到那个贩运三船蛎蚜的傻子,竟然在苏州闯下如此大的名声,还有人说他是什么大明文宗。施天泰认不得几个字,不关心狗屁文宗武宗,岳炎有脑子能赚钱是他最欣赏的。
听说岳炎的酒楼茶楼震动苏州,施天泰直拍大腿,后悔当日不该放他走。
“二当家莫要玩笑,小子是真心谈买卖。”岳炎无奈道。
施天泰又摸起他的络腮胡子,一脸邪笑道:“谁跟你说笑?我就是相中你这个人儿了。”
说得岳公子菊花紧了又紧。
犹豫再三,岳炎还是提心吊胆的对施天泰说:“二英雄,咱俩能单独聊聊吗?”
……
聚义厅后屋,施天泰箕踞而坐,岳炎恭敬的站在他身前。
“二哥!”岳炎腆着脸套近乎。
“咱俩没那么近,各色人我见得多了,嘴里喊得越热乎心里越狠。”施天泰冷了一声,夹了他一眼:“有什么话直说。”
施天泰心道,一会儿二英雄,一会儿二当家,现在又来个二哥,为何听着这么别扭呢?
怎么都是二呢?
岳炎撸了撸袖子,表情极为丰富,道:“二哥,你有儿子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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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翻云雨吴县变天
次日清晨,岳炎带着一身酒气的铁铖、拉着张九哥带船回苏州。
想着昨天跟施天泰的一番对话,现在岳炎还是心惊肉跳。
为了能带回粮船,岳炎吹了牛皮,心里盘算这大饼自己可怎么圆回来?
天晴气爽云淡风轻,看着十船粮食,岳炎很欣慰。
这一趟没有白来。苏州城里还有人嗷嗷待哺,这次可以一举解决苏州的灾民和疫情,岳炎心满意足,臭屁的想着完成了这个任务,林知府该赏赐自己点儿什么呢?
或者,自己要些什么呢?
粮船刚刚靠岸,突然不知从哪里杀出一队官兵。没错,不是衙役,而是大明卫所官兵!
来人二话不说就把岳炎和张九哥按倒在地,铁铖刚想反抗,见岳炎连使眼色,也只好束手就擒。
憨货非常不满,跟着岳公子,两天被绑了两回。
船夫都是海匪假扮的,他们领了二当家命令,帮忙运粮过来,不料刚上岸就遇到官军。
几个傻一点儿的海匪抽出钢刀,骂咧咧的冲了上去;十几个精明点儿的,直接跳水逃匿。
二百多个官军盔明甲亮,三两下就把海匪砍翻在地,砍死两个,生擒三个。
“伍叔,这是何意?”岳炎抻着脖子恼怒的问道。
站在身前这位四品武将,岳炎只是眼熟想不起是谁,但他身后还站着伍文定。
“小子,还想找垫背的呢,你的案子犯了!”那名武将拍了拍岳炎的脸蛋儿,冷森森的道。
伍文定并没有说话,只是冲他微微摇头。
“伍大人,咱们这趟差事不赖嘛!”武将回头冲伍通判笑笑。
大明文贵武贱,是以这位四品打扮的武将对伍文定也很客气。
“带走!”伍文定面无表情的发号施令。
……
吴县大牢,灯火昏暗、气味难闻,岳炎很熟悉。
三个月前,他来这里看过父亲。
而今,他就被看押在吴县大牢。
按说,以岳炎所犯的罪责,应该在苏州府牢或者苏州卫看押,但伍文定坚持,那武将也就卖了个面子,这才送到吴县牢。
岳彬是典史,牢里给他安排了单间,还有狱卒服侍,只不过习惯了美好生活的岳炎,哪能遭这种罪?
“通寇?”岳炎张大了嘴巴,眼珠差点掉了下来。
“没错,若案子坐实,你就是斩首的罪。疏通些关系,你家人的命或许能保下来,但你父亲的典史也当到头了。”伍文定一脸忧色坐在岳炎对面,迟疑片刻道:“陆博渊点的你!”
“陆博渊!”岳炎眯着眼睛,面目狰狞。
……
伍文定介绍说,陆家家主陆博渊到备倭都指挥使王宪大人那里报官,说明月楼东家岳炎私通海匪,还说这几天海匪会给岳家送来十船粮食。
王宪大人对岳炎也是有所耳闻,这些日全靠他指挥若定,苏州城的灾情和疫情才逐渐趋缓,苏州百姓都念着他的恩德,岳炎怎么会通匪呢?
陆博渊信誓旦旦,说不信可以带一队官军在码头埋伏。
岳炎等人果然被抓了正着。
带兵捉拿岳炎的是捕盗佥事胡瀛,马神仙第一次在姑苏驿杀蛇妖的时候,他就在法台上,岳炎远远见过,所以看着眼熟。
这十艘粮船,都是海匪的快船改扮的,被活擒的三个水手也招供是半洋沙的,这就基本坐实了岳炎通匪的罪名。
……
……
岳炎盯着四大家,四大家也在监视岳炎。
四大家抵制岳家生意,不贩卖米粮果菜,并没有困死岳炎。售卖海鲜之事,苏松巡抚那边左右拖着就是见不上面。
两连击打空,老狐狸陆博渊又心生一计,让人盯紧邝讷。
果然,邝讷在偷偷为岳炎运粮。
第二批粮食要到货的消息就是陆博渊让人放给海匪的,而且在被劫走的第一时间,陆博渊就派人去了半洋沙。
陆家根深叶茂,黑白两道都有些往来,跟施家兄弟也素有来往。进匪寨后陆家信使说粮食是自己家的。
陆博渊知道施天泰不会轻易送还,因此说了几句软话,花重金把空船赎了回来——只要带走空船,岳炎运粮就必须用贼船,这是老狐狸算定了的。
只长心眼不长个的陆博渊,不会白活七十多年,他确信岳炎一定会把粮食讨回去。只要岳炎运粮,就只能会用贼船和海匪,这通匪的罪名岳炎百口莫辩。
“若是岳炎要不回粮怎么办?”站在陆博渊身旁的三儿子陆宽,有些担忧的问道。
陆博渊三儿三女,这个小儿子没有功名,就留在身边培养,将来好接任陆家家主和各处生意。
陆博渊捋着没有几根的短胡子,发出如鹰隼般难听的咯咯笑声,道:“岳家小子要不回粮船,又怎么配做你爹我的对手?”
陆博渊轻轻叩着罗汉榻,幽幽道:“这一次,还不一把赢回来?”
……
……
“大意了,还是大意了!”岳炎心说。
岳炎感叹,千年门阀大姓,底蕴和谋略都不是自己这个暴发户能比的。陆狐狸年老成精,自己又把精力都放在赈灾抗疫上边,虽然对四大家也有些防备,还是被人算计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出去,只有自己在外面才有腾挪的空间,但如今还有机会吗?
“伍叔,你有什么章程?”岳炎问道。
“这三天,陆家上下打点,加上海匪已经画押,翻案很难。”伍文定啧啧感慨。
两人正说着,外面响起哭哭啼啼的声音。岳炎抬眼一看,是父亲岳彬带着刘福和齐婉儿来探监。
父子俩相对无言,心中全是感慨。
三个月前,就在这个单间,岳炎探视父亲,谋划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逆转,不但救出岳彬,还让他当上了吴县的第二号实权人物。
时异事异,如今变成了父亲探望儿子,可这一次岳彬却毫无能力。
三天时间,岳彬的头发白了一半,眼窝深陷、黑漆一片,显然夜夜难眠。
作为父亲,岳彬非常自责,儿子能逆转乾坤,可如今自己却像个废物一般,只能帮儿子在牢里舒服一些。
可,自己这个典史又能当多久呢?
岳炎下狱的消息,岳彬交代严格保密,绝对不能让马氏知晓,她怀着身子,要是有个好歹……
今日来看岳炎,两父子不知下次何时再见。岳彬已经接到谕令,明日苏州府开堂审理岳炎通寇案,之后将转押苏州卫牢,再之后就押送南刑部等待开刀问斩。王县丞也暗示自己,丢官保命,或许是最佳选择……
“炎儿,为父无能……”有如生死之别,岳彬声音哽咽,喉结不自主的颤抖着。
岳炎替父亲擦去眼角的泪痕,自己鼻息也有些加重。
他感受到了父亲对自己的爱意关怀,感受到他无能为力的沮丧,也感受到了他即将失去儿子的悲戚和绝望。
“爹!”岳炎轻轻唤了一声。
岳彬身躯一震。
从岳炎穿越到这个世界,三个月来这是第一次喊“爹”,也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呼唤这个称谓。
还不习惯,喊得有些生疏。
岳彬连忙抹了两把眼泪,辛酸的沉声应了声:“哎!”
“这就对你儿子没信心了?”岳炎微微一笑,道:“当初看你时,你让我回家读书,现在你来看我,我可没在家谱里给你藏钱。”
“别忘了,我可是您的儿子!”岳炎重重的说了一句。
他转身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呜呜哭泣的刘福,又看向已经哭成泪人儿的齐婉儿,贴心的笑道:“赶紧回去,明天把羹汤炖好,等我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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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逆乾坤苏州欢颜(1)
苏州府开堂审理岳炎通寇案的消息,第一时间被传遍大街小巷。得过岳炎施粥恩惠的灾民、被岳炎神药治愈的患者,相互呼唤搀扶着,一齐来到苏州府。
蒯通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身旁竟然是薛铠薛己父子,还有马道长和雨凝姑娘。
岳思娥骗马氏今日去崇真宫为腹中孩子祈福,明月楼、松月斋关张歇业,王文素、刘福、柳南,还有岳家的几十个家丁仆役小厮们都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
他们的身后,还有看不到边际的苏州百姓、灾民。
民团商议后决定,除了确诊病人隔离区外,撤去所有哨卡,灾民们这才得以前来为岳炎站脚助威。
口罩、流水洗手桶、“泻立停”还有那首民谣,已经在苏州城内外妇孺皆知。这几样神奇的东西,让苏州的疫情快速被扑灭,灾民也因为岳炎的及时调度都能一日两餐粥。
当大家知道,岳公子做这一切没有收分毫银两、全部无偿奉献,无人不称岳炎是苏州的“万家生佛”。
而今日,这位苏州城的大救星竟然要被开堂受审,而且很可能被定为死罪,苏州百姓和灾民轰动了,吵嚷着要去苏州府为岳公子讨还公道。
陆推官指挥着衙役拼命挥舞着皮鞭驱赶人群,但依然无法阻止声势浩大的队伍——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
数千百姓喊着口号冲进了苏州府衙,最后还是薛神医和马道长站在高处喝令大家安静,不要耽误了公事。
其实,那些挥舞皮鞭的衙役也不想真的抽打,他们也有家人是吃了岳炎的神药保住了性命,岳公子,也是他们心中的神明!
一阵雄浑而摄人心魄的“威武”声过后,岳炎戴着重刑具,被带到苏州府大堂,他抬眼向上望,心说本公子也算有面子,几乎所有苏州的高官一起审理自己的案件。
堂上居中而坐的是苏松巡抚范雪庵,右手是苏州知府林世远,左手是备倭都指挥使王宪。再往下,还有巡按御史宋恺和捕盗佥事胡瀛。南京督察院、刑部和大理寺也分别派人到场听审,通判伍文定和吴县县丞老王头,只能在堂边站着,连个座儿都没有。
看见范雪庵,岳炎仿佛看到了他儿子范长杰,心说这大脸盘子的遗传基因太强大了。
只见范雪庵头戴前低后高乌纱帽、两侧窄翅微微颤动,身穿绯色官袍、袍上补绣孔雀含珠待发,腰横玉带、足蹬皂靴,脸盘大大、威风八面。
“啪”的一声惊堂木响,范巡抚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下面可是通寇重犯岳炎?还不跪下!”
“咳咳…”身旁林知府低声对范雪庵道:“他有庠生身份,可以不跪。”
没等范雪庵再次发话,岳炎抢先开口道:“各位大人在上,小人冤枉!”
“冤枉?”旁边指挥使王宪轻蔑的笑了一声,道:“有人亲眼看见你从半洋沙匪巢出来登船,你哪里冤枉?”
“王大人是吧?”岳炎抱拳施礼,淡淡道:“请问大人是何人举报小子?”
“这个…不能说!”收了陆家重金,王宪当然不能当众说出,尽管大家都知道。
岳炎冷笑一声:“请问大人,既然有人亲眼看见小子从匪巢出来,那他当时在哪里,又是个什么身份?”
“这…这…”王宪哑口无言。
岳炎第一句话就说到了核心问题。
崇明岛已经没有大明官吏,那里全是匪巢,既然有人亲眼目见到岳炎,目击者不在匪巢又在哪里?他是海匪吗?如果目击者是海匪,举报人是不是也在通寇!
“是谁亲眼看见的,说~”
“诬告,绝对是诬告!”
“放了岳公子!”
……
堂下听审的百姓也听懂了岳炎的言外之意,纷纷叫嚷着。几千人同时发声,震得大堂里嗡嗡作响,林知府不自然的捂了耳朵,范雪庵偷偷皱眉,不停的拍着惊堂木,让四下肃静。
好一阵子,百姓们才安静下来。
王宪脸上有些讪讪,给胡瀛使了个眼色,胡佥事开口道:“莫扯那些虚话,我问你,是不是我在码头亲手抓的你,你是不是坐着贼船回苏州的,说!”
岳炎又转向胡瀛施礼:“官船、民船、贼船,这是大人们的看法,在小子等人眼里,那都是船。”
“就如椅子是椅子,桌子是桌子,我怎知道谁坐过、谁用过?”岳炎看了一眼堂下百姓,又回身指着胡瀛身前微笑道:“这把椅子,你胡大人坐得,小子也坐得,难道因为它沾了四品官的屁股,小子再坐下去,就会变成捕盗佥事?”
“哈哈哈,岳公子威武!”
“岳公子说得对!当官的睡过的船娘,老子再睡也就当官了吗?”
“昏官,放了岳公子!”
堂下又是一片喧闹。
“你,你,你!”胡瀛气得浑身乱颤,拿手指点岳炎:“你…一派胡言!”
好容易稳住心神,胡瀛才继续发问道:“不论你如何狡辩,船家已经供认是崇明海匪,你还不从实招来!”
四下安静下来。
岳炎拍了拍身上尘土,低头笑了一声没有作答。
“没有话说了吧?还不招!”胡瀛看到希望,乘胜追击道。
“本来还想给某些人留些颜面,既然大人发话了,那小子只能不留情面了。”岳炎叹息一声道。
四下一通窃窃私语,连堂上的衙役也很好奇,岳炎是想说什么秘闻?
“肃静!肃静!”范雪庵连拍了几下惊堂木。
“人生来光溜溜没有高低贵贱,穿上衣服也就有了分际。”岳炎指着堂下,朗声道:“穿上官衣是官,穿上布袍是民。可官吏穿了民衣,是官还是民?小子也不会分辨。”
“去年八月,官兵在马安沙剿匪,被海匪杀得连连退败,扔下了几十条人命。”岳炎把手往回一收,握紧拳头,提高声音道:“有人匆忙换了老妪衣裳仓皇躲藏,才没被海匪杀死,胡大人,你可知这人是谁?”
“你…信口雌黄、胡说八道!”胡瀛急的站了起来:“我当时穿的是男衣…”
胡瀛被岳炎绕了进去口不择言,被一片哄堂大笑羞臊的满脸通红,一口老血差点儿喷涌而出。
“啊?这可是你说的!”岳炎双手一摊,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堂下立刻响起了响亮的大笑声,还伴随着掌声和欢呼声,看到当官的吃瘪,是百姓最开心的事情。连抱着水火棍的衙役们,都紧紧捂着嘴怕笑出声。
堂上林知府端茶的手微微颤抖,都指挥使王宪羞愧的捂上了脸,南京来的三个官员不顾官体的连声咳嗽,站在旁边的县丞老王头已经把嘴唇咬烂了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对,海匪化了妆谁还能看出是匪?”
“胡大人,听说你当时钻了狗洞跑出来的,是也不是?”
“放了岳公子…”
……
“肃静!肃静!”范巡抚感觉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今天拍惊堂木的次数多。
“岳炎,本官知你口舌伶俐,但任你再信口诡辩,也逃不出事实:你的确从半洋沙海匪处,运来十船官粮,是也不是?”三品巡抚的水平就是高,一句话就让现场肃静下来。
范雪庵收了邝讷的重金,本想把得罪人的事儿让别人干。可架不住两个窝囊废被岳炎三言两语就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得自己亲口审问。
“说,是也不是?”王宪也憋着红脸追问道。
“这个嘛…”岳炎挠挠头道:“这倒是事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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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逆乾坤苏州欢颜(2)
岳炎并没有继续答话,而是转身来到堂下,给几千苏州百姓和灾民抱拳鞠躬。
“各位乡亲父老,小子何德何能,敢劳动诸位大驾。”岳炎朗声道:“诸位的心意小子铭刻在心,但眼下苏州疫情尚未完全平息,为大家的康健,父老们还需遵从防疫章程,戴好口罩,相互间保持三尺安全距离!”
鄢雨凝募集的善款被用来制作口罩,发到苏州每一个乡民和每一个灾民的手中。这些天来,大家也养成了出门戴口罩、回家勤开窗、保持三尺距离、勤用流水洗手的习惯。
岳炎这一说,众人立即从怀中拿出口罩戴上,默默无声的间隔出安全距离,后面的百姓也很自觉的退出府衙,继续保持三尺距离。
几千人,在这一刻竟然鸦雀无声。
大堂侧面站着五个人,是朱厚照和“四大金刚”,今天苏州府这么大的热闹,当然不能少了这位小帅哥的参与,可案子刚开审,朱厚照被深深震惊了。
从今日现场的几千百姓,到岳炎三言两语化被动为主动,再到岳炎让堂下变出一片白茫茫的海洋,衙役用皮鞭都无法驱散的人群,就这样被岳炎解决了?
过瘾,真TM过瘾!朱厚照看殡的不怕殡大,心里暗自叫好。
旁边的刘瑾眼珠乱转,心说这岳小子不是凡品,加上前几次被他屡屡痛打羞辱,刘瑾发誓以后离他越远越好。
岳炎再次回到堂上,刚才那一幕也让诸位大人和南京代表们震惊,谁能有这样的号召力,谁能有这样的人望,他只有十五岁吗?
“大人容禀。”岳炎侃侃而谈。
……
……
在半洋沙那天,岳炎跟施二的对话非常重要。
“二哥,你有孩子吗?”岳炎不顾施二的反对,继续套近乎。
说起孩子,硬汉施天泰也变得温暖了许多,他有一个三岁的儿子,活泼可爱。妻子身怀有孕,不知道这一次是儿子还是女儿。施二还是希望有个女儿,调皮一些最好。
“二哥,我娘也怀孕了。”岳炎没羞没臊的把家里事也说了出来:“薛神医说,女人怀孕前三个月最重要,千万不能动了胎气,否则就保不住。”
施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大哥施天佩的第一任妻子,就是刚怀孕时干重活动了胎气,孩子大人都没保住。
岳炎继续道:“半洋沙虽各处都好,但养胎保胎还得在苏州。二哥如果去吴县,我保证让薛神医三日一号脉、小薛大夫天天伺候着,再找苏州最好的稳婆给嫂子接生。”
见施二动了颜色,岳炎又感慨万千道:“施家大哥、二哥在我等眼里,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小子佩服的五体投地,但是在一些愚昧的人眼里,还是喊一声‘贼’!”
施二并没有恼怒,叹了口气没说话。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岳炎见着有戏,继续加码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二哥这番苦心,也只有弟弟我明白。可是,你如今被人称贼,将来你和大哥的孩子呢?也要被人叫做贼子贼孙吗?”
“别说了!”施天泰有些懊恼,摆手阻止道。
岳炎起身,给施二倒了杯茶,施二有些烦心的接过来喝了一口却被烫了,可并没有责怪岳炎,继续低头不语。
“我知道二哥是被贪官污吏所害,走投无路才落草为寇,你始终抱着为国效力的心思,这一点弟弟我知道。”岳炎拍了拍施二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还知道,当日二哥放了我等,不仅是侠肝义胆,也是敬重铁铖大哥曾为国杀敌,才在比武时如意谦让。”
岳炎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施二英雄深以为然。
“二哥你心怀家国,却报效无门,我知道你还在为手下这几百弟兄的未来忧心忡忡。”岳炎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继续道:“施家被人污蔑成贼人,你希望跟着你的弟兄和他们得家人,也世世代代、子子孙孙被人斥骂为贼吗?”
施天泰是个讲义气的汉子,岳炎这几句话,如重锤一般,重重敲打着他的心房。
犹豫半天,施天泰开口道:“我也想上阵杀敌,我也想与鞑靼大战三百回合,可…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想脱离苦海也没有机会了!”
这是施天泰肺腑之言,都是妈生父母养的,若不是被逼无奈,有好日子谁愿意做贼?
“有我啊,我为你牵线!”岳炎重重的放下茶杯:“苏州府林府尊与我交厚……”
接下来又到了岳炎的个人表演…演讲时间,他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给施二画了一个巨大的圆饼。在那张饼里,有施天泰抱着女儿喜笑颜开的画面,有林世远与他把臂言欢的景象,有他骑着战马驰骋沙场、让鞑靼望风而逃的场面……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兄弟,你说哥哥我该怎么办?”施天泰被彻底说动了心思,连称呼都从“傻子”变成了“兄弟”。
“你先写一封书信,我回去时带给林知府,找个机会让苏州府的官人到半洋沙,或者二哥派人去苏州。”岳炎拍着胸脯保证:“无论在哪儿,我都保证安全。”
施天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狠狠的摔碎,好似终于卸下包袱,道:“兄弟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旋即又面露难色道:“我大哥在外做‘买卖’,这等大事,我还得跟他商量一下。”
岳炎哪能让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从眼前溜走,立即鼓励道:“我知道半洋沙是二哥谋、大哥断,大哥事事不都听你安排吗?再说,若是大哥的孩儿能在吴县读县学,他哪能不开心?”
施二重重的点头,但眼里又有了难色,岳炎心说你还没完了?
却不想施二张嘴说道:“兄弟,我不识字……”
……
……
“范大人、林大人,各位大人,这就是半洋沙施天泰的投名状。”岳炎在公堂上,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让衙役递了上去。
刚刚岳炎给大人们讲述的故事可不是跟施二谈的那样,他把施天泰描述成一个不幸落草却向往朝廷招安的海匪,是盼望归降大明的有识之士。
“我听人言,这施家兄弟确实有些侠义名声。”林世远在范雪庵耳边悄悄说道。
打开书信,范雪庵定睛观瞧,两旁的大人们都抻长了脖子瞅着。
信,是岳炎代书,内容很短,施天泰按了双手红印,以示郑重。
“苏州府林府尊大人钧鉴:草民施天泰受奸人蒙蔽,不幸落草为寇,数年来与百姓秋毫无犯。然天泰昼夜难寐,时时仰怀天恩,愿结草衔环洗去一身罪孽,只愿为我大明边军一马前小卒,为国杀敌、报效朝廷。天泰羞愧难当、百拜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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