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移动的宫室
鬼影裹着秦雪狐的衣服,蜷做了一小团,像只虾一样,据说这是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想到她之前那种迅敏的警惕,我的八卦之心又起,很想知道,到底是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才能形成这样的她。
秦雪狐只点了两盏酒精炉,每盏上面放了一个装水的罐头,把鱼放到了里面。
她让我一会熟了就自己先吃,吃完再这样弄一份就行,她先休息一下。我让她放心睡,看火的事儿交给我没问题。
鬼影倒是还能看得出是在熟睡,虽然没有打呼噜,但气息明显要沉一些,缓一些。而秦雪狐睡着了像是没睡一样,动作比醒着的时候还轻。
想想她们两个也该到极限了,这么多天,直到刚刚才确定对方是真实的人,真实的存在,终于能好好休息睡上一觉,要不然,就算没有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弄死,累也先把自己给累死了。
时不时用筷子搅搅鱼汤,香味慢慢溢出来,不知道是什么鱼,甜甜的。我把衣服撩起来看了看伤口,挺好,疼归疼,好歹没有再给我重新裂开,至于手上的口子,因为来的时候在水里泡了不少时间,上面的疤已经没了,重新长出一层很淡很薄的皮。
突然想起之前的那个梦,当时是打算告诉秦雪狐她们的,居然给忘了。
要是根据前两次的经历来猜的话,梦里一旦出现两个人,其中一个必定和鬼影长得一模一样。这时,那两人呆的地方也肯定会有一具尸骨,那具尸骨是另一个人。
接着……就会出现一只龙子,几乎是凭空出现,反正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在了。
按常理来说,如果一类事情,它是按照某种固定规律发生的话,一般会先在两个现象之间找到这个规律,然后用第三个现象来验证,如果对了,那么它就适用于所有的这类事情。
当然,也不排除会有例外。
现在于我是验证阶段,假使这里依然像前两次一样出现了那些人、那些物,我就能进一步肯定秦雪狐和鬼影在找的东西,至于原因,我想,不管是查资料还是找传闻,总是能晓得一二的。
另外,除了双胞胎,一模一样的人我还真没见过,所以每一次看到梦里那个和鬼影很像的人时,我总会产生一种那会不会就是鬼影本身的错觉,因为二者的脸的相似度跟照镜子实在差不了多少,但考虑到在李抱真墓里看到的那个人是男人这一点,我就打消了这个错觉。
也不算特别奇怪或者异形,毕竟连古墓司南和无脸人这种诡异的东西都能存在,别的也就见怪不怪了。
又搅了会儿鱼汤,看了看,应该不至于沸腾得滚出来,我起身打算去探探那面光溜溜的墙壁,或许能找到机关什么的,而那幅壁画就藏在后面也说不定。
结果对着那面墙,我把能摸的都摸了一遍,有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也一一按了过去,却根本没有什么机关。
果然是我想多了,动不动就以为自己有通天走运的本领。秦雪狐和鬼影必定已经比我还细致地搜过这里了,她们都没有发现什么,更何况是我。心里还有点儿把过渠这行为当成武侠江湖来处理的倾向。
唯一稍感违和的地方细想下来却也正常,那就是这间宫室虽然修砌得比我们上来的那间要细致得多,但有些地方却很粗糙。
不管是哪一间,也不管门外的景象为什么会变化,我始终觉得这都是用整块石头掏空琢砌而成,因为没有任何撑梁的东西,这地方可不小。
刚才顺着墙壁走到墙角的时候发现,墙角接缝的地方那儿相当粗糙,甚至还能看到互相垂直的两面墙的角缝处露出了一小截间距,能塞进一根小拇指,像条细细的门缝。
两边墙角都是这样的情况,我没想明白,不过也没太在意,几百年的时间有些破损也很正常,那些小虫小动物闲得没事掏着墙玩儿也不是没有可能。有点儿小感慨,原来不是一整块的大石头啊。
我又摸着墙左右来回地走,胡乱思考。
要是放在以前,做了梦我肯定刷个牙的时间就忘干净了,可是在墓里面做的这些,似乎很多都有真实发生过,有的还能给我一些提示,醒来后也反常地记得特别清楚,不知道是好是坏,但可以肯定,这些都跟我这半残体质有关系。
所以我不怀疑那个梦的真实性,我相信那幅画了战场的壁画一定会有,既然不在这里,那肯定是在别的房间。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停下来,对着自己放在墙上的手呼了一口气,打算回去。
突然!脚下恍地一动!手也跟着动了起来!
仅仅持续了几秒的时间又突然停了下来!我的手和脚从原本的位置相互错开了一点距离,大概也就几厘米的样子!
我十分确定不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是……是墙和地面在移动!
墙带着左手向左,地面带着双脚向右!
我艹!这这这怎么回事儿?!
回头看了看远处,秦雪狐和鬼影仍然在静静地睡着,不是我幻觉,也不是我做梦!
一把冷汗就从头浇了下来,这……这TM真会动啊?
深呼吸几口,我安慰自己,墙和地面只是死物而已,没事的没事的,又没有出现那些面团儿,不可怕不可怕!
我重新对准了手和脚,在一条直线上站好,努力平稳下叛逆的心跳,来吧,再动一次让我见识见识!
想到每次开门外面都是不同的景象,也许就是和这种移动有关,说不定我还真找到了些什么,这可是秦雪狐都没弄清楚的格局啊!
这样想着,心里舒坦不少。
大概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左手和脚下又是相互错开地移动了几厘米,我突然就高兴起来,惊恐居然消失了。
有些兴奋地小溜了回去,鱼已经煮好了,我瞅了瞅,秦雪狐和鬼影还在睡觉,衡量了一下,还是等她们醒来再告诉她们吧,现在我先吃鱼。
心情欢畅地把罐子从酒精炉上拿下来,往里面放了点儿秦雪狐给我的配料,搅了搅,真是香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不怕烫地哗哗吃了个干净,然后去小水池那洗了洗,重新盛了水又放到酒精炉上,把另一罐也吃了。
吃完后也把罐头放了鱼重新支到酒精炉上,舒服地靠着背包躺了下来。
如此说来,这里是整个宫室都在移动的,我不由得想到了魔方,会不会就像那样儿呢?
思绪跑远,跑到小时候玩魔方那会儿,每次一把颜色打乱,我怎么弄怎么算都不成功,最后一生气,把整个魔方拆了,然后对着颜色再一颗一颗地安上去,最后恢复原状我很满意。但诚诚就不同,他脑子比我好使,每次弄乱后他都耐心地给我调了回来。
想着想着,有些困。
……
“……让她去试试吧,毕竟有些时候,我们也保不了她。”
“她会死。”
“那我们帮她。”
“没法帮,帮了她死得更快。”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一天,她会变得比我们还强。”
“或许吧。”
“……”
我抓了抓头发,坐起来,边打哈欠边问:
“你们说什么呢?”
其实我是很想偷听下去的,但就这两人的本事,估计早就发现我醒了,那还不如直接问出来的痛快。
“没什么,聊天来着。”
我甩甩头,有点晕,好像睡了很久一样。
“我睡了多久?”
“不多,几个小时。”
“你们什么时候醒的?”
“呵,在你之前不久。”
“哦……”
我看了看酒精炉上被洒了些鱼汤,一片狼藉,心里挺慰藉,不错不错,看来确实如她所说,要不鱼汤也不会给直接弄成那样儿了。
“对了,我得跟你们说个事儿。”
挨到秦雪狐那,我揉了揉眼睛,有点花花的。
“这里在移动。”
“嗯?”
“就是我们呆的这鬼地方,整个儿在移动。”
秦雪狐看了鬼影一眼,鬼影抬起头来看着我,虽然还是很重的黑眼圈,但是眼珠里的血丝已经没了。
“不是每次打开门的场景都不同吗?那是因为这里整个空间都在移动,给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你怎么知道?”
眼睛终于清明,我站了起来。
“过来,我带你们去看看。”
领着她们走到那面光滑的墙上,我跟之前一样把手贴上了墙壁。
“像我这样,快点儿。”
两人照做。
不一会儿,那种很细微的墙和地面的错位出现了!
秦雪狐和鬼影的眼睛皆是一亮,我心里边儿那个得意,差点儿哼起歌来。
“我们呼啊啊啊……”打了个哈欠,我继续,“我们要找一面墙,一面有壁画的墙,然后从那进去,里边儿应该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两人听完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估计她们想一会儿就想明白了,我不再多说,回到原来那儿。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两人回来后,秦雪狐坐到了我旁边。
“有啊,一大堆,不过问了你们也不会告诉我,那我还不如自己猜呢。”
“呵呵,你越来越聪明了。”
“嗯嗯,那必须的。”我想了想,“哦,对了,要是下次还是碰见那些面团儿怎么办?”
秦雪狐一听,皱起了眉头。
鬼影淡淡地飘了一句:
“拿水杀死它们。”
“嗯,也只能这样了。”秦雪狐微叹一口气,“如何?你们,什么时候能走?”
“我随时OK啊。”
“走吧。”
我们三个收拾好东西,又一齐来到了门前,每人手里都拎了一瓶水,我突然嘴贱地说了句:
“这回没什么好怕的了,尽情地想像吧。”
那两人没说什么,秦雪狐手到按钮上,和鬼影打好招呼后压了下去,我站在正中间,离门有些远,手里握紧水瓶。
门带着那种特有的沉重沙沙声缓缓开启,我紧张地盯着门缝下面,看会出现什么东西。
从我们这边透出去的光逐渐把门后照亮。
果然又是那面团儿!我做好泼水的姿势,等门一全开,我就一股脑全泼过去!
但是……事情往往不如人所愿,门开到一半的时候,我差点儿给跪了!
好在本能反应死命地在提醒我,要是再不动作,可就真OVER了。
我赶紧冲到门口那,拿着水就往地上淋,最后把整瓶水倒光了,总算在门口划出了一道水结界。
秦雪狐和鬼影明显是看懂了我为什么这么做,纷纷离门稍远站定,手里的水瓶对着门,我则赶紧冲到小水池那又灌满一瓶。
跑回去的时候门已经全开。
外面齐刷刷站着的,何止一个面团儿,那根本就是一个连!
第二十三章 镜城里的字
我倒是还好,因为见过那东西的真面目,所以刚才心里想的都是那面团儿的样子。
而秦雪狐和鬼影不一样,当她们不再怀疑对方之后……想的又是什么呢?
我只知道,那内容必定是相当恐怖的,因为我能很明显地看到两人浑身都大幅度地颤抖起来,而且还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手里的水瓶被摇晃得几乎要掉到地上,这是我从未见到过的。
每一种感知到了极点,人往往会承受不住,遂往另一个相反的感知发展。
当鬼影昏倒在地上,秦雪狐扔掉水瓶要往门外走的时候,我赶紧冲上去,将她往回推了一把,拿起手里的瓶子又往门口那儿浇了一道,一整个连的面团儿忌讳地全体往后挪了几步,我又赶紧跑到按钮那,用力按了下去。
直到石门全部关闭我才缓了一口气,其实刚才门仅开了一半时就应该立马关起来,谁知道它们会不会聪明到牺牲几个同伴,踏着它们的尸体过来。想了想,大概是秦雪狐对我说的话上了心,想找找看里面有没有壁画吧。
我看过去,她还是呆呆在站在那儿,面向石门的方向,情况好了一些,至少没有刚才抖得那么厉害。
我把手拿到她面前晃了晃,她收回了盯着门的目光。
“还好吧?”
“我……我没事。”
我又去看鬼影,呼吸均匀正常,只是稍微弱了些,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把她的背包拿下,将她放平。
重新把三瓶水接满后,我对秦雪狐说:
“下次看到那些东西直接把门关上就行。”
“没法儿关,只有等门全部打开后才能按动按钮,只开到一半是不行的。”
“真麻烦。”想了想,我提议,“那你们把眼睛蒙上好了,我来带路。”
秦雪狐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太冒险了,就算蒙上了眼睛,脑子里要是想到不该想的东西,仍然会出事。”
“那就不要想!”
“我也觉得。”
“这样吧,一会我们唱着歌儿走。”
“呵呵,可以试试。”
“要是我能把我的记忆分给你们就好了。”我晃了晃装水的瓶子,“我从小到大的生活很平淡,就像是没有颜色那样儿,波澜不惊,小时候还因为脑子不大好使,长到蛮大个儿了才开始记事,连我老爹老妈离婚我也没太大反映。也就听到医生的诊断那次整个儿阴暗了一段时间,不过没有太久,很快就恢复过来。”
“你这样的经历其实是很幸福的。”
“我知道,或许。后来有一天,某个明目张胆闯到我店里,一下子把我的生意压了一半价儿的家伙出现了,莫名其妙还把我扯进了一些纠结的事情上,也是从那时起,生活大概能看到一些颜色,虽然这颜色不怎么样吧,但好歹是有了。”
“哈哈哈。”
“呵呵,这TM扯远了,我想说的是,有些你很害怕的东西,要是一直藏在心里,它一辈子都会在某个时刻驾驭着你。你只有把它放出来,当狗一样地溜它,久而而之,它也就不会再对你有产生那么大的影响了。我八卦归八卦,但我嘴紧。”
“蝎子,以后潘家园混不下去了,你可不能去做心理医生,这一没耐心,二没技术,客人要听你这么一说,早摔门走了。”
“嘿嘿,你懂我意思就成,还有,不准开乌鸦嘴。”
秦雪狐笑了笑,捏了捏鼻梁骨,把头埋到了膝盖里,我则无所事事地拿出龙睚的牙齿看。
鬼影醒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她突然猛地就坐了起来,眼神十分涣散,我没敢去叫她,怕出事。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双眼慢慢聚焦,先是莫名地看了周围两眼,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瞳孔放大,但立马又恢复原状,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
之后,我们蹲一块儿商量,下次要是再看到那一个连的面团儿时,要怎么应对,想了很多方法,最后采用的是我之前跟秦雪狐提过的,让她们两蒙上眼睛,我带路,然后一齐唱着歌走。但是在统一唱什么歌的时候,鬼影别扭了半天,才说出来,她只会唱丢手绢,秦雪狐则说她没听过这歌儿,我一下子泪流满面。
后来纠结了好半天,终于决定,唱歌不行的话,就背着古诗走吧。结果这回轮到我瞎了,秦雪狐和鬼影整一个宋词和唐诗全集,她们还光挑长的,那些长的我一首都没听过。
最后选的是对她们来说很短,对我来说很长的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秦雪狐拿出纸笔给我写了下来,那感觉像是回到了六年级,不背不给回家那会儿。
“郭靖耻,犹未雪;妃子恨,何时灭……”
“错!是靖康耻!臣子恨!”
“不要侮辱岳飞。”
……
我背了半小时才勉强拿下,那两人比我还无奈。
这次石门打开,总算走了一回好运,没有面团儿,里面空空荡荡的,很是简陋,就连灯也只有八盏,整间宫室大小比我们呆的那儿小了两圈儿。
值得大贺的是,其中的一面墙上出现了壁画,我们赶紧拧开手电筒冲了过去。
壁画很大,几乎占满了整一面墙,我看了看,略微一惊。
这幅壁画虽然不是我梦里看见的那幅,但对秦雪狐和鬼影来说,也是很有用的。
壁画上的内容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上面那些让我异常眼熟的符号和文字明显就是前两次都出现过的那十幅画上面的东西。
我看不懂,也不指望她们给我解释,索性就跑到灯座那先把火点起来。
八盏齐开的烛火一燃,亮度一下子上升,竟然比我们呆的那里面还要亮堂一些。
我打量着这个房间里的其它地方,除了秦雪狐她们在看的那幅壁画外,另一边的墙面上似乎也刻了很多东西,我走了过去。
看清楚后有些哑然,仍然是看不懂的内容,但是那些字符排列得非常整齐,像古书一样,一排一排的,形态很是统一,整面墙都是,刻痕不浅不深,恰到好处。
那是篆书书体,每个字的笔画都非常复杂,细细一看,斜笔比较多,没有竖钩,应该是西夏文。
秦雪狐说黑城是镜城的影子,那么,黑城里所拥有的那些西夏文化,镜城里也会有,只是……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呢?
我看了看另外两边的墙壁,光光的,什么也没有,正无从入手时,秦雪狐和鬼影过来了。
“哎,你们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两人的动作几乎是一致的,慢慢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眼睛越来越亮,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最后一齐抬头看到顶上时,僵住了。
我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顶上也全是画,蛤不是刻的,是画出来的,颜色艳丽,人物鲜明。
上面画的全是佛像!各种各样的佛像!有些我勉强能认出,但是又跟印象里的有些出入,他们都半垂着眼睛,姿态万千,像是在俯瞰众生悲苦,普渡罪人。
难道,这就是秦雪狐口里说的真正的宝藏?!问题是它再怎么宝贝,这么大一块我也扣不下来啊艹!
“上面写的是黑城的建成与衰败,和我们知道的那些差不多。西夏时期,黑城建立,到了明朝被冯胜攻破后被弃置。”
秦雪狐把视线从顶上放回到墙上,给我解说。
“镜城……镜城是被发现的,位于黑城很深的地底下。至于它是怎么存在,存在了多少年,没有人知道。发现镜城的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黑将军。后来,黑将军成了镜城的主人,他用了很长时间悄悄地把镜城打造成了一个地下宫殿。直到……战争爆发,黑城被攻陷,黑将军带着所有的财宝和家人一齐躲到了镜城里,在这里生活。”
“传说原来是真的。”
“嗯,但是……”秦雪狐皱了皱眉头,话一转,“黑将军临死前,舍不得镜城里的那些金银珠宝,便下了诅咒,若是谁动了他的宝贝,便不得好死,会随同镜城一起被沉入无底的深渊。”
“哎?这么说的话,当时的镜城里还有别的人咯?不然谁来刻这段话。”
“嗯。”
我突然想到之前在梦里看到的那两人,心里有一个想法,想逗逗秦雪狐和鬼影。
我跑到墙的左边,摸着上面的那些字,转身对她们说:
“其实这字是你们刻的吧。”
两人眼神皆是一厉,板着脸向我靠近了几步。
“你看见了什么?”
我有些被吓到,怎么了这是?开个玩笑至于吗?
“没……没,我就开……开个玩笑。”
鬼影甩了我一眼刀后走开,秦雪狐狐疑地看了看我,扔下一句:
“有些事不要随便拿来玩。”
我连忙点头。
在这里又四处看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了,我们才回到原来的那间宫室,按了按钮,等下一次开启。
秦雪狐和鬼影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重新坐回来后,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抬头看一次门,好像在焦急地等待什么东西一样。
结果我估计还不到半小时,秦雪狐就站起来去开门,门外是一片石墙,她沮丧地关了门后又呆坐着,仍然是有些焦躁。
我想问又不想问的,最后索性把头埋到膝盖里当鸵鸟。
秦雪狐再一次去开门的时候总算没有让她失望,但也没有好到哪去,虽然不是一面墙,但望进去却是黑漆漆的一片,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得不正常,像是我在李抱真墓里呆过的那个地方一样,全是浓雾,看不清左右。
手电光往里面照了照,很快就能看到不远处有东西反射出影像,但是范围很小,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雪狐跑到灯座那,不知道怎么弄的,人形上的那个莲花灯座就被她拔了下来,她把灯从门口一点点往那里面推,勉强照亮了一小段儿,但也仅仅是那一小段儿,推得再深一些,后面又被黑色笼罩,只看得见豆大的烛火。
秦雪狐跑来跑去,拿了好些莲花灯挨个推了进去,我跟鬼影也上去帮忙。
几乎把亮着的灯全取了一半,都放到那间黑屋子里后,黑屋子才慢慢起了变化。
里面越来越亮,能看到地上湿湿的,不知道是水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也许是我们还没看到。
我们看着那间屋子里的光线变化,最后竟然要用刺眼来形容。
我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待看清楚时,不由得一愣。
第二十四章 门消失了吗
除了我们推进去的那些莲花形灯盏外,里面空无一物,大小与上一个写了西夏文的宫室一样。但里面却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变得越来越亮,比夜晚的舞台灯光还要炫目。
我仅仅是盯着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睛有些刺痛,赶紧闭了起来,即使如此,我仍然能感觉到那些亮光照在眼皮上,一片光明。
身边有脚步声向里走去,不一会儿,周围逐渐暗了下来。直到眼前总是一闪而过的白光消失时,我才慢慢睁开眼睛。
秦雪狐和鬼影已经分开在查看,只有一盏灯还在继续燃着,其它的都已经熄灭,里面仍是一片明亮,和门这边儿比起来竟不相上下,我抬脚走了过去。
地上有些痕迹,像是水,又像是油,我嗅了嗅空气里,并没有闻到什么怪异的味道。
这里的墙壁和室顶明显是两种材质,室顶是墨色的石头,粗糙不平,而墙壁非常光滑,明黄色,甚至泛出了一种隐隐的光泽。
我凑近看了看,瞟到秦雪狐她们无所顾忌地直接把手放到墙上,我也贴上去摸了摸。
湿湿的,而且用手划过还会出现一块比较明亮的地方,这就像是在冬天里对着玻璃哈气,然后用手在上面写字一样。
我整只手覆了上去,刷刷两下就把面前的墙壁抹了好几把,顿时现出了一大片比较清晰的地方。
在上面,我看到了自己。
墙壁像是镜子一样,印出了我的样子,虽然还有些模糊,但不碍辨识,我朝那地方呲牙,那里边儿的影像也跟我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为了不受影响,我闭上眼睛仔细摸了摸,大概猜到这是什么东西。
“秦雪狐,这些墙都是铜做的?”我大声问。
秦雪狐没回答我,不知道在找着什么,鬼影懒懒地瞟了我一眼,转身刚要走,又突然猛地回过头来,噌噌几大步窜到我面前,一把揪起我的手,严厉地问:
“你碰那墙壁了?”
“怎……怎么?”我被吓了一跳。
鬼影不由分说立马拉着我返回去,找了一个离小水池比较远的位置,拿出之前灌满的水瓶递给我。
“洗手。”
“哦。”
我心想糟,该不会是那墙上有毒吧,赶紧拿水把手洗了两遍。
鬼影先用酒精在我手上擦了一道,又拿出一小瓶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味道非常刺鼻,她细细地涂到我两只手上,不放过一个角落,最后用塑料袋把我两只手都套了起来,那感觉像在闷猪蹄儿。
“那墙上有毒?”
鬼影甩我一眼刀,把药收了起来。
“墓里面的东西不要随便乱碰,特别是直接和皮肤接触的,你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这……这又不是墓。”我这底气一弱,还不如不说。
“哼。”
“我……我这不是看到你们也那啥,我以为没事,所以……”
鬼影没说话,从裤包里抽出一个东西在我面前摇了摇。
“我们戴了这个。”
那是一只塑料手套,黄色的,从手腕那儿翻出来包住了五指,团在一起。
难道真是我看岔了?
正努力回想刚才看到的究竟是什么情况时,两只手突然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又烫又疼。
“鬼影,能不能把袋子解开?!烫!”
鬼影想了想又掏出两个袋子给我套上,我差点没直接哭出来。
“行了,放水里去吧,不要沾到水,不然你这手废了。”
听完我真想把自己整个儿塞到水里!因为两只手都中了招,没办法撑地起来,鬼影过来扶我。
当热烫的双手被凉凉的水包裹时,我享受地叹了一口。
鬼影和我在小水池边呆了一会儿,等到我的手好了一些,我们又重新走进那个宫室。
秦雪狐站在一面墙前,不停地用手在墙上抹着,果然戴了手套。一行行字符显示出来,又是十幅画里的其中一幅。
鬼影的目光很快被吸引过去,我继续耷拉着两只仍然发热发痛的蹄儿去看别的地方。
不知道这里被称为镜城会不会跟这个房间有关,若是放在古代的话,这房间的四壁无异于都是镜面,使用最广的铜镜,至于地下那些像水又像油的东西大概是防止铜被氧化的一层保护膜,在遇热融化后,露出了铜镜。至于之前这里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可能也跟那层保护膜有关。
不过……这里的铜面墙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哪怕是现在镀银的镜子也没可能仅因为区区一盏灯就能变得这么明亮。
我很好奇这个中原因,同时也想知道,那位黑将军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一间没什么大用的宫室,费力又费财,想不通。
无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地上是一片沉黄。我觉得眼睛又开始有些刺痛,闭起来还舒服些,索性就蹲到了地上。
等听到她们两个走过来的脚步声时,我慢慢站了起来,腿有些麻。
睁开眼,人刚好走到我面前,脸色不是很好。
“怎么了?”我问。
“门不见了。”秦雪狐。
“哈?什么门不见了?”
“就是我们进来的地方,不见了,现在没法儿出去,我们暂时被困在这里。”
我错身看了看她们身后不远处,右边那道还明晃晃大开着的门,试探地问:
“跟我开玩笑呢?”
秦雪狐皱了皱眉,脸上有些不耐烦。
“你自己不是都看到了吗?”
她这样子可不像是在开玩笑,我更莫名其妙了。
“看什么啊?那门不就在那儿吗?你别跟我说你看不到?!”
一瞬间,秦雪狐和鬼影两人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充满怀疑地问:
“你是说……你看到那儿有门?”
“别闹了好吧!”我抬手指了指门的位置,“那儿,你们看不到?我们就从那儿进来的。”
两人瞄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指的方向,低下头摇了摇。
我急了,走到门的正前方,直直地指着门,几乎是用喊的:
“你们看不到?!你们真的看不到?!”
说完,为了让她们相信,我还特地从门那走了过去,又走了回来。
她们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更加惊异了,好像遇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样。
“你们看到的是什么?”我有些没辄。
秦雪狐和鬼影走了过来。
“我们看到的就是一面墙,根本就没有门。”秦雪狐面露难色,然后又接着说,“只看到你在墙里边穿来穿去的。”
“哈?可真是奇了怪了,你们摸摸看,说不定只是你们的幻觉?”
秦雪狐伸手朝我说的门那儿摸去,但到了半空,她的手就很明显地停住了,不管她上下左右怎样地滑动,就是没办法再前进一步,我用手肘去压了压她的手背,还是无法再向前,就好像真的有块玻璃在隔着一样。
我试验性地随便伸了条腿,一下子就过到了另一边。
我们三个都呆了,脸色也好看不起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会不会是次元混乱了?”我问。
“……哪来那么多次元,电影看多了你。”秦雪狐。
“那……又是被催眠了?”
“这倒很有可能。”
我们三个冷静了一下,决定每个人都分别把从进来到现在这整个过程讲一遍,尽量把每一个细节都说清楚,看看有哪些事情是她们两个同时做了而我没有做的。
总结的结果有三,一是我手上中了毒,二是她们仔细地看了那幅壁画,三是……可能跟我的体质有关。
这三种可能性,不管哪个都不好证明。如果是因为毒的话,让她们两个弄得跟我一样太冒险,而且据秦雪狐和鬼影自己的说法,那毒对上她们也不一定有用。而如果让我去仔细地看那幅壁画,要是真对了,我们谁也出不去了,事情就更麻烦。要说是我体质,更是没戏。
就在这间档儿,我脑子里出了个损招:
“这样吧,你们有迷药吗?先把自己弄昏,然后我把你们拖出去。”
两人送了我一个白眼,不过秦雪狐还是在我的意见之上稍稍做了修改。
“一会把那灯灭了,我跟鬼影闭上眼睛,你领着我们走。”
“行。”
唯一的一盏灯熄灭后,隔了好一会儿,整个宫室才完全暗下来。
鬼影抓着我的衣服在后,秦雪狐则抓着鬼影,我没开手电,借着从外面透进来的光在前边儿带路。
考虑到她们可能都受过训练或者对于这类情况经验很丰富,即使在黑暗里也会不自主地以自己的步伐去裁定路线这一点,我只好带着她们忽远忽近,忽长忽短地重复绕圈或走Z字形,渐渐形成一种斜插入式的走法,这样就算要穿过那道门,也不会出现突兀的转弯,仍然是直线。
大概十几二十圈以后,我估摸着差不多了,便突然停了下来。
“这里,摸摸看。”等她们的手贴上墙后,我说,“这里就是门,一会儿我们要从这里过去。”
身后的两人意料之路地重重叹了一口气,估计是在纠结我这种近乎功亏一篑的举动,我装作没听见一样继续带着她们走。
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以斜插入的方式,尽量维持着最放松最平常的心态,跨进了那道门里。
那一瞬间,我真害怕听到咚地一声,然后只有我一个人通过。
不过幸好,她们两个顺利地穿了过来!我差点儿要跳起来欢呼!
“呼呼,好了。”
“嗯?”
两人同时疑惑地偏了下头。
“呵,睁开眼睛吧。”
秦雪狐和鬼影确认自己真的出来了以后,一时间恍然大悟,我在心里暗赞自己这招声东击西用得好!
接下来,我享受了国王级的待遇,她们两人一人一只手地帮我把药再上了一遍,完了却一齐没轻没重地按了按我脑袋,我艹了一声过去。
手看来毒得不轻,红红的,跟还没煮熟一样。
石门关闭,等着下一次的开启,我感慨这一行真像在玩筛子,幸运大抽奖那种。
反正一时闲着没事儿,我们就围在一起研究刚才那间诡异的宫室,最后还是全部归到了催眠之上。但我私自认为应该是中毒的关系,因祸得福总是更能说服我。
商量了一会儿,我们决定,为了保险,每次进去至少也要留一个人在外面,我又伤又残的,理所当然成了第一人选。
约摸一个多小时后,石门又再次打开,里面是一片黑暗。秦雪狐站在门口大致用手电筒扫了一下,便先进去探探。
不一会儿,里面亮起了几点烛火,鬼影跟着进去,我只能站在原地,脑袋往里伸。
第一眼看到那红色的垂帘大帐时,我脑子里就蹦出了一个词儿:闺房。
第二十五章 暴烈的人格
宫室正对着门的地方,放了一张卧榻,卧榻上支了一张矮桌。宫室的左边有一面屏风,成八字型打开,再往里有一张大床,十分宽敞,能并排睡五六人有余,床上垂着大红的纱帐,看起来很重。
宫室的右边有一道薄薄的纱帘,掀动时,因为时间太长,一下就扯到了地上,浮起的灰把秦雪狐和鬼影小呛了一下。纱帘后面是一张案桌,上面有文房四宝,周围有一个精致的书柜,一张小巧的桌子,两把椅子,墙上贴满了整整一幅远观的山水画,雾气缭绕,群山起伏,很是壮观,偶尔还能看到一两棵劲松,都是盘根错枝的上了年岁。
我知道西夏受汉文化影响很大,各方面的同化很深,但是在这沙漠之地的深处,竟还有如此浓烈气息的汉文化存在,实在是意料之外。
若说镜城能被真正称为宫室的,怕也只有这里了。我很好奇,这房间设置的用意,或者说,我很想知道,这房间里当时住的是什么人。
秦雪狐和鬼影在里面大致走了一圈,应该没什么问题,可能是看到我使劲儿往里伸脖子的样子太难看,便冲我招了招手,我赶紧窜进去观望。
这次我留了心,戴了手套才敢去碰那些东西,手还是有些热痛,但不像之前那么严重。
我走到屏风后面,往近一看,发现那床还真不小,床旁一左一右有两个小桌台,一个上面放了个装熏香的炉子,另一个上面放了些杂物。
屏风的左后方是一架梳妆台,上面摆满了小型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小盒子。屏风的右后方是一个架子,大概是用来放盆的,有四层,再往里,是一个挺大的衣柜。
我凑近那张大床,伸手去扯了扯上面的红色大帐,结果只是轻轻一拉,整个大帐哗啦一声全砸了下来,我惊得退了几步,面前立马扬起了一大片浓浓的灰尘,我赶紧跑到门那边儿,秦雪狐和鬼影跟着也跑了出来,鬼影瞪了我一眼。
等灰尘散得差不多,我们又重新进去,大床上一片糟,之前的那种华丽感瞬间被抹杀去一半,我内心大叹。
为了避免自己再手贱,我决定跟在秦雪狐和鬼影身后。她们走到右手边,墙上那幅巨大的山水画居然被刚才那阵灰尘一搅,从右上角塌了下来,露出了后面的墙壁。
又是十幅画里的其中一幅,那两人二话不说,冲了过去,把整幅画取了下来。我叠了半天还是又厚又大的一张纸,便放弃了把这幅画带出去的念想。
走到对着门口的卧榻那儿,把上面的茶壶拿起来细细看了一番,不由得赞叹真是好东西!这色泽,这手感,比谢叔店里的那个上乘多了。就算单独把它放在桌上,也能让人体会到那种醇厚的韵味儿,似乎有一缕清烟缭绕在旁的样子。这就是经过很长时间的浇濯才能养成的精华,难怪谢叔会那么坚持,它确实有那让人坚持的价值。
把玩了好一阵,我还是放了回去,这东西不好带,很容易碎,如果有可能毁了它,倒不如就让它沉在这底下,不见天日的好。
她们似乎已经看完了,秦雪狐从我面前走过,直朝向大床那边,感觉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是怪在哪里。
鬼影跟在后面,样子也有些不正常,她紧紧地盯着秦雪狐,小心地踩着步子,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惊动了什么东西一样,脸上蹦得很紧,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停了一下,靠我这儿走了两步。
“秦雪狐不对劲,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
鬼影小声地说完,没回答我,又跟了上去。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也蹑手蹑脚地踩起步子。
秦雪狐在前面呆呆地走着,走到大床边的时候,伸手摸了摸,似乎叹了一口气,接着,她走到了大衣柜那儿,小心地把衣柜把开,一件一件地拨着,在看里面的衣服,最后,她似乎选定了一件最满意的,把它拿了出来,小心地提着。
那是一套浅黄色绣白花的开襟小褂汉服,秦雪狐把衣服提到了梳妆台那儿,看了看上面的铜镜,然后很不满意地把衣服放到了旁边的小凳子上,抬手把铜镜擦得干净了一些。
她把衣服重新拿起,比对到了自己身上,居然还左右侧了侧身子,像是在看自己穿起来如何一样,脸上开心地笑着!
我和鬼影一下子有些消化不了,秦雪狐那儿又出现了变化。
只见她把手里的衣服撑开了一点点,看样子是想要套到自己身上,衣服因为长时间的氧化,一瞬间被撕了一个大口子。
秦雪狐突然慌了起来,她抖着手,想要把那个口子重新拼好,结果却越撕越大,最后变得不成样子。
她一下子就怒了!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笑盈盈变成慌乱,最后变成了愤怒,只见她两手抓起那件衣服刷刷刷两下就撕了个粉碎,这还没完,她撕完以后还不过瘾,竟然冲向衣柜,看样子,她是要把所有衣服撕烂她才甘心。
我和鬼影没再犹豫,冲上去把她拦了下来。
秦雪狐挣扎了两下,才低下头来看我们,然后一脸疑惑,怪异地问:
“尔等是谁?”
我还没反应过来,鬼影在旁边重喝了一声:
“压住她!”
我用尽全身力气把秦雪狐的手反压向后,鬼影则抽出绳子去绑秦雪狐!秦雪狐大怒,猛一抬腿,正正踢到我肚子上,新伤旧伤一齐被牵动,疼得我差点儿没昏死过去!最后愣是一咬牙,一脚踢到她的膝弯上,秦雪狐腿上力一弱,跪了下去!
好在鬼影动作快,在秦雪狐打算强硬起身的档儿口,那两只不安分的手终于被死死地捆在了身后,鬼影往她背上一压,秦雪狐整个人给摁到了地上。
“好大胆子!竟辱我于此!尔等不惧斩首邪?!”
我TM居然把邪给听出来了!要没弄错的话,她说的是……文言文吧?!
鬼影没理会,忙着把她的双腿双脚也捆了一道。
秦雪狐虽然四肢被缚,却仍然乍乍呼呼的,没个消停,而且她说的那些,我十句才勉强能听懂一两句。最后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直接抽出防水袋塞她嘴里,她瞪我瞪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忙完后,我和鬼影从外面拖了一把椅子过来,把秦雪狐抬放到了椅子上,她仍是不懈气地一直在嗯嗯唔唔。鬼影似乎赞同我的做法,任防水袋继续塞她嘴里。
那一脚踢得我肠子都拧了,这休息了好一会儿还是疼得我直冒冷汗,撩开衣服一瞧,果然红了一小片,我懒得再换药,拿出刘无面给我的小瓶子,从里面腾出两颗丸子,拆了防水的塑料纸后生嚼进嘴里。
秦雪狐不知道是骂累了,还是看到我的伤口后于心不忍,总算停了下来,嘟嘟囔囔的,但仍是在瞪着我们。
我转头向鬼影。
“哎,她不是秦雪狐吧?”
“嗯。”鬼影皱起了眉头。
“那个……秦雪狐是不是有精神分裂啊?”
“嗯?”鬼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回我的话时感觉有点心不在焉。
“我是说,这样的情况,之前也发生过。”
“嗯”鬼影终于回过神来地看了看我,又转回去,“我知道。”
“呃……不过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鬼影没再说什么,陷到了自己的思绪里。
我想到了前两次,秦雪狐确实是出现过这种情况,她会突然莫名地对我露出一种不知道我是谁的神情,然后又会问我她刚才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但都没有这次这么强烈,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说话也用文言文。
这……这TM何止是精神分裂那么简单,直接就是人格穿越!
不明白,想不通……
秦雪狐大概是瞪我们瞪得累了,慢慢地、眼皮一重一重地把头低了下去。
我考虑了很长时间,要不要把她嘴里的防水袋拿出来,问鬼影,鬼影还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理我。
又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做个**,反正她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威胁性。
小心地走到她面前,她脑袋动了一下,我停住,接着又慢慢抬起。秦雪狐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我,一脸的茫然,但很快就想通了,她轻轻地笑了一下,下巴朝我伸了伸,示意把她嘴里的东西拿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照做,生怕她突然咬我,幸好没出什么意外,我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了,帮我解开吧。”秦雪狐明显是对我说的,眼睛却看向鬼影。
鬼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过头去。
我把秦雪狐扶了起来,帮她解手上的绳子,解了半天硬是没解开,不知道鬼影是怎么拴的。最后我抽出刀,将要划下去的时候,鬼影把我拦开,自己上场,哗哗两下就解开。
我拍了拍卧榻上的灰,轻轻躺了上去,估计她们有话要说,而且我也疼得不轻,先休息休息。
大概是吃错药了,刘无面那药可不是止痛的,是让脑子保持清醒的。
秦雪狐坐到我旁边,说:
“蝎子,你这怎么也得上药先,不然你别指望它愈合了。”
我动了动手,表示没力气,秦雪狐也没多说,直接拿出药来给我涂,虽然又让我经历了一次频死的体验,但药到后面就变得有些凉,很是舒服。
“鬼影,那件事……我很抱歉。”秦雪狐当我空气一般,毫不避讳地跟鬼影说了起来。
“没什么。”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
“嗯。”
“我只是怕万一,所以……”
“我知道。”
“你要是后悔了,可以退出,我不怪你。”
“我退出跟不退出有什么区别,从来都不是我的选择。”
“你有选择的。”秦雪狐说着说着小激动起来,“你要是厌烦这些东西,我可以立马帮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保证没人能找到你,你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
“然后呢?”
“然后……然后……”秦雪狐的声音慢慢弱下去,是没法回答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休息一下,先想办法出去,蝎子折腾不了几回。”
鬼影说完,径直走开,秦雪狐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过来扶我。
我一时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而且她们刚刚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我也没理清楚,只好张口道:
“别泄气呐,鬼影她就是嘴硬心软,过一阵子就好了,何况你是个好人,她不会那么是非不辨的。”
秦雪狐扶我的手停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呵呵,你这话说得真像一个人。”
第二十六章 隐藏的内容
“嗯?像谁?”
秦雪狐没说话,恍了一下神,扶着我出去。
“你就好好呆在原地休息,不要到处乱跑,你这伤口每裂一次都会比上次更严重。”
我哦了一声,老实躺在地上,嘴却闲不下来:
“对了,你们先前在这里的那几天,找到了几幅壁画?”
秦雪狐想了想,说:
“四幅,不过开门的次数没有今天这么频繁。”
“嗯?哦!”
我马上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又想到鬼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照她们刚刚的对话来看,鬼影是早就知道秦雪狐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的,估计在我到来的那几天里,秦雪狐还间或地变了几次。鬼影之所以会那么累,根本就不是在警戒秦雪狐!她早就知道秦雪狐不是假的,之所以那么不眠不休,是为了保护她!为了在她突然变成另一个人的时候束缚住她!!
而秦雪狐,秦雪狐之前是在怀疑鬼影吗?!或者……她不是在怀疑鬼影,而是假装怀疑?!
秦雪狐说了她怕万一,这就表示,她是基于某种担虑,才没有把自己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的事情告诉鬼影。而鬼影也不知道是基于个性还是什么原因,没有告诉秦雪狐她已经知道了。
但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自己想藏住的东西对方早就已经知道了!
两人中间的纠结就跟她们和胖子那边儿的人对我的态度一样,明明都是知道的,却又不愿意挑破。
就TM光外人看着就挺内伤!
现在终于说清楚了,却又不见得比之前好。
其实这两人的性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就是有一个很不争气地共同点,那就是都考虑得太多。
她们要做什么我不清楚,就这么在中间横了一脚,总是一头雾水。与其担心她们,还不如想想这两人做这些事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比较轻松。
看眼前吧,既然秦雪狐和鬼影之前已经找到了四幅,那么再加上我进来后找到的三幅,就是七幅。速度也不算慢,还差三幅,她们要找的东西就找全了。
严格来说是还差四幅,加上我梦里见到的那幅,它虽然不属于十幅画,上面也没有任何文字,但我总觉得那东西应该也是很重要的。
石门开启,这次居然好运地回到了我们一开始进来的那个最大的宫室,之前那些恐怖的回音已经消失了。可惜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留恋了两眼后,秦雪狐把门关上。
我发现我们在的这个宫室是整个在移动的时候就有猜测,这会不会是个像魔方一样的空间。
“对了,你们有没有算过,同一个房间出现第二次的间隔时间?”我问。
“我知道你的意思,算过,不过很可惜,那并不是一个有规律的循环。同一个房间再次出现的时间都不一样,有时候会很短,有时候会很长。”
“哦……那之前那个一大堆面团儿在的房间你们是第一次碰上吗?”
“嗯,那个倒是第一次。”
秦雪狐说着,看时间差不多,又按下了门的按钮。
这一次的宫室里面有了亮光,看起来很安全。
“这是我们之前来过的,呵呵,你要看看吗?”秦雪狐问。
“要。”
黑城果然是中国古丝绸之路的一支,只见整个房间里,二十多张桌子上都码起了好几层精纺的丝绸,虽然颜色已经黯淡不少,但仍能看到当时的纺织工艺已经达到了一个很新的高度。
我伸手去摸了摸,由于腐朽得太过分,手指一按上去就戳了个洞,我大叹。
回头右边的墙上,是一整幅的壁画,十幅画之一。
大致看了一圈儿,就被秦雪狐搀了出去。
鬼影一直在闭目养神,只在门打开的时候稍微起身。
接着是一间很朴素,很简单的宫室,一张床,一张卧榻,一张书案,与之前那个华丽的“闺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些没有昂贵的布帘,只有很粗糙的床单和一些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粗布。
宫室右边的墙上也是有一幅巨大的壁画,俨然也是十幅画之一,而且还是最诡异的那幅。
上面和前两次一样,在一个很大的山洞里,有一站一跪的两个人,站着的那人处在一个法阵里,两人的头上都冒出了浓烈的烟雾,升到空中时汇合在一起,形成了千百张表情不同的脸。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所以不会觉得特别可怕和震憾,只是仍看不明白这幅画的喻义。
临走的时候,我瞥到案桌上的砚台十分漂亮,那是一小池的荷花,不由得凑近观看,很想把它带走,正当我抬头想要要问问秦雪狐行不行的时候,秦雪狐正专注地盯着那幅壁画看。
几秒后,她拿出了打火机,对着壁画烧了起来。那是刻上去的壁画,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蛋黄色的火焰头儿对的是站着的那人,烧着烧着,慢慢出现了变化,有东西从上面流了下来,像是蜡,壁画上的那人变得有些模糊。
“鬼影。”
我喊了一声,不一会儿,她人就出现在门口,看到墙上的变化时立马加快了步子。
随着秦雪狐拿打火机的手在墙上移动,逐渐有液状物流了下来,鬼影用纸小心地擦着,我两只眼睛跟着她们移动,只见液状物流下来的地方都出现了不少隐藏的刻痕,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零乱。
等到她们完工的时候,我把视界拉宽,宏观地看了过去,有些呆住。
只见方才还静静地站立着的那个人突然变得很恐怖,全身长满了手,互相扭曲掰握着,看不出来是痛苦还是疯狂。
秦雪狐和鬼影面面相觑,似乎也不理解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们两个检查了其它的地方,没有再找到别的像这里一样的隐藏内容,我们又看了一会儿,走了出去。
“你怎么想?”秦雪狐问鬼影。
“不知道,得看过最关键的那幅才清楚。”鬼影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门又一次开启的时候,外面站了一个面团儿,我还在替秦雪狐和鬼影担心的档口儿,那个面团已经面目全非了,那两人毫不客气地直接把水泼了上去,面团儿倒在地上扭曲了一会儿便不再有动静,秦雪狐把它踢到了角落里。
这个宫室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有十多坛酒和一些打造精致的铁器,有战争专用的,也有寻常人家用的,到处都是。另外还有一两把镶了宝石的剑,不过太重,没法儿带走。
鬼影从中挑了一把小小的杀牛刀,可以随便别在腰上或者腿上。
秦雪狐看我又不安份地跟着到处跑,只好无奈地随我去。
手上的毒已经没什么大碍,我一有空闲就把手泡到水里,很凉快,微微的疼痛感也消失不见。
一时闲着没事儿,我就用手在小池子边把水拨来拨去地玩。
秦雪狐和鬼影都在闭目养神。
手在水里晃着晃着,突然觉得有点儿硌,抽出来一看,并没什么奇怪的东西,我随意用手掬了一捧水上来,水倒是很清澈,只是……里面好像有些细小的杂物,我把水捧到灯下最明亮的地方,看到手心儿里的水的底部有些颗粒状的东西,我晃了晃,是沙。
突然想起胖子和我说的,过几天又会有一次沙尘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来了。
“秦雪狐,要是上面出现沙尘暴,这里会不会受影响?”
秦雪狐没睁眼,漫不经心地说:
“理论上来说是会的,实际上我也不清楚。”
“要会的话那得有多少沙灌进来啊,弄得水都浑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抓到鱼。”
“嗯?什么水浑了?”
“这小池子里的水啊,里面全是沙。”
秦雪狐走了过来,掬起一捧水,看了看,眉头皱得高高的。
鬼影也睁开眼做了同样的事,鼻梁末堆起三座小山,她说:
“看来我们弄错了。”
“嗯?”我没懂。
“这里并不是在最外层的水里,而是在另一个地方。”鬼影判断。
“嗯,也只有这个解释了。”秦雪狐附和。
“水里面的那个东西,你看清楚了没?”
“没有,只知道很大,不过那也可能只是它的皮囊,真身还在里面。”
“你觉得会是谁?”
“太久,我记不得了。”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发生变化了。”鬼影说完,又靠着背包开始养神。
“嗯。”秦雪狐看着手里的沙,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也盯着手里的东西仔细揣摩了一番,实在没法儿像她们那样儿看出什么名堂。
接着便是一间又一间的宫室,除了偶尔出现一两个面团儿以外,也没什么太骇人的事情发生。
其中还碰上了另外两间她们已经去过的有壁画的房间。一间看起来很空旷,有两套兵器架,应该是练武的地方。另外一间则是书房,到处排满了古老的书和画,有西夏文,也有汉文,还有相互对照的,更有佛学经典的文献和藏画等等。
就我脑子里研究的那点儿东西也看得出,这里的一切是怎样的价值不菲,严格算起来,绝对不会少于黑城里所能翻出的宝物。
我多想学学当年的科兹洛夫,把所有的东西打包带走,现世于人前。
但也只是想想,只能想想。
有几次开门碰到的是硬硬的墙壁,但总归是好的。
虽然又是定计划,又是做准备,要是再碰上那一个连的面团儿,总不至于像先前一样大慌了手脚,但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忧。
最后把心一横,想着反正总是要遇上的,说不定我梦里见到的那幅画就在里面,硬着头皮上吧!
乌鸦嘴什么的,真是不能开。
当我又一次从门缝底下看到那一个连的面团儿暂时安静地码在外面时,我几乎是由躺在地上的姿势直接跳了起来。
“喂!小心了,阎王殿的小兵来了。”我喊了一句。
秦雪狐和鬼影会意地拿出水瓶,在门口那浇了一圈儿,然后跑去装水,我暂时一个人守在门口,想了想,觉得不保险,直接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它们要敢往前迈一步,我喷死它们!
门全部打开,秦雪狐一笑,说:
“鬼影,你的胞胎兄弟姐妹来接你了。”
鬼影冷哼了一声,反道:
“你顾好自己,这么多人,我要一下没认清,失手杀了你可怪不得我。”
这两句话一出,我内心大喜,她们是……不纠结了?很好很好,看样子,岳飞的那首诗是用不上了。
“愣着干嘛!上啊!”
我话音一落,跟她们一齐冲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梦里的壁画
水对于那些面团儿来说跟硫酸对人无异,我们三个也没想故意去弄死它们,只是想把它们逼退。
由于瓶子能装的水有限,我们三人分工合作,秦雪狐和鬼影负责来回装水,我则一边往那间宫室逼近一边守着,以防意外。整个过程虽然麻烦,但效果很好,我沿着墙边逐渐划出了一小块地盘,并且手电筒打向宫室右边的时候还看到了一幅画,是十幅画之一。
秦雪狐又一次拿着瓶子返回来的时候,还没递到我手上就立马反射性地把手缩了回去,然后对着空气狠狠地踹出一脚。
我一时间有点儿蒙,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鬼影也过来了,她更是夸张得直接往腰后抽出把刀胡乱在空中划着。
糟!敢情这两人是中招了!!
“停!你们跟前儿没人,都TM是幻觉!”
两人皆是一愣,然后又动手踢脚的,像是在格挡住对面人的攻击一样。
“艹!泼她水啊!是真是假泼了不就知道了!!”
我看着她们对空气又挥又打的,着急得不行!
幸好两人反应快,立马拎起刚才掉到地上的水瓶朝那并不存在任何东西的地方泼了出去,好一会儿她们才平静下来,脸色很不好看。
我忙把两人拉了回去。
“怎么回事儿?”
秦雪狐和鬼影相互看了看,叹了一口气,抹了把脸。
“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看到……”秦雪狐瞟了眼身边的人,“看到她直接跨过那道水线就冲我来了。”
“一样。”鬼影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我心里也平静不下来,要是说不想就不想那么简单的话,也不会生出这么多麻烦。可问题就是,越在这种情况下,人越会不由自主地往越糟的方向想,说来说去,还是得先控制住脑子里的东西才行。
“你们在和那个对方动手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决定从最基本的地方入手。
“因为惯性,所以会根据自己对对方的了解去猜测对方的招式。”秦雪狐说。
“然后呢?都跟你们想的一样对不对?”
两人点了点头。
“连怎么抵抗都和脑子里一样。”秦雪狐。
按她们的说法,那不就是没完没了了?这就像自己跟自己打架一样,哪一方都不愿意吃亏,都是全力以赴,可是脑子却只有一个。
“那你们有没有试着去想,那个对方并不是在攻击你们呢?”
“不行!”鬼影说,“没法儿想,就是想了,对方也会主动攻过来,然后进入自幻的攻击状态,想了跟没想一样。”
秦雪狐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
两人低着头,沉默不语。
既然逃不过一定要打的定律,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打?或者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立马把对方解决呢?
一个馊主意从我脑子里跑了出来,本来觉得挺不靠谱,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别的办法,我就问她们:
“你们知道对方的弱点吗?”
两人一脸迷惑,摇了摇头。
“那你们知道自己的弱点吗?”
两人又是一呆,点了点头。
“把你们自己的弱点告诉对方。”
两人猛地看向我,眼神一厉,把我弄得哭笑不得的。
“既然躲不了,就只得战,要战,还要速战速决,就只有这个办法,好在你们看到的是对方。不管刚才你们心里边儿想着对方是因为怀疑还是担心!总之你们刚才想到的是对方!这好歹还有个问的地儿!”
秦雪狐和鬼影相互看了一眼,低下头,大概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软肋交出来。
反正我能想的也想了,现在是她们自己的事儿,我提着三个瓶子去灌水。
回去的时候,我倒是巴望能看到她们两人互相交换了自己的弱点,然后更进一步地信任对方,再然后一切大团圆。我越来越觉得这事儿要是成了,那得是多大的成就感!
结果是,秦雪狐和鬼影之前什么样儿,现在还什么样儿。
“如何?”我问。
“呵呵,我们还是决定闭上眼睛,背诗。”秦雪狐笑笑说。
我差点没一水瓶掉到地上。
“好吧。”
“嗯,我们就不过去了,你打前锋,用水拦出一条到墙壁那的道儿,我和鬼影在后边儿给你递水。”
“没问题。”
之后两人仍是不时对着空气里那个我看不见的东西比划拳脚,而每每这时,就会有一个人,要么是我,要么是她们其中一个,大声地提醒中招的那个用水去淋她的对手。
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概念,就是如果对方是面团儿的话,被水淋了肯定会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要是那人没打滚的话,便是真的。
虽然秦雪狐和鬼影也有几个错手招呼到了对方身上,然后还被喷了一脸的水,但总体效果还是不错的。
我在一旁可耻地闷笑的同时也在好奇,那些面团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即使不是近距离的接触,也能利用对方的思想去控制对方的五官感受。是它们身上的味道?还是它们身上有什么奇怪的辐射或者电磁波,能控制到这种程度,更甚者,是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主导?
每人大概跑了几十趟,我们才合力把地盘划到了墙的那边,为了防止水干掉,在秦雪狐和鬼影看壁画的空隙里,我接过她们的活儿,来回在小水池和这间宫室里跑,直到确定地上的水就算用火烤也得烤一阵子才能干的时候,我才靠着墙坐了下来,累得满头是汗,伤口到底疼不疼我也没太大感觉,反正自从被胖子捅了以后,全身就没舒坦过。
可能是跟自身的体质有关,总觉得在上面还昏昏沉沉的脑袋,下来后就特别清醒。
散了几分钟的呆,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这些面团儿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已经在我面前排成了一面墙,但就是不敢靠近。虽然我手里有水,但看到这阵势还是有些头皮发麻,它们要是来人海战术我肯定没法儿招架,想了想,还是贴到了秦雪狐和鬼影在看的墙壁下,虽然她们那里也已经排了一面人墙,但基于人多胆大这个观点,我觉得还是这里比较保险。
秦雪狐和鬼影专注于壁画上的内容,也就没有分心去考虑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后面袭来。
我没事儿做,就胡乱研究起这些面团儿,发现了一些不算规律的规律,它们虽然可以这么高科技地根据人的思想远程控制人的感官,却具有很明显的单一性,也就是说,秦雪狐和鬼影看到的那些假想的对手只可能是一个,不可能是两个以上,除非那些面团儿不单单是远程控制,而是一齐近距离地跟她们实体接触。
而且我还发现,这些家伙简直就是为攻击而生的,比如说,无论我怎么在脑子里想像它们手拉手围成一圈儿地给我跳舞,它们都不为所动。但要是我试想它们向我发动攻击的话,马上就会如愿以偿,我只好把水泼过去助它超生。说它们是有意识的东西,又似乎差了那么点儿脑子。
我们撤回去时,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总算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关上石门后,秦雪狐和鬼影仍是心有余悸。
“你们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我问。
“嗯……”秦雪狐略一沉思,说,“我没见过,不过类似的传说倒是听过。”
“说说。”
“传说是这样的,有那么一种夜生的动物,生而百变,似镜非镜,无人可匿其踪,它不像人也不像物什,没有固定的形态,因为出生在夜里,所以有人称它为‘老黑’,金木水火土五行里,它独独怕水,遇水现其形,见光即死。”
“有几个条件倒是和那面团儿挺符合的。”
“其实很多传说里的人神怪兽景都是确有其实,只是被夸大了词绘,反倒成了令人胆寒的神秘异形。”
“龙子也是这样?”
秦雪狐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又再次起身,迎向下一个宫室。
这一次的宫室里面很黑,秦雪狐先探了进去,过了不久,宫室右手边比较远的地方亮起了两点烛火,能大致看出这间宫室的轮廓,几乎是和我们呆的那间一模一样,只是中间的小水池那儿变成了一张蛮大的石桌,石桌上面放着一个头盔,颜色沉得看不出来质地。
我习惯性地朝右手边的那面墙看去,高兴地大喊:
“就是那个,那幅壁画!我梦里看见的那幅!”
我有点儿兴奋地跑到壁画下,仰面而视,这次看清楚了,果真是一幅描绘战争的壁画。高高的城墙上是驻守的士兵,有吹号角的,有持长矛的,还有弓箭手,敌人一波接一波地搭了递子挨个往上爬,有的爬到了最顶上,有的在半中就被射了下来,还有一些士兵合力抬着一根大柱桩在砸门,嘴大张着不知道在喊些什么,战事十分激烈。
壁画很大,占了整整一面墙,气势磅礴的重现了当时的战役,人站在下面显得微不足道。
“这应该是黑城在明朝的时候遭到冯胜攻击的那一战。”秦雪狐一边看一边说。
“那黑将军到底是什么人?他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仅仅是一个传说?”我问。
“呵呵,如果不存在,那我们呆的这地儿是谁弄的?”
“那……那啥……”
“不用想得太复杂,有些没办法验证的东西,相信自己看到的就好了。也许有那么一个人,他并不是黑将军,可以他做了与黑将军差不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又不可能是他独自一人完成,人们以十传百,以讹传讹,就成了传说。”
“哦……”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对了,这墙上有道暗门,你找找看。”
“暗门?”秦雪狐看了一圈儿,怀疑地拧起眉毛,问,“你确定?”
我又四处看了看,是这面墙没错,但是,周围的环境好像有点儿不同,梦里面并没有那张石桌,也没有石桌上的头盔。
难道会有两幅一模一样的壁画?这么大规模的?!
我把心里的想法跟秦雪狐说了一道,她在确定我梦里的那两个人确实是从这里开了暗门进去后,也没再理会别的异样,径直在墙上摸索试探。
鬼影没有过来,她一直在不远处盯着那个头盔看,不知道看出了什么东西。突然,她伸手捏着头盔顶上的尖端小心地把它提了起来,蓦地变了脸色。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熟悉的沙沙声,我转过去一看,壁画上慢慢转开了一道暗门。
第二十八章 究极版面团
暗门完全打开时,秦雪狐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谨慎地在门口察看。鬼影听到这边的动静,收了表情也走了过来。
我凑到门前往里看,雾蒙蒙的一片,不晓得这里到底是怎么封的,空气凝滞成这样。
“有些奇怪。”秦雪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说完后又问鬼影,“你有没有闻到?”
鬼影点了点头,表情沉了一些。
我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感觉从里面倾出来的空气十分闷重,有不少的杂质。
脉动在这个时候突然强烈地出现,我意识到这里面可能就是之前我让秦雪狐他们下铲的地方,也就是主室。
“等一会儿吧。”
我们在门的不远处坐下,秦雪狐又详细问了我一遍梦的内容,完了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真是顽固的人。”
不知道指的是谁。
大概过了有一刻钟那么久,暗门里的空气仍是和先前一样,没什么明显的改善。
秦雪狐有些急躁,便率先拿了手电筒进去探。
之后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秦雪狐也一直没有出来,鬼影二话不说跟着走了进去,我起身也要随行的时候被她挡了下来。
“你留在这里。”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向不远处那个石桌上的头盔。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秦雪狐不会是在进去的时候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吧?那鬼影单枪匹马的不是很危险?
过了很长时间,长到我已经没法去估计到底过了多久,她们两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暗门里的雾气却仍然和最开始的一样,沉沉的,雾雾的。
我把视线转向那个头盔,心里很在意,鬼影之前究竟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才会露出那种表情,而且临走时还特地看了一眼。
我走过去,学着鬼影的样子,把头盔拎了起来。
头盔很重,单用一只手很是费力,好不容易把头盔放平到石桌上,一股冷冷的寒意蓦地从暗门那快如闪电般直窜到我身上。
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牙齿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
借着宫室里昏黄的烛光,我看到不远处的暗门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影子渐渐地,离门越来越近,同时也变得越来越庞大,看起来竟要比暗门还要高出一段!
最后,它突然在一片雾蒙蒙的暗门里停住了!整个身影充斥在门内!它只要再走一步,真身就会坦露在烛光下!
冷汗刷了我一身,血也僵了一半!心里明明怕得要死,本能也在叫嚣着要赶紧跑!可整个人就是动不了!连视线也无法转移!
几秒后,我竟肉眼看到了那些沉沉的雾在空中被搅乱!暗门里的黑影动了!有什么东西伸了出来!
那是一只手!一只骨头很粗、经脉突显、指甲尖利、比平常人大出五倍不止的手!!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一瞬间!所有行动能力恢复!我下意识地把头一低,眼睛放到了手里还揪着的头盔上,原本空无一物的头盔里,出现了一张脸!
一张狰狞的脸!脸上那双溢出了鲜血的眼睛,正狠狠地怒视着我……
我感觉头一重,四周立马一片黑暗。
“……先……”
“大……能……”
“你看着蝎子,我先进去。”
是秦雪狐的声音!
我来不及细想,眼睛还没睁开就赶紧大喊了一声:
“秦雪狐!”
四周静了一下,我慢慢抬起不知道怎么变重的眼皮,看了半天,很朦胧地找到了面前那两个人的轮廓,心里落实了一些。
“秦雪狐,鬼影,等等,先不要进去。”
我撑了撑身子想坐起来,却使不出力气,不知道是谁过来扶了我一把。
揉了揉眼睛,视线变得清晰不少,看了看暗门,果然和刚才梦里看到的一样,一片雾气蒙蒙。
“里面有不好的东西,不要进去。”
秦雪狐蹲了下来,和鬼影相视一看,突然笑了。
“什么不好的东西?”
“不知道,反正不好。”
“呵呵,这里面的那些,嗯……就某方面来说确实是不好。”
“嗯?什么意思?”我突然有种跟她说的不是同一个东西的错乱感。
“你刚才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我抓抓头,脑袋跟眼皮一样沉,而且身上很热。
“我发烧了?”
“嗯,应该是伤口感染,已经给你打了一针,但仍然不保险,还是赶紧出去的好。”
“哦。”
难怪一身沉重,我又看了看暗门那边,嗯?哎?!怪了!刚才那些雾呢?!怎么一下子就消失没了?!
搁在脖子那儿想跟秦雪狐她们说的话被噎了下去。
“那门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儿了?”
“你醒来前不久,里面的空气消散得差不多就这样了,有问题?”
那刚刚是我眼花来着?前几分钟我看的时候明明还是雾蒙蒙的一片啊!啧……真是……
“里边儿是个什么情况?能看清吗?”
“呵,你自己看呗。”
秦雪狐说着把我扶了起来,踩步子的时候脑袋晕得把门都看成了两个。
终于挣扎到暗门前,仅仅是往里边儿扫了一眼,我立马以为是自己幻觉了,看了半天并得到秦雪狐的点头后我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不由自主地连艹了几声,脑袋似乎也跟着清醒不少。
暗门里是一个比较大的正圆形空间,甚至比我们进到镜城里的那间宫室还要大。墙面是墨色的石头,修得十分平整光滑。正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大水潭,水潭的正中央有一小块长方形的石台,像是湖里那一片孤零零的荷叶。
石台上面似乎躺了个人,在那人的旁边有一盏高高立着的烛灯,亮着如豆的光火。
让我不由自主喷出国骂的是,仅仅凭大水潭中间的那点儿弱光,我就看到了这个空间的四周,那一堆堆绵延成小山的金银珠宝,几乎绕着整个圆形空间围了一圈儿!
那是百年灰尘也无法掩尽的精华,静默地散发出沉润的光芒,厚实、醇匀,像是魔法一样,只消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但这一切又如那般狡猾而又阴险的鬼魅,在诱惑住人的同时,也将人内心那名为贪婪和自私的欲望挑了出来!反噬其主!
这TM称斤卖都够我活好几辈子富余!
秦雪狐把手拿到我面前晃了晃,浅浅地笑着说:
“看呆了?”
“能不呆吗!这……这太……太阿拉丁了。”
“那你说,这些是不是好东西?”
经她这么一提,我想起了刚才给秦雪狐说的那个事儿。艰难地把眼神从那漫山的宝贝儿上收回来后,我仔细地找了一遍,确保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但都没有发现任何像那只巨大魔爪一样的东西。
难道……真的只是梦?
“我想去头盔那看看。”
秦雪狐考虑了几秒又把我扶了过去,鬼影一愣后也跟上。
我将头盔翻倒,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恐怖的人脸,只有在石桌上原本摆放头盔的地方刻了“擅入者死”四个大字。
鬼影是被这个吓到的?这可能性实在不大。
秦雪狐一开始没怎么在意头盔,后来看到石桌上的字后,突然就跟鬼影一样变了脸色,猛地抬头向顶上看,上面并没有什么,然后她又把视线集中到石桌上,一点点地向后退,盯着石桌不放。
我眼睛跟着秦雪狐走,眼角突然瞥到了什么东西,猛一把视线挪过去的时候发现,我们原先呆的那个有小水池的宫室不见了!门口进来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面厚实的墙壁!!
“啊!门!”我失口叫了出来。
这是?!无意间触动了什么机关导致门口被堵死?!还是宫室在门没有关下来的时候移动了?!
秦雪狐和鬼影一齐看过来后也有些慌乱,我们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法找出个所以然,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都知道,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突然,秦雪狐啊了一声,脸色一白,眼睛大睁,吼了出来:
“快进去暗门里!快!”
我与其说是跑,倒不如说是在打醉拳,整个人歪歪斜斜的,看着不远处的暗门也是一样,晃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已经先跑到暗门里的秦雪狐赶紧又跑了回来扶我。
当我迈进暗门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很重的石头摩擦声,沙沙沙。
从暗门里看出去,只见那原本被堵了一块大石头的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了一条缝,我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挨一个的面团儿,又是一个连的阵势,密密麻麻地排在一起,颜色与之前的有所不同,之前那是暗沉的灰白色,这些却是深浓的褐红色。
门缝是从门的右边露出来的,渐渐地越来越大,是整间宫室在移动!
当门缝完全打开时,里面的那些褐红色面团儿立马以极快地速度冲了出来!直朝暗门这边!
秦雪狐在这节骨眼儿上终于启动了暗门的关闭!
直到最后只剩一条缝的档口儿,还是有一只褐红色的面团伸了一部分身子进来!但马上就被夹在了暗门里,却没有断。
我不知道秦雪狐和鬼影看到的是什么,也许在她们眼里,那虽然只进来了一小部分却仍然活动扭曲的东西是一只手,但在我看来那真是只是一块比较滑溜的泥巴。
出于条件反射,我歪歪扭扭地想去装水来浇死它,却被鬼影按在原地,什么也没说的接过我手里的水瓶往水潭那走去。
“哎,你看那堆面团儿的时候还是看到一堆鬼影?”
秦雪狐呼了几口气,用了皱了下眉又松开。
“没,跟你一样,也是面团儿。”
“哈!鬼影你呢?”
看鬼影回来,我顺便问了一句。
“面团。”
水是浇上去了,但那小团儿褐红色的泥巴只是停了一下,又更加扭曲地动了起来,跟打了兴奋剂似的。
之后我们用火烧,用刀刺,它就是不屈不挠地仍旧搁那儿扭着,不嫌累!
我们三人最后也折腾得差不多,索性就不管了,反正只有一小团儿。但回想到刚才的那一大堆,要是全部冲了进来,不,只要是一个冲了进来,我们都吃不消,心里倒抽一口凉气。
“这……这怪物是究极版的,杀不死。”我下结论。
休息了一会儿,感觉烧退了不少,头也没主先前那么沉重,好使多了,我问她们:
“那个头盔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你两儿见了都跟见鬼似的,有那么恐怖吗?”
秦雪狐吸了一口气,看着大水潭,把水瓶盖子拧了紧。
“不是头盔的问题,而是头盔上设了一种叫阴阳衡的机关。”
第二十九章 巨大的家伙
“阴阳衡?”
“嗯,平衡的衡。”
“那是什么机关?”
“二选一,给你两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苹果,让你分辨出哪一个是真的,只有一次机会,阴阳衡就是这样的机关。”
看样子,我们挑中的是假的那个。
“你是说,还有另外一个和这里一模一样的地方?”
那得需要怎样的金山银山才堆得出这种规模的机关。
“不是这里,是外面。”
“外面?就放头盔的那间?”
“嗯。”秦雪狐一边说着一边把身上的鞭子抽了下来,“两个相同的房间,分为阴、阳。虽然都可以到达同一个目的地,但只有阳是对的,如果错开成阴,就会触动很严厉的机关。”
她拿出手帕细细地擦着鞭子,鬼影也把身上的短刀取下来,拔了鞘在仔细打量。
“之前你说这里和你梦到的有些不同,怪我一时大意,没去细想,才着了道儿。”
秦雪狐站了起来,扬起鞭子,空中荡出一声破风,鞭子狠狠地抽到了地上。
“阴阳衡最麻烦的是,只有通过阳进入目的地才会一直安稳无事,但如果是通过阴进入的话,除去阴本身那些很危险的东西外,最恐怖和最难办的还是在目的地里。”
鬼影也站了起来,两人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我听出了秦雪狐的意思,无非是刚刚逃出狼爪,却又入了虎穴。
“能走吗?”秦雪狐问我。
“能。”
我扶着身后的墙壁站起来,烧退了是好事,可腹部的伤疼得就更明显了,我咬咬牙咽了下去。
“你跟后边儿,别落下了,这里面到底会出现什么东西,没人说得清。”
秦雪狐说完就率先往前走去,然后是鬼影,最后是我。
大概是顾虑到我的情况,她们走得很慢,不过也可能是出于谨慎。
因为这里的空间是圆的,而且正中间还有一个很大的水潭,所以我们是顺着那些连绵成小山的金银珠宝在走。
近距离之下,那些宝贝看得更清楚了,像盛夏的花儿在展现自己毫不保留的魅力,让人险些失神。
此时我感谢身上的伤痛,让我始终保持着不甚清晰的理智。
走了不多久,秦雪狐在前面停了下来,那里出现了一个像是棺材的东西,长方形,黑色,材质和四周的墙壁一样,上面没有任何的装饰,被各种宝贝儿掩了一半。
秦雪狐和鬼影把上面的东西拨开,打量了一会儿,最后互相交换意见后,秦雪狐大力一使,把上面的盖子掀了过去。
其实,第一次听到黑城的传说,我还很无聊地试想过,那黑城里的黑将军会不会全身黑漆漆的,跟包青天有得一比那样儿。
但我现在眼前看到的,却是比黑色的黑将军惨了很多的情况。
古人对于自己的身体发肤讲究个完字,完整的意思,所以会看到很多被处死的人在临死前仍会恳求执刑者为自己留个全尸。
这黑色的棺材里躺着的应该就是黑将军,除了放在外面的头盔以外,这里面的尸骨穿齐了一整套的铁胄战装,虽然已经被腐蚀得十分严重,但仍然能想像出此人往昔的风采。
只是……这整具尸骨被毁坏得未免有些惨不忍睹,很明显是死后被人用重物狠狠地从头到脚仔细砸了很多遍的成果,根本找不到一块能大于十厘米的骨头。血肉经过多年的腐烂与化合,早不知消失何方,原本该是雄纠纠的军甲却萎靡地堆在那些散骨上,模样惨烈。
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粉身碎骨!
我有点儿毛毛的,那得有多大的仇,才能把人弄成这样儿。
感慨之余,秦雪狐突然有点不太对劲儿,鬼影倒先动作了,立马把秦雪狐捆了起来,然后把她整个人掰到地上。
我打算过去压住她的腿,让鬼影绑起来容易一些的时候,秦雪狐一脚先扫到了我的脚踝上,那痛一钻心,步子跟着歪了过去,正正往黑棺材里探进去半个身子,脑袋和那具尸骨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瞬间脑袋整个蒙圈儿了,手一松,一屁股坐到地上,震得伤口直痛,我疼得直嘶嘶。
翻了几个白眼再睁开,差点儿没又给直接晕过去。
只见棺材那儿诡异地站了一个穿白衣的女人,那身白衣我很熟悉,是一种极具民族韵味的服装,在哪见过。
她手上拿着一个铁锤样的东西,猛地高高抡起!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进了黑色的棺材里!从里面溅出的血一点点染红了她的白衣,触目惊红!
妇人的脸十分扭曲,两只眼睛大发精光!嘴角变态地笑着,红色的鲜血几乎要把她的五官覆盖!
啊!是她!是我在鬼影下水后梦里见到的那个女人!那个温婉地笑着的女人!
她是谁?怎么会对黑将军有这么深的恨意?
我一动不敢动地呆呆看着她,直到她砸累了,砸够了,砸完了,才慢慢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整个人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她笑得很大声,疯狂至极!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变得近乎尖叫!相当刺耳!
我捂着耳朵趴到了地上,觉得自己会聋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突然搭上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鬼影。
“你……”
那女人的笑声不见了,我看向棺材那边,女人也不在了。
难道?又是梦?那也太真实了!!而且……我是什么时候入梦的?!
“我没事,秦雪狐呢?”
她指了指不远处,秦雪狐正闭着眼靠在一座小珠宝山前,身上被绑着,嘴里被塞了东西。
“她又……我……”
鬼影点了点头,脸上很平静,我什么也看不出。
“秦雪狐……是怎么回事?能说吗?”
鬼影仍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她的身体不只是她一个人的。”
“嗯?什……”
“嘘!”
我刚想要再问详细一点的时候,鬼影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猫腰起身,对着水潭的方向,眼神犀利。
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看了过去,并没有什么异动,平静的水面,偶尔借着正中央那盏豆点大的烛火泛出燐燐波光,一片一片,沉沉的。
等鬼影稍微放松下来的时候,我问:
“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收了刀。
秦雪狐醒了过来,恢复成原来的秦雪狐。鬼影要给她解开绳子的时候她拒绝了,说为了以防万一,就这么捆着先,要出了什么别的情况就一刀割断,鬼影同意。
我们又继续顺着成小山的珠宝往前走,不多一会儿,又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棺材,但远远要比之前那个大得多。
鬼影的力气不够,我又根本帮不上忙,只好提前解了秦雪狐手上的绳子。为免再像刚才一样失控,鬼影做好了秦雪狐随时变成另一个人时立马扑上去捆她的准备。
黑色的大棺材里有三架尸骨,其中一架是成年人,另外两架是小孩子,他们的衣服华丽,骨骼完整,跟之前那个黑将军的情况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们又是谁?黑将军的家人?还是那个温婉的女人的家人?
秦雪狐扶着棺材边的手抖了起来,鬼影刚要冲上去,秦雪狐却浅浅地笑了笑,低低地说:
“我没事。”
鬼影看了她几秒,收回手。
秦雪狐抖着手慢慢地伸向了棺材里那两架小的尸骨,像是在抚摸小孩子软软的脸蛋一样。
我注意到那三架尸骨的脖子上都有很深的刀痕。
“他们是被杀死的?”我试探性地问。
秦雪狐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被最信任的人杀死,一点防备和反抗都没有。”
“他们是……?”
“黑将军最忠心的仆奴和他亲生的孩子。”
“什么?难道?!”心里有个很不愿意去承认的猜测。
“嗯,被最崇拜的主人和最亲爱的父亲杀死的。”
“为什么?!”
秦雪狐缓缓抬起眼,平静地看向那些亮丽近乎张扬的金银珠宝,却像是在看世间最肮脏的东西一样。
为财吗?为了这迷惑人的财富,亲手杀了自己最亲的人,怎么可以……
哗……哗啦……
水被翻搅的声音一响,打断了思绪,我们三个立刻向后转身,看见那仍旧漆黑发亮的水面上荡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浪。
果然有东西!
秦雪狐和鬼影同时向后压了一只手,示意我不要跟去,然后两人各自拿着鞭子和刀小心翼翼地向水潭边靠近。
水里的东西似乎感应到地面上有人在接近,波浪的起伏越来越大,竟有些要掀起来的气势!
里面的东西要么很大,要么很多!我突然想到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巨大的生物,不知道是不是它,如果是它,那说明这里有路可以通到外面,我们能够从这里直接出去!
但是……也得先把它解决了才行!
秦雪狐和鬼影走到距水潭还有百米左右的时候,水潭突然炸开一大朵水花!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物体跃出水面,直达半空!停顿了一两秒后,突然一个翻身,直直地落到了她们的身后,我的前面!
这家伙很大!不是一般的大!比椒图大了去了!我跟它比就像桃核儿和南瓜,一屁股下来能坐死百十个我!
如果它再露一两颗牙齿,我铁定立马尿了,好在它只是很大,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能够证明它的身份,对!像个巨形的面团儿,但又跟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面团儿不一样!我甚至不知道它对着我的这边是脑袋还是屁股!
秦雪狐和鬼影先动手,飞镖鞭子尽往它身上招呼!它一开始还任由她们打,到后来似乎被打怒了,冲着那两人压过去!
因为没有参与其中,我搁这边儿跟看戏似的,就瞧见秦雪狐和鬼影还有一个大面团子在那跑来跑去,滚来滚去,还觉着挺有意思。
大面团儿可能就真的只是个儿头大,没有什么攻击实在的本事,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看到它伸出一根指头来,嘴巴更是十万八千里找不着的。
看了一会儿后,我发现大面团儿的身上有一个颜色比较深的点,每次受到攻击它都会刻意把那个点先保护起来。
“秦雪狐!鬼影!找它身上比较黑的那个地方!脸盆儿大的一个!那可能是它的弱点!”
两人听了我的话身形一滞,差点儿被大面团儿压了过去,之后有了目标,秦雪狐和鬼影就不再向之前一样胡乱攻击,而是联手去找我说的那个东西,躲的时候就比较多。
“鬼影!”秦雪狐大喊一声。
“嗯!”
鬼影一手漂亮的飞镖正正扎到了那个脸盆大的黑块儿上,秦雪狐把手里那根由很多个铁打的小扣子扣成的鞭子往那上边儿一抡,不知道怎么抡的,鞭子竟直直地像支尖锥一样刺入到那黑块儿里!大面团像是被弄疼了,动作突然剧烈起来,跟只疯牛一样可劲儿地往墙壁上撞,金银珠宝被撞得到处乱飞,幸好我离得远,要不得挂了!
秦雪狐和鬼影再好的本事也只能死死在趴在大面团儿身上,不敢轻易有动作。
最后应该是撞累了,大面团儿还是没有把秦雪狐的鞭子和她们两人甩开,只好摊在地上一起一伏的,似乎在呼吸。
就在这时,秦雪狐大喊了一声:
“鬼影!本体在里面!把它拉出来!”
第三十章 长翅膀的龙
鬼影闻言,立马正了正身子,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一捆很细的丝线,是之前用来绑睚眦的那种。
她很快在线头那儿系了一个东西,拽起丝线猛甩了几圈,扔过去时,正中大面团儿那个脸盆大的黑块上,嵌了进去。
大面团剧烈地挣扎起来!
秦雪狐和鬼影立马从它身上跳下,跟着它身体的晃动随时调整位置,始终保持在与它相反的方向,然后一人拉着鞭子,一人扯着细丝线用力地拽,誓要把大面团儿里面的那个东西拉出来!
可大面团儿实在是大得过份,两人老是被带得飞到半空,很难使力。
“蝎子,让开!”
鬼影趁空四处看了看,突然冲我大喊。
我赶紧半跑半爬地远离那个大黑棺材,鬼影立刻跟秦雪狐一个错身过,交换了手里的鞭子和细丝线。
秦雪狐拿着细丝线迅速地跑到大黑棺材前,一用劲儿,把棺材掀起了一点,然后赶紧用棺材盖抵住,把细丝线从下面绕了过去固定起来。
完了她又赶紧从自己身后的背包里抽出另一捆一模一样的细丝线,在线头处拴了东西。
她把背包朝我这边胡乱一扔,同鬼影一样把细丝线拴着的东西打到了大面团儿的黑块里,然后牵着细丝线又赶紧冲到那副黑将军的小黑棺材跟前,照刚才做的又做了一遍,把细丝线固定好。
鬼影则是在两条细丝线的中间用力持鞭子拽住那个大面团儿,形成一个三角形的阵势。
秦雪狐冲鬼影一点头,鬼影右脚向后一抵,整个身子伏了些,力道更稳。
大面团儿在当中死命挣扎,那边的大黑棺材有些抵不住,晃当当的,这边的小黑棺材更是直接被带起走。
我赶紧冲上去把自己整个儿挪到棺材上,幸好秦雪狐刚才拴细丝线的时候把棺材侧翻了过去,要不我现在就只能直接蹲到棺材里。
但就算加了我的份量,这只小黑棺材仍然是效果甚微,我第一次恨自己不是胖子。
秦雪狐瞟了我一眼,没再多磨蹭,几步踩着大面团儿直达脸盆大的黑块那,从腿上拔了刀就狠狠划拉下去!
这刀下得非常狠,直接没到刀柄!而且那刀还不是一般的快,秦雪狐像个熟练的屠夫,嗞啦一声,一条两臂长的大口子就给拉了出来!
鬼影手上一用力,大面团儿里的东西露出了一角,那真的是一只角!一只鹿角!!
好家伙!这该不会是龙蛋吧?!
大面团儿挣扎得愈发厉害!秦雪狐好几次都差点儿被摔出去,我这边的小黑棺材和那边的大黑棺材也被拖拉出一段距离。
秦雪狐没停手,在大面团儿上稍稍稳住身子后,又是一刀划下去!同样的快!狠!准!瞬间又拉出了另一条大口子,跟之前那条形成了个“十”字。
呃啊吼吼吼……
一声咆哮的兽吼突然乍现,我一呆,就见秦雪狐一个没站稳,从大面团儿上跟纸片儿似地倾向半空。鬼影愣了半秒,立马松开手里的鞭子紧跑了几步,在秦雪狐直直砸到地面上时接住了她,两人往旁边滚了几道停了下来!
“蝎子!过来!”
光忙着看她们,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可还蹲在棺材这边,那个大面团儿刚刚失去束缚,天知道它会不会过来一屁股把我压扁。
倒抽一身冷汗,我连回头看看情况的时间也没敢耽搁,赶紧从棺材上下来,半爬半跑地往她们那边去,我也想滚,但一下子忘了要怎么滚。
两人见我安全过来后,眼睛挪到了别的地方,我擦了把汗坐定,连忙朝大面团儿那边看去。
虽然不知道那大面团儿是不是龙蛋,但从里面出来的东西,我绝对能肯定是龙!
鬼影刚才只把它拽出了一只角,而现在,它已经自己从里面挤了出来,整个脑袋突显在大面团儿上,那明显的鹿角,长须,牛鼻,还有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无一不像龙!无一不跟椒图神似!
只是,椒图的眼睛是蓝色的,调皮的,而它的眼睛却是黄色的……狠厉的。
我怀念椒图,怀念那只爱撒娇的龙子。
大面团儿的动作突然小了,上面的龙脑袋开始有了动静!只见一只爪子紧紧贴着那颗脑袋,很用力地一寸一寸地钻了出来!
粗大的骨骼,经脉突显,指甲尖锐!是我在梦里梦见的那只从暗门里伸出来的手!居然是龙的爪子!!
它先把右爪整个挤了出来,然后又挤左爪,最后两只爪子一用力,大面团儿瞬间从它脑袋下面裂开了一个口子,狠狠地被撕成了两半!
大面团儿里根本没有什么实质的东西,全是像水一样的液体,那些液体流出来后,大面团儿就瘪了下去。
而那只龙还没待我们看清楚它的样子就突然一个腾空,跃到了大水潭的上方!脑袋甩了几下,把自己角上的那条鞭子和两条细丝线甩了出去后,直直地栽进了水潭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我一时间以为自己眼花了,愣愣地看着龙消失的水面,问:
“哎,我好像看到翅膀了?”
“嗯。”
不知道是谁漫不经心地嗯了一下,好像出现一只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就算是出现一只长了翅膀,能上天入地下水的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擦!那条龙TM长翅膀了!”
我彻底震惊了,这……这绝对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不该有这么逆天的存在!
秦雪狐和鬼影没理我,径直站了起来,分别去找被龙甩到了别处的鞭子和细丝线。我则跑到变成了一层皮的大面团儿那,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像是一层野兽的皮,没有毛,硬硬的,翻开里面来看,白色的,附着有一层很薄的黏膜,像是鱼鳔,从里面泄出来的那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龙尿,反正味道很诡异。
话说回来,那到底是不是龙啊?有翅膀,而且还不知道被包在这大面团儿里活了多长时间,真够乱七八糟的。
我正想得入神,突然感觉背后飘来一阵阴风,然后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我的身后,手蓦地不由自由僵在了半空!
静,四周很静,静得过份!连一点儿脚步声都没有,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气声,别的一切空白!
我没有听见任何关于水的响动,我甚至连秦雪狐和鬼影应该会叫让我小心或者叫我跑的声音都没听到!那只龙就仅仅只带了这么一阵风,停在了我的身后!
脑子里是真的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就只剩下两个字一直在重复,惨了惨了惨了……
我不知道它会不会吃我,但是就算要考虑我能不能吃这个问题,也不该花这么长的时间。
我感觉自己的背整个儿都僵了,但还是不敢转身,不敢有任何动作。不过脑子里倒勉强转了起来,然后抓紧时间拼命地想办法。
跑肯定不行,等秦雪狐和鬼影她们来救也不行,距离太远,恐怕她们一动,那家伙要是真想对我怎样的话,她们根本阻止不了,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她们都没有行动的原因,那么,还有什么能做的?
眼睛无意间瞥到了手里的那块大面团儿的皮上,死马当活马医吧!
手上一掀,把那层皮掀了起来,我立马钻了进去,里面的味道更浓,恶心得我差点没直接逃出去。
那只龙有了动作!然后我还听到了秦雪狐和鬼影从远处跑来的脚步声,各种空中破风的声音,心里说不出的安定。
“蝎子,呆里面不要出来!”
秦雪狐大声交代。不用她说,我也不会出去的。
外面打了起来,虽然看不到是个什么情况,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这只龙不好对付。
等声音渐渐弱了的时候,我把那层皮抬起来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去。
秦雪狐和鬼影还有那条龙打到了对面,很远,我看不清。
趁这个空隙,我赶紧爬了出去,一边透气一边紧张地看那边的战况。
这条龙的速度非常快,秦雪狐和鬼影很难跟上。如果那条龙聪明一点的话,光是跑它就赢了。
最可恨的还是它能飞这一点,它在地上打一会儿,蹭一下又飞到半空去溜一圈,两人根本拿它没办法!
看着看着,身上那股子恶心的味道终于散得差不多,我刚考虑要不要偷偷过去的时候,那条龙直接往我这边飞了过来,我吓得又赶紧躲回到那层大面团儿的皮底下。
重重的一声落地响后,我能感觉那条龙正围着这块大面团儿的皮转,不肯离开。
哎我艹,这TM怎么了,又盯上我!
秦雪狐和鬼影被折腾得不轻,跑过来的时候大喘着气。
等她们不那么喘的时候,秦雪狐突然说话了。
“蝎子,你……你出来。”
哈?出去?什么情况?
内心在挣扎,我知道她是不会随便拿我来开玩笑的,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先探半颗头出去,不行我再躲进来。
把那层皮掀开了一点点,偷偷地看了看,还没找到那条龙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噔地一下!我突然就腾空而起!然后顺着大面团儿的皮滑了下去,下了好一段儿才落到最底,周围的那些味道极重的液体一下子被重力影响,跟浇花似的全淋到我身上,我喉咙口一堵,干呕起来。
几秒钟后,感觉自己又落回到平地上,我也顾不上龙不龙的,赶紧掀起大面团儿的皮找出口。
终于看到外面的亮光时,内心大庆,老子得救了,赶紧多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
等我看清楚自己周围的环境后,一下子有些傻眼。
烛台,尸骨,四周都是水。
敢情那条龙把我送到大水潭中间的石台上来了!
龙仍在远处,和秦雪狐、鬼影在对决。
“我没事儿!”
冲她们大声喊了句,怕她们担心。那两人似乎听到了,朝我这边看过来,我挥了挥手,她们又重新投入到战斗里。
我坐在石台边上,往水潭里抄了点儿水,洗了把脸,把身上也整理整理。
近距离看的时候,水还是一片黑,只有把水捧到手里了,凑到烛光下看,才知道,这些水原来是很清澈的。
头皮一阵发麻,手一抖,水顺着指缝流了下去。我有点僵硬地转过头,看着那盏略比我高的灯座,上面那豆大的光火仍然在正常地跳动着。
我清楚地记得,我们刚进来的时候,这盏灯就已经在这里燃着了!不可能是人点的!就算有,那也都是死人!
难道,这是盏点了几百年的灯?!
第三十一章 龙九子貔貅
这个像是片孤叶的石台大概有百平米左右,也算宽敞,以佛像形灯座的面向来定的话,烛灯位于石台的右上角,放着具尸骨的那张小石床位于正、中间偏上的地方,大面团儿的皮则是被放到了平台的正中央。
从这个石台向周围放眼望去,距离岸边得有一两百米的距离,水潭真的很大。
我凑到灯那儿,踮角看了看,里面只有很普通的一截灯芯,和一些化开了的灯油,与别的灯盏没什么大不同。
它为什么会亮着?它又亮了多久?
想了半天也实在找不出一个科学合理的解释,眼睛一不留神定在了那具尸骨上。
会是这具尸骨点亮了灯吗?
我拼命地甩头,这不可能!她都死了几百年,已经成了白骨,不会的,不会。
暂且放下这诡异的灯不说,我开始整理眼前这熟悉的一切。
有两个人的梦,龙子,其中一个和鬼影一模一样,另一个是一具尸骨,这完全符合我根据前两次整理出来的规律!
秦雪狐,鬼影,梦里的那两个人,十幅画,龙子。
艹,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啊?!
吼吼啊啊!!
远处,那条龙再一次飞到半空,却不像之前一样转几圈儿又重新落回地面,而是很狂躁地上下翻腾,左右扭摆,似乎想把身上的什么东西甩下去,吼声不断。
我看了一眼地面上,只有鬼影一个,秦雪狐不见踪影。
难道?!她骑到了龙的身上?!
龙在空中折腾了一翻,终于落到地上,又是撞墙又是滚,撒泼样,没个消停。
它的动作太快,个儿头也大,我离得远,没法儿看清秦雪狐到底在不在它身上。鬼影似乎也打算翻身上龙,却屡屡失败,好几次被掀出老远。
那条龙最后怒了,一头子猛扎进水里,过了好几分钟才突然跃出水面,居然径直跳到了我呆的石台上!
我赶紧躲到放着那具尸骨的小石床后,胆颤心惊地瞄着那只比椒图稍大的龙。
龙停在正中央的地方,脚下踩着大面团儿的皮,浑身是水,背对着我,并不见秦雪狐。
我算是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
从背后看,它像一只狮子,只颈项那里有一圈儿灰白厚实的毛。后背很光滑,像马,显棕色。背部在靠近两只前腿部分的地方有一对小小的翅膀,很短,没有羽毛,只覆了一层细细的绒毛,让人怀疑它是怎么能靠这么小的翅膀飞到天上。它有尾巴,却不像狮子那样长长的一条,而是有些短,末了还卷了一圈儿,跟漫画里那些小猪的尾巴一样。
看着这个背影,我大概能猜出它是哪一只龙子,但还是想再确认一下,我想看看它的屁股。
天如我愿,它果真慢慢地把屁股抬了起来,我一看,乐了,果然如此!
这时,一只手冰冷地手突兀地搭到了我的肩上!与此同时,嘴也立马被另一只冰冷的手捂了个严实!
“是我。”
秦雪狐!
我点了点头,她把手放开,从后面蹲到了我旁边。
秦雪狐浑身是水,嘴唇有些发白,我赶紧脱了没什么厚度的外套给她,她愣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那是龙九子貔貅吧?”我压低声音问。
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突地一咧嘴,笑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觉得她这个笑有点儿问题,有点儿奸诈。
“看……看出来的。”
“哦?”
“艹!我看它没肛门知道的,行了吧!”
这话说得有些气急败坏,那边正围着大面团儿的皮嗅来嗅去的貔貅突地抬起了脑袋,朝我们这边看过来。秦雪狐赶紧把我的头压低,差点儿贴到了地上。
等那边又重新有动作后,秦雪狐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地笑道:
“你激动什么,敢情被人看了屁股的是你不是它一样。”
“我……艹。”
她突然敛了笑,对我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小心地挪到石台边,手往水里一伸,再一拉,鬼影被提了上来,她拿了我那件薄外套披到鬼影身上。
貔貅还在那儿嗅,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不行吗?”鬼影问。
“嗯,它好像只认蝎子,跟在水里一样。”秦雪狐说。
哈?这话什么意思?
“只能试试了。”
鬼影说完,两人一齐朝我看过来,我莫名地浑身一毛。
“呵呵,没事,你不用怕,我们只是要确定一下貔貅对你是什么态度。”
我咽了口口水,这TM能不怕?!
“行……行,说吧,我要……要怎么做?”
“嗯,摸摸它就可以。”
我看了眼那个儿头比一辆大卡车还粗的貔貅,腿先软了,嘴里却说:
“好。”
“蝎子,真好?要不……”
我抽回抖得不成样子的手,在裤腿侧边擦了擦,舌头打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赶紧抹了几把脸强制镇定,却效果甚微。肚子那块儿也不知道是伤口还是胃,一阵一阵地抽,我难受得想吐!
没敢直接绕过小石床过去,因为我发现自己根本就站不起来!最后只好从下面钻,差点儿连手也撑不稳。
中间秦雪狐和鬼影说算了,再想别的办法,被我挥挥手打开,也不知道哪来的固执。
心里知道她们两个会在后面看着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儿大概也会不要命地扑上来帮忙,但那种从心底里扩出来的恐惧却丝毫没有减褪,跟当时被秦雪狐强拖去椒图面前一样。
从小石床下钻出去,一直到能抬起头直视貔貅的这不过短短几秒钟的距离,我硬是给挪成了几分钟,甚至于当我对视到那双发出幽幽黄色光芒的瞳孔时,连害怕都来不及,脑子一片空白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再次抬起眼皮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仍是那双发出幽幽黄色光芒的瞳孔,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与我不过一个手臂的距离。
我大惊,本能反应下四肢齐动!速度向后退,手下一个放空,嘭地掉到了水里!
被呛进了几口冷水,我赶紧转身蹬出了水面,扒在石台边儿上,脑子停了半秒,马上又反应过来,这TM又做梦了。
石台还是那个石台,秦雪狐和鬼影却不在,那盏高座灯仍然在原来的位置,只是没有了那张小石床和小石床上面的尸骨。
貔貅趴在石台的正中间,它的脑袋旁边坐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我之前见过几次,而且根据她身上的衣服,我全部想了起来。
那个我在鬼影下水后梦见的、走进了一个黑洞里、有着温婉笑容的女人,那个猛地把像鬼影的人扼在手里砸出很远、之后又跪在对方面前痛哭的女人,那个举着锤子状的东西把黑将军砸得粉身碎骨的女人,她们都是同一个,都是我眼前这个温婉俏丽的女人!
她在笑着,一如既往地笑着,手轻轻地抚在貔貅的脑袋上,貔貅也很享受地乖乖趴在她的身边,一幅很安祥的场景。
我爬上了石台,因为是在梦里,无所谓隐藏。
一人一龙就那么安静地呆着。
过了很久,我身上的衣服都干了,她和它才稍稍动作。
貔貅伏下前身,女人骑了上去,然后……然后它带着女人很快飞过这个大水潭,落到了远处的岸上。
我一下没气个半死,眼下又没别的办法,只好跳到水里,跟着游了过去。唯一庆幸的是,因为是在梦里,身上的伤不再疼得那么过分,脑袋也清楚不少。
等我游过去的时候,女人和貔貅都不见了,那些一堆一堆的金银珠宝虽然没有我和鬼影还有秦雪狐进来时看到的多,但依然没有因为时间和空间的改变而受到影响,仍是毫不吝啬地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火把,把整个圆形的空间照得十分明亮,一目了然。
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脚步声!我本能地蹲到了旁边一座稍高一些的珠宝小山后隐藏起来。
只见我右前方不远处,墙上蓦地出现了一个口子,居然是道暗门。
不一会儿,里面走出来一个奴仆样的男人,他明显在看到这么多的金银珠宝时整个人傻掉了,在门口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恍过神来,双眼露出一种很直白的贪欲!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急忙拿出身上的一个小钱袋,拼了命地把那些珠宝往里塞,巴不得把所有宝贝全塞进去!最后再也塞不下了,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我清楚地看到,就在刚才,他专心致致取珠宝的时候,大水潭的水面动了一下。
没过多久,那个奴仆样的人又下来了,这一次,他拿了一个很大的袋子,二话不说就直冲珠宝而去!
在他装得正过瘾的时候,巨大的貔貅悄无声息地从水里一点点潜了出来,先是角,然后是脑袋,最后是整个身子,它轻轻一跃,静静落在了那人的身后……
那人揉了揉眼睛,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突然就暗了下来,等他扭头一看!尖叫声还卡在喉咙里没来得及喊,整个脑袋就被貔貅咬了个稀烂!
我闭上眼睛侧过头,看不下去。耳朵里听到的那种咔嚓咔嚓、把骨头嚼碎了的声音传了很久才慢慢停下来。
一声轻微的水响后,我转过头,方才那人呆的地方空余一片血迹。
第一次,我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死在我面前而无动于衷,充其量有的,也尽是同情。
在墙上靠了好一会儿,直到再一次见到了那个温婉的女人,我才恍过神来。
女人看着那滩血,表情冰冷得几近恶毒。
她缓缓走到水潭边,轻轻拨着,水波晃动越来越大,突然,貔貅从水里跃了出来!它在空中飞了几圈,直到身上的毛发干得差不多,才落回到地面,亲昵地挨到女人面前,女人抱着它,眼泪却哗哗流了下来,貔貅眨了眨眼,好像天真的孩子。
几分钟后,貔貅和女人在我面前突然消失,周围的珠宝也跟着一同不见。整个圆形空间陷入一片阴暗,只有火把在张扬地跳动着。
那个和鬼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了,他离得很近,我看到了他的喉结,是个男人。
他站在离水潭不远的地方,背对着我,站了很久。直到从墙上的暗门里传来迅猛零乱的脚步声,他才微微一动。
一阵风过,男人的身子才刚转了一半,一道异常响亮的巴掌声充斥了整个空间,尖锐,空旷!
打了他的,是那个温婉的女人,她一脸的盛怒,眼睛都急红了,混合着的眼泪,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没有惊讶,只是缓缓摆正被打偏的头,低下,一言不发。
女人含着哭腔吼了出来:
“我恨你!”
第三十二章 最后的战斗
那三个字的余音不断在整个空间里回旋,两人却相对地不再言语。
不久后,他们开始一点点在我面前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漫地的金银珠宝又重新出现,仍是像小山一样绵延开来。石台上出现了那张小石床,远远看去,应该是那个温婉的女人睡在上面,而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则站在这边的墙壁下,不停地用一把像刀又像锥子的东西在刻着什么。
我走到他的身后,他看不见我,仍然专注着手里的动作。
我认识墙上的东西,是十幅画的内容,原来……是他们刻上去的。
那是在记录或告知什么吗?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刻得很认真,每一笔每一画都像是模板印出来的,但我看不懂。
他刻了很久很久,我就在旁边看了很久很久。在刻的过程中,他会偶尔一走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西,过后又认真地继续着,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没有变换一丝表情。
这个男人跟鬼影除了相貌一模一样外,还有一个极其相似的地方,眼神。
他们的眼神总是会突然露出一种愠怒,然后渐渐转为无奈,最后化为冰冷。
我知道,只有拥有同等份量经历的人才能有如此相似的表达。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却肯定有着莫大的联系。
男人最后停手的时候,刻完了整整三幅画,他仔细地检察了一遍,确保没有疏漏才放心地把那个像刀又像锥子的东西收回到腰上。
他靠墙坐下,休息了很久,眼睛一直看着水潭中间的石台。
突然!时间飞快地从他身上掠过,他从一开始的样子渐渐变得憔悴、衰败,整个人猛地老了好几岁!
他终于站了起来,有些摇晃,然后迈进了水潭里,他游了很久才游到石台上。
我看不清那么远的地方会是怎样的情景,却也不想过去。我明白,他是在看她最后一眼,那便不该被别人打扰或探视,哪怕他看不见我。
又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就此陪在她的身边长眠的时候,他又游了回来,看上去又苍老清瘦许多。
他打开了墙壁上的暗道,走了进去,然后关上,不再有动静。
我仍是坐在原地,似乎有很多东西涌到了脑子里,却又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
扭头的时候,我发现貔貅就蹲坐在我的左手边,半米左右的地方,还是那么大的个儿,看起来神勇威武。它看着石台那边的方向,眼睛所发出的黄色光芒黯淡浅薄,几乎不见。
它是不是也在难过?
我没有害怕,没有惊慌,就像是面对椒图一样,我伸出了手,触到了它的身上。
手却从貔貅的毛发里穿了过去,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视线突然变得恍惚,模糊,紧接着一片白光后,所有东西消失不见。
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我。
眨了几下眼皮,总算把人认了出来,是秦雪狐。她正拦在我的前面,毫不畏惧地仰视着跟前的庞然大物,持鞭子的手捏得死紧。
貔貅也是一副攻击的架势,愤怒地从喉咙里压出连续的低吼,似乎下一秒就能把人撕成粉碎!
人在紧要关头要么直接傻眼,要么就灵光一闪,想出逃生的办法。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立马一纵跳起,把秦雪狐拽到身后!虽然这么看着貔貅我仍然不由自主地抖个不停,却没有之前那么严重。
“秦雪狐,上次让椒图吃的那个大丸子你带了没?”
“嗯。”
“貔貅守着这里的财宝,如果有人企图拿走的话,它就会把那人吃掉。”我顿了顿,“那边的墙上有个暗门,你们过去找找看,可能会有用。就算要硬战,这里场地太小,也施不开手脚,我在这里拖着它,你们赶紧走!”
“不行!”
“走!!!”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魄力,吼出来的声音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两人看了我一眼,狠下心一咬牙,跳到了水里。
貔貅看样子也要立马钻进水里去截她们,我一下子慌不择路,手向后抄起小石床上那具尸骨的大腿骨就朝貔貅砸过去。
貔貅一愣,低头嗅了嗅那根骨头,竟然仰面冲天大吼起来!我噔时腿软,直接跪了下去!
这次真是脑中一片空白,只差没尿裤子。
正愣神的功夫,有什么东西突然绕到了我身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大力拽到了水里!
被呛了几口水后,绕在我身上的绳子松了,我赶紧浮游出水面,被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肩膀。
是鬼影。
“怎么样?能游吗?”
“嗯。”
秦雪狐已经先我们到了岸上,身后那只貔貅还很暴躁地在石台上转来转去,上面的小石床不知道被它掀到了哪里。
我跟在鬼影身后,赶紧游向岸边。
秦雪狐找到了墙上的暗门,我和鬼影上去的时候,正看见她把一具白骨小心地从里面挪了出来。
是那个沉默的男人,如他的性子一样,就这样静静地呆在暗门里,一过百年。
秦雪狐本想让我进暗门里躲起来,我坚持留在外面。毕竟在刚才的梦里,貔貅是亲近那个女人的,我虽然不是她,但我身上必定有什么地方和她类似,所以貔貅才会把我带到那个石台上,而且秦雪狐和鬼影也说了,它只认我。
要是一会儿貔貅来攻击她们的话,我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秦雪狐和鬼影大概也能考虑到我所想的,没再耽搁,拿出大丸子还有别的一些用得上的东西后,把背包扔给了我,准备迎战!
五分钟不到,貔貅就带着一股子气浪凛然而至!一声巨响落在了暗门的不远处!
秦雪狐和鬼影立马散开到两个方向,我则钻进暗门里。只见貔貅前身微微下伏,一阵劲风袭过!鬼影朝水潭的方向一个打滚翻身大跃,躲过了貔貅的攻击!貔貅见没有得手立马又转向秦雪狐,秦雪狐紧跑了几步后踩着墙壁从貔貅身上跃了过去!
没有哪怕一秒的时间去休息和调整,貔貅一腾,又直奔两人而去!秦雪儿和鬼影光是躲避就显得有些吃力,根本没办法占到上风反手还击。
貔貅在后面追,两人分开在前面跑,偶尔错身予以貔貅突然的一击!可纵是如此,两三次过后,貔貅学了乖,只要她们动作一停,它就很灵巧地身子一腾,飞到半空中,然后俯冲而下,反倒给了秦雪狐和鬼影一个措不及防!
之前的睚眦也是很凶残的龙子,但终是被秦雪狐以断了一只手的代价制伏,说到底,貔貅最麻烦的地方还是在于它能飞!
要想办法让它飞不起来!
秦雪狐和鬼影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两人的鞭子和飞镖什么的尽是瞄着它的翅膀那儿,但始终不行。
我倒是有一个挺不实际的主意,貔貅不就是要守护这些宝贝吗,那我把它的宝贝拿了,我看它还下不下来!
甭管行不行,得试试才知道!打定主意,我就立马走出暗门,然后把旁边的那些个金银珠宝尽往暗门里搬。
当貔貅大吼了一声,直冲我这边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成了!等它来到跟前,我又缩到了暗门里,它气得直往暗门那儿撞,墙壁硬是被它撞坏了不少,却还是没办法把自个儿塞进来!
秦雪狐和鬼影从后面跑来,看清楚情况后迅速出手,貔貅一跳,又跳到了半空中,我见状又继续钻出去搬宝贝,貔貅看不过又冲了下来,我躲进去后,秦雪狐和鬼影迎上!
如此这般反复了几次,突然,原本该是两人同时迎上去的刹那,鬼影却跑向另一边,随手抱起一捧金银珠宝就跑!貔貅略微一停,转了身子朝鬼影追去!秦雪狐抓住这个空档,身子一侧,扬起手里的鞭子一甩,立刻缠住了貔貅的右后腿,她用力一拉,貔貅被稍稍拉斜了身子!
被束缚住的龙子怒了!一个起身飞了上去,把秦雪狐提到了半空!
我在暗门里紧紧捏了一把冷汗。
秦雪狐就这么空悬着,没有任何的依附,貔貅还死命地在挣被秦雪狐缠到了爪子上的鞭子!她整个人被甩来甩去,眼看就要砸到墙壁上时,一条细细地丝线划过,尾端拴着的小环被秦雪狐捏到了手里!
鬼影在下面用力地扯住细丝线,秦雪狐才勉强稳住。
貔貅见挣脱不了,改为俯冲,准备攻击鬼影!本以为鬼影会躲开,却看见她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我以为她被吓傻了,正要大喊的时候,却见她腰身一弯,在貔貅离她极近一刹那,几个空步踏上墙,一个后空翻,漂亮地落到了貔貅的身上!
鬼影用力掰住貔貅的角,秦雪狐落地后把鞭子收了回来,然后又狠狠地抽了出去,貔貅的右眼立马出现一条血淋淋的鞭痕!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闻者心颤,秦雪狐再次扬鞭拴到了它的下嘴巴上,鬼影在上方同时用力,貔貅的嘴立马被大大地拉开!
两人一齐拿出一颗圆圆的大丸子扔进了它的嘴里!貔貅的怒吼滞了一下,继而彻底暴发,脑袋一甩,爪子一拍,秦雪狐被砸向水潭!鬼影则被摔到了墙壁上,如风筝一般直直地落了下来!
我赶紧跑过去接她,虽然没接到,但总算在落地的前一秒给她当了垫背的。
眼前蓦地黑了一下,晃过神后,我赶紧起身,把鬼影翻过来看。人已经昏了过去,嘴角有血,我不知道她身上是什么情况,也不敢动她,只好轻轻地把她放在原地,抬起头看向水潭那边,期望秦雪狐没事。
貔貅是真正的疯了!一会儿撞墙,一会儿扎到水里,一会儿又在地上打滚,很痛苦的样子,明明已经气喘吁吁,却仍不停歇!
想起椒图当时吃了我喂它的丸子,不一会儿便没了生气,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像是不忍,又像是难过。
貔貅虽然没有椒图那么乖巧可爱,却也有它温顺的一面,只是那一面早已随着那个温婉的女人隐藏或者消逝了……
秦雪狐从水潭里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伤到哪儿,走路有些不稳,手按着脑袋,一直甩个不停。
就在这时!貔貅脑袋一转,直直地看向秦雪狐,脑袋里还没考虑清楚,我的身子已经跑了过去……
接着的一切就像是慢动作一样,我跑到了秦雪狐的面前,她似乎终于看清楚是我,先是眉头皱了起来,然后眼睛睁大,在她伸手向我之前,我先她一步动作,把她又推回到水里,转过头,是一脸凶狠猛冲过来的貔貅。
身子突然一轻,世界一片安静……
第三十三章 捡回一条命
我没有做任何的梦,只是感觉自己一直在一个混沌的空间里飘着,脚下踩不实,看不清周围的风景。
唯一没有变的,是死一般的安静,像是世界末日喧嚣后的平息,很沉重。
应该是死了,挺好,死得很突兀,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秦雪狐应该没事,嗯……鬼影也会没事。
那么,我会去哪?
脑子里正打结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零零散散的声音,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说话,听不真。
我并不着急,耐心地、用心地去听。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我有些诧异,这一个个的发音我都听过,还很熟悉。
突然有些害怕,但又不知道在怕什么。
直到这些声音开始不断地重复某几个发音时,我幡然醒悟,这是秦雪狐给我催眠时念的那段上古语言!
这么一想的档口,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紧接着,原本混沌的空间蓦地变成一片漆黑!一拨拨尖锐而猛烈的痛感席卷而来!
我疼得想不起任何事情,每一根神经都在差一口气就能死去的边缘徘徊,连呼吸都变成一个很艰巨的动作……
眼前的漆黑渐渐现出了一片模糊的影子,耳朵里也听到了一些微弱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滴到我的脸上,然后又滑下去,钻到了脖子里,很痒,我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来去抓。
神智越是清晰,身上的疼痛就越发明显,有种大概会被这样活活疼死的错觉,我听清了那些声音:
“……醒……蝎子,你醒醒……”秦雪狐,竟然……竟然哭了?
“秦雪狐,蝎子她……”鬼影。
“不会!不会的!她能挺着伤找到我们,现在……现在也肯定能撑过去!”
“……”
“蝎子,醒醒,蝎子!你要能给我醒过来,这里的金银珠宝我全给你搬出去!”
“……算了,原本一开始就……”
“蝎子,蝎子,你要活下去,听到了没!只要你这回撑过去了,我保证再也不去找你!再也不去打扰你的生活!”
“……”
“……老天啊……我放弃!我放弃!我再也不去试着改变什么!再也不会了……让蝎子醒过来啊!!!”
“你别这样……”
秦雪狐很吵,那个在我心里一直很NB的高大形象被她毁得淋漓尽致,实在是不成样子。鬼影仍是淡淡的语气,我却莫名地觉得她也在替我难过。
或许是为了那些金银珠宝,也或许是实在没办法接受秦雪狐这么丢人现眼的举动,反正一定是有原因,我终于攒够力气吐了一个字:
“疼……”
声音没了,只剩下秦雪狐还停不下来的抽噎,估计那两人在等着我再吱一声儿才能确定我还活着。
“疼死了……”
视线仍是不怎么清晰,却能听到秦雪狐用力地一吸鼻子,激动地喊:
“药!药药!!快!!!”
为了方便我咽下去,秦雪狐把我的身子稍稍抬起一点儿,接着把药塞到了我的嘴里,然后是水。
仅仅是这么小的动作,我差点又栽了过去,脑袋里的黑晕一阵儿一阵儿的。
水刚碰到我的嘴皮,我突然就浑身一个痉挛,有东西从嘴巴里呛了出来!没控制住地猛一咳,浑身跟被汽车辗碎了似地,疼得均匀!疼得惨烈!力气一尽,我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次醒来就没有那么走运,是活生生被疼醒的。
这一次,秦雪狐没敢碰我,她把药摁碎了混在水里,小心地喂过来,苦得我差点又咳得粉身碎骨,好在一勺子化了水果糖的水及时喂进嘴里才稍微缓了一些。
眼神比上次好使多了,总算能把两人看清。第一眼,我就对上秦雪狐那骇人的血红色双目,一个没准备吓得我抖了几下,疼得直抽气。幸亏鬼影的止痛药见效快,多少发挥了作用,我才不至于又被活活疼晕过去。
秦雪狐见状赶紧移开视线,再没转过来。鬼影说她现在情绪比较激动,一时半会儿那眼白也恢复不了。
鬼影同我说话的时候,整个人一直半倚在一堆珠宝上,明显是伤到了骨头。
我很费劲儿地看了看四周,并不见貔貅的影子,鬼影用下巴指了指水潭的方向。
撑了能有一刻钟,我实在困得不行,便睡了过去。之前哪怕没有意识,身体的每一个机能仍在运作地给我死疼着,睡了比不睡还辛苦,这次借着鬼影的药,总算能好好休息一会儿。
之后我又断断续续地醒了几次,时间都不长,鬼影到后来怎么也不肯再让我服用那种强效止痛药,我又给活活疼晕了几个来回。
当秦雪狐不再用那种见我最后一眼的目光看我时,我知道我这条命暂时是捡回来了。
这其中挣扎的过程,我辛苦,她们也辛苦。一开始我没办法进食,秦雪狐一个人顾我和鬼影两个人的份,一会儿鱼汤,一会儿挑刺,完了还要给我们清理,上药。睡的时候她也没敢睡得太舒坦,稍微有点儿动静就能惊醒,累得够呛。
除了鱼以外,秦雪狐居然还把貔貅的肉也给炖了,我吃得有些渗毛,但说实话,这龙肉的味道真的不行,又老又硬,还泛酸。我一开始还怀疑是不是她煮的有问题,后来鬼影在秦雪狐去探路时帮忙做了一次,我才知道是我错了,鬼影做出来的东西比东西本身还渗人。
不知道呆了几天,当我能勉强支起半个身子时,秦雪狐做了决定。
“水路不能走,我们只有想别的法子。”她看了看我,浅浅地笑起,“不是你的问题,这大潭子下面空间极广,探不清,我和鬼影也找不到方向。另外,要是返回的话,那堆面团儿不好对付。”
我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因为我拖了后腿。
“药剩得不多,仅够再用一两次,吃的盐啊醋啊那些调味的东西是早就尽了,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多呆,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
“你真想那么做?”鬼影不咸不淡地吐了一句。
“只能那么做,你和蝎子的伤势要是再不进行系统的治疗,迟早……也是死,这个可能性不得不拼!”
我整个人平躺着,只能转动眼睛,两人俯视了我一会儿,这角度让我很不舒服。
“你信不信蝎子。”秦雪狐问。
“不信也得信了。”鬼影白了我一眼。
“那就这么决定,一会儿我准备一下,你护着蝎子,她可是瓷娃娃,再碰就真碎了。”
我的脸整个猛抽。
接着,她们两个小心翼翼地把我抬到了比较远的地方,我看见秦雪狐把我们三儿包里所有能找到的火药全拿了出来,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要干嘛?”
她一边摆弄铺展在面前的东西一边说:
“还记得来之前,我们挖了一个地方吗?”
“嗯,怎么?”
“原本我以为是你弄错了,因为镜城应该是在我们看到的那片黑影下……”
“哎对了,说起那片黑影,后来怎么消失了?”我打断她的话。
秦雪狐把所有的火药全混在一起,然后又平均分成五份。
“那其实是一片海市蜃楼,形成在冷沙层上,原型就是镜城,翻倒过来的镜城。你之前猜的没错,这一大片的黄沙下面全是水。镜城原本是在黑城的正下方,在黑城毁灭后才逐渐偏移,后来便一直到了冷沙那里。”
“那里的地势很低,沙层很薄,不久之后,镜城便连同那里的表层沙地整个脱离,地下的海水涌了上去,逐渐形成了那片淡水湖。由于昼夜温差太大,而且湿度不小,再加上湖里蒸发出不少各类气体,慢慢就形成了冷沙。”
“冷沙的凝固性很强,不容易散开,在表面温差最大的那几天,会出现镜城的海市蜃楼,看过去是一片黑影。如果这时恰好出现沙尘暴,那片黑影就会消失。”
“哦!怪不得当时吕教授提议让人返回阿拉善补给东西时,你那么着急要走。”我恍然大悟。
“嗯,严格说起来,我这次会打算来这里,也亏得吕教授曾经给我提过。”
“哈?他知道镜城?!”我惊。
“不是,是之前跟他谈到黑城文化的时候,他给我讲了一件事儿。说是很多年前,他和几个老同学相约一起去黑城玩儿,并不是去考古,只是纯粹的旅游。他们在小店里吃饭的时候,几个人就商量着要不要顺便去沙漠探险。”
“小店的老板是个当地人,热情好客,听他们这么一说,就跑过来搭话,然后就聊了起来。老板说了很多,有些是宣传过的景区,有些则是老板所谓的独门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其中就有那么一件,让吕教授留了心。”
“老板说,在黑城的东南边,去往阿拉善方向的巴丹吉林沙漠里,会突然出现一片规模不小的影子,黑黑的一片,只看得见轮廓,几乎每年都会出现,可见过的人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片黑影的实体。”
“吕教授当时觉得好奇,却也没纠结这说法到底是真是假。直到后来无意间看到了一些资料,他才隐隐觉得有问题,并且认为这片黑影可能跟黑城有关。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我也没怎么在意,然后有一天,我看到了几个零散的镜头,跟黑城很像,心里有底了,才决定走这一趟。”
镜头?!又是这种曾经去过的语气!!
“你就这样让他们同行?”未免也太好心了。
“呵呵,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蝎子,如果你也接触考古这一行的话,你就能体会,在揭开、窥视到历史古文明的那一刹那有多么令人陶醉,而这个过程所散发出的魔力吸引是你根本无法抗拒的。我理解这种心情,不管是吕教授还是你那个朋友,他们都和我一样。”
“你还真是有够烂好人的。”我笑骂。
秦雪狐包好了五包火药,正用绵绳系上。
“呵呵,不过,我虽然答应他们要拍一些东西回去,现在看来是要食言了。有些东西……还是永远沉着的好。”
“……那你要炸的,是镜城顶吗?”
“嗯,那道暗门的上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先前挖盗洞的沙域,那里的沙很软,流动性很强,我想应该可以。”
“但是暗道那么窄,肯定会被堵住!而且,你知道镜城的这个顶有多厚吗?!说不定……”
“没办法,只有试试了!”
秦雪狐打断我的话,拿起捆好的五包炸药,冲一直沉默不语的鬼影点了下头,径直朝暗门那边走去。
“鬼……鬼影。”总觉得要说些什么来分散注意力,不然我又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相信她。”鬼影看着秦雪狐的方向,从容而坚定。
我咽了口口水,也偏过头去,一直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完全进到暗门里。
过了很久很久,秦雪狐拉着一条引线从暗门里走了出来。
她在点火的前一刻,转身冲我们竖了下大拇指,然后,火光咬着引线嗞啦一下窜了出去!
秦雪狐起身大跨步,朝我们跑了过来!
第三十四章 未言的分别
虽然鬼影给我带了耳塞,但爆炸声响的时候还是震得我耳膜发疼,整个空间都晃动起来!
秦雪狐和鬼影挡在前面护着我,拦下了不断飞来的碎石。
大概能有一刻钟的时间,四周才恢复平静,鬼影碍于伤势,不能有太大的动作,秦雪狐则急不可待地冲向暗门。
暗门被炸出一个很大的口子,却没能看见有沙流下来的迹象。
秦雪狐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从里面跑了出来,拿出折叠工兵铲后又跑了回去。
一时间,除了铲子一下一下地打在石头上传来的声音外,再没别的动静。
我不知怎么的,开始有些迷糊,最后竟然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盏大大的走马灯。在上面,我看到了自己从小到大的身影,有我忘记了的,有我怀念的,还有我未曾注意过的。
一幕幕,一篇篇,看得我眼花撩乱,蓦然发现,原来,我认为平淡如水的人生也是如此的精彩。
梦的最后,我看到了久别未见的老爹老妈,明明记得不甚清晰地脸却清楚地出现在我面前,他们一如既往温和地笑着,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他们说,小凡,这是你的弟弟,诚诚。
内心一片柔软……
看见那束有别于烛火的强光时,我是很开心的,只是身体沉得怎么也动不了。之前明明已经好了不少,这突然之间像是恶化了一样,我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能感觉自己被人抬了出去,周围有很多吵杂的声音,一开始是沈秀荷和刘无面,很久之后换成了冯姐和吕教授。原本以为最吵的人会是秦雪狐,却始终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倒是鬼影时不时在我耳边说上一两句不怎么顺耳,却很关心的话。
浓浓的消毒水味覆盖了我,手上被打了一针,我彻底失去意识。
……
“你……”
我看着眼前这位和蔼的老医生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有些想笑。
最后,他还是只叹了一口气,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他把那些关于我的检察报告和治疗病单全部递了过来,让我自己看,看不懂的再问他。
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已经能勉强下床,但时间不能太长,就连散步也有一大堆的限制。
亏得有沈秀荷,她并没有随同吕教授他们一起回去,而是向单位请了假,一直呆在医院照顾我,盯着我吃药,帮我守点滴,偶尔还要扶我去散步等等。
这些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不认为是她能做而且会做的事,在惊讶之余,我狠狠地鄙视了自己的这种小人之心。
秦雪狐和鬼影没和我吱一声儿就走了,而且据沈秀荷说,那还是在我醒来的前一秒。
我只是很平静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
沈秀荷给我送饭的时候,会一边损我,一边给我讲那些我不知道的事儿。
她说,在我下水后的第三天,沙尘暴就来了,比之前的那次还猛,就算是在冷沙下,她和刘无面还有胖子也几乎被埋。
沙尘暴持续了好几个小时才完全平息,淡水湖整个小了一圈儿,湖面变得十分浑浊,头顶上的那片冷沙则变得很薄,不再是那种浓绸的昏黄,太阳光可以直射进去。
刘无面就是在那个时候,给我和秦雪狐还有鬼影三人下了死亡判决。
沈秀荷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又开始红红的,我拿起手里吃饭的勺子敲到她脑袋上,她愤愤地一抹眼睛,直接用爪子把我饭盒里那只鸡腿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我总是习惯把最喜欢的东西留到最后再慢慢享受,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却又觉得心甘情愿。
大致地算了算,沙尘暴来的时候,应该是貔貅被解决的时间,不知道这两者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啃完了鸡腿,沈秀荷总算消了气,擦了擦手,又接着讲。
她当时听刘无面那么一说,根本没法儿接受!几天前还那么鲜活的人就这么死了?!她不相信!
刘无面经不住她的固执,三人又在冷沙下呆了几天,湖面依然浑浊,我们也还是没有回来,她终于死心,认命地跟着刘无面和胖子返回。
走到之前秦雪狐他们挖坑的地方时,三人的脚下突然一晃,本以为是地震,但刘无面仔细一想后,便跑过去查看,接着脸色一变,急忙拿出铲子冲着某个地方就拼命挖了起来,她没多问,也赶紧搭了把手。
胖子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一块帮忙了。说这话的时候沈秀荷小心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我跟胖子不共戴天一样。
我笑了笑,嗯了一声。
“其实,最让我吃惊的倒不是已经进了阎王殿的你。”沈秀荷把饭盒什么的收拾好,放到一边,开始削苹果,“而是李教授。”
“……”
“你不知道我们挖了半天终于把你们挖出来时,第一眼见到的李教授是什么样,你根本没办法想像。那样一个自信、刚强的女人也会有那么惊慌、狼狈的一面,简直像个疯子。”
“……”
“出来后,她一点儿也不肯休息!立马把所有能用的东西全部用上,做了一个担子,把你放到了上面,竟然想一个人抬着你走!最后还是另外那个妹子给了她一耳光,她才稍微冷静下来。但也只是允许了刘哥帮忙,一起抬你,而且还很不放心地千警告万交代,不许出差错!胖子更是被她直接威胁说,要是敢接近你一百米,就立马杀了他。”
我很想笑,心里却有些堵。
“一路上她都很小心,即便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没有让担子稍微偏移。死鱼,除了母亲,我真没法相信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旁人光是看着,就足够羡慕和嫉妒。”
“后……后来呢?”
“哎……你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没医生敢接,李教授一怒之下硬闯了人家的手术室,想要自己动手。好在这时候,你的主治医院,就那老头子才出面说让他试试,但不保证能救活。”
“呵,她是白痴吗?这么乱来,要是有人报了警,肯定会被拘留。”
“你可别小看了李教授,反正闹也闹了,最后也没出什么麻烦事儿,而且你也活了过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呵呵,谢谢。”
“你这谢谢啊可不该对我说,要说也要对那个成了疯子的人说。”沈秀荷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扬了扬,“今天早上寄来的,只有收信人,没有寄信人,不过,你应该知道是谁。”
她把信郑重地交到了我手里,然后拿上饭盒带了门,把空间留给了我。
信封里有一张支票,数额不小,还有一封很简短的信:
“顾凡:
抱歉,之前答应过要帮你把镜城里的东西都搬出来这件事,我要食言了,这些钱算是补偿。
你放心,我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会再来打扰你,对于之前那些因我而受到的伤害,我深表歉意。
谢叔在潘家园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可以问他。
蝎子,有缘再聚的话,希望你能像朋友一样,愿意和我坐下来喝喝茶,下下棋,仅此而已。
秦书”
看完后,心里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
我把支票和信重新放回信封里,好好地压到了枕头底下,每天睡之前摸一遍,仍然有种不太真实的触感。
结束了?结束了,以后不会再纠结了。
在沈秀荷细心的照料下,我恢复得很快,已经在医院呆了两个月的时间,我打算出院。
身上的伤算起来应该是挺严重的,估计得留下不少后遗症。根据医生给我的那一堆X光片和化验单来看,我先是左腹的刀伤多次感染和撕裂,然后是肋骨遭到两次重创,左边折了三根,右边折了两根。腿上的伤比较轻,但也被撕裂了筋肉。再就是身上那几个诡异的牙齿印,大得不像话,有一个直接伤到了内脏。
老医生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我支支吾吾应了几回,他终于放弃。
时间不短,身上的伤也没好全,但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呆在阿拉善了。在我的固执下,老医生终于同意让我出院,虽然一脸的怒气,却还是很尽责地帮我找了一个信得过的司机,让他开稳点儿,把我送到金昌。
沈秀荷嘴里也没闲着,一边骂一边帮我收拾。我什么也没法儿说,太多的感激,太多的谢谢,让我没办法组成一句完整的语言,只能跟个二百五似地愣笑。
从金昌到北京的火车上我发了一次烧,差点儿没把沈秀荷吓死,一整个车厢的人都给她惊动了,列车长更是琢磨要不要把我押到途中某一个站的医院里。险在到站的时候,烧终于退了下去,我才得以安安稳稳地回到北京。
沈秀荷又禁足了我一个星期才放心地返回西安,走之前还左交代右交代。
末了,我问她:
“你……怎么这么帮我?”
她一愣,又继续叠起那几件洗好的衣服,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说:
“很不爽啊,自己家里是做古玩的,看到我拿了那么多好东西却跟没看见一样!而且你成绩明明很一般,却拽得要死,都不理人!”
“我……”我一脸大汗,在学校那会儿,我不擅长交际,所以跟人没什么来往,可也不至于到拽那么夸张的地步。
“但是呢,有的时候又爱多管闲事。清妹的胃药忘记买,大冷天的不愿意出去,结果你就给顺带买了。有时候出去玩儿,突然下起大雨,以为要重新洗的衣服又让你给收了。还有,我那次来例假,不小心弄脏了床单,肚子痛得不行,你又把它洗了,真是……真是八婆得可以。”
“呵呵喂!”我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要夸我的话,能不能认真一点,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别扭。”
一套睡衣砸了过来,沈秀荷哼了一声:
“切!我才没你别扭,我好歹还能说出来,哪像你,好的坏的尽往心里憋!喏,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做,以后肯定会后悔!我看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尊从自己的心意吧!”
“你瞎说什么啊……”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不管我有没有猜对,总还是要再见一面比较心安,你说是不?”
“嗯。”
“呼呼,我要走了,您安好勒,可别挂了!”
“滚吧你就,呵呵。”
沈秀荷只让我送到巷子口,她冲我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远去,我一直看着她,直到没入人流。
说不清我和沈秀荷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变得比以前更好,但可以确定,一些本质上的东西,肯定是不一样了。
她说的对,怎么着我也要再见秦雪狐一面,哪怕只为当面同她说一声谢谢。
当天晚上,我就再也等不及,披了件衣服就往谢叔的店奔去。
接近那条熟悉的路时,心里有些怯,但很快一甩头,恢复镇定。
一如我所想,那间不大不小的屋子仍然亮着光,如同上次我回来一般。
那天,在里面的人是刘无面,而这次……
确是那个头发花白,穿着陈旧的蓝丝绸长褂,戴着半边眼睛,对我笑盈盈的谢叔。
第三十五章 被囚禁的人
我站在门口傻笑了半天,谢叔也站在高桌后看了我半天,他冲我招招手,说:
“言言,过来。”
“哎。”
短短几步路,我走得认真、缓慢,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什么东西碰碎了。
拂过一张张纤尘不染的椅子,如往日那般熟悉,深深的刻痕已经不见,修复如初。
谢叔泡了茶,我们面对面坐着,心里都有一大堆的事儿,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都过去了。”
“嗯。”
“我答应你爹要好好照顾你和诚诚的,结果还是……”
“谢叔,我没事,不用担心,诚诚也很好。”
老中年看了我一眼,表情复杂,眉头一皱,有些微怒。
“你有事没事我能不知道?!”
我扭了扭手指头,看见左手手背上那个十字形的印子,已经变得很浅。
“谢叔,我想见秦雪狐。”
“……”
“只是见见她。”
谢叔并没有像第一次听见这三个字那样情绪激动,反倒是疑惑地看着我。
“言言,你变了。”
“嗯?”
“我记忆里的言言可没有这么爱找事儿。”
喝了口茶,有些烫,没能尝出是苦是甜。
“谢叔,我记得你给我说过,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在你出事时,不管不顾地飞奔而来,不问缘由地帮你,那个人肯定是我老爹。”
“是啊,安哥是个好人,他对谁都是如此。”
“我现在还能坐在这儿安稳地喝茶,这条命,是秦雪狐救的。并不是说她能做到老爹那样儿,但至少在那个时候,她是宁愿自己死了,也要把我救活的。”
“你和秦雪狐,还有鬼影之间的事情我多少听了些。可是言言,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是你本来就不该经历的,因为她们,你才一次又一次地挨近鬼门关,就算秦雪狐拼了命地救你,那也是因为她内心有愧。”
“也不尽是,其实好几次弄得九死一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秦雪狐和鬼影一直在护着我。虽然事后想起,还是会有些害怕,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真不知道那两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能把你收得这么服服贴贴。”
谢叔怒瞪了我一眼,搓了搓手,兀自挣扎了一会儿。
“你确定只是要见她?”
“嗯。”
“不会因为她的请求又去掺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呃……”这我还真没想过。
“哼!”
“呵呵,看情况。”
“你啊你啊!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就算真去了,我多多小心就是。”
“快被你气死了!”
“可别,您要气坏了,我老爹回来那不得抽死我。”
谢叔瞪不下去了,噗一下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摇头,最后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好吧,你这么大的人,做事情也有自己的打算,我也管不住了。”他摘下半边眼镜,揉了揉眼睛,“一般都是秦雪狐主动联系人,很少有人能联系到她,就是要找的话,也得先给金门坊吱个信儿,还不定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这么难?”这是我认识的那个秦雪狐吗?
“嗯,同样的……”谢叔一顿,“她要是不想见谁,那人一辈子也甭想见到她。”
我心里一咯噔。
“没人能说清楚她的来历,包括金门坊,包括鬼影。就算了解一些,也都只是很片面的东西,甚至有人怀疑她根本就不是人。”老中年眼神一蒙,好像回忆到了什么东西,“我也怀疑。”
“嗯?”
“那天被带走后,他们把我安排在一个小村子里。秦雪狐来过一次,也就是那一次,她被人给偷袭了,估计是同行。偷袭的那小子挺不上道儿,大白天就开始动手,结果被秦雪狐轻松撂倒在地。完了他不服气,就冲着我来。”
“秦雪狐帮我挡下了那一刀,伤了前臂,一大条口子,血流不止。后来她去房里休息,我过意不去就想去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谢叔一愣,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然后呢?”我提醒他。
“哦,然后,然后她跟我说没事儿,跟着还把手臂露了出来。我以为自己眼花了,但确实就是那样儿,她的手臂何止没事,根本就像是从没有过那道口子一样,除了沾到衣服上的血迹外,连个印子都没有!”
“这样啊……”说起来,那次从唐衡墓里出来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情况,明明断了的手,却在极短的时间里愈合了,而且运动自如。
谢叔捏了捏睛明穴,眉头又拧了起来。
“你爹走的时候只交代我要注意秦雪狐和鬼影这两个人,千万不能让你跟她们接触,别的什么也没说。”
突然想起冯姐假扮成我老爹的妹妹时说的那些话。
“谢叔,这几年,你是不是一直有和我老爹联系?”
老中年动作一滞,抬起头来看着我,点头应是。
“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吧,关于我老爹的,还有关于秦雪狐和鬼影的。”
谢叔正了正身子,低头想了一会儿,喝了口茶,又是一声长叹。
“五年前,你爹突然和我说,如果有一天他和嫂子不告而别,就让我看着你和诚诚,特别是你,叮嘱我千万不能让你去过渠,还要特别谨防两个人,一个是秦雪狐,一个是鬼影。”
“为什么?”
“不知道,你爹也不愿意多说。嗯,对了,你在我房间里找到的那个小布包,里面的东西你看了吧?”
“看了,哎?你怎么知道是我拿了小布包的?啊……那个,你的墙。”
“呵呵,墙没事,修修就行。事情都是刘含告诉我的,他常常到村子里来,和我聊聊天,说说话。”
“怪不得他能把你学得那么像!”
“别说,他还夸你来着,说你反应不错,能看出来他的别脚地儿。”
“哈?他知道我发现他是假的了?”
“是啊,那椅子上的刻痕,还有顺着你的圈套钻下去这些,都是他故意做给你看的。”
“我……艹!”
“哈哈哈!不说这个,那个小布包是你爹当时交给我的东西,他说,如果没办法,你和她们到底还是碰头的话,就把那包东西给你。”
“嗯,他让我带着诚诚走。”
“我猜也是,那天给你短信的时候,我已经安排好你和诚诚的去处,可惜,还是他们快了一步,这一步,就已经半年多过去了……”
“老爹老妈他们……还好吧?”
“言言,当时说他们离婚,是我计绌,没办法才想出来瞒你的一个借口,他们一直很好,嗯……至少一年以前,我都确定他们很好。”
“一年以前?”
谢叔喝了口茶,继续说:
“你爹走后将近半个月,我才确定是他之前给我说的那种情况,然后赶紧地给你捎个信儿。三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是你爹打来的,他告诉我说,以后每三个月月末的30号,他会主动和我联系,让我等他的电话。”
“但是一年以前,也就是你第一次下渠的前几个月,你爹的联系就突然中断了,一直到现在,我也没再等到他的电话。”
“会不会是……?”秦雪狐他们?!
“有可能,但我问刘含的时候,刘含说得很奇怪。”
“什么?”那个没脸的刘无面!
“他说,你爹要是再和我联系的话,哪怕一次,你爹也离死不远了,但只要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就说明他还活着。”
“……”我莫名地想起了胖子和冯姐,还有方假人。
胖子是方假人的人,他要杀我。而冯姐,单论人,她确实还不错,路上也对我多有照顾,但我仍是不确定她到底站在哪边。
虽说冯姐假装是我姑姑,但是她说的那些话,有部分跟谢叔讲的一样!这说明,她调查过我,谢叔,还有我老爹,而且调查得很详细!
冯姐到底是什么人?!
“我问刘含那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也不肯再说。”谢叔长舒了一口气,“关于你爹的,就是这些。回来后,我有找人四处去打听,看能不能探到安哥的消息,结果……哎。”
“谢谢你,谢叔。”
“另外就是秦雪狐和鬼影。”
“嗯。”
“你爹突然走了以后,我就请人去调查秦雪狐和鬼影这两个名字,费了挺大劲儿也才得到一点点消息。”
谢叔带起了半边眼镜,手指点了一下茶桌。
“首先是鬼影,鬼影在金门坊排第五,没人知道她的真名,不过也有人说,鬼影这两字儿其实就是她的真名。关于她的背景,查到的东西比秦雪狐还少,其中有一个传得比较广的流言,说鬼影是被人当蛊养大的。”
“什么?!”我一惊,碰洒了茶水。
“毒蛇、蝎子、蜈蚣、蜘蛛等等,从小浸泡在这种环境下,被当作蛊一样训练,手法极其惨绝人寰!为了让她适应各种环境,甚至逼她食生肉,与狼豺共眠!”
我听得心惊肉跳,若说是别人,我或许还能当作玩笑,可一想起初遇时她对我的那种恨意,想起她在蛇群里泰然自若地行走,想起她在浅眠间的那种觉醒度,她或许真的……
“要找鬼影,必须先找到一个叫皮嬷嬷的妇人,听说她是鬼影的饲养者。”
“什么饲养!鬼影又不是动物!!”
一巴掌拍到茶桌子,震得我左胸口疼,谢叔赶紧跑了过来。
“嗨!你这伤还没好全,还这么乱来,这都别人瞎传的,真实情况也不定是这样,看把你激动的!”
我急抽了几口气,慢慢缓了下去,摆了摆手,示意我没事。
谢叔拉了凳子过来,坐在我旁边。
“你再这样,我可什么都不说了。”
“呵呵,不会了,你接着说。”
无奈地白了我一眼,谢叔继续:
“我能打听到的鬼影的信息就是这些,至于秦雪狐,她的传言很多,从街头小贩到国外间谍,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没一个实在的。唯一能落实的消息,是两年前发生的一件事儿。”
“什么?”
“她血洗了死财神一家,上至老人,下至小孩,一个都没放过。”
“啊?!”
“据那个无意间看见了整个事情经过的人说,秦雪狐本来只打算杀死财神一人的,但当她从死财神的宅子里搜出了一间暗室,看见里面躺着一个快死的人后,她才二话不说把所有人杀了。”
“快死的人?她朋友?”
“不是,两人应该不认识。后来,秦雪狐和那人说了几句话,等那人死了她才离开。早在之前就有人在传,死财神有个寻宝渠的神器,需要用人血来养,那个被死财神禁锢起来的人很可能就是用来放血的。”
“有土郎中大了胆子去看,说那人长年被囚在暗室里受到虐待,浑身皮包骨头,容颜苍老,头发掉得不剩几根,身上尽是刀伤,有些化了脓的还生了蛆。一个小村子的村民根据那人身上的痣认出了他,说这人叫少华,是他们邻村的,家里有个年迈的老母亲。前些年不知怎么的就没了消息,大伙儿还以为去城里发财了,没想到……”
“少华死的时候虽然是那副七老八十的样子,但实际上,他连二十五都不到。听他的村儿里人说,这人从小到大就得了一种怪病,跟同龄人比起来,他的相貌要老成得多,像是得了早衰症一样……”
茶杯从我手里直直滑了下去,我看着它慢慢地砸到地上,碎成四五瓣。
第一章 刻意地避开
我一直觉得北京的冬天很突兀,在我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它就已经飘落了满地的白雪。
因为各种没办法主观控制的原因,我错过了圣诞节和元旦,诚诚把嘴巴嘟得高高的,我哄了好几天他才终于消气儿。
2011年的除夕正好是诚诚的生日,2月2号,17岁。
为表诚意,我去一家DIY蛋糕店亲自动手做了一个蛋糕,成品出来后,我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重新买一个。虽然店员已经很负责地帮我把蛋糕修了又修,但还是拿不出手。
近几年的除夕都是谢叔和我一起把饭菜做好,然后拿到医院同诚诚一起过。
提着两个蛋糕先去了谢叔的店里,他见我来了,把准备好的菜全拎上,一起向我那边进发。
我们一边走一边随意地聊着。
记得一个多星期前,我在谢叔店里把茶杯打碎后,便借故说有些不舒服地跑了。谢叔虽然有些怀疑,却也没深究,还让我赶紧养好身子去看诚诚,那小子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不管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都联系不上我,整天急得团团转。
手机在沙漠里寿终,只好另外买了一台,前两天拿去维修的地方,让他们帮我把里面的东西转移出来。
权医生知道谢叔,在我的特意交代下,并没有把我的情况告诉他。
在养身子的这些天里,我陆陆续续问了谢叔一些问题。比如说,那个八字胡告诉我的,看到他和洋妞在一块儿,生意还做得很大的事,还有金巧手上门来找他的事。
谢叔只说他们都是生意上有来往的人,而他也确实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我。我知道有些东西不方便说,也没再多问。
一切像是回到了秦雪狐来找我之前的日子,但毕竟还是发生了很多事,有些东西肯定不一样了。
知道死财神被满门血洗,出现了少华这个人,我没办法再无无动于衷,无论如何也要见秦雪狐一面的想法更加强烈。
我总觉得,事情……还没完。
“没想到一转眼,诚诚也快18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呵呵,言言,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安哥刚带你来北京那会儿,你特别皮,三天两头就要走丢一次。”
“记得,那哪是小时候啊,那时候我都初二了。再说,走丢这事儿我老爹不说了吗?是因为我脑子发育慢,记事儿晚。”
“嗨!说你皮你还不乐意,非得把脑子笨的条条儿套身上才乐意啊。”
“那是,那天生的,没办法。”
“呵呵,其实啊,不是你脑子发育慢,是……”
谢叔欲言又止,我追问:
“是什么?”
老中年一收笑,有些严肃地反问:
“言言,小时候的事儿你记得多少?”
“小时候啊,嗯……不多,七岁以前的事情是完全没印象,之后一直到高一那会儿脑袋也都还是蒙蒙的,是在高一的下学期,我才突然清醒,然后就一直这样了。”
“嗯,和你爹说的一样,当时他还以为你……呵呵。”
“我一直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都是他自己瞎想的。”
“是啊,对了,你爹……还是没什么消息,金门坊那边儿也没回音。”
“嗯,我知道了。”
谢叔准备的菜很丰盛,鸡鸭鱼肉全齐,用了三个竹编篮才勉强把所有菜都拿了一点儿,还剩下的一大堆,只好暂搁屋里。
打车到医院的时候,菜已经凉了一些,温度刚刚好。
诚诚在偷偷把青花挑出来的时候被我抓到,只好愤愤地吃了下去,然后趁我不注意把鸡屁股夹到我碗里,等我吃完了他才告诉我,我差点儿没呕出来,谢叔一直在旁边笑着看。
这一顿简单的年夜饭吃得热闹而满足。
电视里放着吵闹的春晚,我没什么兴趣,诚诚和谢叔却看得津津有味,就连吹蜡烛都是逮着广告的间隙。我敲了一下诚诚的光头,责怪他过自个儿生日都不认真,他笑嘻嘻地接过我划好的蛋糕,眼睛又粘到电视上去。谢叔不喜欢蛋糕上的鲜奶,我把鲜奶刮掉,递了光秃秃的蛋糕给他,他吃得很欢快。
莫名地想起了鬼影和秦雪狐,试想着,她们吃蛋糕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鬼影一定还是像小猫一样,小口小口的,可能还会把鲜奶粘到脸上,秦雪狐吃东西倒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知道她们看不看春晚。
不过话说回来,总感觉蛋糕电视什么的,和她们都不太相称。
前天来看诚诚的时候,我找权医生了解情况,他说,目前按照那几位专家的治疗方案实行下来,在减了很大一部分药后,诚诚的情况没什么太明显的改善,却也没有恶化。
问及那几位专家在国外的分析结果时,权医生说还没有消息。看来这条寻找秦雪狐的线索暂时是没指望了。
诚诚吃完蛋糕后,没一会儿就累得上下眼皮直打架,闹腾了一晚上,总算乖乖睡着。
我给他掖好被子,收拾好东西,和谢叔出了医院。
先把谢叔送回店里,然后在外面顶着大冷风地转悠了半天,又冲街上踩了几排大脚印,我才满足地动身回去。
天气很冷,就算裹上好几床被子,肩骨和胸口那儿仍在阴阴地疼,没法儿睡。
我像个守财奴一样,打开老爹留下来的那个大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看了个遍,擦干净上面的薄灰,又重新放回去。
这将近一年的经历实在算不上太好,但足够精彩。做梦的时候,常常会梦到一些当时的情景,最后多是被吓醒。
我假设过很多如果,那些差点儿让自己送命的经历如果再重来一次,我肯定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但如果能够决定自己是否要与她们相遇,我或许会懦弱地逃开,然后平淡且有些辛苦地过一生。
想要再见秦雪狐一面,有太多的原因,不仅仅是感谢,应该还有点儿别的东西。
镜城的那次死里逃生,秦雪狐在我昏迷时边哭边说的那些话,我很上心。
她说她放弃,她说她再也不去试着改变什么。我很想知道,她究竟是要放弃什么?改变什么?或许她要放弃和改变的,正是她做这些事情的原因。
任我再如何纠结也不得不承认,那两人在我心里已不单单只是合作那么表层的关系,可能还是伙伴、朋友,甚至生死之交。
至于我在她们心里的份量,就算没个确切的把握,也多少有些谱儿。
她们用得上我,而我也想帮她们,大概是这样的心情和想法。
睡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四点,一觉睡到了中午,脑袋有些重,可能是感冒。
起来洗漱一番,把自己裹成个球,出门。
雪又厚了一些,我在原地跺了几脚,打算先去最近的方字号石头记看看。
还是那家店,还是那几个店员,但当我说出要找一个方姓的负责人时,几个店员竟然语气一致地告诉我说,没有这个人!
我立马就怒了,声音也大了起来,他们虽然有被吓到,却仍然还是那个答案。
一个肥胖的中年人从当时方假人带我进去的门里走了出来,说他就是这里的负责人,问我有什么问题。
我把整个事情说了一遍,中年人客气地一笑,说肯定是我弄错了,这里的负责人一直都是他,并没有什么姓方的。
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只好离开,心里的火却一直熄不下来。
接着,几乎是如出一辙,我找到秦雪狐当时带我去的那幢写字楼,第六层的办公室早已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管理的人说,这里的那个心理医生早在两个月前就搬走了,我问他搬去了什么地方,他说他不清楚,跟他索要这里的住户资料时,他说不能给。最后经不住我的哀求,他又补充,不是不给,是没法儿给,因为那个心理医生的资料早在她人离开后,就莫名其妙地丢失了。
我不甘心!
紧接着,我跑到手机维修那里,资料已经转移到了另外那台手机上。我急忙打电话给沈秀荷,要到了吕教授的电话和住址,二话不说直接奔了过去。
老头子一见是我,眉头一皱就要关门,我身子一快,死死地卡在门口,耍无赖地说,你要不让我进去我就敲你家的门敲一晚上。在他说要叫小区保安来请我的时候,我又赶紧补充,就算你现在把我轰走了,我还蹲你楼下,你去哪我跟你去哪!
结果两人在门口那儿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天,我软了语气,好说歹说求得就差下跪时,老头子才微微把门打开,但没让我进去。
吕教授说,秦雪狐是考古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的一个存在,他们的论文和报告多少都经她手修改过。秦雪狐在交代那些人不要把她的消息透露出去的同时,她本人也从未在任何有影响的场合下露过面。
不管是谁,历来都是秦雪狐主动跟对方预约,她从不留下任何信息。
我巴巴地看着吕教授,老头子却还是说出了我意料之中的话,他也不知道秦雪狐的联系方式。
我向吕教授躹了个不怎么标准的躬,说了句对不起,又说了句谢谢。
天色已经暗下,我一身泄气地走在大街上,绞尽脑汁地想,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秦雪狐,想了一圈发现,还有最后一个金巧手!
我立马给谢叔拨了电话,接通后,谢叔说他还在医院,接着电话就被诚诚抢了去,他撒娇地说,姐,你是大坏蛋,不来看我。
我笑了笑让他把电话还给谢叔,谢叔接过手,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怎么了?”
“谢叔,你跟金巧手熟吗?”
“一般,生意上有些来往。”
“能把他约出来不?”
“有事?”
“嗯,他跟秦雪狐有接触。”
“行,我试试看。”
“今天麻烦你了,诚诚那么闹。”
“哪儿的话,倒是你,怎么样,找了一天有没有什么收获?”
“哎,没有……大概被你那句话说中了,她要不想见谁,那真是一辈子也见不到的。”
“总会有办法的,而且,她又不是不想见你。”
“但愿。”
收了电话,我有些忿忿,秦雪狐!你TM做得真够绝啊!说不找我就真不找我,还不允许我找你了!擦!
从手机里翻出她的号码,拨了过去,果然是空号。
随意地继续翻了翻,居然看到两个字,鬼影!突然想了起来,这是在进沙漠前,秦雪狐给我的。
估计也是空号,抱着试试的想法,我拨了过去。
嘟嘟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心跳猛一阵加速,艹!居然能打!
大概响到第四声的时候,电话被接了起来。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