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求万全逆转历史 保岳家取道鄂州
陈升苦苦一笑:“年兄弟,算了吧,要说别人,我还放心,这位王寨主,除了贪财、吹牛,其他的怕是不中用……”
“哎——陈老爷有所不知,王无忧本是岳飞的师侄、陕西周家寨大侠周牧的四弟子,别看他平日诙谐,爱开玩笑,其实足智多谋,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如果他带领着山上的喽啰兵一路保护,一定能助你们化险为夷,平安到达岭南。”
陈升还是苦笑:“年兄弟真会开玩笑。唉,我也理解,岭南偏蛮,山高路远,多见林木,少见人烟,好男儿谁会去那儿……既然兄弟有事在身,我也不能勉强,只是怕岳飞的家小……唉……”
陈升长叹一声,转身要走,搞得虞丰年心里软软的。心说别看陈升是个解差,可真会渲染感情,一番话说出来,以退为进,真让人难以拒绝。
也难怪陈升犯难。他以前不知道老贼的劫杀计划,也就谈不上害怕,可经历了今日之事,早已吓怕了。要不是虞丰年帮忙,恐怕这老少十几个人,早已死在司空达的手下。万一秦桧沿途安排下其他杀手,靠他们四个解差如何能保岳家老小周全?
陈升难,虞丰年也难。虞丰年有任务在身,真要取道岭南,万一周牧在鄂州一带扯旗对抗大宋怎么办?以后赵昚就再也信不过自己!
虞丰年正在为难之际,聚义分赃厅的外面一声大喊:“报,不好了……”话到人到,三寨主慌慌张张、踉踉跄跄奔进厅来:“报年英雄,报大寨主,不好了……”
众人一惊,虞丰年连忙拉起缝不严:“冯大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司空达……司空达他跑了?”
“什么?司空达跑了?他不是烧死了?我们都看到他被一棵燃烧的大树砸在了下面,怎么会跑的?”
“我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回事?这不是吗,我们守在葫芦峪,大火烧了两个时辰,把山都烧秃了,火也慢慢熄灭。我就想带着弟兄们进去查点,看看一共烧死多少人。我们进去半天,数来数去,十九具尸体,唯独不见使斩马刀的司空达!正纳闷的时候,也不知道这司空达从哪里冒出来的,脸烧得黢黑,头发都燎了,上来就砍,砍伤了四五个兄弟,夺了一匹马往西去了。我们一看也打不过他,追上去也是送死,就没敢追,赶快上山给年英雄和大寨主报信……”
王无忧大怒:“没用的东西,那么多人能司空达跑了!”
虞丰年连忙劝阻:“不怪冯大哥,怪就怪我们粗心大意,都以为司空达已经烧死了。跑就跑了吧,以后见到再收拾他不迟。”
“别呀!”陈升顿时紧张起来:“年英雄,大事不好啊!你想想,司空达一跑,必定回去调兵,用不了多久定会返回头来再次劫杀岳飞家小,这可如何是好?年兄弟,我看您无论如何要陪我们辛苦一趟了……”陈升趁机加码,将了虞丰年一军。
虞丰年陷入沉思,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历史上岳飞家眷流放岭南,怎么躲过追杀的?这次是我虞丰年帮忙,历史上是谁做了这件事情?还有,到了岭南之后他们的命运如何?哪位贵人帮了他们?
虞丰年越想越不安,陡然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在悄悄改变历史。换句话说,历史随着自己重生到南宋,已经在悄悄改变了。
那么,既然自己可以推着历史的车轮前进,那是不是也可以牵着历史的鼻子,让历史改道呢?比如,想办法让秦桧早十年去死,让赵构早十年退位,然后一力扶助赵昚,灭掉大金,那该多好?果真能过改变历史的话,吼吼,眼下我虞丰年倒有个办法一举两得,既救得了岳家满门,又能够去寻找周牧。
虞丰年不禁为自己的大胆暗暗兴奋:“陈老爷,我问你,就算是我能把你们安全送到岭南,可到了岭南之后呢?老贼的势力遍布天下,如果他们路上不动手,等你们到了岭南以后再动手,怎么办?谁来保护他们?岳家在岭南可有熟人,有没有可依仗的靠山?”
虞丰年这下把陈升问愣了: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心里想的一直都是,离开临安府越远越好,越远岳家人就越安全。他只需要将岳飞家眷送到岭南,与当地府衙完成交接,就大功告成。
可“年丰虞”问的对,如果老贼到了岭南以后再下手怎么办?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按照秦桧斩草除根的个性,不杀岳家人,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到那时,谁能保护岳家老小?
就像当初林冲刺配沧州一样,高俅有意加害,竟派陆谦一路追杀到了沧州,还火烧了草料场,险一险将林冲烧死。秦桧比高俅更狠、比他权势更大,秦桧跟岳家的仇恨,比高俅跟林冲的仇恨更深,秦桧没有理由不下死手、斩草除根。
不光陈升沉默,在场的所有人都没了主意。虞丰年见大家如此,便高声说道:“陈老爷,各位,大家都知道岳少保的家眷要流放岭南,秦桧就是个傻子,也知道沿途劫杀,想要逃脱,势比登天,可我倒有个主意,可保岳少保全家安全。”
“什么主意?”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很简单,要我说,岳少保家眷不去岭南,下山绕道西去,直奔荆湖北路鄂州府。岳少保曾长期驻扎鄂州,荆湖北路安抚使刘洪道又是岳少保的好友,若到了鄂州,得到他的庇佑,岳飞一家老小必能安枕无忧。如何?”
“好啊!”王无忧率先响应,“年兄弟好主意!”
可是陈升一脸苦相:“好是好,只是皇上的旨意,是要将岳家满门流放岭南,不去岭南,皇上岂能饶恕?”
王无忧一拍桌子:“混账话!岳少保保家卫国,为他赵构挫鸟立下赫赫战功,他不仅不知感恩,还睁一眼闭一眼,任由秦桧害死岳少保,我们为什么还要听他的?我看他跟秦桧就是俩驴穿一条裤子,这样的狗皇帝,我不杀去临安,一刀结果性命就算便宜他!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直奔鄂州,去找那什么刘老道。”
“是刘洪道!”
“管他什么道,只要能救下岳少保一家老小,就算上道!”
一句话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陈升一想也是,自己接这押解岳飞家眷的差事,是受老帅韩世忠的委托,保全岳家老小的周全才是根本。如果取道鄂州向西,秦桧的追兵往南,再不用担心有人追杀了。
王无忧主动找虞丰年献殷勤:“年兄弟,我这山大王也不当了,明天一早,我和小师妹拉队伍跟着你,保护岳家人,直奔鄂州。”
虞丰年哈哈大笑:“好,感谢王大寨鼎力支持。不过王大寨主,我们去鄂州,您还是别去了,我有一件大事要你去办!”
第87章 胖子当诱饵 丰年设圈套
“求我?”王无忧一愣,“嗐,咱俩当世双杰,不分你我,说什么求不求的,兄弟有事尽管吩咐。”
虞丰年微微一笑,拍拍王无忧的肩膀:“王大寨主,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和周晨星保护车驾往西去鄂州,希望你能带一支队伍,穿上解差的衣服,化装成岳飞家眷,去一趟岭南,不一定非要走到岭南,做出下岭南的样子即可……”
“啊?”王无忧多聪明,当时就明白了:“兄弟,你这是让我……当替死鬼?”
“王大寨主不要这么说,我这么做是为了保全岳家老小?”
“是啊,岳家老小都保全了,我完了!司空达老小子鼻子多灵?我们走不多远,就成了替死鬼。”
“不不不,王大寨主多虑了。我请你去是有道理的,你也是最合适的人选。如果要是换了别人,此去岭南必定凶多吉少,可要是换了你王无忧王大寨主,慢说是司空达带着几个小卒子,他就是带着千军万马前来,也奈何不了你!我看人极准,别看咱们兄弟交往不多,但要是论才智和谋略,我不如你,我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能比得了你的!王大寨主,你是没有到宋金前线,如果你去了,名气指定比岳少保还响,跺一脚,天下抖,三年五载,天下谁不认识你王无忧?大金国不是有什么金兀术吗?说起来挺牛,那是没遇到你,要不然,管他什么金兀术银兀术,就是猪八戒来了也不管用,这趟岭南,你要是不去,谁去都白搭。”
虞丰年一阵猛夸,没把王无忧美死。从小到大,就因为个子矮,长得丑,王无忧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谁也瞧不起,长这么大听到的夸奖加一起也没虞丰年这一会儿多,往那一站几乎飘起来了:“这……是你的真心话?哈哈,知音啊!你是我的知音!知音不在多,一个就足够,兄弟有识人之才……”
王无忧笑了半天,可是他不傻,心说从小到大也没人这么夸我,“年丰虞”这是要给我下套啊,怕我不去岭南,不当这个诱饵?你夸你的,我才不上当:
“要说我的才学下岭南、当诱饵,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兄弟,我挂念我师父周牧的安危,怕他老人家一个人在外不安全,要急于见到他,在他膝前行孝,所以这岭南我无法成行,年兄弟,你还得另请高明。要不然,我看这样,请解差官陈老爷带上几个喽啰南下,我和师妹随你去鄂州,也好一路保护岳家老小的安全。”
虞丰年一看这小子挺精不上当,那可不行,这活儿陈升干不了,只有你王无忧能干,也有这个本事。
想到这儿脸往下一沉:“王无忧,难道你怕了?”
“我怕?天底下哪有我王无忧怕的事?”
“那就是不听我的话。看来,另一半的解药你是不想要了。我本想,一旦你答应前去岭南,我当即便将另一半解药给你,既然你不想要,你就等着数年之后变成‘婴儿根’吧……”
“别别别,兄弟,兄弟!哎呀我的妈呀,我去还不成吗?我去我去……”王无忧差点儿哭咯,这事儿最要他的命,一点不敢怠慢。
“你可别勉强自己,这一路山高路远,而且还有危险……”
有危险你还让我去!你他|妈太损了。
王无忧心里暗骂千百遍,可写在脸上的全是委屈:“既然兄弟你都说了,我哪儿敢不去?何况还是为了岳家。去!我去!只是兄弟,这解药……你还是现在就给我吧,你放心,只要给我,明天一早,我就带人下岭南。你瞧好吧,秦桧的人要是不劫我还好,要敢沿路劫杀,我有的是手段弄死他们,一个不留。”
虞丰年哈哈大笑:“这才是英雄好汉。好!明天出发的时候,我给你解药,还送你一个保命的锦囊,可保兄弟万无一失。”
“真的?那太好了,感谢兄弟!不过我还有一事要跟兄弟你商量……”
“你不用讲,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明日,只要是跟你下岭南的,我重重有赏,给你二百两银子,其他弟兄每人五十两。”
“这个……嘿嘿……兄弟,还是你懂我,其实我看中的不是钱,而是要弟兄们出力报效……”
虞丰年也不好意思笑:“我懂!我懂!还是王大寨主考虑得周全!”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虞丰年兵分两路。第一路王无忧带队,乔装打扮,去往岭南;第二路,虞丰年带队,带着周晨星、陈升等人,保护岳飞家眷取道鄂州。
王无忧选出了十名年轻力壮的喽啰兵,再加上“顶不住”、“缝不严”,一共十三人,扮作解差和岳飞的家眷。
其余老弱喽啰兵,发给一些钱财,或者发给一匹马,遣散回家,各自谋生。众喽啰一看也只能如此,都各自收拾行李去了。
临走,王无忧找虞丰年要解药,虞丰年取出一张空白纸递给王无忧:“王大寨主,现成的解药没了,需要你自行配制,这是解药的药方,配制的方法非常简单,配药也都非常好找。”
王无忧起初很高兴,可接过药方一看,脸又苦了:“兄弟,你……你不要耍我,你瞧这上面明明一个字都没有,怎么可能是药方呢?拿错了吧。”
虞丰年大笑:“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拿错?这不仅是解药的药方,还是保命的锦囊。不过我使用了一招法术,只要你南下岭南,两天以后,到了晚上,你在灯下观看这张纸,药方和妙计自会显现。如果你不往南去,这张纸上的字就不会显出来,到时候一切后果由你自负……”
王无忧的脸像苦瓜一样,拿着那张白纸左看右看,翻过来调过去地看,啥也没有,心说这个“年丰虞”损透了。可是他没办法,只能屈服。
……
打发走了王无忧,虞丰年来见岳雷和李氏夫人。没想到,两个人坚决反对改道。
李氏夫人就说:“皇上的旨意是流放岭南,如果不去岭南的话,那就是大逆不道。
岳雷年纪轻轻,也一脑子三纲五常,跟他母亲一个意思。
周晨星很生气,心说岳飞一家都是愚忠,刀都架在了脖子里,还替人家卖命!
虞丰年和陈升也苦苦劝说:“老夫人、岳公子,你们岳家满门衷心可嘉,但要认清形势:岳少保之死,虽然是秦桧从中陷害,可要不是赵构默许,秦桧敢胡作非为吗?这是典型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还有,你们知道为什么要把你们流放到那么远的地方?一下子支出去三千里,就是怕你们有朝一日明白过来,混入临安闹事。把你们支得远远的,省得看你们碍眼。姑且不论这些,取道岭南,岳家老小必死无疑,只有辗转去往鄂州,投奔刘洪道,才能保岳家满门。眼下最应该的,就是为家人着想!……”
好说歹说,总算说动了李氏夫人和岳雷。
当下,陈升岳雷等人套了马车,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虞丰年心思缜密,对陈升说:“陈老爷,你和岳公子带人先下山,我和周小姐还要送秦桧的爪牙送一件小小的礼物,送完之后,立刻前去追赶你们。”
陈升虽然不知道虞丰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知道他机智过人,做什么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便抱拳告辞,赶车离去。
山上只剩下虞丰年和周晨星,以及一些还在收拾东西的喽啰兵。
以前周晨星很看不上虞丰年,可通过这两日,他对虞丰年的印象大大改观,虽然说话语气依然蛮横,可心里已经亲近多了:“喂,我们要送给老贼什么礼物?”
虞丰年一笑:“跟我来……”
第88章 山寨上巧布机关 鄂州路悍女同行
虞丰年要给秦桧的爪牙“送礼物”,周晨星不明白:“给他们送什么礼物?”
虞丰年神秘一笑:“我问你,如果你是司空达,你会怎么做?”
“……我……我死了许多弟兄,丢失了许多马匹,自然带人先来这一带,搜山盘查,一旦发现山寨和岳家人的藏身之地,便包围起来,一网打尽。”
“对啊,人家来了,我们不送一份厚礼吗?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们?”
“你的意思,我们要设置机关埋伏?”
“看来你也不傻吗!我就是要设置一些埋伏!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既没有地雷,也没有炸药,只能给他们制造些麻烦,无法致命杀伤!”
“什么是地雷、炸药?”
“地雷就是我们家乡的一种武器,埋在地下,只要一踩上就爆炸,威力大的炸死百八十人没有问题……这个三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不说了,我们只能有什么东西用什么东西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喊些喽啰兵过来帮忙……”
虞丰年把还在收拾东西准备下山的喽啰兵都找了来,让人在院里挖陷阱,多挖一些。周晨星原以为虞丰年要让人在陷阱里插上竹签子,或者撒白灰,可没想到,虞丰年不那么干,他让一部分人往里面倒水,一部分人到山上去采摘大量的仙人掌,都扔进去。
大家想起王无忧扎了一身仙人掌的样子,都大笑不止。周晨星也暗暗好笑,心说这个“年丰虞”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时间不大,布置完毕,一个院子里挖了十多个陷阱,每个陷阱里都是半坑水,半坑仙人掌。陷阱上面虚盖浮土,堆上稻草。
虞丰年还让人将聚义厅里的门虚掩,在里面点上一些长明灯,扎上几个稻草人,外面看上去,屋里人影晃动。
一切就绪,虞丰年嘱咐喽啰兵尽快离开山寨,远走高飞。众人与周、虞二人辞别,各自奔前程。
只剩下周晨星和虞丰年。
周晨星飞身上马,抱拳拱手,望了一眼虞丰年,表情复杂。
虞丰年一瞧她的眼神,不免心头一动。心说坏了,怕她是要撒马独自离开,那可不行,忙一把拉住马缰绳:“周小姐,你是不是急于奔赴鄂州,去见你父亲?”
“嗯,我耽误的时间已经不少了。”
“别别,你可不能走!”
“怎么,又要提我欠你的银子?哼,年丰虞,我早都看出来了,你这一路花钱如流水,也根本不缺那一千两银子,何必再纠缠于我?是,你们那个郡王赵昚是要你送我,可是已经送出了很远,你已完成了任务,可以回去交差了。当然,你也可以去送岳飞家眷,我却不能再多做逗留。”
虞丰年心说,我要只是送你,那就简单了。我的目标是你爹周牧,去见他才是根本,可话不能这么说。眉头一皱,叹了口气:“周小姐,你说的是,可是你真的不能走!我有一事相求。”
“你求我?不会吧?我这半傻不精的女子哪里有你用得着的地方?”
“不不!周小姐,我需要你!”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岳家满门需要你保护。你也看到了,我也就耍耍小聪明,可要说冲锋陷阵,没你周晨星不成。山寨上的陷阱、王无忧假扮解差下岭南,都只能拖住秦桧爪牙一时,不出半个月,他们一定还会一路追到鄂州,到那时,岳飞家小必定又临险境,没有你周晨星,包括我在内,谁也活不了。英雄之后,人人敬仰,周小姐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送命吗?”
“可是我要不去鄂州,我爹也有危险。”
“你爹有危险,只是我的推测,十有**,秦桧不会为了一个刘洪道派杀手刺杀,不杀刘洪道,你爹在鄂州也就安枕无忧,不会有任何危险!就算有危险,你爹武功卓绝,一个人逃命,谁能奈何?所以,他老人家的安危,你根本不用费心,倒是眼下岳飞的家眷才真正离不开你。换个角度再想一想,如果你爹是你,他会不会一路保护岳飞的家眷?一定会的。所以……”
虞丰年说话从未如此语重心长,年轻的周晨星耳软心活。她双眉紧锁,也觉得虞丰年说得有道理。是啊,如果不保护岳家老小,爹知道了,一定会非常失望。大家兴师动众下临安,不就是为了岳飞和满门家眷吗?岳飞没救下来,满门家眷再不能落入秦桧之手,算了,我还是别急着去鄂州了,保护岳飞家眷慢慢走吧。得!周晨星又——动——摇——了!
周晨星打定主意,又眼望着虞丰年。自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虞丰年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个神秘的存在。大多数时候,他都窝窝囊囊,见谁都抱腿求饶,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他还说不会武功,可绑四师兄王无忧的时候,身手好得不得了。可要说会武功吧,拿把匕首都像拿菜刀一样,身上也不带个兵刃,就连骑马也不会。反正很神秘,很让人看不懂!
“喂,年丰虞我问你,你到底会不会武功?”
虞丰年眉毛一挑:“当然会啊!我是天下第一的泰拳高手!但是很不好意思,我不会使用兵器,也不会起骑马。我们家乡都用手枪步枪冲锋枪,还有狙击枪,那边山头上站个人,我这边‘叭’一枪,那边人就死了,厉害得了不得!我们家乡也没有骑马的,都是开汽车,还有飞机,飞机最快,从你家陕西周家寨,到临安,‘呜——’,一个时辰,到了……哎,你别走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还没说完呢!”
“滚!去骗小孩子去吧……”
虞丰年连忙催马,想快又不敢快,不快又追不上周晨星,最后心一横,一松缰绳,狠狠一鞭子:“驾!驾!周姑娘——等等我——我说的都是真的,眼界决定世界……”
………………
王无忧南下,虞丰年周晨星赶上岳飞家眷一路往西。
按下他们不表,返回头再说秦桧手下的杀手司空达。
这家伙死里逃生,又气又恨又丢人。太窝囊了,从临安带出三十名高手,指望着一击致命,在一线天将岳飞满门杀个一干二净,永绝后患。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劫杀反被劫杀,都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便被人打了伏击,自己还受了伤,差一点儿把命搭上。
最气人的是,带出来的三十个人一个没剩,带出来的三十匹马也都归了人家,最窝囊的是,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有多少人。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被人灭了,丢人真是丢到了家。
不敢回临安找秦桧复命,顶着一脸黑灰,忍着伤痛,就近赶到宣州搬兵求救。
宣州知州你道何人?正是秦桧的亲哥哥秦梓……
第89章 司空搬救兵 楚成求进身
司空达忍着伤痛连夜赶到宣州来见秦梓。
秦梓正是秦桧的亲哥哥。可是他跟秦桧不同,此人文品、人品都还过得去,考中进士后,起初供职于翰林院,后就任宣州知州,虽然谈不上什么清官,却跟秦桧是两路人。靖康之变以后,秦桧力主割地求和,秦梓极为愤慨,对这个亲弟弟的卖国行为深感痛恨,却又无力制止。
秦梓屡次给秦桧写信,令他顾及列祖列宗的颜面,还说,如果他不思悔改,便划清界限,再不是兄弟。
秦桧是当朝宰相,哪里会听他的?收到书信以后暴跳如雷,说我才是秦家的大树,你不跟我做兄弟,不识时务。所以长期以来,两个人虽没有正式断绝关系,却早已形同陌路。其实,如果秦梓跟秦桧是一类的人,哪里会只作一个小小的知州?
司空达知道秦桧有个哥哥叫秦梓,也知道他在宣州任知州,却不清楚俩人的关系如何,想当然地以为他和秦桧一奶同胞,一棵藤上结俩瓜,味道还能有什么分别?所以,司空达深夜到内宅见到秦梓以后,掏出腰牌,打着秦桧的旗号自我介绍,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
秦梓一听大怒,“啪”一拍桌子:“荒唐!混账!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岳公已死,你为何还要斩杀他一家老小?给我滚!快给我滚!”
司空达老小子被骂傻了:“秦大人,我是奉皇上和秦相公的差遣前来捕拿岳家满门……”
“胡说八道!你当我是傻子吗?如果是皇上的命令,你会做夜行人的打扮?分明是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勾当!不用说,一定是我那好弟弟的差遣,哼!他陷害岳飞,陷大宋于危难,此时还要灭岳家满门,天道彰彰,我为秦家感到羞耻,我这当哥哥的死了也愧见列祖列宗!司空达!你马上滚出我的宣州府,要不然我差人将你打出去……”
司空达烧鸡大窝脖,万没想到秦梓跟他弟弟秦桧完全两码事,本想搬兵再去追赶岳飞满门,这下好,兵没搬到,快被骂化了。没办法,这家伙灰溜溜地出了秦梓内宅。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他出了院门又冷伤口又疼,嘴上不干不净,骂骂咧咧:“妈|的,装什么好人?一根藤上结俩瓜,他是臭的,你还能香到哪里去?跟我装正经人、伪清高……”
正骂着呢,身后有人咳嗽一声:“咳咳……”
“是谁?”司空达一惊,他怕身后是秦梓的人。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人,人高马大,公人打扮,看衣服品级,应该是缉捕使臣。“你是何人?为何躲在一旁,有何勾当?”
“司空大人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嘛。在下宣州三都缉捕使臣、观察楚成,在秦梓大人手下听差。您不认识我,我可认识您,去年我去过一次秦相公的府邸,见过您一面,所以认识您。”
司空达正一肚子的气,一听是秦梓的手下,心中鄙夷:“你有何事?”
楚成一笑:“刚才你去见我们大人,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听到又如何?”
“大人不要见怪,也不要戒心十足,在下是来帮你的。”
“帮我?噢,我明白了,是不是秦大人让你来的,刚才那样一番说辞,惺惺作态,此刻却要你来帮我,是也不是……”
“大人此言差矣!要想大人帮你出面诛杀岳飞满门,那是不可能的,他与秦相公虽然是一奶同胞,却与秦相公完全不同,不可能帮你。我来找你,是我个人的主意。我能调动宣州的都头捕快,对宣州、乃至整个江南东路境内的山头、道路也了如指掌,黑白两道也都我兄弟我的人。不客气地说,在这一带,没有我做不成的事。换句话说,如果我不答应,别人也做不成什么事。”
这口气可够大的,他一个小小的三都缉捕使臣,竟敢如此吹牛,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楚成一看司空达满脸鄙夷,微微一笑:“司空大人当我楚成是吹大气的吧?实不相瞒,司空大人出身绿林道,在下也出身绿林道,虽然现今在官府当差,可江湖间的弟兄从未断了联系。其实司空大人一进宣州境内,小的就收到了消息,起初以为是外面流窜来的绿林英雄,跨界来‘打野味’的,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秦相公身边的红人,就没敢打搅。万没想到,天擦黑便收到消息,说司空大人着了暗算,并赶来宣州知府衙门。我料定司空大人是来搬兵的,可我也料定,您一定会吃秦梓大人的闭门羹,这才着急赶来帮你。”
楚成像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娓娓道来,甚至说了一些公人不该说的话,司空达便知道他确实要帮助自己,只是不知道目的何在?
“楚大人,这么说,我进入宣州就该拜拜你的山头,那样也不会遭到别人的暗算。”
“不敢,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不过楚大人,你我素不相识,因何要帮我?”
楚成微微一笑:“在下还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请司空大人向秦相公多多美言。”
司空达是老江湖,一听就明白了:“噢,原来楚大人看这小小的宣州束缚了手脚,想谋个高就吧。”
“还是司空大人体谅在下,常言道,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在下正是这个打算,如果司空大人在丞相面前提点一二,兄弟一定感激不尽,缉捕岳飞家眷的事情,也全都包在兄弟的身上。”
……
说到这儿,这个楚成到底怎么个来历?
原来,这家伙以前是宣州狼牙岭的大寨主,后来攀附当时的知州,混入了公差的队伍,从一个山贼,混成了抓山贼的都头。此后,他便自编自演“左手打抢、右手捕盗”的戏,让狼牙岭上的兄弟下山扰民,然后再抓捕一两个,太平一段,再抢再抓,如此反复,时间长了,竟然慢慢混出了声望,一直昏倒了三都缉捕使臣的位子上,成了宣州府声名赫赫的人物。
这家伙心机很重,他不想这辈子只待在宣州,总想找机会能混到临安府去,谋个更大的差事,怎奈无人推荐,也缺少进身之阶。给秦梓送过许多礼物,想走一走他弟弟秦桧的路子,可是秦梓礼是收了,却不办事,也从没有向秦桧推荐他。楚成看透了,秦梓靠不住!于是渐渐对他阳奉阴违,不听调遣。
正在苦恼之时,给他等来了机会——司空达劫杀受挫,前来搬兵求救。楚成暗想,如果自己能岳飞的家眷,司空达定会在秦桧面前美言,一旦秦桧知道还有我楚成甘心为他卖命,飞黄腾达岂不指日可待?
楚成越想越美,这才来见司空达,要调兵遣将,出手追捕岳家老小。他本想着,凭他楚成,在宣州手眼通天,抓捕岳飞的家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万没想到,嚣张的日子过到头,倒霉的日子快来了。凡事就是这样,一个人嚣张惯了,他便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第90章 追袭初受挫 妙计逞威风
楚成雪中送炭,自告奋勇要帮助司空达,司空达自然高兴。只有亡羊补牢诛杀岳飞满门,才能向秦桧交差。至于替楚成说句好话,那又算得了什么?
“楚大人,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只要你能调兵帮我铲除岳飞满门,我一定举荐于你,保你高官得做,骏马得骑!想在相爷跟前当差便去当差,不愿前去,相爷一句话,随便放个知州知府,比起在这宣州做个小小的三都缉捕使臣强上万倍!”
楚成连忙躬身行礼:“多蒙司空大人美言!今天太晚了,你先随我回府,好好调理伤势,明日一大早,我便调动人马,捉拿岳飞家小。需要的话,我命江湖上的弟兄沿途劫杀,就算他们是群鸟,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好,不过,要告诉弟兄们,不可着公人服装。”
“兄弟明白,司空大人尽管放心。”
当下,司空达随楚成回家,楚成命家人起来准备好吃好喝,又给司空达用上最好的刀伤药,内服的、外敷的,止血的、消炎的,像儿子伺候老子一样,极尽巴结之能。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不亮,楚成召集了一百多人,令他们扮作行围打猎的模样。
按照楚成的意思,请司空达留在他府中养伤,静待佳音,铲除岳飞满门的事情他楚成一个人便可。
司空达不放心,也怕所有的功劳都被楚成抢了去,还是强忍着伤痛,亲自带队,直奔一线天。
等到了一线天一看,横七竖八撂着几具尸体,死状极惨,死尸脸上都被人用刀刻上了字,有的写着“秦贼当杀”,有的写着“恶贯满盈”,还有的写着“秦桧,你等着吃屎吧”,血污满面,十分恐怖!
这些自然都是王无忧干的!
司空达问楚成:“楚兄弟,这一带是否有占山的山大王落脚?”
楚成想了想:“还真有!前段时间有两个小寨主,一个姓丁,叫丁柱,还有一个姓冯,叫冯延,在此占山,后来又来了一个姓王叫王无忧的。我本想着抽出时间将他们灭了,为百姓除害,还没腾出工夫,司空大人怀疑是他们干的?”
“十有**是的,看得出来,那帮人对这一带的地理非常熟悉,要不然也不会把我们引到前面的山谷里面去。你可知道,他们的山寨在哪里?”
“知道,离这儿没多远!以司空大人之见,他们是否还躲在山上没有离开?”
“有这个可能!他们打了胜仗,一定想不到我会带人卷土重来!走,悄悄摸上山去,如果还在山上,我们便一网打尽。”
司空达一声令下,他和楚成各带一队,从两条小路摸上山来。一路之上,静悄悄的,司空达和楚成都倍感失望,料想着,也许山上的人早已经弃山而逃。
在山寨门口,两队会合。众人下马隐蔽起来,躲在寨门外往里观望。大寨之中空空荡荡,寨门往里,铺满了稻草,一个人影也不见。
楚成低声说道:“司空大人,看来我们白跑了一趟!”
“妈|的!”司空达狠骂了一声。
可是一名官差眼尖:“大人你看,屋里有人。”
两人一惊,仔细观看,可不是吗?从寨门外远远看去,聚义大厅厅门虚掩,里面隐隐约约有人影晃动。
难道这里面还有没跑掉的山贼?好!只要能抓住一个,我就能审出一串儿,看他|娘谁算计了爷爷。
司空达手一挥,这就要下令往里冲。可是手举到半空,他又放了下来。这就叫“一朝经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刚刚受到暗算,一瞬间脑子闪过许多可怕的念头,唯恐里面突然蹿出来一个人再给一剑!
可是楚成不然,这家伙在宣州黑白通吃,在他印象里,所有的山贼都是些乌合之众,敢打敢拼没脑子。
楚成急于表现,想也没想,飞身上马:“大人,我去抓了草寇。”一马当先,冲进寨门。众人一见,各舞刀枪,“杀啊!”紧随着杀了进去。
楚成的马跑出去没四五步,突然之间脚下一软,马失前蹄,“呼隆”一声,连马头带前脚,半个身子栽进了陷坑,把楚成给掀了下去,摔出老远。楚成双手撑地,刚要站起来,可手下又一软,“呼隆”一声,栽进了陷坑里。
与此同时,其他跑在前面的官差,稀里哗啦,掉进陷坑里七八个。有的本来已经收住了脚,怎奈后面的人人挤人,又挤下去好几个。
没掉下去的暗自庆幸,掉下去的鬼哭狼嚎,因为下面是水泡仙人掌!!!连水带刺,连扎带冻,没这么惨过。
等众人狼狈不堪好容易爬上来,每个人全身上下都一身的刺儿,挨哪儿哪儿疼,谁也不敢靠近!
楚成最惨!别人都是脚先进去的,楚成是脸先进去的。等众人将他拉出陷坑的时候,整张脸都成了仙人掌,嘴唇上、眼皮上扎的都是。嘴张着不敢闭嘴,眼睛睁着不敢眨眼,张嘴闭眼都钻心地疼,站在那儿,伸着胳膊,张着五指,疼得直嚎,还只能嚎出一个音,学乌鸦叫:“啊——”,“啊——”“疼——”“疼”这个音被他喊出来像“他——”。
司空达本来心情糟糕透顶,可是一见这个场面,竟然憋不住要大笑,可楚成替自己办事受伤,笑又不能笑,不笑又实在忍不住,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才勉强没笑出来。
他顾不上管受伤的人,拖着斩马刀绕着墙根儿来到房屋门前,怕房间里还有埋伏,拿刀探路,轻手轻脚摸进去,一看房间里没有人,只有点着的几只大蜡烛,以及扎的稻草人。
司空达暴跳如雷!全明白了,又上当了!中了人家的诱敌之计!越想越气,举起斩马刀嘁哧咔嚓,将房间里砍了个一塌糊涂。
出门来,其他人正帮着楚成摘掉脸上的刺。嘴上、腮帮子、眼皮上的刺先摘了,楚成气得直“哼哼”,“奶|奶|的,别被老子抓住,抓住了我非扒了他的皮!”
第91章 司空达百马追袭 王无忧灯下求药
众人在山上折腾了大半天,才把众人身上的去除干净!
楚成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气得哇哇大叫:“臭山贼!别被老子抓到,抓到了我非扒了你们的皮!老子要报仇!”
司空达把前后的事情连起来一琢磨:不用说,这山上的山贼跟岳飞家小穿一条连裆裤,一伙的,而且一定保护着岳飞的家眷往岭南方向下去了,这大半天下来,也不知道他们跑出去有多远。
“楚兄弟,想要报仇,那就随我下岭南,往下追!暗算你我的人定是岳飞同党,他们肯定在一起。”
楚成也是这么想的,“好!追!”
当下两人忍着伤痛,率领众人打马下山,直奔岭南方向。
……
在他们前面,王无忧正带着十二人,十二匹马,还有两辆空马车,已走出了一百多里。这家伙坏主意多,每到一个岔路口,他就让这些手下全都下马,上马车,然后赶着马车在不走的那条路来回跑几趟,轧出一些车辙,制造假象,迷惑追兵。然后再让所有人下马、下车,轻车拐到正路上。
不过,王无忧心里装着命根子和**的事儿,骑在马上,隔一会儿就拿出虞丰年给他的那张纸看看:“我已经走出一百多里了,这上面还是没有字啊。姓年的那小子是不是在骗我?‘顶不住’,你说年丰虞是不是在耍我?还有那**,他给我抹在伤口上的真是蚀根散?世上难道有这种药吗?”
“顶不住”直挠头:“大寨主,我看年英雄不像在耍你!你也知道的,他是从郡王府里来的,郡王府那是什么地方?郡王府里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来,蚀根散……也是有的。”
“缝不严”不以为然:“大寨主,我看年英雄是在懵你,哪有蚀根散这样的药啊,听都没听说过,我看药方的事情也是糊弄人的,明明是一张白纸,真能凭空冒出字来,那不是大白天见了鬼?虽然年英雄足智多谋,可他也是个人,又不是神仙!”
“你小子说得有道理!当初我跟兄弟们开玩笑,说给你们吃了百日断肠散,其实就是逗你们玩,让你们多为山寨做贡献,我看着姓年的跟我一样,也是为了要利用我。你们说是不是?”
“缝不严”连连点头:“嗯嗯,有道理!”
“顶不住”直要摇脑袋:“大寨主,万一他不是闹着玩呢?万一在你伤口上抹的药真是蚀根散呢?万一一年以后你那东西开始……然后变成婴儿根,悔之晚矣!”
“闭嘴闭嘴!”王无忧吓得一哆嗦,真到了那个地步,我的妈呀,还是不要活了。他连忙把白纸揣进怀里,一挥马鞭,“驾!兄弟们给我跑起来,到明天晚上再说。”
他们在前面跑,紧一阵,慢一阵。司空达和楚成在一百里以外快马加鞭,紧紧追赶。可问题是,一到岔路口,他们就头疼,一看车辙,往西南方向拐了,可是西南方向不是去岭南的路啊?是不是他们怕我们在后面追赶,故意绕了路?一拐弯,直奔西南,跑出一二十里,越看越不对劲,又折回头跑到岔路口,往东南跑。
如此这般,直追到天黑,人困马乏,也没见到王无忧等人的影子。
人要吃马要喂,只得找个店房安歇,顺便跟店家打听打听,是否有车马经过。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才放心安歇,第二天一大早继续上路追赶。
一路之上,一到拐角就会遇到岔路车辙的情况。司空达每次都不敢大意,这么一来,速度就拖累下来,又追了一天还是没有追上王无忧等人。
其实,此时两队人马只相聚二十里路,却彼此不知。
当晚,王无忧在一个叫邬桥镇的地方打尖住店。他把“顶不住”、“缝不严”叫到自己房间,急不可耐地点起明亮的蜡烛,小心翼翼拿出虞丰年给他的那张纸。不敢轻易打来,双手夹住,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白纸白纸快显灵,快点现出药方来。”
然后闭着眼睛,像打开一张老祖宗留下来的破烂房契一样,小心摊开那,然后猛一睁眼——纸上啥——也——没——有!
王无忧当时等眼眉就立起来了。对着烛光仔细照,翻来覆去地照,还是没有!
这下王无忧不干了!“啪”一拍桌子:“年丰虞!活叫驴!敢欺骗我!”
“顶不住”连忙劝慰:“大寨主,也许是蜡烛不够亮,写的字太小,再仔细看看。”
“是吗?点蜡烛!”
又点起来三根大蜡,房间里照得透亮,王无忧把那张纸尽可能地靠近蜡烛,火苗子几乎舔到了白纸。“缝不严”突然大叫起来:“大寨主快看……”
“什么?”
“有字!”
“哪里?”
“这里!”
王无忧又惊又喜,仔细观看,可不是吗?靠近火的地方,隐隐约约显出两个字来:“无忧”。
“‘无忧’?我的名字,什么意思?”
缝不严又喊起来:“大寨主你看,旁边还有字,纸往下拉一拉。”
果然,纸张往下一送,挨着火苗的地方,又显出两个字来:“勿忧”——“无忧勿忧,那就是不让我担心”,再往下送送纸,靠近火苗子的地方,又出现了几个字。
这下王无忧找到了窍门,只要靠近火的地方,就会出现字迹。他将这张纸在火上燎了燎,把那些字连起来顺了顺,顺出来一句话:“无忧勿忧,蚀根散是个玩笑!望以岳家安危为重,以后见面,奉上重金赔罪!”
“果然是在耍我!这个活叫驴!我饶不了你!”王无忧怒不可遏,可怒着怒着,又突然大笑起来,“年丰虞真是个神人,竟能用法术写字,老子服气了!而且,老子再也不用担心我的根了,还有重金!嘿嘿嘿嘿……”只要有钱赚,这个王无忧比什么都高兴。
这时候,“缝不严”想起“锦囊妙计”的事情,拿着那张纸反过来,对着蜡烛又燎了燎,背面也显出一行字来:“大寨主,这后面还有字……”
第92章 白纸之上藏良谋 胖子冒坏赚歪财
“是吗?”王无忧翻过来一看,果然见白纸背面还有三行字:
“纵马狂奔。”
“岳家老小打此路过。”
“逃跑不及乔装改扮。”
……
那么说,虞丰年在这张纸上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经火一烤,就能显出字来。其实很简单,虞丰年那些字不识用墨水写的,当然也不是什么法术,他是用醋写的。醋一干,平时看,什么也看不出来,可拿火一烤,字迹便显现出来。这小伎俩搁现在骗不了什么人,可在南宋期间,谁见过这么神奇的事情,所以王无忧、“顶不住”和“缝不严”等人都非常吃惊。
王无忧看过以后,心中佩服,哈哈大笑。
“顶不住”和“缝不严”不明所以:“大寨主,你笑什么?年英雄这写的什么意思?”
王无忧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们白长了俩脑袋。我告诉你们吧,年丰虞是怕我们扮演岳飞家眷,故意放慢速度,要我们别管那一套,放开速度,纵马狂奔,跟后面的追兵赛跑,能跑多快跑多快。为了不让后面的追兵怀疑,我们一边跑,一边沿途散播‘岳飞家眷打此路过’的消息,如果被他们追上了,我们摇身一变,化妆成经商的老客,瞒天过海。”
“顶不住”“缝不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年英雄真是个神人,不仅会变法术,还能掐会算!
王无忧也哈哈大笑:“其实这算不了什么,年丰虞这头小公驴想到的,我也想到了,正准备如此部署,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是,英雄所见略同,大寨主……略同,嘻嘻……”“顶不住”“缝不严”随声附和,却忍不住想笑。
王无忧也不责怪:“怎么?你们不信大寨主我有这个谋略?”
“信!信!大寨主的本事我们都是见过的,哪能不信呢?”
“呸!瞅你俩那驴脸就不信,还蒙我!……你们是不是还在想,我曾被年丰虞收拾得挺惨?那是我一时不查、粗心大意,才被他钻了空子,如果我小心应对,岂能上当。再说了,他年丰虞不按常理出牌,不光是我,就算是我大师兄蔡南成遇到他,估计也得被他算计咯。”
“顶不住”“缝不严”一听更是笑个没完,开玩笑说:“大寨主,我们觉得您有一条,不,两条!就连年丰虞也比不了!”
“看看!你们也觉得我有经天纬地之才吧?那你们说说,我哪两条他年丰虞比不了!”
“一来是脸皮,他没你厚;二来是钱,他没你攥得紧。别的不说,这才出来两天,住店可都是我们兄弟俩掏的钱,掏就掏了,店家的找零可都找给了你。这一点,人家年丰虞永远不会这么干!”
“这么说,你们是对我有意见?”
“意见倒没有,不过大寨主,你这住店还挣钱,实在没见过你这样的。”
王无忧反倒笑得更起劲儿:“瞧你们,小气鬼,兄弟之间,谁花钱不一样?还分什么你我?明天结账,我来!”
“真的?”“顶不住”、“缝不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铁公鸡真的愿意付账?我看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还有假?付个账而已,以后都是我的!”
“顶不住”、“缝不严”半信半疑,心说这次他真要结账,破天荒、头一次。
……
一毛不拔王无忧才不会往外掏钱,不仅不掏钱,他还要捞钱!
第二天,怕追兵追上来,五更天他们就都起了床,打点行囊,准备出发。临走前,王无忧找到掌柜“结账”,掌柜的四十来岁,算盘一拨拉,满脸赔笑:“客爷住得可好……店饭账不多,一共才五两银子。”
“不多不多,确实不多。”王无忧作势掏钱,嘴上却说:“我说掌柜的,在你们这儿住了一夜,也算有缘,得蒙您的照顾,忠烈之后一定会感激不尽。”
“什么?忠烈之后?”掌柜的为之一愣,“客爷,您说谁是忠烈之后?”
“啊?你不知道我们是谁?”
“恕在下眼拙!”其实掌柜的早就在猜测,一看他们,十三个人十三匹马两辆马车,其中还有四名解差,据说车上还有拉着几个孩子,只是看得紧,不让人看到,所以掌柜的也搞不清楚他们是些什么人。
王无忧叹口气,压低声音说:“掌柜的,我看你是个正派人,不妨给你交个实底。实不相瞒,我们车上拉的是忠臣之后,岳飞的家眷。
“岳爷爷的家眷?”掌柜的顿时又惊又喜。
王无语又打咳声:“唉,想必你也听说了,岳飞岳爷爷被老驴秦桧害死在大理寺风波亭,岳家老小他也不放过,我们这些占山为王的,和四名解差都看不下去,这才保护岳飞额家眷南下岭南,躲避秦桧的追杀!你瞧那个没有?……”
他指了指长得还算周正的“缝不严”,“那就是岳飞的二公子岳雷,一路都不敢报自己真名字,估计用不了半天,后面秦桧的杀手就追来了,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着急上路。扯远了扯远了,不说了不说了。哎对了,你刚才说多少钱?”
“一共是五两……不不不!英雄!不要钱,我就饿死,也不能收岳家老小一分钱。还有,请您稍等。”
掌柜的是个忠义老实之人,从柜子里又拿出了十两银子递给王无忧,“这位大爷,这是小店孝敬岳爷爷的,岳爷爷是好人啊,可恨秦桧老贼残害忠良!我们开店的也帮不上岳家什么忙,这点儿钱不算什么,给岳公子带上吧,路上买双鞋穿。”
说完又喊小二:“小二,快去切二十斤牛肉,在准备五十个馒头带上,给他们路上吃。”
王无忧假意推辞:“呀呀呀,这使不得,使不得。”
掌柜的说什么也要给:“一定得拿着,岳爷爷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事,我们纵死也无以为报,这点儿钱东西实在算不得什么。”
“好人啊!岳少保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您的!”王无忧接过前来,一脸忧伤和感恩。转过脸来,已是一脸窃喜,将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旁边“顶不住”和“缝不严”瞧得清清楚楚,暗骂王无忧:“死胖子,你这头胖驴不得好死,太他|妈坏了你!”
王无忧将钱揣起来又嘱咐掌柜的:“掌柜的,我还有一事。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杀手追踪而至,如果他们来到你的店里,问你们可曾遇到岳飞家眷打此经过,你知道怎么说吗?”
“我就说……没有看到!”
“不行,不能那么说,那样说的话,你们就有性命的危险。”
“啊?那……那我们怎么说?”
“你就实话实说,说看到了,有好几匹马,还有两辆马车,车上还拉着妇女小孩,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岳飞的家眷。不过最后,你再加一句,‘他们还问,要是绕道池州,去往西南,能否到达岭南?’,懂吗?”
掌柜的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要我旁敲侧击告诉他们,你们往西南方向去了,对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
“没问题!你们快保着岳爷爷家眷走吧,那帮天杀的来了,就我把他们支到池州去。”
第93章 司空达调头追袭 冰美人暗动芳心
出了店房,王无忧率人飞身上马,十三匹马,两辆空马车,纵马狂奔。
此前,他们怕司空达等人不上当,故意拖慢一些速度,这下不怕了,沿途放风,速度取胜,跑出去越远,岳飞家小就越安全。
他们的速度完全提了上来,半天的工夫跑出一两百里。停下来吃饭的时候,王无忧故技重施,打着保护岳飞家眷的旗号吃饭免单,受骗的不在少数。
另一方面,放烟雾弹!一会儿说岳飞的家眷绕道舒州,一会儿说绕道江州,掉回头又说去了徽州。
……
王无忧的招数果然奏效。
其实,司空达楚成等人早上起来也非常早。等他们追到王无忧等人落脚的镇子,到店房一打听,岳飞的家小刚走,顿时后悔不迭,早知道如此,昨天晚上不休息,撒马追出十里,恐怕此刻已经把岳飞家小抓到了。
又一打听,怎么着?他们说为了躲避追兵要赶奔池州,然后再绕道岭南?没那么便宜的事!“我们也绕道!奔池州追!”撒马直奔池州方向。
等追出七八十里,沿途一打听,根本没见过岳飞的家小,就知道上了当,连忙返回来再追,这下耽误了时间,被拉开了一百多里。追出四五十里,再一打听,岳飞的家小又绕了路,再去追,还是错的。就这样,越追,两下相距越远。
剪断截说,追出去三天!奔袭了一千多里,多跑了三四百里的冤枉路,连个人影子都没挂上。
司空达气急败坏,暴躁不堪,楚成也没了当初的心气儿,根本没想到,追击岳飞的家眷会这么难,也没想到他们能跑这么快。
不过冷静下来这么一想,楚成就觉得不对劲:“司空大人,不对啊。”
司空达问:“什么不对?”
楚成说:“怕我们是被人耍了。”
“被人耍了?什么意思?”
“大人你想想,我们追的这些人,也许压根就不是岳飞的家眷?而是故意有人诱敌深入,把我们引到这里,其实岳飞的家小早已往其他方向逃跑了!”
司空达一想,可不是吗?楚成说的有道理,岳飞的家小都是妇女和小孩,一天跑出去一百里都算多的,怎么可能跑这么快?自己求功心切,鬼迷心窍,怎么就不好好想一想呢?
“楚成兄弟,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要我看,不追了!南辕北辙,越追越远,就算是追到岭南,也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据我猜测,岳飞家小还在宣州附近,这几天他们走不出三四百里,我们还得回去。”
司空达觉得有道理,可又不甘心被人耍弄:“照你说,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那帮人,就便宜了他们?”
楚成一笑:“大人你放心,不管耍弄我们的人是谁,就算他们逃到岭南,我也有办法置他们于死地?”
“嗯?你有什么办法?”
“实不相瞒,我有一个结义大哥,姓秦名柏,字寿昌,落在岭南梅州一带,现在是梅州缉捕使,也是道上混的,黑白通吃,只要我给他们写封信,让他们在岭南劫杀,必定能治这帮人于死地。”
“好,楚兄弟,那你就写封信,请你的结义兄弟出马,不管前面耍弄我们的人是谁,将他们一个一个全都杀了,割掉耳朵作为凭证送给我,这些功劳我都会记在楚兄弟你的头上,我会在相爷面前保举你的官职。”
“谢司空大人。”
楚成非常高兴,当下修书一封,交给一个手下,命他赶奔岭南梅州,寻找秦柏。楚成在信中写清了事情的经过,并嘱咐秦柏,留意冒充岳飞家眷的一帮人的行踪,一旦发现,格杀无论,每个人斩去一只耳朵,作为觐见秦桧的礼物,可得加官、厚赏。
手下接信在手,飞身上马,直奔梅州。
安排妥当,楚成一笑:“司空大人放心,不出三天,我义兄秦柏就能看到这封信,到那时,部署天罗地网,就等着冒充岳飞家眷的这帮人自投罗网,非将他们杀个干净!你若不解恨,等将来,拿他们的耳朵下酒!”
司空达哈哈大笑,命令手下返回宣州,查访岳飞家眷的真正下落。
四天后,司空达楚成等人又回到宣州,放出探子,细一打听,果然有另一队人马没去岭南,而是去了鄂州,这一队才是真正的岳飞家眷。
司空达肺都快气炸了,当即下令:“奔鄂州!追!”
五天之后,司空达等人已距离鄂州只剩下五百里,他们也打听清楚了,两天前,岳飞家小刚刚路过。照这个速度,一天就能追上他们。
……
距离鄂州还有三百多里的官道之上,虞丰年、周晨星,陈升等着了便装的解差,正保护着岳家满门紧紧赶路。
他们已经出来了十一天,再有个四天,便能安全抵达鄂州。只要到达鄂州,见到荆湖北路安抚使、鄂州知府刘洪道,便能保护岳飞满门的安全,谁也奈何不得。
这十多天来,除了虞丰年,众人都谨小慎微,唯恐司空达的追兵突然而至。一出发,陈升就不断地往回看,动不动就问虞丰年:“年英雄,那胖子王无忧行吗?会不会被司空达抓住?抑或杀掉?司空达会不会追上来?”
虞丰年哈哈一笑:“不会的,不会的,你们就放心吧。论功夫,司空达是个高手,三个王无忧捆在一起也打不过他,不过要论心眼子,司空达可就差远了,他想抓王无忧,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诸位放心吧。”
虞丰年并非是宽慰大家,他打心眼里信得过王无忧。虞丰年想,就算王无忧不能将司空达等人引到岭南,至少也能引出个七八百里,到那时,司空达卷土重来,等追上来也需要十三四天,我们差不多也到鄂州了,所以根本不必着急。
以防万一,虞丰年让岳雷写了一封信,信中把岳飞被害、秦桧鹰犬一路追杀的事情写清楚,然后派一名解差先赶去鄂州见刘洪道,请刘洪道无论如何派人迎接。
还不放心,就留下一名解差拖在后面当“尾巴”,岳飞家小在前面走,解差拖在后面一百里以外,一旦发现追兵上来,便星夜兼程,赶上来通风报信,早做准备。
做完这一切,虞丰年彻底放心。接下来的日子,轻松愉快,一路之上千方百计逗弄周晨星,要么夸成一朵花,要么损成一堆屎,有时候明明是夸奖的词儿,可越听越不对劲;有时候明明是贬损的词儿,可越听越觉得舒服,常常惹得周晨星又气又恨,哭笑不得。
除此之外,虞丰年这十多天,时时刻刻在做的,就是苦练骑马技艺!
一开始,他骑了最老实的一匹老马,再后来换了一匹壮马,最后挑了一匹最烈的烈马,虽然摔了一次,却驯服了烈马,十多天下来,“驾驶”技术一日千里,已经能跟周晨星“飙马”了。
周晨星对他依然不冷不热,可心底却佩服这家伙不服输的劲头,以及进步神速的马技。
不仅如此,虞丰年没事跟岳雷走得很近,让岳雷教给他使用大枪。岳雷感激虞丰年一路之上对岳家人的照顾,所以不吝赐教,十多天下来,竟然也练会了几招。
当然,他是练现代格斗和泰拳出身,骑马端枪,还差得远,跟进步神速的骑马技术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岳雷教给他“卧马回身夺命三枪”,可虞丰年学在身上最多算是“趴马回身逃命三枪”——一样的枪招儿,岳雷使出来,可取上将首级,可虞丰年使出来,最多逼退人家,换一个逃命的空当。
尽管如此,他也很高兴,砍了一根白蜡杆当枪,学着岳雷的样子,扎、窝、挑,盖、打、砸,嚯嚯哈嘿,每日习练,最后越练越起劲儿,便飘飘然起来,就想找周晨星试试手。
周晨星懒得理他,耐不住虞丰年紧紧纠缠,答应了他的要求。虞丰年气势汹汹进招儿,周晨星一带马,趁二马一错蹬的空当,抬起右腿,一脚将虞丰年踹下马去。
众人忍俊不禁,周晨星也哈哈大笑。臭骂一顿:“走还没学会,竟要学着跑。”
虞丰年捂着屁股起来,一脸苦相,把白蜡杆子扔掉,从此乖乖赶路,退避三舍,再不惹周晨星。
周晨星看他如此,反倒愈发觉得虞丰年挺可爱。不自觉拿他跟大师兄蔡南成相比,两个人都很帅气,但大师兄蔡南成什么都好,却总是一脸正气,不苟言笑,着实不像虞丰年这般轻松活泼,活得也没有他潇洒。
想到最后,突然脸一红,“哎呀,我都想了些什么?他虞丰年怎么能跟大师兄相比?我可不能对这个混蛋动心……”
当一个女孩子告诫自己不能动心的时候,大多已经动心了。
第94章 大树岭巧设疑兵计
虞丰年等人来到一个叫大树岭的村子,一条小河穿村而过,桥上架了一座木桥。桥这边是村庄,村民往来如织,过了桥是一片大树林。冬季水枯,河坡上拴了几匹耕牛,散落着数十只羊。
据大树岭村里人讲,过了这个村子,往前走一百里就能到达鄂州。
胜利在望,人人兴奋。只要到鄂州见了刘洪道,岳飞家小就算保住了。若干年后,一路保护的众人都可以给绕膝的儿孙讲述这一义举,多有面子的事情。
可大家正兴奋,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响,是那个拖在后面的解差“尾巴”。
赶到近前,滚鞍下马:“年英雄,陈大人,大事不好!”
陈升、岳雷大惊:“怎么?追兵上来了?”
“正是。距此还有八十里,两个时辰就能追上来。”
陈升岳雷都望着虞丰年,等他拿主意。虞丰年也吃了一惊,心说这帮人追得可够快的,刘洪道那孙子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来接应?
心中焦急,脸上不露声色。
马车里的李氏夫人掀开轿帘问道:“雷儿,出了什么事?”
岳雷怕母亲担心,安慰道:“娘,没什么事。”
李氏夫人还不放心:“是不是又有人追赶我们,你不要瞒着娘。”
岳雷忙说:“没事的,他们还有很远的路,我们很快就赶到鄂州,到了鄂州,多少追兵都不怕。”
虞丰年一提马来到李氏夫人近前,微微一笑:“夫人,您就放心吧,一切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这短短的几天,李氏夫人对虞丰年印象非常深刻,别看这孩子年龄比岳雷大不了两岁,却非常自信,说话做事虽然有些出人预料,却让人非常安心。“好,孩子,你的话我信!”
虞丰年哈哈一笑:“夫人,您就只管抱好孩子,咱们这就起程!”他又悄悄嘱咐头前的车夫,“快,提速!”
车夫当即明白,一甩马鞭,“驾”,两辆马车快速上路。
虞丰年一拨马,嘱咐岳雷他们:“你们快保着马车前行,我稍候就来。”
“年大哥多加小心。”岳雷抱拳辞别,与陈升打马前行。
周晨星没走,望着虞丰年:“喂,你要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学三国张飞,当阳桥前,匹马单枪拦截他们,一声怒吼喝得喝水倒流?”
虞丰年大笑:“我倒想,不敢!既没有张飞的本事,又没有张飞那么黑、那么丑!不过张飞能做的事,我未必做不了。周小姐,你跟他们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怎么,多个人帮忙不好吗?还是你要做的事情怕我看到?其实我已经猜出来你要做什么?”
“你能猜出来?那你说说。”
“你是不是要把桥拆了阻挡追兵。”
虞丰年哈哈大笑:“周小姐,你好聪明!你就是个女诸葛啊,要是个男子,冲锋陷阵,保家卫国,不次于岳少保……”虞丰年一阵猛夸,夸得周晨星心中窃喜,脸色微红,心说怎么样,你平时就会骂我没脑子,我也有主意对付追兵吧?
哪成想,虞丰年语气一转,奚落道:“不过,周小姐你想过没有,就这条小河,水不没膝,宽不过两丈,能挡住司空达他们?没脑子的女人啊,我看你这次见了你爹以后,还是乖乖地待在他的身边,嫁个好人家,纳纳鞋底子,生俩小孩子最好。”
“怎么?拆桥不行吗?拆了桥好赖也能耽误他们一时!我倒要看看,你不拆桥,还能做什么?”周晨星被他奚落惯了,很不服气。
虞丰年说:“拆桥太费劲!我才不会做。我只要在这桥头挂一样东西,保证他们一个时辰都走不出前面的树林。”
“挂一样东西?挂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虞丰年神秘兮兮,并没有点破玄机,打马去到村子里。
片刻之功,虞丰年催马回来,两手空空。周晨星很是好奇:“喂,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底要挂什么东西?”
“别急,等会儿就有人送来。”
话音未落,十几个老村民,套着骡子和叫驴,大车小车拉来了数十车稻草。一个村民来到虞丰年近前,问虞丰年:“小兄弟,老李去取‘霸王树’了,一会儿送到就挂在桥头。老李让我们先把稻草送来,你说,这些稻草都堆在哪里?”
虞丰年一笑:“各位辛苦了,你们把稻草都拉到林子里,见地方就撒,零零散散撒一层,别留空地。”
“好嘞!”几个村民很高兴,把车辆赶进树林,将稻草撒遍树林,尤其道路上,铺了一层,盖住了路面。
周晨星更糊涂了:“喂,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他们把稻草撒到树林里。还有?什么是霸王树?”
“哈哈,你瞧!那就是霸王树!”
说话间,一个老人用长棍挑着一大堆仙人掌送了来。
虞丰年一笑:“老李辛苦。”
老李嘿嘿一笑:“不辛苦不辛苦,从没见过有人愿意花十两银子买些稻草和这些霸王树的。小公子,你说,这些霸王树都放在哪里?”
虞丰年一指桥头:“就在桥头挖个坑,埋个柱子,就把这霸王树挂在柱子上,越显眼越好,越醒目越好。”
“好嘞,你放心,马上就好。”
老李找了一个人帮忙,一会儿便挖了个坑,栽下一个光秃秃的树杈子,又将仙人掌挂在了树杈子之上。打老远就能看到。
周晨星这才明白,霸王树就是仙人掌!也顿时明白了虞丰年的良苦用心——司空达如果当初带人攻山掉进了陷坑,那他们今天看到仙人掌就会吓个半死。
虞丰年问:“周小姐,你说我这恐吓之计,有用吗?”
周晨星心中服气嘴上撇撇嘴,“要是司空达他们根本没上山,没有掉进你挖的‘仙人掌坑’,那就没有用!”
虞丰年大笑:“那也无妨,我还有一手呢。你瞧那是什么?”
说话间,又来了几位村民,手里拿着不少捕兽夹子。虞丰年指点他们:“把这些捕兽架子下在树林的那一端,用稻草盖好!”
“好!”众人答应一声,各自忙碌了。
干完了活,虞丰年掏出十两银子给了老李,让他发给大家,然后嘱咐他们,都回家睡大觉去,今天一天,大人小孩都不要到这一带来。如果有一队人马路过,就说“这一切都是一群悍匪山贼干的”。
老李欣然领命,领着村民各自散去。虞丰年和周晨星也催马起身,追赶岳雷他们。
……
一个多时辰以后,司空达和楚成打马如飞,追到大树岭木桥边,楚成的大黑马跑在最前面。
那匹马跑着跑着,猛一抬头,一眼看见挂在桥头的仙人掌,顿时吓得“吸溜溜”一声暴叫,身子都立了起来,险些将楚成扔下马去……
第95章 追兵中计二受阻
楚成的大黑马曾一头栽进虞丰年所设的仙人掌陷坑,吃了大苦头。此时一马当先,第一个瞅见了桥头挂着的仙人掌,顿时吸溜溜一声暴叫,身子直立,险一险又将楚成摔下马去。
好在楚成有功夫在身,拽紧了马的缰绳,总算没有摔下去。身后的众人也都紧拉丝缰,停在桥头。
大黑马“咴咴”叫着,来回直遛,大马蹄子踏得桥头的石板直冒火星子,可就是不敢前进一步。
桥头挂的仙人掌像旗帜一样,楚成和司空达看了也大吃一惊。他们全都想起掉进仙人掌陷坑的那件事情。
楚成带住战马问司空达:“司空大人,不好啊,你看那树林之中,岳家人是不是又在前面挖好了陷坑?”
司空达瞅着桥对岸的树林。树林中铺满了稻草,一眼望不到边,猜不透这稻草的下面都是些什么。
“有这个可能!岳家人在战场上诡计多端,连金兵都打不过他们,想必逃跑的路上也手段极多,我们已经吃了亏,不能不防。”
他一招手:“来人,去村里抓个人过来,问问他们这树林之中到底怎么回事?”
“是!”一个手下急忙跑回村子里,功夫不大,回来禀报:“禀报大人,村民说两个时辰以前,一群人骑着马,保着两辆马车打此经过,为首的一人自称是岳飞的儿子,叫岳雷,其他人都是一些山贼,他们在树林中待了许久,不让村民靠近,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果然是他们!好险,刚才要是贸然闯了进去,又中了他们的奸计”,司空达暗道庆幸,命令几名手下:“来人,到树林中去探看一番,清理出一条道路出来。”
“……是!”几名手下下了马,战战兢兢,拿长枪、短刀探路。
是啊,楚成等人掉进陷坑,扎了满身的刺,他们都看到了,谁也不想重蹈覆辙。所以探起路来,盲人走路一样,唯恐一不小心掉进了陷坑里。前面探路,众人在后面跟随,探一路,走一路。
这片树林有四五里远,探出三分之二也没发现什么埋伏,时间可耽误了不少。探着探着,司空达一拍大腿:“他妈|的,我们中计了。”
众人不明白,都望着司空达。楚成就问:“司空大人,我们怎么中计了?”
“我看这树林之中根本没有埋伏,岳家人就是虚张声势,挂一堆仙人掌吓唬我们。如果真有埋伏的话,桥头之上他们就不会再挂仙人掌了。”
楚成也恍然大悟,“对啊,被他们骗了!我们是一朝惊蛇咬,不辨真伪,在此浪费了诸多时间,怕是岳家老小距离鄂州已经不远了,快追吧!”
司空达气得直哼哼:“岳家人太狡猾了!弟兄们,上马,快马加鞭给我追!一定在到达鄂州之前把他们截住!诛杀岳家满门,相爷重重有赏,一个人头,赏白银百两!身无官阶的封官吃皇粮,官阶在身的,官升一级。”
“谢司空大人抬举!”这些随从士卒一听都来了精神。
其实他们在树林中探查一路,有机灵的,早都认定岳家人是在故弄玄虚、拖延时间,也早已放松了警惕,此时司空达一声令下,他们纷纷飞身上马,立功心切,打马狂奔。
虞丰年高就高在这儿,他琢磨透了人们的心理,在最可能设伏的地方不设伏,等大家都觉得不可能设伏的时候,他反倒布下机关。
这帮士卒可倒了霉,战马刚跑起来,就听着一阵“啪啪”之声,触动了捕兽夹的机关,顿时,七八匹战马被夹断了马腿,摔倒在地,惨叫连连。七八名士卒摔到马下,有的被战马砸断了腿,有的虽然跳下马来,却触发了其他捕兽夹子,又一阵“啪啪”之声,也被捕兽夹子夹到。一时间,树林之中人嘶马叫,惨不忍睹。
跑在最前面的战马和士卒一摔倒,后面的战马紧拽缰绳,可还是有不少战马收不住脚,绊倒了一大片,一会儿工夫,十八匹战马摔倒摔伤,十四个人受伤不轻。
司空达和楚成还算幸运,虽然胯下马都受了惊,却没有被绊倒。
这一下子损失了十八匹战马,摔伤了十四个人,司空达气急败坏,连声大骂。可事已至此,骂也没用。只好分拨出二十个人来,专门照顾受伤的人和马,其余人等继续前行。
好端端的百十号人,顿时减员一小半,还剩下六十多人。
最郁闷的是,树林中剩下的这段路,他们又不敢跑了,还跟刚才一样,让几个士卒下马探路,探一点,走一点,走出林子,前后竟然耽误了一个多时辰。
……
利用这个时间,虞丰年和周晨星已保着岳飞家小多走出了三十里,眼看着距离鄂州只剩下了五六十里路。众人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耽误,也不敢停留吃饭,饿了只能迁就着啃干粮。
虞丰年也不知道他在大树岭布下的埋伏有没有发挥作用,他担心,如果司空达等人识破埋伏,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追上来。到那时,人家人多,己方人少,还真不好对付。
与此同时,心中也充满了疑惑——荆湖北路安抚使刘洪道有没有接到岳雷的书信?按理说,送信的解差早该到了,可为什么不见刘洪道接出来?难道说人走茶凉?岳飞死了,他便墙头草,随风倒,怕引火烧身,不再与岳家人来往?那样的话,这鄂州之行可真是前途未卜啊。
虞丰年胡思乱想,周晨星也忧心忡忡,她最担心的倒不是岳家人的安危,而是她爹周牧,真怕秦桧的爪牙已经赶到鄂州,跟爹爹周牧打了交手仗,真刀真枪的打,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打败父亲,就怕秦桧的爪牙阴险狡诈,暗算无常,真是越想越担心。
众人马不停蹄,又走出两个时辰,此时距离鄂州仅有十余里。眼看着胜利在望,不想前面一条大江拦路,水流湍急,波浪翻滚,没有桥,没有船!虞丰年大惊:坏了!难道老天爷非要跟我们过不去?
身后二十余里外,司空达和楚成率领六十多人马不停蹄,他们似乎已经闻到了岳家人的气息!
第96章 大江拦路逃无路
虞丰年和岳家老小在鄂州边上遭遇大江拦路,过了江就是鄂州,可眼睁睁望着对岸的炊烟却过不了江。
这条大江正是扬子江,鄂州一带,最窄的地方也有二三里宽,泱泱江面之上波浪翻滚。也奇怪了,四下望去,不管是江面上,还是左右岸边,没有一条渡船,只有枯黄的芦苇漫天。
此时天近傍晚,背后司空达追兵已近,所有人心头都笼上一层阴影。
众人都下了马,夫人李氏也下了车,陈升心中焦急,大骂刘洪道:“这个王八蛋刘洪道,难道还没有收到书信吗?为何不来迎接?”
岳雷和周晨星心中焦急,都瞅着虞丰年。关键时刻,虞丰年是他们的主心骨,可此时此地,就连虞丰年也没了主意。
没有船,没有人,没有村庄镇店,只有四匹马、两辆马车,勉强能拉家伙打的只有五个人,其余都是妇女幼儿,就算诸葛亮在世,恐怕也无计可施了。刘洪道啊刘洪道,你这孙子到底有没有收到书信,怎么还不来啊?
李氏夫人怀里抱着小孙子,来到虞丰年的身边问道:“孩子,眼下大江拦路,可如何是好?”
虞丰年心里没主意,脸上还不敢显露出来。“夫人,你们岳家为天下苍生出生入死,上天不会辜负你们,你尽管放心,我想用不了许久,刘洪道一定赶在追兵到来之前派船来接。”
“孩子,你不要安慰奴家了,许是送信的人出了岔子,刘大人根本没有收到书信。”
“夫人多虑了,刘洪道定是被事情拖住了,无法分身,你放心吧,他很快就会来的。再说了,就算刘洪道不来,有我在,再多的追兵也奈何不了我们。夫人,江边风大,你快回到马车上,其他的事都包在我身上。”
李氏夫人长叹一声:“唉,其实你和这位周晨星姑娘,与我们岳家素昧平生,一路照顾我们到此,奴家已经感激不尽了。眼下前面大江拦路,后面追兵临近,我看你和周姑娘赶快逃走吧,奴家一点都不会怨恨你们。还有陈升老爷,你和两位解差也都逃走吧,岳家的灾难由我们岳家人承担,我们不能连累你们。”
李氏夫人说着眼圈一红,扑簌簌掉下泪来。岳雷心疼老娘,上千抓住她的手:“娘,你别难过,儿子跟他们拼了。年大哥,周姑娘,陈升老爷,你们快走吧,我们岳家人对你们感恩戴德,不想连累你们。”
岳雷说着,望虞丰年等人面前一跪。
虞丰年心里像油烹的一样,很受感染,连忙也跪倒相搀:“兄弟,你说哪里话?这个时候我们怎么能走?就算是拼命,咱们兄弟也要并肩作战,你快将夫人扶进马车里,你放心,我就算是死也不会逃走的。”
转回身又望着周晨星和陈升等人:“周姑娘、陈老爷,你们要是怕,就赶快逃命去吧,反正我是不走,李氏夫人就是我亲娘,岳雷就是我亲弟弟,不管是生是死,我都陪着。”
周晨星望着虞丰年,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油嘴滑舌、时而窝窝囊囊、贪生怕死的家伙,竟能说出这么一番侠肝义胆的话来,看来平日里错怪他了,他和大师兄一样,是个大英雄!
“年丰虞,你小瞧我周晨星了。这个时候要是一个人逃命,那还是人干的事吗?夫人,我也不走,就是死,我也要先杀掉司空达!”
陈升也抱拳行礼,“夫人,我等受韩世忠大人委托,前来护送你们,完不成任务,我等也无颜回见韩大人,今天拼了命去,也要跟岳家上下共进退。”
李氏夫人格外感激,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泪眼婆娑,最后左手拉住虞丰年,右手拉住周晨星,哽咽难言。虞丰年忙扶着老夫人,将他送进马车。
江水荡荡,寒风朔朔,江面之上一个船影子也没有,每个人都一脸严霜。
周晨星趴在地面上听了听,隐隐听到纷乱的马蹄之声。“他们来了,距此最多三里。”说着飞身上马,“呛啷”一声拽出短剑,一拨马,回望着来时的路。岳雷也飞身上马,打得胜钩上摘下蟠龙枪,去了枪套。
虞丰年连忙阻拦:“喂,你们要干吗?”
周晨星说:“当然是拼命!”
“不不不,这么拼命不行!你们想,他们人多势众,一哄而上,你们能打几个?他们要抓了李氏夫人要挟你们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在此坐以待毙不成?”
“拖!”虞丰年狠狠地蹦出一个字。
“拖?怎么拖?”
“像诸葛亮的空城计那样拖!岳兄弟,我看你马上挂着弓箭,练得怎么样?”
“百步之内,能取上将性命!”
“这么牛!好!”
虞丰年把岳雷、周晨星、陈升等人聚在一起,分兵派将:“各位,形势所逼,我们只能冒险了,如果刘洪道不来接我们,必定九死一生。我们所能做的,只有能拖一时是一时。”
“年大哥,你说吧,要我们做什么。”
“陈老爷,你即刻请李氏夫人和岳家老小下马,你和两位解差兄弟带着他们往上游走,隐藏在芦苇之中,别让人看到,其他的事情不要管,现在就走,快走!千万注意,岳兄弟的幼子尚小,千万不要让他哭泣。”
“是!”陈升和两名解差领命,立即请岳家老小下车,带着他们往上游走了一段,钻进了芦苇荡的空地中,隐藏了起来。
虞丰年接着部署:“岳兄弟,周姑娘,现在只剩下咱们三个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死马当活马治,逃得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真要逃不了,死了再去找秦桧和赵构算帐,前世今生的仇一起报。还要把刘洪道捎上,都怪他到现在也不来接我们。”
周晨星说:“有屁就放,啰嗦什么?”
虞丰年微微一笑:“好。咱们仿一仿三国的诸葛武侯,唱一出‘空城计’。周姑娘,你我哪也不去,将两辆马车卸了,马车并在一起,你我各坐一辆,坐在车辕上,该说说该笑笑,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司空达等人一定会认为咱们埋下了伏兵。”
“这样行吗?难道司空达会上当?”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还是你怕?”
“我才不怕。”
“那就这么办。”
“那我呢?”岳雷问。
虞丰年一指上游的芦苇荡:“兄弟,你带上弓箭,隐藏在芦苇荡之中,暗中瞄准司空达。”
“好!我找个机会,一箭将他射死。”
“等等……你不要轻易放箭,什么时候放箭,等我的暗号!我不说话,你不要放箭!我让你射你再射,我让你射谁,你就射谁!”
“好!”岳雷答应一声,抱了蟠龙枪,也藏身到芦苇荡之中。他的位置,正好挡在岳家老小的中间。虞丰年如此安排,也怕万一计划失败,岳雷也可保护岳家老小,抵挡一阵,多杀几个追兵。
……
这边刚安排好,远处马挂鸾铃,六十多匹战马奔腾而至,卷起尘土漫天……
第97章 大难临头强欢笑
飞奔而来的正是司空达和楚成等人。
六十多匹战马卷起漫天的尘土,司空达和楚成跑在最前面。楚成边跑边喊:“司空大人,你看,马车。哈哈,大江拦路,他们跑不了了。”
司空达也看到了,大喜:“太好了!兄弟们,给我冲上去,杀!”手下的恶奴兵丁各拽刀枪,这就要杀将过去。
不过,离得越近,他们瞧得越清——大江堤坝之上散落着四五匹马,并排站着两辆马车,咦,马车之上的两人,竟然在说说笑笑,没有一点儿恐惧之色!怎么回事?
追赶这一路,司空达吃的苦头实在太多,他不敢不防!距离还有一箭之地的时候,他一带马,手中的斩马刀一举,高声下令:“停!别靠近!”
六十多人纷纷带马驻足,凝望着周|虞二人不敢向前。司空达认识他们俩,肩窝上的剑伤还没好,就是坐在马车上的女子所刺,恨不得赶过去,一刀将她劈死。
可是奇怪,大兵压惊,他们俩竟谈笑笑风生,毫无惧色,一点也不像被人追得走投无路的落难之人,倒像是游山观景的情侣,逛累了坐在马车上休息。
他们为什么不害怕?难道这周围他们又布下了机关埋伏?马在、马车在,岳飞的家眷呢?难道已经过了江?岳雷那小兔崽子呢?莫不是带了人马埋伏在暗处?他们会埋伏在哪里?
一想到这里,激灵灵打个冷战,斩马刀又一举:“弟兄们,小心有诈,后退三十步。”
这就应了那句话,一朝惊蛇咬,十年怕井绳。楚成等人不敢怠慢,忙一拨马,带人后退了三十步。
其实楚成并没有见过虞丰年和周晨星,但一看司空达脸色突变,就知道这就是一路要追杀的人。他早都尝过了对方的厉害,一路追杀,连个人影都没见,就两次被仙人掌“袭击”,折损了一二十人,自己也被仙人掌扎成了刺猬,现在想起来还浑身疼痛。
“司空大人,这两个人是不是岳飞的家眷?”
“正是!我从临安带出来二十个人全都死在了这两个人的手里。你瞧见那个女子没有,我肩头的剑伤就是拜她所刺!”
“那我们还等什么?他们只有两个人,待我冲过去,将他捉来便是!”
“慢着!楚大人你瞧,他们只有两个人,却坐在车上有说有笑,恐怕事情远非那么简单,只怕他们布下埋伏,要置我们于死地。吩咐下去,让弟兄们散开,当心中了埋伏。”
“是!”一声令下,六十多人各自散开,人人警惕,各个惊心。
……
麻杆打狼,两下害怕。
司空达等人不敢向前,虞丰年和周晨星更是心中忐忑,他们心里明镜一般:只要这帮小子一哄而上,群起而攻之,今天必定难逃一死。岳飞家小也在劫难逃。
偷偷回头望一眼江面,风浪依旧,波涛翻滚,刘洪道到现在也没派个船来接应。
又望望周晨星,她手里握着剑,很是紧张,似乎要随时拔剑冲杀。
也难怪,周晨星到底是个女孩子,此情此景,强装欢笑,心中伤怀,想起了父亲,想起了大师兄,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们。
周晨星望望虞丰年也心中不忍——他是为了送我去见老父,没成想到要命丧在这扬子江岸。当初还以为他是个无赖,关键时刻义薄云。话说回来,他要不是处处刁难自己、挖苦自己,自己适时给他一个好脸色,说不定能处成知心的朋友,甚至……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连他数次的救命之恩,也难以报答了。
“喂。”
“嗯?”
“司空达他们后退了,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杀过来?”
“谁知道呢?也许很快就杀过来了吧?我们只管说笑,凭天由命吧。”
“喂,今天我们要是死了,一千两银子的救命钱只能来世再还给你了!”
虞丰年哈哈一笑:“银子倒在其次,可是我很不甘心啊。”
“有什么不甘心的?”
“我不还没结婚呢嘛!我连女人的手指头都没碰过,这么死了,多不值?你也见过的,刘飞燕多好的姑娘,只要我开口,她一定会嫁给我的。只可惜,我都快死了,现在她还在郡王府里日思夜盼等着我。”
“哼……那又如何?当今乱世,战死沙场,母不知儿死,妻不闻夫亡的事情多了。”
“瞧你说的,多么凄美伤感的事情,被你说的好像邻居家死了一条狗。对了,周姑娘,你老说你大师兄蔡南成,我和他相比,谁比较帅一些?就是谁比较好看一些?等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咱们生不同时,死后也可一路投奔阴曹地府,你可要实话实说。”
周晨星脸色一红,望了望远处还在游移不定的司空达等人,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不好意思说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在我们家乡,都把帅哥、美女挂在嘴边的。街上见面打招呼都是,‘嗨,美女’,其实那女的长得都跟猪八戒穿了件衣服是的,可还是要称呼美女。女人跟男人打招呼也是,‘嗨,帅哥’,其实帅哥也长得跟东海龙王似的。”
“你们家乡……真是太奇怪了。”
“别管奇怪不奇怪,我问你,你大师兄蔡南成到底长相如何?你是不是从小就喜欢他?你再不说,那帮人都冲上来了,以后可就没机会说了。”
远处,司空达等人并没有察觉埋伏,犹豫再三,纷纷下马,举着兵刃,一步一步靠近虞丰年和周晨星二人。
虞丰年早都看到了他们,心中紧张,表现反而装得更加放松。他双手抱住后脑勺,身子一仰,躺在马车之上。
司空达等人更加吃惊——“停!别往前走了!不对,肯定还有埋伏。”
……
虞丰年还在盯着周晨星问:“你倒是说啊,你大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很好!对我也很好!人很正派!不像你这般……”
“不像我这般油腔滑调、油嘴滑舌对吧?不过你一说正派,我就想起来我们家乡的‘金刚葫芦娃’,横眉立目的,我不喜欢那样的人,人活着不容易,应该轻松一点,快活一点。我猜你大师兄从来不跟你讲笑话吧?”
“……嗯。他只知道跟着父亲练功,平日里很是稳重,不苟言笑。”
“那更没劲!对了,他喜欢你吗?……别害羞,说,再不说那帮孙子又上来了。”
“……嗯,算是吧……”
“那他是不是送过你什么特别珍贵的礼物?项链啊,戒指啊,手镯啊什么的……快说快说,他们更近了,马上就冲上来。”
司空达等人距离已不足十步。
虞丰年突然坐了起来,高声喊道——“准备……”吓得司空达等人一阵骚乱,呼啦啦又后退了好几步。
虞丰年站起来哈哈大笑:“司空达,老儿!你爷爷我在这儿坐了半天,你怎么还不上来?你要是害怕,我背过身去!”
说完,虞丰年转了个身,背对着司空达,把司空达气得脑袋发蒙。
虞丰年虚张声势,越是如此,司空达越是摸不着头脑——这家伙到底布设了什么埋伏,这也太嚣张了吧!“预备”又是什么意思?
虞丰年也不理会,背对着司空达,侧脸望着周晨星:“别看他们,说说,你大师兄到底送过你什么礼物?……你这表情,那他是没送过?花送过没有?……也没有?他可真不知道珍惜!
“男人生活在宋朝享福啊,要是像在我们家乡,男人都是奴隶,围着女人千方百计讨好……跟你说这个你也不懂!你啊……就是脾气不好,我喜欢温柔的,要不然,说不定我会喜欢上你。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是跟蔡南成抢你,他就是有翻天的本事,他也抢不过我。”
“……”周晨星被虞丰年说得芳心乱跳、面红耳赤。
虞丰年微微一笑:“怎么,害羞了?你害羞的时候比生气的时候好看多了。这么着吧,如果我们能逃过一劫去,我送你一件礼物,价值连城的礼物!只不过这一劫……难过啊……”
虞丰年虽然没回头,可是已经听到司空达等人的脚步声。
他慢慢转过身来,站在了马车上,望着十步开外的司空达和楚成等人,放声大笑。
“司空达!上次在葫芦峪没烧死你,算你命大,可你头发都烧焦了,还不知悔改,今天又来送死!
“不过,你他|娘真没用,我们俩在这儿等了你半天,你也不敢上来?怕什么?老子又不会武功,身上也没带家伙,周姑娘虽然会些武功,却是个女流之辈,你怕什么?胆小如鼠的家伙,真给秦桧老贼丢人现眼。快快快,把你那刀举起来,快将老子的头砍了去!
“还不敢吗?你再不上来,我可骂你八辈祖宗。这么着好不好,你敢不敢上前走三步?你瞧见你面前的那块石头了吗?你敢不敢站上去?只要敢走出三步,站到石头上,就算你是英雄好汉。”
司空达被虞丰年骂得火冒三丈,他是秦桧手下一等杀手,长这么大谁敢对他如此叫嚣?
他瞅着三步开外的那块大石头?蹲下来瞅一瞅,难道这下面又挖好了陷坑?不可能,土没动过?
“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就是站到石头上又如何?”司空达心一横,端着斩马刀很警惕地迈出一步,虞丰年高举右手,高声喊道:“一……”司空达又迈出一步,虞丰年再次高喊:“二……”
他喊给谁听的,藏身在芦苇荡中的岳雷。岳雷早已准备好了,他张弓搭箭,“嘎吱吱——”,弓开如满月,对准了司空达……
第98章 救美人血溅江岸
司空达要站上那块石头,抬起腿来,犹豫再三,不敢落下第三步。
虞丰年哈哈大笑:“老儿!你胆子呢?踩上去啊!”
司空达被骂得冒火,眼一瞪、心一横,登上石头。虞丰年的手举在空中,却没喊出“三”,手也没有落下去。
芦苇荡中的岳雷端着弓箭,紧紧盯着他的手势,狠了三狠,强忍住没射出这一箭。
司空达站在石头上发现什么事也没有,放松了警惕:“哦,哦……哈哈哈哈……原来你这个挫鸟又在虚张声势,弟兄们,他什么埋伏也没有,给我……”
他刚要说“给我杀”,话未说完,虞丰年手往下一落,只听“嗖”的一声,一箭射出,利箭破空,芦花飞荡,直奔司空达面门。
司空达正在发号施令,根本没曾留意。离他最近的楚成眼疾手快,“呀!不好!”身子一撞,勉强撞开司空达。可箭太快了,擦着鬓角在司空达的脸上留下一条血槽,司空达痛叫一声,端刀虎视。
江风呼啸,芦苇丛随风摆动,好像埋伏下众多的士兵,众贼寇全都慌了,拉着兵刃乱作一团。
紧跟着,岳雷连发三箭,“砰砰砰”,三名恶贼应声倒下。“嗖”,又是一箭,直奔楚成,楚成举刀隔挡,“当啷”一声,震人心魄。
楚成已看出眉目:“大人,箭都是从那一方方向射来的,一定是岳雷藏在那里。咱们中计了,他们在拖延时间,杀吧。”
司空达也看出来了,他满脸鲜血,气急败坏,将刀一挥:“杀,给我杀!将他们全给我杀了……”
众贼各拉兵刃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楚成带人扑向岳雷藏身的芦苇荡,岳雷珠箭连发,“砰砰砰”又射倒几人,可箭壶中已无箭可发,没办法,顺出蟠龙枪跳将出来,与楚成等人混战在一起。
司空达则带人扑向虞丰年和周晨星。虞丰年一看大势已去,对方人太多,己方只有三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他望望周晨星:“周姑娘,看来咱们等会儿要结伴上路了。”
周晨星“呛啷”一声,短剑出鞘,微微一笑:“年丰虞,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你这人不错,也帅,比我大师兄不差!”
虞丰年哈哈大笑:“周姑娘,你是不是到现在都没见过我的真功夫,现在让你看看。我虽然不会使用兵器,若论拳脚搏杀,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能胜得了我。我打败的高手无数,却从来没有杀过人,今天就开开斋。”
说完从马车上飞身而下,迎着司空达等人直奔过去,越跑越快。
跑在最前面的士卒挥舞着鬼头刀,望着赤手空拳的虞丰年凶神恶煞般冲过来,不禁愣了一下。虞丰年已怀着必死之心,腾空而起,飞起一膝,正撞在士卒前胸,只听“嘭”的一声,已撞出一丈开外,胸骨尽断,哼都没哼一声便七窍流血,死于非命。
只这一招儿,震住了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见过如此凶狠的招数。司空达恍惚了:记得上次交手,这小子像个熊包一样,抱着腿求饶,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杀神?
周晨星更是热血沸腾,差点儿拍手跳起来。这一招,就算是大师兄蔡南成也比不了。
“好啊,好样的!”她大叫着冲过来,加入战群,敌住司空达等人,虞丰年敌住众兵丁,岳雷也往这边杀,最后两片杀成一片,五六十人将三个人困在长江堤坝之上。
虞丰年把在拳台上隐藏的杀气全都释放了出来,膝肘并用,铁拳频出,出手即是杀招,一拳击中别想爬起来。周晨星和岳雷,一个仗剑,一个抖枪,也像两头猛虎一般。
可是,三个人再厉害,架不住对方人多,何况司空达和楚成都是高手,岳雷又是马上将,没有战马,如折双腿。
周晨星凶蛮,终归是个女孩子,时间长了,气血不足。
虞丰年的泰拳虽然刚烈,但对方各个手执长枪短刀,再硬的膝肘也不敢碰刀枪。虞丰年刚踹翻一个,又上来两个;刚躲过这个人的枪,那边刀又砍下,转眼手忙脚乱,满头大汗,暗想,怪不得以前教练老教导自己,只要对方超过三个人,就跑!真他妈有道理!
又想起叶问的桥段:我要打十个。你打个屁啊,人多根本打不了。还有小说里写的那些个什么“天罡北斗阵”、“十八罗汉阵”,为什么那么牛?不是阵法牛,就是人多势众!十八个傻子往那一站,你也打不过人家。
……
三个人背靠背排成三角,苦苦支撑。眼看着就要战死在长江畔。正在这时候,就听江面之上锣鼓山响,虞丰年偷眼观瞧,就见江面之上出现了一二十条船只,正顺风扬帆,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奔这边战场而来。
虞丰年大喜:“哈哈,有救了!刘洪道来接我们了。”
司空达也听到了战鼓之声,收招观瞧:“呀,不好!弟兄们,加紧进攻,把他们给我杀了,快!”
司空达率先加紧攻势,斩马刀刀沉力大,盖顶三刀。周晨星早已累坏了,被逼得连连后退,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司空达眼前一亮,举刀便砍,周晨星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呀”的一声,心说完了。
虞丰年看得真真切切,斜刺里猛蹿过来,扑倒司空达,救下周晨星,自己却暴露在了恶奴兵丁的刀枪之下,一人手执鬼头刀,兜头就砍,虞丰年使劲儿往旁边一滚,躲过要害,一刀划在后背上,划出一条半尺长的口子。
虞丰年就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那小子第二次想砍的时候,周晨星挺剑横扫,一剑断了他的双腿。那小子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趁着这个时间,周晨星仗剑护住了趴在地上的虞丰年:“喂,你怎么样?”
虞丰年疼痛难忍:“我擦,真疼!你说我帅,我就替你挡一刀,亏大了我。”
“还贫嘴!你忍着点儿!”
司空达一看有机可乘,举刀又扑上来,楚成和恶奴兵丁也像饿狼一样,张开利齿。再若扑上来,三个人谁也活不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只听“嗖嗖嗖”,羽箭裹挟着风声,江面的蚱蜢舟上射来三箭,箭无虚发,三名恶奴应声而倒!
司空达大惊,抽刀跳出圈外,定睛一看,战船已经靠岸,船上抢出两三百名官兵,不由分说,各举长枪,照着司空达等人就动了家伙……
第99章 上船岳家老小 下船陌生之人
船上抢出两三百名官兵,不由分说,冲着司空达等人举枪便刺,长江岸边的厮杀瞬间形势逆转。
司空达和楚成都懵了:这他|娘哪来的人?
“喂!你们是哪位将军麾下的部队?我们是临安府的官差,现正在缉捕三个要犯,谁敢阻拦,便是跟朝廷为仇作对!”
“放屁!放你|奶奶|的嘟噜屁!你们这帮败类,明明是土匪,竟敢冒充官差,给我杀了,一个不留!”为首的一人破口大骂,手里的三尖两刃刀狂扎乱扫。
此人三十多岁,五短身材、车轴汉子。刚才在打船上放箭的就是他,他长相极有特点:两条浓眉,几乎连在一起。还留着一副连鬓落腮的大胡子,扎里扎煞,又黑又长,让人一看就会想,这家伙这么重的胡子,吃饭会不会吃在胡子上?
虞丰年、周晨星和岳雷都没见过此人,谁也不认识。
趁两下混乱,周晨星和岳雷将虞丰年架到旁边救护。撕开虞丰年的上衣一看,背上斜着一条口子,半尺长,好在并不深,要不然非伤到脊椎骨。尽管如此,血流如注。
周晨星顾不上男女有别,连忙从怀里掏出刀伤药,给他抹上,又将自己的外衣撕下,撕城一条一条的,简单包扎。最后又给他喂下口服止血的丹药。
虞丰年面色苍白,不过精神还行。他微微一笑,对周晨星说:“谢了!你帮人包扎伤口的时候,比发火踹我屁股的时候好看多了。你可记住,我是为救你受的伤,以后要对我好一点。还有,上次,那匹马受了伤,你怕它拖累你,一刀毙了,你可不能对我下手。”
周晨星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都,你还开玩笑。”
虞丰年一笑,指了指岳家老小藏身的地方:“岳雷兄弟,看来这些官兵是刘洪道老家伙派来的,咱们得救了,你去将你母亲和妻小接出来吧。他们可能早都吓坏了。”
“好,年大哥,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休息。”
……
此时,战场上已经分出了胜负。大胡子浓眉将军所带的人马不仅多,而且精,平日里训练有素,不管是攻是守,阵脚不乱,司空达和楚成等人困在中间,转眼不敌,已有三十多人被砍翻在地。
司空达一看,大势已去,暗暗恼怒,高喊一声,“风紧,扯呼!”他绿林道出身,黑话都出来了。
楚成也心知肚明,今天想要取岳家老小的性命是不可能的了,保命要紧,再途长远。
两个人猛攻几招,杀出空间,夺路而逃,他们骑来的战马到处都是,飞身上马,打马飞奔,逃之夭夭。其他恶奴兵丁也忙抽身要走,可围攻的官兵进退有据,那边刚一转身,这边挺枪猛刺,连番惨叫声中,除了司空达和楚成,其余六十多人全都命丧在长江岸。
等大胡子将军和众官兵再要抓捕司空达和楚成之时,两人早已逃出去三箭之地,追也追不上了。
大胡子大骂一声:“他奶奶个腿,竟然让这俩小子给跑了,跑就跑了吧,算他们命大!”
转回身来,来到虞丰年近前。
此时岳家老小都已经出了芦苇荡,聚到了马车附近。长江岸到处是尸体,岳雷怕他们害怕,都让他们上了马车。李氏夫人没上车,他见虞丰年受了伤,拉住他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泪:“孩子,你的伤势如何,要不要紧?”
“没事,我皮糙肉厚,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你是为我们岳家受的伤?奴家感恩不尽……”
“哈哈,夫人您别这么说,其实我是为了救周姑娘受的伤,她感激我就行了。而且我一想,她一个姑娘家,要是给人砍了一刀,身上留一条疤,那得多丑,要是砍脸上,那还怎么嫁人,得了,这一刀还是我吃吧。我的伤跟老岳家没关系,所以,夫人,别担心,也不要感激。外面风大,夫人快上车吧。”
岳夫人一看这孩子真好,受了伤,还知道开玩笑、宽慰人,自己是真喜欢。顿时想起养子岳云,那孩子也知疼知热,爱开玩笑,可临死前,面都没见一面……越想越难过。
大胡子将军过来行礼,可他说的话让众人十分不解:“这位夫人应该是张氏夫人吧?”又向岳雷施礼:“这位一定是李二公子。”
什么张氏夫人、李二公子?李氏夫人和岳雷都是一愣,难道他认错了人?
不等他们说话,浓眉将军连忙自我介绍:“在下鄂州知州、荆湖北路安抚使刘洪道大人麾下将领,在下赵宏,外号‘赵胡子’。你们李家突发大火、李员外蒙难的事情,我们刘大人已经知道了,李员外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叹息,刘大人很是心痛。
“张氏夫人、李公子,你们尽管放心,当初你李家对我们刘大人有恩,刘大人说了,他一定会鼎力相助。这不是吗?他一听说你们前来鄂州的路上,又遭遇了山贼,非常担心,本想亲自带人前来迎接,只是鄂州通判王刚与他有要事相商,不便脱身。
“要知道,这王刚可是秦相爷跟前的近臣,刘大人也无可奈何,所以只能命在下辗转相迎。李公子,张氏夫人,快带着众多女眷随我登船去往鄂州吧。”
赵宏的这番话,岳雷和李氏夫人听了个稀里糊涂,可虞丰年却顿时明了。他对这段历史十分熟悉,从赵宏的话中,他迅速提取了几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第一,这大胡子赵宏是刘洪道的人无疑,自然也就是岳家人的朋友,不用提防。第二,王刚大概就是历史上那个贪污马料入罪的家伙,赵宏已经旁敲侧击作了提醒,他是秦桧的党羽,那么刘洪道派人来救岳家老小,他一定从中阻挠,也就是以后要格外小心的人。
至于什么“张夫人”、“李公子”,一定似乎刘洪道为了掩人耳目,不想让人知道他救下来的是岳家老小,而是一个普通的员外家属。这样最好,岳飞家眷来到鄂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看来刘洪道这人还算有心计。
想到此处,虞丰年连忙抢话说:“这位大胡子哥哥,没错,这两位正是张夫人和李氏公子,马车之上是李家的女眷和幼子。感谢胡子哥哥杀死那些山贼流寇,救下李家满门,兄弟年丰虞在此谢过。对了,我,这位姑娘,还有那几位,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人士,与李家人原本无关,既然刘大人和胡子哥哥前来迎接李家满门,我们也就放心了,快接他们去鄂州,好好安置吧。”
赵胡子一听,暗挑大拇指,还是这小伙子激灵。“好好好,谢谢少侠。既然来了,都请上船吧,我们刘大人在知州衙门略备薄酒,招待各位,快快快,都上船吧。”
此时,天色已晚,夜色朦胧,二三十条船上都挑起了灯笼。
赵胡子先引李氏夫人和岳家老小上了一条略大些的船,让虞丰年、周晨星和陈升等人上了另外一条船,紧跟着前面的大船。
其他官兵留下来捡拾兵刃、打扫战场,将岸上的死尸都扔进水里喂鱼,又将战马也都拉到船上渡到鄂州。
这些细节自不必说,单说虞丰年等人。
……
几个人死里逃生,虞丰年提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这才觉着背伤疼入骨髓。
他在船上找了块空地趴着,周晨星陪在旁边。陈升等人不便打扰,站在船头望风景。
周晨星早已放下平日里的凶蛮表情,轻轻问虞丰年:“……哎……你还疼吗?没想到我们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又捡回了一条命。”
“是啊,我就知道我还没结婚呢,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
“……那个,多谢你又救我一命,要不是你,我早死多时,以前都是我不好,对你呼来喝去……以后……”
“停!我怎么觉得你这么说话,不像你周晨星啊。你还是凶一些吧,我可能更适应。对了,岳飞的家眷是得救了,这也算我们为岳家忠烈做了贡献,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可以跟自己的孙子吹牛了,‘想当初,你爷爷和一个凶蛮的姑娘,联手杀死五六十人,救下岳飞的一家老小……’”
周晨星“扑哧”笑了,“伤成这个样子,你还知道开玩笑……”
冷美人一笑如花,虞丰年觉得她笑起来真是好看,情不自禁歪着脑袋多看了几眼。
他又想起郡王爷赵昚的嘱托——来鄂州是要找周牧的,这一路坎坷,好容易来到鄂州,也不知道周牧是否还在这里。
“周姑娘,你想你的父亲吗?”
“想啊,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否还在鄂州?”
“等见了刘洪道就知道了,你爹和他是老熟人,说不定此时正在衙门里等着我们呢。”虞丰年安慰周晨星,也顺便安慰自己。他真怕这老头儿此时已离了鄂州,万一他已经赶回了陕西周家寨,那就太郁闷了。
虞丰年趴在船上胡思乱想,船只一横,靠在了岸边。周晨星扶着虞丰年上岸。岳家老小已经先行上了岸,正随着引路的官兵走在前面。虞丰年和周晨星紧走了几步,想追上他们。
可走到近前,仔细一瞧,大吃一惊——眼前的这些人,穿着打扮跟岳家老小一模一样,头上、身上也都带着孝,可这些人却不是岳家的人。岳雷不是岳雷,李氏夫人不是李氏夫人,其他家小也不是岳飞的家小。
虞丰年脑袋“嗡”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岳家老小呢?
第100章 玛瑙赠送幼儿 冷脸通判发难
眼睁睁地看着岳家老小被接上大船,万没想到,下船的时候,却变成了另外一群人。见过货物被调包的,没见过人被调包的。这是怎么回事?
他拉住那个扛枪的小伙子:“兄弟,你是谁?你从哪儿上的船?”
“我是李二公子李雷啊,我们不是一起上的船吗?多谢你一路保护我李家老小……”
“少来这一套?岳家……跟你们穿一样衣服的那些人呢?”
“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那是我娘张氏……”
虞丰年的脑袋嗡嗡直响。他推开这个李二公子,揪住了一个官兵:“赵胡子呢?我要见赵胡子。”
官兵往后一指:“那不是,赵大人在后面跟着呢。”
虞丰年忍着伤痛,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赵宏的身边,周晨星怕他背伤崩裂,连忙过来搀扶。
虞丰年问赵宏:“赵胡子,情况不对,你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赵宏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兄弟,切勿高声。你不知道鄂州的形势,王刚老儿时时刻刻将刘大人看得紧紧的,根本不能将岳家老小接到鄂州。刘大人与在下商议,为保岳家老小,只能偷梁换柱。你放心,我已经悄悄换了船,将少保家眷护送到了三江水寨,令其隐姓埋名,可保安然无恙。这是岳雷公子写给你的书信,待到无人之处,方可拆开一阅。”
原来如此!“这倒是个好事,可你该事先告诉我一声的。”
“我本想将你们安置在馆驿以后再告诉你。此处人多眼杂,怕一旦上岸,便有王刚的人跟上来监视我们。”
“那前面走的是什么人?”
“他们真的是李员外家的人,且记,你们一路护送的,便是他们,有人问起,可别说漏了。另请兄弟转告那位姑娘和几位解差。”
虞丰年点头,心中一块石头也才落了弟。同时暗想,看来鄂州府的形势不容乐观,刘洪道虽然身为鄂州知府,又身兼荆湖北路安抚使,可同样生活在秦桧党羽的监视之下。看来,我身在鄂州,也要处处留神,别中了老贼党羽的暗算。
想到这里,虞丰年也不再多言。周晨星搀扶着他重新走到队伍的前面。虞丰年拍了拍李二公子的肩膀,李二公子点头微笑,心中会意。俩人一路闲聊,装得像是熟人一样。
家眷中跟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走得累了,哭闹着不愿意走,李二公子忙弯腰将他扛在肩上。孩子一直望着虞丰年,表情十分可爱,望了半天,突然蹦出一句话:“叔叔,你是好人。”
虞丰年哈哈大笑,也很是意外,仔细一想,明白了,这一定是怕人问起来,连小孩子都教好了说辞,刘洪道考虑的确实周到。
李二公子说,孩子是他侄子,叫李君保,打小死了父亲,很是可怜。
虞丰年摸摸怀里,也没什么可以当礼物送给孩子的,便问周晨星:“有没有什么可疑当做礼物的?”
周晨星身上摸了摸,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这个孩子的礼物。虞丰年一瞅她的短剑剑鞘之上挂了一块新月形红色小马瑙,用绳子拴着。虞丰年也不管周晨星愿意不愿意,一把拽断红绳:“就这个吧。”
“哎……”周晨星很不乐意,“这是我大师兄送给我的。”
无奈虞丰年已经系了个扣儿,给孩子带在了脖子上:“说叔叔是好人的,都是好孩子,叔叔奖励你一个小玩意儿。”
孩子触摸着那块红色的小玛瑙,喜笑颜开,一笑更是可爱。
虞丰年反过头来又安慰周晨星:“一个饰物而已,你放心,我说过的,一定会送一个价值连城的礼物,不会让你吃亏的。”周晨星只当他是开开玩笑,也没有在意,想以后大师兄问起,就说丢了便是,反正这样的小东西,大师兄还送过不少。
……
离了码头,上了官路,赵胡子早已安排下车辆,将他们送到鄂州府馆驿之中歇息。李家的家眷被安排在了东跨院,赵胡子引着虞丰年、周晨星、陈升等人住在西跨院。虞丰年周晨星住三间正房,陈升三个人住三间偏房。
刚安排妥当,门外有人高声通报:“刘大人、王大人到。”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爽朗的大笑之声,“我刘洪道前来看看见义勇为的几位英雄。”
两盏灯笼引来两位大人,走在前面的五十岁上下,身材瘦小,文质彬彬,穿着便装。走在后面的是个胖子,四十岁出头,不过一张冷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赵胡子连忙引荐:“各位英雄,这两位便是鄂州知州刘大人和鄂州通判王大人。两位大人,这几位便是一路护送李家家眷的英雄。尤其这位年英雄,还受了伤。”
刘洪道赞许大笑,可他还没说话,王刚背着手围着几个人转了一圈,一脸的老爷表情:“英雄?哼,刘大人,我倒觉得这几个人身份诡异,可否容下官问几句话?”
刘洪道非常不悦:“王大人,你什么意思?今天你不去救人,还不让我派人去救,现在好容易把人救下来,你还在这儿胡搅蛮缠,老夫不明白,你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刘大人,在下身为通判,对鄂州上下都有监察之权,就算是对刘大人不敬,职责所在,也不敢懈怠。何况,秦丞相曾亲自、反复叮嘱于下官,说谋反的岳飞在鄂州一代长期驻军,根基深厚,要多尽心尽力,所以下官唯恐不查。”
“放肆!王刚,你这是拿丞相压我吗?丞相那般嘱咐于你,是要你多体察民情,可你身为朝廷命官,不思褒奖仁义、惩恶扬善,却屡屡无理质疑,岂不让英雄寒心,以后这行侠仗义的好事谁敢做?我想就算是秦相公本人在此,也不会像你这般行事吧?”
俩人没说两句话,竟然吵了起来,看来积怨极深,矛盾早已公开化。王刚品级上要低刘洪道半级,而他竟敢当面顶撞,显然是背后的秦桧给他撑腰,他才不把刘洪道放在眼里。
大胡子赵宏连忙打圆场:“两位大人,两位大人,听下官一言,刘大人表彰公道,王大人唯恐有人为乱鄂州,说到底都是为了鄂州好,为了朝廷好,我看不用太过较真,刘大人,我看王大人有话就让他问吧,问清楚了,也就一天云彩满散。”
刘洪道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背过脸去。
王刚也哼了一声,问虞丰年:“我问你,你们几个是做什么的?从哪里而来?”
虞丰年佯装什么也不懂,客气地说:“回大人,我等打临安来,是临安府顺安镖局的镖头。”
“来鄂州做什么?”
“受李家委托,护送他们一家老小来鄂州投奔刘洪道大人。”
“胡说八道!刘大人说了,李家只是遭遇一场大火,毁了些许房产,何至于要千里迢迢投奔鄂州?既然他们能顾得起保镖,说明他们有钱,又何至于逃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