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惊天阴谋 陷害忠良
来唤虞丰年的是谁?正是那名小狱卒。
这小狱卒天性好赌,前些日子欠下五十两银子赌债,靠敲诈勒索蹲监坐狱的犯人,总算还上了四十五两,剩下五两无处寻觅。想要赖账不还,怎奈债主又大有来头,动不动围追堵截,三天两头一顿胖揍,逼得小狱卒如惊弓之鸟,心里堵了个好大一块石头。
该着运气好,今天晚上碰上个“小财主”,喝了一顿酒,落下三两银子,还债还差二两,心里打定主意,说什么也要把“小财主”手里剩下的三两给弄过来。
怎么弄?要是其他犯人,皮鞭一挥,乖乖地把钱交上来,可这位爷不行,名义上蹲监坐狱,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可实际上却是皇子身前的红人,身上还披着皇上赐给皇子的披风,一个手指头也动不得,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对啊,这家伙不是最想知道那些囚犯的事情,我要是悄悄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的话……”
打定主意,小狱卒趁老狱卒酒后酣睡,独自来到关押虞丰年的监房,轻敲铁窗,唤醒虞丰年。
虞丰年早就断定小狱卒一定会来,却装出酣梦被吵醒的样子:“……嗯?谁在喊我?”起身望了望,“大人,你在喊我?深更半夜,有话明天再说吧……”
“别别别,小衙内,小兄弟,不能明天说,等到明天,你想知道的事情就不会有人告诉你了。”
“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哪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情,你还是让我睡觉吧……”说着翻了个身,重新躺下。
“哎哎,别睡啊!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这大牢之中只关押了你一个人?你就不想知道那些神秘囚犯的来历,为什么他们能在这大牢之中任意出入?”
虞丰年躺在床上背对着狱卒,连连摆手:“不想不想,那些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睡我的觉……”
“关系……跟你倒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可他们做的却是一桩大事,我要说出来,保准你能听个大大的新鲜事,比我们说的那些烦心事、高兴事,不知道要新鲜多少倍?”
“嗯?”虞丰年重新折起身子,“真的?大人你不是在蒙骗我吧?”
“哎,我放着好好的大觉不睡,岂有蒙骗你的道理?”
“你这么一说,我倒真好奇了,我这个人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要人讲个奇闻轶事来听,那么大人,你告诉我,这偌大的监牢,为何只关押了我一个人?为何只有你们两个狱卒?那些神秘的囚犯到底怎么回事?凭什么他们能在这监牢之中任意出入,而我却只能可怜巴巴地关押在铁窗之中?讲吧……”虞丰年坐起身子,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
小狱卒可不想讲什么故事,他想的是虞丰年怀里的三两银子,虞丰年要听,他便讪笑着挠起头来:“小衙内……这个……讲可是讲,可是这个这个……”话说着,右手拇指捻着中指食指,意思十分明了,要钱!
虞丰年暗暗鄙夷,钱他娘真是好东西,有钱能使鸡下水,有钱能使磨推鬼,脸上却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噢噢噢……我明白了,你吊足了我的胃口,就是想要钱啊,你呀你呀,你这个狱卒哥哥是摸清了的心思,号对了我的脉,好吧好吧,三两银子放在这里,只要你不是随意编个谎话蒙我,我就把银子给你。”
“哪能蒙你,这谎话也不是说编就能编的不是?不过我可有个要求,此事事关机密,出我的口,入你的耳,千万不能传将出去,要不然我这吃饭的家伙可就得搬家……”
“杀头?妈呀,这么严重?你还是别说了,我也怕死!”
“嗬,瞧你,比我还要胆小!你知道了别说出去不就是了。”小狱卒还真有讲故事的天分,他四下望望,看老狱卒并没有跟过来,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为啥这监狱里只关押了你一个人?其实就是你也不该关在这里的,我都听说了,衙役抓你的时候,郡王爷怕你被秦丞相带回丞相府遭到毒手,把话说死了,非要把你关在临安府衙,衙役班头不敢违逆,丞相府的总管秦龟寿也不敢来硬的,只能将你暂时关在这里。”
虞丰年听了个稀里糊涂,问道:“哪个监狱不关人,把我关在这里有什么不妥?”
“要搁以往,倒没什么不妥,可是眼下不行!岳飞被打入监牢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略有耳闻!可这跟我关在这里有什么关联?”
“你别急啊,慢慢听我说。很多人都知道岳飞被关押,但是有件事谁也不知道,我也是听大理寺的狱卒说的,说秦丞相正准备处死岳飞,也就近几天的事!”
虞丰年算算日子,可不是吗?到除夕没几天了,这个除夕夜就是岳少保遇难之日,唉,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还得装得吃惊的样子:“真的?可是,大理寺的事情跟你们什么关系?跟我关押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别急别急,话得一句一句说。要处死岳飞,秦丞相可不敢明目张胆来,他得提防岳飞的部下前来劫牢反狱,那可不是小事哟。都是久经沙场的人物,万一救出岳飞,扯旗造反,哪还有他们赵官家和秦丞相的好果子吃?所以秦丞相就设了一条妙计,正派人到外面放风,说岳飞已经不再关押在大理寺监牢,而是移送到咱们临安府的大牢看押。你道这是为何?”
说到紧要的地方,这小子竟然卖了个关子,右手又在哪儿捻啊捻的。虞丰年恨得牙根痒痒,便先扔出一两银子给他,“你快说啊,剩下的说完再给”。小狱卒接银子在手,望望监牢大门,继续叙说。
“要说秦丞相真是人中麒麟,你一定猜不出来秦丞相想出什么样的好计策,他这么做,是把岳飞的部下吸引到临安府衙大牢里来,然后在大牢里设下诱饵、挖下陷阱,要把那帮亡命徒一网打尽,那些神秘的囚犯根本不是囚犯,而是秦丞相网罗来的武林高手,扮成囚犯的样子,等到劫牢反狱的人来了,便将他们一一斩杀。其实岳飞还关押在大理寺,原来临安府的狱卒班头全都调往大理寺,帮助看押岳飞了,要不然这里也不会只剩下我们两个狱卒看守。你瞧瞧秦丞相的计谋多么高明。”
高明你奶奶个腿!虞丰年在心里暗骂了一千遍,心说这个小狱卒是个十足的坏蛋,不但敲诈勒索,立场还严重有问题,话里行间拿秦桧当老子,绝不是个好东西,等着吧,这个小子早晚遭报应。
暗骂完狱卒,又把秦桧诅咒了一千遍还不解恨,万没想到,自己穿越一次,还要经历岳飞的悲剧。可惜啊可惜。
恨归恨,惋惜归惋惜,虞丰年倒并不十分难过,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做英雄、救岳飞。历史的长河各得其所,生有命死有地,岳飞被害死在风波亭不可逆转,所有对抗历史的行为都要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粉碎。自己凑巧穿越来南宋一趟,才不要去只身犯险。
而且话说回来,岳飞尽忠报国的千古英名,不正是他的死换来的吗?假如他像泼韩五韩世忠一样,功成身退、装聋作哑、不问朝政,哪里会代代敬仰、天下供奉?换个角度再想,性格决定命运,我虞丰年就不赞成岳飞这般愚忠,多一些心机,何至于此?只可惜,不知道老小子秦桧设下陷阱,要连带着害死多少青史不留名的英雄好汉。
虞丰年想到这里,将剩下的二两银子扔给小狱卒,在心底长叹一声,倒头便睡。小狱卒得了银子,心花怒放,转身回去睡觉去了。
第27章 一壶断头酒 刑场落难人
虞丰年本想,赵昚说好的今天就会将自己接出监牢,纵然今天没来,最多等到天亮他一定会来。万没想到,等到第二天午时也没等到赵昚,却等来了断头酒!
刚到午时,老狱卒敲着一面铜锣走在前面,边走边喊,“嘡嘡嘡”,“兄弟,吃顿好饭,好好上路咯。”
小狱卒走在后面,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杯盘罗列,八大盘,一壶酒,十分丰盛,也跟着喊道:“上路咯……”
虞丰年没明白:上路?看来是小王爷来接我了,接就接呗,回王府吃饭多好,干嘛还要在监狱里吃?既然都端来了,吃就吃吧,确实饿了,吃顿饱饭再走也行。不过这狱卒也真是,吃个饭还敲面锣,这定是昨晚得了好处,今天还想在我身上捞点钱,可是老子没了,搞得再隆重,老子也没钱给你们。
“多谢两位大人,麻烦给我端进来。”
老狱卒使了个颜色,小狱卒将酒菜一样一样递进监房,老狱卒不消停,站在旁边“嘡嘡嘡”又敲了三声,高喊道:“大吃一顿,走路有劲!”
虞丰年啼笑皆非:还一套一套的,是不是古代把人们送出监牢前都要来这么一个仪式?这倒是历史盲点,没研究过。管他呢,入乡随俗,有饭就吃,有酒就喝!吃饱喝足,这地方以后再不进来。
虞丰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倒潇洒得很。边吃边跟他们客气:“多谢两位大人,难得你们这么照顾,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还要多多亲近,多多走动。多谢多谢……”
俩狱卒连摆手带摇头:“呸呸呸!嘴下留德,嘴下留德,你上你的路,我们在监狱当差混饭,不要记恨我们就行。”
“我怎么会记恨你们呢,我在这儿住了两天,你们也没有难为我,连个手铐、脚镣也没给我带。俗话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咱们一个桌上喝过酒,那也得前世五百年的修行!你们放心,我一定忘不了你们,以后有机会咱们再相聚!”
“呸呸呸,再不要说,再不要说!”俩人都背过身去,端端正正地站着,再不理会虞丰年。虞丰年也不在意,说说客气话而已,没想到这俩小子这种反应,你们以为我真想跟你们交朋友,客气客气而已。
一顿大吃,酒足饭饱,把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举着酒壶摇了摇,确实没酒了:“唉,什么都好,就是酒味太淡。好了,两位大人,我吃饱了,送我上路吧。”
俩狱卒正交头接耳,一副惋惜的样子,老的就对小的说:“唉,我昨天还以为,有小王爷当靠山,他一定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这里住个两天也就放出去了,哪知道丞相要取他的脑袋,丞相要他三更死,哪个敢留到五更,得罪了丞相,就是小王爷也保他不住!他也真是的,你瞅他那吃相,死到临头竟然还能吃得下去。”
小的就说:“是啊,秦丞相要想杀一个人,那还不是捻死个臭虫一般,慢说是他,就是岳飞,也难逃一死啊。”
“嘘!别说了别说了,当心祸从口出,追悔莫及……他吃完了,好,敲锣!”老狱卒“嘡嘡嘡”将手中铜锣又敲了三下,高喊一声:“酒足饭饱,一路走好!”
两人交头接耳所说的话,虞丰年可一点都没有听到,他一直也没把两个狱卒所说的“上路”跟砍脑袋联系在一起,老狱卒高喊“一路走好”把他给气得暗骂:这个二货,怎么这么喊话,你爹才一路走好呢?“大人,我问你们,是谁来接我的?怎么不见人?小王爷来没来?还是史先生来接我?”
老狱卒摇头:“小王爷当然不会来,也没什么史先生,接你的人守在外面,我喊他们进来……嗨!接犯人上路咯!”“嘡嘡嘡!”又是三声铜锣!
牢门一开,外面进来八个人,个个膀大腰圆,都穿着红衣红裤。老狱卒打开牢门,八个人鱼贯而入,还没等虞丰年反应过来,一人抖出黑布袋,猛地套在了虞丰年的头上,其他人蜂拥而上,扯胳膊拽腿,将其按倒在地、五花大绑!
“我操,你们干吗?放开我!”虞丰年刚一反抗,前胸后背肚子上大腿上已经被连踹了好几脚,顿时胸闷气喘咳嗽不止。
一刹那间,虞丰年陡然明白:狱卒所说“上路”,并非要送他出狱、还他自由,而是要取他性命,送他上西天。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是谁要杀我!我要见小王爷,我没有杀人,也没有盗宝!放开我,快放开我,狱卒大人!容我说句话,容我说句话!我去你大爷,你轻点儿,老子的胳膊,哎哟嗬…………”
任凭他怎么喊,没人听他的,八个人一使劲儿,已将他高高举在头顶,架了起来就往外走,身上冷风一起,已出了监牢。
虞丰年头上裹着袋子,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他们要把自己架到哪里。不大一会儿,八个人一顺,虞丰年感受到了松软的土地,还没站稳,有人一踹他的腿弯,将他踹跪在冰凉的土地上。与此同时,掐住他脖子的两只大手往下一按,将脖子按在了一个凹槽木板之上,上面又落下一块凹槽木板,正好死死卡住。
“放开我!放开我!”虞丰年不断挣扎、扯着脖子大喊大叫。此时要说不害怕,那是纯骗人!虽然看不见,但明显感觉到,这他|娘|的是一个刑场,若沿着卡脖子的木板切下一柄利斧,自己的脑袋就得搬家。
赵昚呢?关键时刻死去哪儿了?不是说只暂住一天吗?他娘的,看来赵昚根本靠不住!怪不得赵昚登基,翻遍历史也找不到一个叫虞丰年的陪王伴驾,原来功不成业不就已然人头落地。可怜刘飞燕父女,要是知道自己身首异处,又该何去何从?
是谁要杀我?秦桧?娘|的,他人栽赃陷害、杀人盗宝,这孙子却要我人头落地?哪个庙里都有冤死的鬼,可哪个庙里的鬼有我冤?
虞丰年实在不甘心,纵然被卡住脖子,还在扯着脖子大叫:“你们到底是谁?你们不能杀我!我身上披的是皇上御赐的披风,没有斩我的刀,没有捆我的绳,你们犯了欺君之罪,我要见小王爷,我要见赵昚,我要见赵构,我要见秦桧……”
还是没人搭理他。耳边传来“呛呛”的磨刀之声,每磨一下,他就觉得脖子一凉。
第28章 磨刀霍霍 杀鸡儆猴
虞丰年被绑缚在刑场,头上套着黑布袋,旁边磨刀霍霍,此情此景,任谁不悲从中来?短短几日,已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眼看要人头落地,却不知道死在谁的手里,更不知道该向谁呼救、向谁喊冤。
磨刀之声顿住,刽子手走到近前,成心在空中耍了个刀花,呼呼带着风,然后才将鬼头刀架在虞丰年的脖子上,又拿手摸摸他脖子里的两根大筋,摸得他脊梁骨直冒凉气——这他娘是要开刀,还是要试刀?
虞丰年真不甘心就这么完蛋:我又没想过当英雄,也从来不想逆写历史,老天安排我走一遭,我只是想在这乱世偏安的时代混混日子,偷点富贵,就是没有富贵,忍饥挨饿活下去还不行吗?二十一世纪那些大贪污犯就算判死刑还有个缓刑呢!越想越不甘,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等等!我有话说!我有话说!就说一句,就说一句行不行?……”
没人理睬,架在脖子里的刀只是试一试,没有真砍,此时抽走,又“呛呛”接着去磨。虞丰年陷入无尽的恐惧之中,要是真砍,两眼一闭,该死diao朝上,爹死娘家人,随他去了,最怕这种有人走来走去、磨刀霍霍、试刀却不下刀的气氛。
这帮人到底是谁?是不是秦桧的人?我是不是该对症下药,说一说秦桧爱听的话:“不知道哪位好汉执刀?能否让我死个明白,到底是谁要杀我?因何杀我?秦丞相洞若观火,我绝不相信,秦丞相会看不出来我是被人栽赃陷害!你们是秦丞相的人吗?请你们回禀丞相,真不是我干的,我知道凶手是谁,我知道是谁夜入相府杀人盗宝,如果我说半句谎话,你们再拿我开刀不迟……秦丞相在吗?我要见秦丞相……”
四周明明有很多人走来走去,可还是没有一个人答言。虞丰年实在抓狂!感觉自己就是一只笼子中待宰的老母鸡,一再申辩说,“我还可以下蛋,我还有用”,可主人只是磨刀!
虞丰年病急乱投医,逮谁喊谁:“小王爷!小王爷你在哪里?虞丰年要哏儿屁朝凉翘辫子了!你说好的要来接我呢?快来救我,救了我我就告诉你未来二十年会发生什么事情……秦丞相,我来自未来,你十多年后将病死家中,我能帮你逃过一劫,秦丞相……”
还是无人理会。虞丰年前世今生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可以说为了一线生机,他已经完全放下自尊,不过话说回来,他前世今生也从没把自尊很当成一回事过。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身边这些混蛋,还是一个说话的也没有!!越是这样,越让人抓狂:“两位狱卒大人,大哥,你们在不在,出来替我说句话,要不然可别怪我把你们出卖咯!我把你们昨天晚上告诉我的话,都告诉秦丞相!狱卒大人!快行行好,替我说句话!……你们俩混蛋!人呢?昨天老子还给你们奉上十两银子,你们就忘恩负义吧!你们刚才为何不直接告诉我要杀我?还他娘说‘上路’,你们他|妈坏透了!人呢?你们死哪儿去了?……”
虞丰年兀自扯着脖子大叫,想能拖延一时就拖延一时,可任凭他怎么喊、怎么叫,周围除了磨刀之声、走动之声,以及呼呼的冰冷风声,其他声息皆无。
好一会儿,磨刀声再次止住,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问道:“大人,小人刀已磨好,请问何时行刑?”
回答他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略略尖细的声音:“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动手吧,杀了这个姓虞的,也不过捻死个臭虫。”
“是!”刽子手得下命令,慢慢走到近前,伸出手来在虞丰年脖子里又摸了摸,虞丰年似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我去他|奶奶|的,装孙子说这么多好话,屁事不管,倒不如临死充充英雄。
想到此处,虞丰年也豁出去了,扯着脖子高声骂道:“秦桧!狗贼!你敢杀我!你除夕夜要在大理寺风波亭害死岳飞,你当我不知道吗?你可知道,你、你老婆王氏、张俊、万俟卨(音“莫旗谢”)会被白铁铸形,在岳飞的雕塑面前一跪千年!你会死于绍兴二十五年!你死之时,岳飞、施全都会找你索命,谁也救不了你!你的谥号是‘谬丑’,这些你都知道吗?……”
“慢!”
好话不管用,这一骂竟然奏效,刀并没有落下来,那个略略尖细的声音高叫:“先不要杀!姓虞的,你黄牙乳口,胡说些什么?我家丞相何曾要杀岳飞?”
“我没胡说!历史将见证我所说的一切……”
“住口!再要多说一句话,我便将你立斩!”
虞丰年糊涂了,什么意思?我要再说多一句便将我立斩?你刚才不是就想杀我吗?看来硬气一点儿没错:“呸!你是怕了吧,怕我说破天机,对不对?”
“我怕什么?你说破天谁能听得到?我看是你怕了这才胡言乱语,乱说一气!”
“废话,把你绑在这儿,看你怕不怕?不尿裤子才怪!何况老子才十八岁,老婆还没娶……”
“哈哈哈哈……”那尖细的声音大笑:“既然你如此怕死贪生,只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令我满意,我便放了你。”
咦,有门!转机来了。“你真不杀我?”
“哼!我要杀你,还要废那么大的劲?你见过刽子手临刑磨刀的吗?”
我操!虞丰年暗骂,是啊,哪有刽子手临杀人前还要磨刀的?也不会试刀,杀人如麻的主儿,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原来这帮孙子是在吓唬自己!可是他们是谁?为什么吓唬我?
一般而言,杀鸡儆猴而不杀猴,那是为了让猴听话,因为猴还有利用价值,难道他们要从我虞丰年嘴里得到什么?还是要我帮他们做什么事?所以先来一个下马威,然后施以恩惠?有要求直接提不就行了,我还能跟江姐似的宁死不屈?
不行,得先套套他们的话:“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来!”
“你们先行退下,我有事问他。”尖细的声音发问之前,先命令身边人“退场”,这才问道:“我问你,你怎么知道秦丞相要杀死岳飞?”
虞丰年暗笑:我怎么知道?因为我来自二十一世纪,不是我一个人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秦桧和赵构狼狈为奸,拿岳飞的性命换和平,都上过百家讲坛的谁不知道?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事关生死,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说话不靠谱。
可是怎么说呢?这个尖细的声音到底是谁?他刚才说“我家丞相”来着,难道真是秦桧的人?还是别人假装是秦桧的人来试探自己?不是不可能,赵昚可就这么玩儿过!
虞丰年被蒙着眼睛看不到,想到赵昚难免心中一动,真怕这家伙不信任自己,又演一出戏!秦桧和赵昚,立场不同,面对他们说的话也要有所取舍。
想到这里,他留了个心眼儿,推托道:“嗯,这是第一个问题,还有第二个呢?说出来,我一并回答。”
虞丰年想从对方问的第二个问题,进一步摸一摸他的底细,可那人并不上当!“你先回答第一个!”
“要我回答也行!将我头上的布袋除去!”
“你在跟我谈条件吗?”
“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哪有资格跟你谈条件,只不过这憋着太难受、喘不过气!你也说了,你杀死我不过捻死个臭虫,还怕我临死之前看到你的样子吗?”
“我怕?哼!帮你除去头套又如何?”那人说着,走到虞丰年面前一扯,便将蒙在头上的布袋除去!刺目的阳光直射虞丰年的双目,他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又慢慢睁开,见眼前站着一人,还真认识……
第29章 本想小施惩处 转眼两条性命
此人是谁?正是秦桧府上大管家秦龟寿!这家伙营养过剩,大白脸又胖又圆,像个大白馒头!虞丰年被抓前,在郡王府门前见过他一面,怪不得听他声音似成相识。
虞丰年翻着眼睛望望周围,这是在临安府监牢后院,也是一个小刑场。过去杀人,大都拖到菜市口,也有一些犯人不适合到大庭广众之下受刑,就在这里处决。
卡住脖子的是一个竖起来的枷锁,上面悬着一柄斜面闸刀,顶端用绳索固定,一扯绳索,闸刀落下便将人的头颅砍下。他们真要斩杀自己的话,根本不用刽子手挥刀,只需一松绳子头即可。换句话说,自己确实只是他们杀鸡儆猴的那只猴!
秦龟寿面色冷峻,嘴角耷拉着:“姓虞的,见了秦爷的庐山真面目,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吧。”
虞丰年心里火冒三丈。秦龟寿啊秦龟寿,你家不养“龟”,你就是个“**”,差点儿吓得小爷我尿了裤子,你等着我的,只要老子躲过这一关,一定要报复!保证让你比我狼狈一百倍。
暗气暗憋,脸上反倒装出十二分的恭敬与客气,抢先自我辩解:“秦爷?是您?我冤枉啊,我没有夜入相府、杀人盗宝,冤枉啊!”
秦龟寿一脸蔑视:“我当然知道你冤枉!你当丞相府的人都是傻子吗?”
“可是秦爷,知道我冤枉你为什么还要抓我?抓了我也不杀我,又为什么把我绑在这里?又何必兴师动众、劳心费力演这出戏?”
“就为普安郡王的一句话。”
“郡王爷的一句话?什么话?”
“他说昨天就能将你接回郡王府,接了吗?!”
“没接,我这不还在你们手上吗?”
“哼!秦爷就是要证明给你们看看,他说的话在我们相爷面前没用!就算他要保你不死,只要相爷不发话,他的话就是个屁!相爷让你什么时候死,你就得什么时候死!姓虞的,你服不服?”
太猖狂了!真他娘|的太猖狂了!历史书上评价秦桧“权倾朝野”,原来已经飞扬跋扈到了这般地步!连皇子和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对于这样的权臣、恶奴,必须要昂首挺胸、气势高昂、当机立断、当仁不让……说好听的:
“秦爷,我服!我服了,我真服了!谁不知道,这赵官家的半壁江山,多亏了秦丞相一力支撑,要不然金兵南下,势如破竹,铁蹄之下,岂能有这江南的片刻安宁?可是学生还有一点不明……”
“还算你知趣,说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秦爷您杀我也不过捻死个小臭虫,为何要绕一个大圈子,向我证明普安郡王的无用呢?学生猜得不错的话,秦爷是否有用得着学生的地方?”
“算你聪明!秦爷就是想问你一些事情。在这之前你先要告诉我,你听谁说秦丞相要处死岳飞的?”
虞丰年想起来那个小狱卒,心说这个小王八蛋,对不起,你对奸贼秦桧奴颜婢膝,对精忠大帅倒没有一丝同情,得了,惩罚惩罚你吧,看秦龟寿不打你二十辊。想到这里,脱口而出:“是看守我的小狱卒告诉我的,是他说秦丞相要杀死岳飞。”
秦龟寿眼珠子转了转,半信半疑,冲远处一招手:“把那俩牢头给我带过来。”虞丰年使劲儿扭着脖子,这才看到,远处站了二三十个兵丁,还有那俩狱卒。不大一会儿,一老一少两个狱卒被侍卫带到眼前,俩人拱手弯腰,腆脸陪笑,笑纹能堆出菊花来:“秦爷!你老有事尽管吩咐……”
秦龟寿咬人的狗不露齿,微微一笑,特别和气:“是你们俩告诉姓虞的,说我家丞相要害死岳飞的?是你?”他一指老狱卒。
老狱卒“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如同捣蒜:“秦爷,冤枉啊!没有的事,吓死小的也不敢胡言乱语!小的哪里知道秦丞相要做的事情?”老狱卒人老奸马老猾,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秦龟寿依旧笑呵呵地,手指头慢慢移动,指到了小狱卒:“那就是你咯?”
小狱卒心中有鬼,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腿肚子转筋:“冤枉,冤枉,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从没有说过秦相爷要在大理寺害死岳飞……”
秦龟寿呵呵冷笑:“不对吧,我可并没有说大理寺……”
“啊……我……”小狱卒都吓傻了。
虞丰年被卡着脖子,使劲儿歪着脑袋看他们,一看这老乌龟秦龟寿真是太狡猾了,只问了一句话,便抓住了小狱卒的把柄,嘿嘿,小狱卒要倒霉咯,把这么机密的事情抖搂出来,二十大板没跑,让你处处说秦桧这般好、那般好,活该该打!
虞丰年拧着脖子看哈哈笑,小狱卒可是吓得体如筛糠,跪爬了几步苦苦求情:“秦爷,秦爷,小的该死,秦爷饶命啊,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的幼儿……”
“去去去!”秦龟寿懒得听他白话,手在空中随意一挥。虞丰年想小狱卒要挨揍了,可万万也没有想到,其中一名侍卫扑到近前,抽出鬼头刀,从背后反手一刀,竟将小狱卒的脑袋砍下!一腔子的血飞溅出来,溅了虞丰年一脸!
老狱卒爬起来要跑,另一个侍卫飞起一脚,将其踹到在地,双手握刀把,自上而下,扑地一刀,扎在他的小腹上,手腕儿一搅,老狱卒惨叫一声,折起来的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死于非命!
“啊!”虞丰年一声惊叫,一股凉气从头皮凉到了脚后跟!他做梦也没想过两个狱卒会死,他的本意无非是要惩罚一下小狱卒,万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不但小狱卒尸首两分,老狱卒也死于非命。
封建王朝命如草芥,可真的眼睁睁看着两个人死在当场,还溅了一脸的鲜血,虞丰年惊惧地感受到了封建王朝的血腥。
穿越大宋短短几天,虞丰年始终觉得像在演戏一样,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一趟穿越之旅何其冰冷?何其凶残?鲜血浇灭了繁华梦幻,也提醒着一个受惊的灵魂: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个社会不讲理!
秦龟寿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都没回头看看,“哼”了一声,转脸望着虞丰年:“下面才是我要问你的问题,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要不然他们两个就是前车之鉴……”
“秦爷您您您……您说!只只只……只要我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
“别害怕,只要你乖乖的,不但不会死,我还会在相爷面前替你说好话,保举你当大官,以后你我还可以成为要好的朋友。”
“不敢不敢,只愿留小的一条贱命,敢不为相爷和秦爷效死!”
“你是赵昚身边的红人,我且问你,前几日,赵昚府上是否死了一个丫环,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虞丰年的脑子足足转了一千圈,知道他问的是被赵昚处死的相府密探。谎言要想骗过人,必须要七分实,三分虚,不说点儿贴边儿靠谱的话,今天就没有好果子吃:“禀告秦爷,前几天郡王府上确实死了一个丫环,赵昚对外说是伤风发烧,引发胸痛死的,其实不对!”
“嗯?那她是怎么死的?”
“不瞒秦爷,她她她……是被赵昚杀死的?”
秦龟寿小眯缝眼儿一瞪:“杀死的?”
“对!杀死的!赵昚酒后无德,要对那丫环强行无理,不想那丫环性子还挺硬,咬了赵昚,被赵昚活活掐死……”
“你说什么?你说赵昚杀她是因为因奸不允?”
“正是,私下里都这么传,具体情况如何,我并没有亲眼得见,不敢欺瞒秦爷!”
“噢,哈哈,原来赵昚竟是个**之徒,没出息……”秦龟寿摸着下巴半仰着头,看来是信了。冥思了一会儿,转头问虞丰年:“我有件事要你去做,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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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今朝死里逃生去 我命由我不由天
虞丰年没想到秦桧的家奴都这么狠,只是一句话,两个狱卒就被当场斩杀!他们可是狱卒,怎么着也是大宋的公务员,不审不问,说杀就杀,真跟捻死个臭虫差不多!
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要想逃出去,必须顺着秦龟寿这老小子说,总之逃命要紧,以后有账不怕算。
“秦爷,有事您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的,上到山下油锅,在所不惜。”
“没那么严重,只是要给你一桩富贵!……你们暂且退下……”
秦龟寿一挥手打发侍卫远离,这才低声说道:“我们相爷心系苍生,以天下安宁为己任,可是有人为了一己前程,却要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你说这样的人,该当如何?”
“该杀!”
“杀又杀不得!”
“流放!”
“放又放不得!”
“秦爷,那你说该怎么办?”
“哈哈,你很聪明,我看须处处留心堤防,以防穷兵黩武者,陷天下苍生于危难!要防这样的人,你可愿意为相爷做一耳目?”
虞丰年心里这个骂,秦桧是个老小子,你个家奴秦龟寿更是个老小子,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什么狗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老子来自二十一世纪,你秦桧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吗?你死以后都没有人为你撰写碑文,“丰碑屹立,不镌一字”。谁要跟你靠点儿边,祖坟都得拿铁箍套住,怕给人骂裂咯。你现在要我去做一个耳目,我明白了,这老帮子是要我监视普安郡王赵昚吧?
心里骂了千百遍,嘴上无论如何不敢拒绝,继续装糊涂:“能有机会为相爷效力,小的自当效死。可是小的愚钝,请秦爷明示,要小的做些什么?”
“我要你回到普安郡王的身边,留意他的言行和动向,一旦有所察觉,及时向我汇报,你可愿意?”
虞丰年心说怎么样,果然是让我监视赵昚吧。也怪赵昚忒狠,密探发现一个宰一个,我早就对他说过,这么做只能让秦桧更加虎视眈眈,他的人安插不进来,自然要从赵昚的身边人入手,这下可好,苦差事找到自己头上,大闸刀悬着,自己敢不答应?不过答应可是答应,不能答应那么爽利,要不然老小子一定不信。虞丰年装作犹豫:“这个……”
“你是不答应咯?你以为我在求你吗?虞丰年,你最好把眼睛擦亮些,看一看小命捏在谁的手中。慢说你头顶悬着闸刀,就算你身处郡王府内,相爷要取你的性命也易如反掌。你的案子可还没结,是还你自由,还是砍你的脑袋,全在我家相爷一句话。相爷说你杀人盗宝,你就得抵偿兑命,相爷说你遭人诬陷,即刻就能还你自由。”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乞请秦爷高抬贵手,我愿意为相爷效劳。”
“算你聪明!来人哪,给虞公子松绑!”一声令下,五六个侍卫过来,七手八脚将虞丰年从断头台上放下来。虞丰年身体早已酸麻不堪,脚一沾地随即瘫倒,腰酸背疼胳膊木,最难受的还是脖子,断了一般。虞丰年一手揉着脖子,一手摸了摸靴子,靴子里插着那把墨锋,真想亮出匕首,一刀将老乌龟秦龟寿捅了!
当然,他不会那么干,虞丰年从小受到的训练理念是,对手超过三个人,调头就跑!何况对面有一二十人,都是秦桧的爪牙,这种愣头青的**事,他虞丰年是不会干的!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韩信能受胯下之辱,我虞丰年也要能屈能伸。秦龟寿啊秦龟寿,等着我的,老子早晚收拾你!
秦龟寿假惺惺将虞丰年搀起来:“虞公子,你受委屈了!识时务者乃为俊杰,你放心,只要表现得好,保证你高官厚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多谢秦爷抬举,可是赵昚心狠手黑,万一被他发现,我这小命不保,可怜我一辈子受穷、居无定所,连娶媳妇的钱都没攒够……我虞丰年甘愿为相爷卖命,为秦爷马首是瞻,只是……秦爷能否……这个……这个这个……”虞丰年手指头直捻,那意思十分明了:要钱!
秦龟寿哈哈大笑:“你小子敲竹杠吗?好,秦爷喜欢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跟着相爷还会让你受穷不成?来人哪……”一个手下屁颠屁颠跑过来,捧着一个准备好的布袋子,扎着口,递到虞丰年手上。
秦龟寿说:“只要你愿意给相爷做个耳目,这些银子便是你的了!”
虞丰年打开布袋,哈,袋子里全是一锭锭白花花的马蹄银!粗略算下来,少说四五百两!秦桧果然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出手大方!
“你看这些钱,可够你的安家费?”
虞丰年嘬着牙花子,看上去似乎还不大满意,“唉,凑合吧。要是我能为相爷办成大事,还希望秦爷多多美言、多多这个……这个这……赏赐。”
“那是自然!银子你先收起来,接下来你要按我的计划行事。”
“秦爷您说,有事尽管吩咐。”
秦龟寿说:“以防赵昚怀疑,我还要将你暂时收押在临安府,等赵昚前来接你出狱。不过,你的案底不会消除,如果你敢耍什么心眼子,我可以随时抓你归案,将你拉到菜市口杀头治罪,你是明白人,其中成破厉害,不用我细说了吧。”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不过这样也好,给你留有案底,我可以知会临安府,让他们走走形式,审讯一番,然后判令你戴罪立功,帮助官差捉拿盗宝之人,这样也可以名正言顺发给你一面捕头的腰牌,你可凭腰牌深入各处,关键时刻也可以找个理由离开普安郡王的视线,到相府通风报信!明白吗?”
“明白,小的明白。”
“等等,还有,等赵昚接你出去,我会安排一个女人与你接头,你要配合她演一出戏,助她混入郡王府,最好能让她接近赵昚,余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好,女人是什么人,叫做什么名字,我该怎么跟她对接?”
“她是丞相府的歌姬,叫颜如画,不用你联系她,她自会联系你,等她报了名字,你知晓其中内情即可。我说的这些,你可都一一记在心里了?”
“记下了,小的记下来了!”
“那就好,你暂且委屈一时!来人哪,将虞公子送回监牢。”
“是!”侍卫应声,重又将虞丰年带回监牢。虞丰年临走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包银子包在怀里,一幅喜不自禁的样子。
望着他的背影,秦龟寿的手下附耳问道:“总管大人,这小子靠得住吗?会不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见了赵昚便出卖咱们?”
秦龟寿阴阴冷笑:“不会!此人贪婪、怕死!料他不敢耍弄花招!”
……
虞丰年被押回监房,等众人退出,望着三壁牢笼一面墙,恍如隔世、两世为人一般,真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将银子往旁边一扔,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从被抓紧监牢开始,赵昚便是自己所有的希望,求神拜佛只盼他能前来搭救,怎奈赵昚羽翼未丰,自始至终,刀把子都攥在秦桧的手里,险一险害了性命。不知道刚才装出一副贪财的样子,是否骗过秦龟寿。
秦桧阴险狡诈,赵昚短期内靠不住,将来斡旋于相府和郡王府之间,注定步步凶险。虞丰年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再不能依靠别人,我虞丰年的命运,从此由我不由天!谁也别想再把我抓起来。
第31章 临安府三堂会审 虞丰年大罪难消
监牢里新换了两个狱卒,给虞丰年端来饭菜,比起昨天,倒更加丰盛。想来秦龟寿特意关照过了。
虞丰年吃喝已毕,又眯了一会儿。未时,牢门一响,十多名衙役进得门来,为首的高喊道:“带犯人堂前受审。”然后走到虞丰年的身边低声说道:“虞公子,秦爷跟我家老爷都说好了,上堂只是走走形式,麻烦您跟我们走吧。”
“要带手镣脚镣吗?”
“不用不用,您身上穿着御赐的披风,哪敢给您带镣铐。”
“多蒙班头大哥关照!你略等一下。”
虞丰年夸张地将银两拴在腰间,然后检查再三,用披风盖上,看得班头和众衙役直撇嘴,从没见过进了监牢还有钱拿的,这小子也真是,见了钱跟见了女人似的!
虞丰年知道他们想什么,并不在意,收拾利落,随衙役来到临安府大堂。
知府王焕大堂高座,左回避,右肃静,三班衙役山呼“威武”。不过今日升堂与往日升堂又有不同,除了王焕之外,左边设了一把太师椅,高坐着少年老成、面沉似水的普安郡王赵昚。一侧还站着“大白馒头”秦龟寿,他是代秦桧前来,算原告!
虞丰年一进大堂便看到赵昚,顿时五味杂陈。赵昚看到他,连忙迎上去,抓住了虞丰年的手:“丰年,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已将那家当铺的伙计拘来,为你作证,证明事发当日你并不在现场。王大人……”他喊王焕,王焕忙走下来躬身施礼:“王爷,我明白,请您高坐。来呀,嫌犯身披御赐披风,快为他搬把椅子来。”
“是”,有衙役答应一声,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堂上,请虞丰年就座。这个审理有意思了,从没见过罪犯还有座位的!
秦龟寿怕赵昚怀疑,还装出一脸的愤怒,不敢冲着赵昚,却来针对王焕:“王大人,你与犯人搬椅设座,如此亲密,恐怕不妥吧?时辰不早了,还请王大人从速升堂!”
王焕望望他,喝斥道:“你算什么东西,堂堂临安府岂容你来喧哗,还不给我退在一边!”虞丰年看他们演戏真是好笑,私底下狼狈为奸,大堂上装腔作势,演戏给赵昚一个人看。唉,赵昚一定以为王焕是卖他的面子,他哪知道监牢里发生的一切,我在监牢里差点儿翘了辫子,而王焕和秦桧早已串通好了,现在只有他赵昚还蒙在鼓里。
唉,赵昚虽然贵为堂堂皇子,又是郡王,也着实可怜,朝中权臣秦桧把持朝纲,官员上下都与秦桧穿着一条连裆裤,人人拍秦桧的马屁,就拿这公堂来说,坐在上面的是王焕是秦桧的大舅子,旁边站着的是秦桧的家奴,若要有心勾搭连环、众口铄金,就算你赵昚是皇子又能如何?
又想到自己,从这件事情,也算看清了形势,要抱定赵昚的粗腿飞黄腾达,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灯塔远远在望,前景一片光明,可脚下却一路坎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不过,无论如何,这辈子绝不能为秦桧这老小子出力报效,这是十八层地狱般的底线,要不然会遭天打雷劈!
王焕拿起惊堂木,要拍未拍,瞅瞅赵昚:“王爷,我可要升堂了?”
赵昚点点头,王焕这才一拍惊堂木:“啪!”“大胆虞丰年,你可知罪?”
“回禀大人,小人不知身犯何罪。”
“大胆,你夜入相府,杀人盗宝,当场杀死秦府家丁和丫环各一人,盗走秦相公深爱的夜明珠一颗,还不将实情速速讲来!”
“冤枉啊,大人!小的并没有杀人,更没有盗什么夜明珠,实属遭人栽赃陷害,望大人明察。”
“胡说八道!就是你!”不等王焕说话,秦龟寿气势汹汹冲到虞丰年近前,指着鼻子大喊大叫:“你不仅杀人盗宝,还狂妄至极,在墙体上题诗留名,我们已将证据提交王大人过目,我这里还有备份,看你还有何话说。”
秦龟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拓印的白布,扔在了虞丰年的面前。虞丰年见过这张白布,也看过那四句打油诗,字写得歪歪扭扭,却堂而皇之将杀人盗宝之事栽赃给自己:“老子生来是好汉,夜入相府诛奸谗,要问英雄名和姓,赵昚府中虞丰年!”
虞丰年不慌不忙捡起来看了看,冲着王焕抱拳拱手:“王大人,小人有下情回禀!捕盗抓贼、审案定罪讲究个证据,仅凭这首打油诗就定小人的罪,小人不服。一来,小的跟秦丞相既没有国仇家恨,又没有利益纠纷,没有杀人动机!二来,案发之时,小的并不在现场,有人可以作证;三来,题诗留名之人虽然留下我的名字,但是笔体与我完全不同,大人可以当场验字,一看便知;第四,敢问大人,您见过哪个人杀人盗宝之后,还会留下自己名字的?于理不通!大人慧眼如炬,就算栽赃之人骗得了一般人,也定骗不了大人明察秋毫。请大人明鉴。”
秦龟寿大怒:“胡说八道!王大人,此人能说会道,无理搅三分,不要听他狡辩,速速将他打入死牢,择日开刀问斩,以儆效尤,你也好给我家相爷一个交代。”
“放肆!狗屎的奴才,再要咆哮公堂,必将你乱棍打出!”王焕训斥一番,转脸望着普安郡王赵昚,“王爷,我觉得虞丰年说得有理!是否可以请他传唤证人?当场眼看笔体?”
赵昚微微颔首:“大人,您在审案,不需征求我的意见。”
“那好,虞丰年,你有何证人,带上来。”
衙役高喊:“带人证。”
虞丰年望望赵昚,赵昚一挥手,下面“呼噜呼噜”上来四五位,有当铺的掌柜、账房先生,还有小伙计。众人上来,不看王焕,都瞅秦龟寿,秦龟寿眼睛斜望着天花板。众人会意,纷纷证明虞丰年那晚确实在当铺,不可能分身前往丞相府。
赵昚微微一笑。虞丰年看看秦龟寿,又望望赵昚,心中半是感激、半是苍凉。不能说赵昚不用心,他不仅用心,还特别关照自己,连当铺的人都找来了。可他哪里知道,就连当铺也跟秦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想见,他们也一定收到了秦桧的指令,若秦桧真要置我虞丰年于死地,他们必然又是另一番说辞。这是堂堂皇子的悲哀,也是南宋国朝的悲哀。
人证有力,王焕很是高兴,陪笑着问赵昚:“王爷,我看差不多了,也不用验字了,我这就可以判虞丰年无罪,当庭释放……”
话音未落,秦龟寿一步跳到眼前:“王焕,你这是何意?是你在断案,还是普安郡王在断案,小人不服!小人是代丞相前来诉讼,要像你这么判案,恐怕向我家丞相也难以交代。”
“啪!”王焕将惊堂木一拍,“混账,虞丰年既没有盗宝杀人的动机,又有不在当场的人证,理应无罪,你有什么不服?再不要提丞相,我吃的大宋的俸禄,做的是大宋的官,秉公办案,还怕你拿丞相压我不成?”
“小人不敢,不过你想过没有,纵然虞丰年不是杀人盗宝的悍匪,那悍匪也必然与他有说不清的联系,或许是他的冤家对头,杀他不成,借刀杀人,所以,相府失窃、家人被杀,都是虞丰年引出来的,你若当庭释放,就是纵容、包庇!我回去一定禀明相爷,问你的失察之罪。”
“嘟!大胆!来人,给我将此人哄了出去。”
“是!”众衙役上来,七手八脚将秦龟寿架了出去。
王焕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平息了好一会儿,走下堂来,躬身来到赵昚的面前:“小王爷,借一步说话,下官有句话要向您禀报……”
第32章 虞丰年坦诚相见 小郡王怒火冲天
王焕将赵昚请到公堂的后面,低声说道:“王爷,你也看到了,这个秦龟寿拿丞相压我,如果我将虞丰年无罪释放,怕是不好收拾,你也知道的,丞相是我家妹夫……”
“你秉公而断,还怕秦桧从中作梗不成?”
“那倒不是,下官是为王爷和虞丰年考虑。您想,我若判虞丰年无罪释放,丞相岂能善罢甘休?他家死了两个家人,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被盗走也还没有追回,就算我将虞丰年放了,他也会随便找个理由再将虞丰年捉拿归案,好一好,暗算无常,反倒害了虞丰年的性命,这种事情他干得出来!”
赵昚点点头,可不是吗?秦桧这老小子什么干不出来?“既然如此,王焕你是什么意思?明明无罪,还要判他有罪?”
“那倒不是,下官有个想法可保一举两得。”
“说!”
“倒不如这样,我今天就将虞丰年当庭释放,放可是放,死罪已免,活罪不饶,事情因他而起,就让他戴罪立功,帮助临安府办差官,以一个月为限,抓捕盗宝贼,找回无价宝夜明珠,到那时再行结案。
“当然了,我给王爷您交个底儿,虞丰年只是背着一个空罪名,请他帮忙捕盗抓贼也只是权宜之计,抓到了更好,到期抓不到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再延期,权且给我那妹夫一个交代,他也不会再去为难虞丰年。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发给虞丰年一块临安府的缉捕腰牌,以后他也算半个公人,不知道王爷意下如何?”
赵昚权衡再三,暗想王焕所说并非没有可取之处,俗话说,宁得罪十个君子,不得罪一个小人,想那秦桧手眼通天,炙手可热,手下的打手、看家的护卫数不胜数,要寻个手段对付虞丰年,虞丰年可没有好果子吃。想到这里,微微点头:“还是王大人想得周到,承你一路周全!”
“哪里哪里,既然王爷没有异议,我就这么判,就算秦丞相也寻不出咱们的毛病来。”
“两人密谋已定,重新回到公堂之上,王焕一拍惊堂木:“经本官明察,虞丰年并没有前往丞相府杀人盗宝,实属冤枉。我大宋律法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本官慎重权衡,反复思虑,决定判虞丰年无罪,当庭释放!
“不过,想那在丞相府杀人盗宝的悍匪,定与虞丰年有深仇大恨,这才在杀人之后栽赃陷害,穷根究底,此事与虞丰年脱不了干系。所以,本官当庭发放一枚缉捕腰牌,着虞丰年限期一个月,帮助差官衙役捉拿杀人盗宝的悍匪,一个月以后,将悍匪捉拿归案还则罢了,要不然,杀你二罪归一,不得有误!”
王焕说完,惊堂木一拍,起身离案,同时将一块缉捕腰牌扔到虞丰年的面前,众衙役高呼“威武”,退堂而下。
虞丰年暗笑:果然一切都是王焕和秦龟寿商量好的,果然一切都是按照他们说的来,刚才王焕将赵昚叫到后面商量一番,看来赵昚被王焕的假面目骗了,到底年轻!
他捡起腰牌,再次暗暗问候了王焕和秦桧、秦龟寿的祖宗十八代。
……
……
虞丰年随赵昚坐马车回府。一路之上,赵昚非常高兴,侃侃而谈,虞丰年心里却装着一块石头。赵昚看虞丰年兴致不高,以为他还在为抓捕杀人盗宝悍匪的事情忧心,便说:
“丰年,不要担心,王焕跟我说了,虽然他叛你戴罪立功,限期一个月捉拿盗宝贼,实际上只是做样子给秦桧和秦龟寿看,就算抓不着也没问题,抓人是他们官差的事情,你我不必理会。另外,事情我和史先生也分析了,栽赃陷害你的一定是秃熊的人,我已经知会王焕,去抓捕秃熊,你就放心吧。总之以后你就跟着我,谁也奈何不了你,闲了闷了你就带着腰牌到处逛一逛,全当散心……”
“多谢王爷!”虞丰年口中道谢,心中却在斟酌:今天的事情要不要告诉赵昚,告诉他的话又该如何措辞?说完之后他会如何看待自己?会不会怀疑我虞丰年已经投靠秦桧?
他一路斟酌,车辆进府,脑子猛一闪念,计上心来,倒不如以退为进,跟赵昚要一个“护身符”,以图长远!
下了马车,他谁也没见,将赵昚拉进书房,摒退一切闲杂人等。
赵昚不明所以:“丰年,何故如此紧张,可是要对我说些什么?”
虞丰年解下披风,露出那个钱袋子:“王爷,你知道这是什么?”
“什么?”
虞丰年将钱袋子解下,“咣当”往桌子上一撂,四五个元宝从袋子里滚了出来。
“银子?你刚从临安府大牢出来,哪里来的银子?”
“哼,这是秦桧让秦龟寿那老小子给我的。”
“秦桧给你银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虞丰年并不回答赵昚的问题,却从靴子里摸出那把匕首“墨锋”,举在头顶,单膝跪地:“王爷,秦桧给我的银子我一两也不要,你赐我的这把匕首也请您收回!丰年求王爷准许我离开,回到深山长伴师父身边。”
赵昚双手相搀,一肚子的疑问:“你到底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我?我需要你助我建功立业,你也说好要帮助我的。”
虞丰年装出委屈的样子:“我是想帮助王爷,可是丰年驽钝,只能耍一些小聪明,不堪大用,若陪在王爷身边,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为什么秦桧要给你银子?”
“……”
“你快说啊……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也怪我,我说好昨天就要把你接出来,可事情并不顺利,父皇对秦桧言听计从,却不听我的,这才拖到今天,怪我不好。”
“王爷,不是因为这个,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今天我差一点死在临安府大牢,再也见不到王爷。”
“竟有此事?你披着父皇御赐的披风,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我的小王爷啊,完全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秦桧和秦龟寿一点也不把皇上的披风放在眼里,还说杀我就像捻死只臭虫!”
赵昚大怒,一拍桌子:“混账!丰年你给我详细说说,秦桧和秦龟寿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虞丰年一看渲染得差不多了,这才将一大早吃断头饭、喝断头酒,以及后来秦龟寿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包括套问密探丫环的死因、收买自己做秦桧的耳目、如何与王焕狼狈为奸审理自己的案子,以及还要派相府的一个歌姬混到赵昚身边的事情,一五一十,毫不隐瞒,详详细细、原原本本讲述一遍。
赵昚听完,眼珠子喷火,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可恶!混账!奸贼!有朝一日,我必杀之……”
而后双目炯炯,盯着虞丰年:“噢……既然秦桧给你钱,看来你答应他要做他的耳目,来监视我咯?”
第33章 信任无价 义结金兰
赵昚在气头上,说了一句气话。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虞丰年要是真的被秦桧收买,哪还会给自己说这些话?不过这句话还是惹恼了虞丰年。虞丰年心说:老子跟你交心交底,你倒真的冤枉我!于是“哼”了一声,语带讽刺:
“小王爷,没错!我不仅收下了秦桧的钱,还答应他们做老贼的耳目,还在秦龟寿的面前说了你的坏话!说你是个**之徒,说你因奸不允杀死秦桧的密探丫环,你杀了我吧。只是以后你要多加保重,万一秦桧老小子再收买了其他人,而他们又比我聪明,不像我这般只知道死心塌地追随一个主子,反过来加害王爷……”
赵昚理亏,连忙赔笑:“……这个这个……丰年,我糊涂了,你要是被秦桧收买了,哪还能跟我说这些话,你别生气,是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而且……‘因奸不允’,哈哈,这谎话说得妙!说得妙!”
虞丰年一听这还差不多。同时打心眼里佩服赵昚:堂堂皇子一会儿还气得火冒三丈,可瞬间竟能心平气和,还放下架子赔礼道歉,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而已,他这心里得有多大的天地?
赵昚说完好话长叹一声:“唉……现在想来,我当初杀死秦桧三个密探实在不妥,怪只怪老贼秦桧,妄图监控所有人!明天!我明天就去见父皇禀明一切,除去秦桧!”
虞丰年连连摇头:“别别别!王爷!要去的话你等我离开临安再去,我还想多活几天,我现在就去收拾行囊马上离开,等我走了,你跟秦桧爱怎么斗怎么斗,要是走晚了,你没事,我一定会被秦桧诛杀。”
“等等,你说什么?秦桧杀你?为什么?你还要走?不行不行,你不能走,我说什么也不让你走!你要帮我除去老贼!”
“我帮你除去老贼?王爷!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可是一来我没那本事!二来,慢说是我,就算王爷您,三五年之内恐怕也难以撼动老贼。你就让我走吧,我真的很怕。”
“你怕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抛头颅洒热血,又有何惧?”
“王爷你误会我了,我怕归怕,可不是怕死,我怕死不得其所、死不得其志,如果像个将军一样,死在阵前,马革裹尸,我虞丰年在所不惜。可多少英雄豪杰,没有死在阵前,却死在谗臣的舌头下,就算是岳少保岳飞又如何?对阵金国建立了不朽的功业,此时却被秦桧关押在大理寺受审,他值吗?若他早知今日,十年前他还会选择为你赵官家的江山卖命吗?
“以前我从没有想到过这些,可经历了今日之事,才幡然清醒,原来权力斗争这般凶险。我不免又想起你我初见之日,那次你给我五百两银子,回头却让史万年去监视我,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王爷您是否信任我。
“您是人中龙凤,心思缜密,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不拘小节,讲究一将功成万骨枯,而我只是浅塘鱼虾,万一哪一天一句话没说好,一件事没做好,招致您的误解,你便将我杀死。若我只是孤身一人还好,万一拖家带口,他们将依靠何人?倒不如眼下就远离富贵,回到深山找我师傅,过一些柴米油盐的小日子,虽不会有富贵,倒也乐得逍遥。”
虞丰年着实委屈,也加上能说会道,一番话透出无尽的辛酸,说得赵昚满心愧疚:“丰年,你不要再说气话了,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气我当初不信任你,气我刚才又说错了话,还气我没能及时从监牢里将你救出来,害得你差点儿死于非命。
想了想,背手踱步,仰天长叹:“唉!其实,经此一事,我也备受打击,我从没有想过秦桧的势力已经如此之盛,更没有想到他们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皇子,我说出去的话,人家只当是放屁也差不多,是你让我认识到这一切,你说,要我做什么,你才会安心留下来帮我?
“王爷,我别无所求,只求你的信任!你若用我,便不要被谗言蛊惑,我的衷心天日可鉴。而且,接下来我有一个对付老贼秦桧的长远计划,若得不到你的信任,将无法施行。”
赵昚转忧为喜:“丰年你放心,自打今天,我拿你当我的手足兄弟,你们江湖人讲究歃血为盟,你我今日就照江湖人的规矩,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虞丰年倾诉委屈,原只想要赵昚的一个承诺,发他一个免死金牌什么的。万没想到赵昚作为堂堂皇子,竟然完全放下架子,要与他结成八拜之交,异姓兄弟。
这真是天上掉馅儿饼砸脑袋的大好事。王朝礼教,无非父子兄弟,一个头磕在地上,便能知心换命,要跟赵昚磕头结拜,我的妈呀,二十年后,赵昚登基,我是他结拜义兄,说不定权倾一时,富甲一方,妻妾成群,哇,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
反过来又想:南宋历史上可没有我虞丰年的名字,不知道将来是生是死,要是死的话也不知道死在谁的手里,总之,跟赵昚走得越近,关系越密切,护身符就越多,免死金牌就越硬!
心里美得雨打芭蕉,表面上还得诚惶诚恐,“扑通”跪倒——这几天可跪了好几次了,王朝老礼儿到底不如二十一世纪握手来得方便——跪就跪吧,人家是皇子,将来会成为南宋第一大老板,跪他不丢人。
“王爷,使不得,你可折杀了丰年,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跟您结成兄弟,你是主,我是奴,小的誓死不敢越礼。”
赵昚不管,拽着他出了书房,来到后院祠堂,关上门,焚了三支香递给虞丰年,拉他跪下:“丰年,这是我家宗祠,上面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灵位,最上面的便是太祖爷!你先磕三个头。”
太祖爷那就是赵匡胤!赵昚是宋太祖赵匡胤七世孙。虞丰年一看都进了宗祠了,也就不再推脱,连忙跪倒磕头:“太祖爷爷在上,赵家列祖列宗在上,小的虞丰年你们磕头。”
三个头磕完,赵昚跪在虞丰年的身边:“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孙叩头行礼,今天被秦桧、王焕之流耍弄,才知道我堂堂大宋,奸臣当道,暗无天日。他们还要监视昚儿的一举一动,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多亏了虞丰年,将他们的阴谋告知昚儿。今天,我要在此与虞丰年结为异姓兄弟,福祸相担,生死与共,互相信任,势要铲除朝廷奸党,还大宋河山昌盛安宁,请列祖列宗保佑我们……”
虞丰年一听暗暗吃惊,心说赵昚少年有壮志,可眼下这形势,坏就坏在他的志气上,志气就像**一样,可以有,但不能到处去说,被秦桧和赵构听到,只能适得其反。现在需要做的,不是明志,而是要韬光养晦,得找个机会提醒他。
赵昚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虞丰年也跟着又磕了三个头。磕完头一叙年龄,虞丰年为兄,赵昚为弟。赵昚趴地上又给虞丰年磕头:“大哥在上,小弟见礼。”
虞丰年吃惊不小:“哎呀,我的王爷,我哪敢承受。”连忙一把拉住。
赵昚不依:“大哥,既然行过大礼,以后在外人面前是主仆,私下里你我便是兄弟,我喊你大哥,你喊我兄弟,大哥一定要受小弟三个头。”说完先将虞丰年搀起来,又跪下去,“咚咚咚”,正式磕了三个头。
赵昚一脸虔诚,虞丰年非常意外,也很感动,这不是二十一世纪,这是大宋,不管怎么说,我虞丰年就是个平头老百姓,没权没势没地位,赵昚却是金枝玉叶,他竟然说跪就跪,说磕就磕!堂堂皇子、一代郡王,能做到这一步着实难能可贵。
第34章 隐藏锋芒 顺水推舟
虞丰年连忙将他搀起来:“小王爷!好贤弟!你看得起我,信任我,我就一辈子跟随你,宁愿肝脑涂地,也要帮你铲除朝廷奸党,收复河山,就算我没有岳少保的本事,也一定秉着一颗忠心,为小王爷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
“好,太好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大哥,你现在就帮我想想,我们该怎么铲除秦桧?”
“等等等等,秦桧暂时不能铲除……”虞丰年心说,赵昚今天真是受了刺激,认准了要铲除秦桧,可现在那老小子如日中天,还在上升期,岂能是说铲除就铲除的?何况秦桧还要活十三年呢。只是这些话不方便说给赵昚。
赵昚眉头紧皱:“为什么不能铲除?秦桧的势力已经盘根错节,我屡屡听说,老贼陷害岳飞,说他通敌卖国,眼下岳少保生死难料,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大宋河山必将再次风雨飘摇,你我就任凭秦桧祸害这大好河山坐视不管吗?”
“我的王爷……”
“大哥,没人的时候我就是你兄弟,有什么话你都可以跟我直说。”
“好,那我就直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今天之前,你知道王焕跟秦桧沆瀣一气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秦桧是王焕的妹夫!没想到他们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竟敢欺瞒于我。”
“我再问你,你要铲除秦桧,他身犯何律,法犯哪条?你说他祸国殃民、加害岳飞、通敌卖国,可曾有真凭实据?他写给金兀术的信你看到了?他私下向金国割地赔款了?”
“……你不是说,他收买你监视我吗?我可就此向父皇禀报,治秦桧的罪!”
虞丰年一看赵昚是钻了牛角尖儿了。不管他志气多大,钻牛角尖儿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孩子气,也难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已。不禁摇摇头:“没错,他是收买我,要我监视你?可是你将这些告诉皇上,他能治秦桧什么罪?撸了他的宰相?将他充军发配?不可能吧?秦桧要是不承认,皇上是听你的,还是听他的?”
“……我是他的皇儿,就算不听我的,也总算是个提醒,以后他对秦桧自然会倍加留意,不再重用!”
“此言差矣,就当下而言,皇上还离不开秦桧,还要依仗他,秦桧的才能当朝无人能及,若撸他的官,贬他的职,皇上便无人可用。你平心静气地想一想,我说的话可有道理?”
赵昚沉默了,可不是吗?不管心里对秦桧如何怀恨,今天多么憋屈,可秦桧在父皇赵构心中的地位远不是他们所能比的。沉默已久,长叹一声:“照你这么说,就任由老贼胡作非为吗?”
虞丰年摇头:“贤弟,天下有道,秦桧不会永远逍遥,以前我跟随师父的时候,他曾私下夜观天象,为天下名人卜卦。我师父是世外高人,据他言讲,秦桧十年之内都无法撼动,他将于绍兴二十五年病死!如果我师父说得不错,老贼还有十三年的寿命。”
“十三年?!这么长时间?老天不长眼!”
“是啊!老天不长眼的事情多了,我老师还为岳元帅算过一卦,卦象如何?”
“非常不好!大凶!”
“怎么个大凶法?”
“我师父说,不出意外的话,岳少保不久就将将星陨落!时间就在几天后的除夕夜。”
“什么?不可能吧?”
“我也希望我师父算得不准,愿岳少保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可要万一应验呢?那我大宋岂不是要丧失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真要应验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天道自有定数,你也不必纠结。我对你说这些,无非要你保持一颗平常心,尤其在对秦桧的态度上,我有两句话赠给贤弟。”
“哪两句话?”
“这两句话共十六个字,便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隐藏锋芒、以待时机。”
赵昚不明白。
虞丰年刚要解释,却听外面“喀嚓”一个响雷打断了两人的思绪,不大一会儿竟哗哗下起瓢泼大雨来。这可是冬天,响雷极不常见,瓢泼大雨更难见到。瞬间,屋檐滴水便串成雨帘,滴溅在屋檐下的石头上。那石头年深日久,早已被滴水“凿”出一溜儿水槽。
虞丰年指着那石头说:“王爷,我拿这石头做比,秦桧老贼就如这漫天大雨,他的势力无所不在,你我决不能做那屋檐下的石头,否则再硬的石头也有被水滴凿穿的时候。下大雨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暂避在房间里避其锋芒,再大再猛的雨,总有停歇的时候,等大雨停歇,阳光普照,你我才能出门成就大事。这便是‘隐藏锋芒、以待时机’的道理。
“至于‘顺水推舟、将计就计’,愚兄有一个小小的计策来对付秦桧……”
赵昚眼前一亮,虽然虞丰年才长自己一岁,可为人处世,老成持重,见识也远不是自己所能比。心中更加佩服,追问道:“什么计策,如何‘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虞丰年一笑:“贤弟你忘了?我现在是老贼的一个耳目,只要能取得老贼的信任,我就能将计就计,名义上替老贼监视贤弟你,实际上拿情报做诱饵,关键时刻能倒打一耙,坏了老贼的好事!”
“那怎么才能取得老贼的信任?”
“这个简单,老贼不是要我配合一个叫颜如画的歌姬混到你的身边吗?不用说,他这是一条美女胭粉计,歌姬颜如画就是‘苏妲己’。一来,老贼用美女迷惑你,想把你变成殷纣王,消磨你的斗志,一旦你掉进温柔乡里,便不会再提收复河山、铲除奸党的事情;二来,颜如画会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她都会原原本本告诉老贼秦桧。我的顺水推舟之计,就是从颜如画身上下手……”
“好!”赵昚坚毅的嘴角划出一丝笑意,“我们要怎么做?”
虞丰年附耳低声说道:“顺水推舟之计,当然要顺水推舟才能骗过老贼,等颜如画现身,贤弟你也来个将计就计,真的将自己变成殷纣王便是……”
赵昚会意,哈哈大笑……
正在这时候,门外家人来报:“启禀王爷,大门外有个过路的女子,许是饿昏了,昏倒在咱家门外,请您快去看看……”
赵昚和虞丰年相视一愣:“昏倒的女子?难道是那颜如画上门了?”
第35章 落难女子假落魄 知疼知爱真红颜
虞丰年随赵昚来到府门外,果然有个女子,已被家人抬到门厅之中。见赵昚到来,众人纷纷闪开:“王爷,就是她,走到门口突然晕倒,也不知道是饿的冻的还是病的。”
赵昚一看那女人,衣衫破烂,蓬头垢面,浑身上下被雨水浇得水透,头发一绺一绺盖了半拉脸,也看不清她的长相。大冷的天,女人被冻得嘴唇发紫,面色发青,牙关紧咬。
赵昚看了看虞丰年,那意思——这能是颜如画?要真是她,秦桧这苦肉计未免也太苦了吧?一探她的鼻子,还有气息,并没有昏厥,忙命令家人:“快,快抬到内宅,生火取暖,让丫环给她灌一碗姜汤暖暖身子,再换一身干净衣服。”
“是。”家人七手八脚将女子抬到后宅。家人退出去,几名丫环上手,忙前忙后,有的将火炉子烧旺,有的给女子擦干了身子和头发,换上干净衣服,有的抱来大被子,将女子裹在床上。小丫环又给端来一碗姜汤,撬开牙关,灌女子喝下。
女子只是被冷水浇头,冻饿所致,身子一暖便睁开了双眼。小丫环忙去禀告赵昚:“王爷,救来的那女子醒了。”
此时大雨已停,天空飘起大片的雪花来,赵昚正和虞丰年站在门前看雪,谈论着怪异的天气。听到禀报,赵昚转身要去后宅,却被虞丰年拉住。
虞丰年摇头,赵昚当即会意,冲小丫环一挥手:“你下去吧,好好照顾那位女子便是。”问虞丰年:“大哥,我们不去见见这位颜如画?”
虞丰年摇头:“不妥。你是堂堂皇子、郡王,没有理由去见一个落难的女子,如果她真是颜如画,一定会找理由来见你,也会来找我,我们等着就是了。”
赵昚觉得有理,真要是下驾见她,反倒惹人生疑。“那我就等着,看丞相府的歌姬有什么手段能迷住我。”
“你可一定顺水推舟,得让他迷住……”
“哈哈,那还用说?对了,你自打从临安府衙回来,还没有见过刘飞燕,快回去看看她吧,他们父女俩这两天可没少往我这儿跑,唯恐我不尽心救你。尤其刘飞燕,本来就瘦,可能这两天更瘦了,我让郭王妃陪她,她也魂不守舍,你快去看看,省得她担心。”
“好,我这就去。贤弟一定要记住我们商量的事情,还要注意保密,就算王妃、史万年也不能告诉他们。”
“知道了,放心吧。对了,把你的银子带上。”
虞丰年微微一笑,刚要离开,赵昚又喊他:“等等……去看望雷鸣的事情,多谢大哥了。”原来赵昚已经知悉虞丰年花钱替他邀买人心的事情。
虞丰年一笑,挥手辞别。
……
……
虞丰年断定,颜如画就算再急,眼下这几天也不会有所动作,一定会把目光放长远。自己这几天过得像做梦一样,正好趁机好好休息几天。过两天去恩平郡王府找秃熊,这孙子栽赃陷害,这笔账完不了。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吃顿饭、洗个澡,再美美地睡他一大觉,还有燕儿,两天不见,竟非常非常想她。现在真是,哪天不逗一逗她,不看到她红扑扑的小脸就不踏实。
虞丰年回奔西跨院的住所,老远就看到刘飞燕扒着门框探头往外张望。脚下还有一只黄色的小狗,憨态可掬,围着她跑来跑去。
虞丰年看到燕儿,燕儿并没有看到他,他便从一侧摸过去,猛然蹿出,吓得燕儿“妈呀”一声大叫,小狗也吓得跑出老远。等燕儿看清是虞丰年,小嘴一撇,大眼睛溢出两行清泪,让人看得心疼不已。
虞丰年张开双臂:“来,抱抱。”刘飞燕脸颊绯红,破涕为笑:“公子不要捉弄我。”一扭身进了屋。
虞丰年哈哈一笑,看来这二十一世纪的拥抱礼,这辈子燕儿也接受不了。弯腰抱起那只小狗,跟着进了屋,燕儿忙拉椅子请他坐下。虞丰年问她:“哪里来的小狗?”
刘飞燕说:“郭王妃给我的,这两天你不在,我和我爹非常担心,王爷特意让郭王妃来看我,王妃是一个特别好的人,跟我一样的年纪,人又漂亮又随和,来看我的时候,还带了这只小狗给我,刚满月,瞧它,多可爱,跟你还挺亲!对了公子,衙门里的人可曾为难你?”
虞丰年转了一个圈儿:“你看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还有这个……”虞丰年将那包银子扔在桌子上,“不但没有事,临安府衙还赔偿了这么多银子。去,燕儿,把银子收起来吧,都是你的了,绫罗绸缎、胭脂水粉、金银首饰,想买什么买什么,想怎么怎么花。”
“啊,又这么多银子?”刘飞燕这几天已经被银元宝“砸晕”了,以前挣一个铜板都难得上天入地一般,现在倒好,动辄数百两银子,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可是公子被抓去坐牢,为什么还会有银子拿呢?
“公子,这可真是稀奇的事情,从来没见过谁坐牢还有钱拿的。他们为什么给你钱?”
虞丰年哈哈大笑:“我不说了吗?临安府衙赔偿我的,我没有杀人盗宝,他们抓错人,冤枉我,内心有愧,给我银子,为我压惊。而且燕儿你也看到了,现在咱可不是一般人,是郡王府的座上客,谁敢欺负咱郡王府的人?抓错了就得赔偿,要不然咱找他算账,你说是不?”
刘飞燕半信半疑,抿嘴一笑:“听着不像是真的,可不管怎么说,公子没事就好,这两天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总怕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公子,有没有调查清楚,到底是谁栽赃陷害于你?”
“这还用说,肯定是秃熊,就是上次被我打败的那个大个儿秃子。他打不过我,就搞歪门邪道,等着我的,将来若被我抓住,我饶不了那孙子,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嗯,这样的人确实可恶,该打,应该抓去坐牢,谁让他陷害公子。”燕儿瞪着大眼睛狠狠地说。反正现在在刘飞燕的心里,就只有虞丰年一个人,只要跟虞丰年有仇有气的,那就全都是坏人。她又怕虞丰年吃亏,说到一半,不免担心:“只是公子若要寻仇,一定多找些人帮忙,千万不能再遭人算计。”
她担心的样子,像是女人在担心沙场征战的男人一般,虞丰年真是越看越喜欢。穿越以来,自己孤苦伶仃一个人,燕儿是第一个见到的女孩子,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古道热肠,又聪明伶俐,还知疼知爱,落难之时她替你担心,有了高兴的事她替你高兴,这样的女孩子在大宋朝千里挑一,到了二十一世纪更是万中无一。看来是我虞丰年运气好,能捡到这么一块宝贝,真想搂过来好好亲上一口。
第36章 洗澡戏女|色 耍痞逗婵娟
天色将晚,王府的家人特意将晚饭端到西跨院来。赵昚对虞丰年另眼想看,这些家人丫环都看在眼里,因而服侍起来也特别尽心。刘飞燕特别不适应,她也只算是郡王府的一名小丫环,此时却跟着虞丰年享受起大小姐一些般的阔日子来。
吃喝已毕,家人将碗筷撤下。不大一会儿,七八名丫鬟,拎着大木桶和一桶一桶的热水进来,将热水倒进大木桶里,倒了大半桶,要服侍虞丰年洗澡,说是王爷特意安排的,进了监牢一趟,得好好洗一洗,除一除晦气。
说着就要给虞丰年宽衣解带。都是十五六十七八岁的小丫环,个个都是干净利落的小美女,虞丰年哪里享受着这样的待遇?
“等等,你们这么多人帮我洗澡?”
小丫环们都掩口直笑:“是啊,郡王爷特意安排的,王爷要我们就留在虞公子近前听用,专门服侍公子和燕儿小姐的衣食起居。”
虞丰年望望刘飞燕,刘飞燕蹙着眉头,眼睛瞪得贼大。
小丫环们又要来脱虞丰年的衣服,虞丰年差点儿“屈服”,反正这待遇不享受白不享受,也不用自己花钱,可刘飞燕不干,挡在众丫环的面前:“算了算了,多谢各位姐姐,我家公子由我服侍就好了,你们都去吧,我一个人能行?”话里话外,竟还有些吃醋。
虞丰年暗笑,便附和着说:“是啊,有燕儿服侍我就好了,你们都各自忙去吧。”
众小丫环们不依,说这么回去,王爷会怪罪的。虞丰年安抚她们,“一切由我!告诉王爷,衣食起居也就算了,洗澡这样的事情,有燕儿在就好。”
丫环们这才掩口咯咯一笑,出得门去。
只剩下虞丰年和刘飞燕。虞丰年前世就是个风|流坯子、混世魔王,心里明镜儿似的,男女间的很多事情,越是人多越是碍事,一堆小丫环帮着洗澡,主动权在她们手里,说不定还要被她们调|戏,哪里只陪着一个的好?
虞丰年望着刘飞燕:“燕儿,你把她们撵走了,那你就帮我洗澡吧。”
刘飞燕臊得满脸通红,刚才脑子一热,打发小丫环们离开,此时丫环们都走了,她又后悔起来,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竟然为一个男子洗澡,还要为他脱衣服,为他擦洗身子……太太太难为情了。公子也是,竟然真的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年龄与自己相仿,竟竟竟……一点也害臊。
可自己是公子的贴身丫环,还是自己上赶着、主动要做贴身丫环的,洗澡这事也是硬“抢”下来的,公子有要求,再不好意思那也得做。
“是!”刘飞燕嗓子眼里憋出一个字,点头的时候几乎将脸埋在胸前,心里说不出的紧张,也不完全是紧张,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越是这样,虞丰年越是喜欢,存心逗她:“燕儿,你去把大门关上,再把房门关上。”
燕儿羞赧不已,磨磨蹭蹭前去关门,院门关上,回到屋里一看,“咦?”虞丰年竟已经泡在了大浴桶里,露着**的双肩,一时更加羞赧,心说公子衣服脱得好快。
“燕儿,来帮我擦背。”
“好的,公子。”燕儿嘴上答应,却不动步子。
虞丰年心中好笑,作势擦背,却够不着:“快来快来,帮帮我,我自己够不着……”
“哦……”刘飞燕不敢看,侧着头,闭着眼睛一点一点往前摸,好容易才摸到大浴桶。犹豫一番,一狠心又去摸虞丰年的后背。摸了半天没摸到,睁一目眇一目,偷眼观看,看虞丰年已在桶里换了位置,正望着她笑。
刘飞燕的脸更红了:“公子为何笑我?”
虞丰年说:“你帮我擦背,不看我怎么擦?我长得那么丑吗,你都不敢看我。”
“不是,公子,我没有看过男人的身体……不是,我的意思是……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嗐,搓个背而已,来来来”,说着,已伸手攥住了燕儿的手腕,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
燕儿被抓了手,已然惊叫一声,摸到了虞丰年的肩膀,更是紧张的浑身发抖。这辈子慢说触摸男人的肌肤,就是看一眼也从没有过。擦背这事儿,对她来说不易于偷食禁|果一般,心咚咚咚咚直跳。咬咬牙,狠狠心,闭着眼睛帮着虞丰年擦背。虞丰年心里痒痒的,闭着眼睛享受。
说是擦背,其实就是双肩和脖子下面的一小片儿,燕儿才擦了几下就说:“公子,好了吧,你先洗着,我出去了。”
刘飞燕像等待大赦的小鸟一样紧张,虞丰年望着她疼爱得不得了。从某个角度去想,宋朝真好,这个时代,姑娘都是纤尘不染的净土。
“等等,别走啊!”
“公子还有什么事?”
“你帮我洗了,该轮到我帮你洗了。”
“啊?公子你……你不可以。”刘飞燕几乎惊叫起来。
虞丰年则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怎么?不行吗?你帮了我,我也要帮你。”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
“你放心,我也只帮你擦背,闭上眼睛不看你。”
“那也不行,公子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虞丰年几乎憋不住要笑出声来:“可是我不想欠你的人情啊,你帮了我,我理应帮你的。既然你不让我帮你,那这样吧,你挑一样,要么,你让我帮你擦擦背,要么我就帮你……洗洗脚吧,挑吧。”
“我不要挑,我服侍公子理所应当,怎能让公子帮我洗脚!”
“不洗脚,那就擦背!我帮你擦背!”
“公子你……无赖!女孩子的肌肤怎么能让男人看呢?女人的脚更不能……”
“有什么不能看的,你的手我不是看到了吗?手和脚又有什么分别,你挑一个吧,到底是擦背还是洗脚?……放松放松嘛,其实没什么的,在我的家乡,擦背洗脚这种事情都是很常见的,还有桑拿、按摩呢?”
“你的家乡竟然……我不懂你说的这个,总之……”
“快点啦,再不配合,我可要用强了,我可要站起来了……”虞丰年说着,竟然抓住了刘飞燕的手,让她无法挣脱,作势起身。
“不要!洗脚洗脚洗脚……”刘飞燕使劲儿侧头、紧闭双眼,唯恐虞丰年真的赤条条地站起来……
第37章 为燕儿洗脚 赢少女芳心
自从跟了虞丰年,刘飞燕算是真长了见识,男人都高高在上,哪有男人为女人洗脚的道理?不洗还不行。还有他说的什么,在他的家乡,男女可以在一起洗澡,可想互相洗澡,还什么桑拿、按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燕儿,你答应了!”
刘飞燕侧着头闭着眼频频点头:“答应了答应了,公子你不能站起来,你要站起来,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好好,你睁开眼睛吧,我不站起来。”
刘飞燕还是不敢睁眼。
“快睁开眼睛啊,要不然怎么洗脚?”刘飞燕这才睁眼,看虞丰年果然还在浴桶里坐着。
虞丰年说:“去,把那张八仙桌子拉过来,靠着浴桶!”
“公子做什么用?”
“我让你搬,你就搬,去去去!”
“好。”刘飞燕也不知道虞丰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将八仙桌拖了来,靠着浴桶,八仙桌比浴桶略高。
虞丰年嘿嘿一笑:“去坐到桌子上去。”
“坐到桌子上?公子,女孩子家怎么能坐在八仙桌上?”
“那有什么,你就是坐在房顶上也没关系。快快快,坐上去,把脚伸进来,这样,我就可以边泡澡,便帮你洗脚了。”
“啊?”刘飞燕面露难色,心说我家公子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公子啊,燕儿不想让你帮我洗脚。”
“为什么?”
“因为我的脚很丑,我自小家里贫穷,要下地干活,所以父母不许我裹脚,所以燕儿长了一双大脚,天足,丑死了!”
虞丰年这才记起来,是啊,从北宋开始,宋代士大夫阶层普遍裹脚,以小脚为美,苏轼那老头吃饱喝足闲得蛋疼,全天下第一个专为缠足做过一首《菩萨蛮》:“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跌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缠脚在上层社会流行开来以后,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子想学却没有条件,但普遍以大脚为丑,燕儿便是这样,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虞丰年当然不以为然,真要面对一个缠脚的小姑娘,我的妈呀,心里多膈应。
“燕儿,你觉得天足丑,我却觉得天足最好。我们家乡从来没有人缠脚,女孩子可以赤着脚在沙滩上走来走去,吹吹海风,晒晒太阳,连衣服都不穿的。”
“又说你们家乡,我觉得公子的家乡一定是天底下最最奇怪的地方。”
“哈哈,那倒是,不过我们家乡人看临安这里的人也觉得处处奇怪。反正千万不要缠脚,缠脚实在太丑了,而且燕儿你知道男人为什么让女人缠脚吗?因为女人缠了脚,走路也走不快,什么也做不了,男人就可以把妇女禁锢在闺阁之中,对她们的活动范围加以严格的限制,让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一而终,这样,男人就可以独占她的贞|操,其实这是对女性的迫害。”
刘飞燕更加不解:“可是,女人从一而终……不是天经地义、理应如此吗?”
“这个……对对对,是是是……扯远了扯远了,不说这个。快去坐到桌子上去。”
“……”
“快啊,要不然,我站起来把你抱上去。”
“不要公子,我坐我坐。”
刘飞燕被逼无奈,只好脱了鞋子,坐到八仙桌上,将一双脚伸到浴桶里。可自始至终,她都将头扭向一边,小脸儿像一张红布一样。虞丰年一本正经地将她的裤腿挽起来,又帮她将布袜脱了,露出一双修长的小脚。
多漂亮多精致的一双脚啊,线条流畅,色泽柔嫩,这丫头竟然还说丑。“燕儿,往下来一来”,说着抓住燕儿的双脚,轻轻往下一拉,刘飞燕触电一般:“啊……”连忙双手抓住了桌沿。
虞丰年哈哈大笑:“嗐,别叫,哈哈,只是给你泡泡脚,又不是吃了你,别紧张,放松,放松,把脸转过来好吗?我也没有丑到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步吧。”
“公子一点也不丑,只是……”
“只是无|赖了一点是吗?”
“嗯!”
虞丰年哈哈大笑,却再不说话,坐在浴桶里,小心翼翼地为刘飞燕洗脚,那么专注,想在洗一块玉一样。燕儿慢慢放松下来,偷眼去望虞丰年,不禁心中一暖。
男人的头,女人的脚,是不能轻易给人摸的,除非他(她)是你最亲近的人。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一点也不像个举子,而且实在有些无赖,但从没有见过哪个男人像他这样给女人洗脚,对女人这么关怀爱护的。
从她的角度看下去,眼前这个男人更显得英俊,一双脚在他的手里,他如此珍爱,像擦洗一件宝贝,毫无猥琐、淫|邪的感觉。不禁轻轻唤了一声:“公子。”
“嗯?”
“你的家乡,男人都会为女人洗脚吗?”
“那不会,男人都愿意给女人洗澡,只有我这么傻的,才会愿意给女人洗脚。”
刘飞燕“扑哧”一笑:“我是你的丫环,只有我为你洗脚的道理,你为什么要给我洗脚?”
虞丰年哈哈大笑:“我是想给你洗澡擦背来着,你不让啊,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给你洗脚了。”
“公子又在逗我……可是公子,你可知道,就连我爹也没有给我洗过脚的,姑娘的脚是不能随便给男人碰的……”
“那碰了又怎样?”
“碰了,这个姑娘就只能……”
“只能怎样?”
“……只能嫁……只能一辈子跟着这个男人了?”
“啊,这么好?那要是这个男的特别丑呢?鼻子上长了一个大肉瘤,嘴巴像条鱼,一说话还吐泡泡,也跟着一辈子?还有那样的男人,黑人,脸比包公还黑,大白天他穿着衣服站在太阳底下,你都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衣服在哪儿站着,黑成那样,也跟着一辈子?”
“……公子说笑了,哪有那样的人?”
“有!真有!非洲多的是。”
“那……那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这么好!那我明天就把盆端到大街上去,天天给姑娘们洗脚,这辈子得有多少姑娘一辈子跟着我啊……”
“……公子,你……无赖……燕儿跟你说真的……”
虞丰年哈哈大笑,“那这样好了,那我这辈子只给你一个人洗就是了……好,洗好了,你在这儿坐好,我去给你拿擦脚布。”
虞丰年说着,“哗”地从浴缸里站了起来,吓得刘飞燕尖叫一声,可仔细一看,已掩口而笑,原来虞丰年只脱了上衣,下面竟还穿着裤子,出了浴桶、水溚溚走在地上的样子真的好有爱……
第38章 后花园定计 食盒里藏谋
转过天来,天光放晴,却奇冷无比。昨夜下了大雪,落在地上的都化成了水,结成了冰,落在房屋和树木之上的都留了下来,在柔弱无力的阳光下银装零落。
已是腊月二十八,一大早郡王府就已热闹非凡,家人丫环们忙前忙后,都在准备除夕夜的驱傩仪式。所谓驱傩,说白了就是祭神驱鬼、祈求平安的活动,一帮人打扮成神仙鬼怪,跳着傩舞,到御街之上走一遭再回来,此时众人都在制作假面、绣画色衣,宫中还送来了金枪龙旗。
除夕夜,郡王赵昚和王妃郭氏要回到宫中与皇上一起守岁过年,参加宫中的大傩仪式,郡王府的活动,赵昚安排史万年主持,人员、供给也由他来一应调度。
史万年把合府上下的丫环仆人、不当值的护卫全都调度起来,分工部署,让高大魁梧的雷鸣穿金镀铜甲,装大将军;找两个高大的侍卫装门神,其他装判官、钟馗、小妹、土地、财神、灶神、寿星老之类的,足足五六十人。除夕夜郡王府要好好热闹一番。
其实不光郡王府,上至皇宫、高官显贵,下至有钱的地主老财,除夕夜多会搞一个驱傩仪式,所不同的只是仪式大小、人员多少。社会上已经有人做这一门的生意,成立一个驱傩仪式的班子,像戏班子一样,哪家高官显贵的大家族有需要,除夕夜就去他家搞驱傩仪式,挣些应景的银钱。
考虑到虞丰年刚刚进府,又莫名其妙吃了一场官司,史万年就没有安排他的差事。虞丰年吃完早饭闲来无事,这儿瞧瞧,那儿看看,需要的时候就帮帮忙,搭把手。
正满院子转呢,一个家人来请:“虞公子,正找你,王爷有请,在后花园等着呢。”
虞丰年连忙赶奔后花园,花园不小,按照春夏秋冬的手法造景,靠东一眼池塘,是夏天观荷听蛙的地方,此时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冰面上残荷如音符一般。西边一片梅林,正值寒冬,梅香四溢,最为应景。北面还有一片桃李,一片银杏,这是春秋观景的所在,春赏桃花满树红,秋赏银杏一地金,只可惜此时都过了时节,枝叶都已落尽。
花园四周打造了一条连廊,就算是雨雪天气,在花园观景也不会打湿衣服。正中间也有一条连廊,将池塘和梅林联在一起,梅林和池塘中各修了一个凉亭,屋檐翘角,别有风味。
赵昚正一个人站在池塘中的凉亭中,虞丰年前来,打了声招呼:“王爷!”赵昚则喊了声“大哥。”一个喊王爷,一个喊大哥,满拧。两人哈哈大笑。
赵昚望望花园外面,低声说道:“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
“那还用说,是不是跟颜如画有关?”
“没错。那个昏倒府门前的女子正是颜如画,今天一早前去找我。”
“是去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了吧。”
“你一猜就中!没错。”
“她怎么解释昏倒在府门前的?”
“她说祖籍扬州,祖上时代是扬州的茶商,一路逃来临安,不成想在大明山一带遭遇山贼,父母被山贼杀害,马匹车辆、金银细软都被抢劫一空,她骑了一匹快马,马被射伤受惊,带着她慌不择路,才侥幸躲过一劫。逃也逃出来了,马也流血流死了。然后一路坎坷,来到临安,正碰到雨雪天气,又冻又饿,才昏死在府门前。”
“谎话编得还挺圆。”
“是啊,要不是你提醒过我,我真被她骗了。”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啊,我正想问问你,是等着她来接近我,还是我们主动出击?”
虞丰年想了想:“你不能主动出击?就算是主动出击,也得是我来,因为我是秦桧安排的眼线,理应配合颜如画才对。”
“你要怎么办?”
“嗯……你看这样如何?我今天晚上先找个机会接近她,跟她牵上线,然后给她制造一个接近你的机会,不过为了骗取她和她背后老贼秦桧的信任,我们不能让她这么顺利,必须得演一出戏。”
“演戏?”
“没错。我们这样……”
虞丰年趴在赵昚耳边耳语一番,赵昚频频点头,然后哈哈大笑:“真有你的。就按你说的办,你我兄弟好好演好这出戏!”
……
午饭过后,虞丰年拎着食盒,跟着赵昚来到东跨院,颜如画就被安置在东跨院休养,府上专门拨出两个丫环临时服侍她。两人一到,丫环及时通报:“王爷驾到!”
屋子里脚步声响,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慌忙迎出来,飘飘万福:“王爷驾到,小女有礼。”同样是行礼,别的丫环行过礼以后,都不敢抬头,显得那么局促和胆怯。可她不同,行礼之后,落落大方微微抬头,满脸桃花,酒窝含情。
她身材高挑,风摆杨柳一般,故意从左边飘到右边,不走直线,却画了个弧,棉裙裙角飘起来,真如跳舞一样。
“王爷,里边请坐。”颜如画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过看上去更像是要搀扶赵昚,举起葱葱玉手,却并不挨着他,距离掌握得十分微妙,既让人心中一动,又不能想入非非。
虞丰年当时心里就划开了圈圈,颜如画啊颜如画,果真面似桃花颜如画,昨天冻饿昏倒的时候满面泥泥水水,看不清相貌,今日一见,乖乖,不愧是秦桧府上的歌姬,这身段儿,这脸蛋儿,虽然穿的是一身丫环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怎么就那么顺眼?哪像宋朝人,二十一世纪的大明星啊她。
又不免与刘飞燕对比,燕儿有她的容貌,可眉目间的风情却远远不及。秦桧老小子也真是,派这么一个人来迷惑、监视赵昚,真够下本儿的,他怎么就舍得呢?还有,赵昚青春年少,能扛得住吗?
不但虞丰年胡思乱想,赵昚也不免多看了几眼,可毕竟是堂堂的郡王,从小礼教甚严,不敢像虞丰年的眼神那般放肆和毫无顾忌。
赵昚问道:“如画姑娘,身体可曾好些。”
颜如画又飘飘下拜,未语先笑,那小酒窝真迷死个人:“多谢王爷关心,小女子昨天只是冻饿所致,今天已经没有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我已派人去查询打劫你的那帮山贼,若能拿获,必为你阖家老小报仇雪恨。”
“多谢王爷!”颜如画慌忙跪倒,再起身时,竟已双目含泪,那泪流得那么自然,好像刚才的笑都是装出来的一样,这泪才是伤心所致,只是一直在强忍着。
好演员啊!虞丰年心说,要在前生,这个颜如画就是个人精,拍电影能拿影后!我得自我介绍一下,让她知道,我就是秦桧老小子派在郡王府的卧底,牵上线以后才方便联系。
想到这里,便把手里的点心盒子放在桌子上,说道:“姑娘快别哭了,有我家王爷在,一定替你主持公道。王爷还说了,姑娘有什么需要,可随时提出来,王爷不在的话,也可以找我。这是王爷特别关照给你送的点心,本来八样,眼下只有六样,剩下的两样厨房正在做,等晚上做好了,我再给你送过来。”
“多谢王爷!王爷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来世愿结草衔环报答王爷。”又望了望虞丰年,问赵昚:“王爷,小女子还不知道这位公子是……”
赵昚连忙介绍:“哦,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的手下,也是我的兄弟,姓虞,大号虞丰年,他说的不错,如果有什么需要,不方便找我的话,可以直接找他!”
“多谢王爷,小女子记下了,也多谢虞公子!”
“不用客气!一定要尝一尝!下面的一层,比上面一层好吃。”虞丰年说着,故意拿身子挡住赵昚的视线,拍了拍点心盒子。
这个动作颜如画看得一清二楚,心领神会。
第39章 虞丰年再送点心 郡王府选拔嫦娥
待赵昚和虞丰年离去,颜如画将食盒搬去里屋,将上一层拿下来,露出下面的糕、酥、卷、饼,一一掀开来,果然见一个蝴蝶卷子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拿出来一看,上写着六个字,“点心定更送来”。心中了然,噢,原来那个姓虞的就是丞相的眼线,今晚他要来了,正好交办他一件事。
进入定更天,忙碌了一天的郡王府慢慢安静下来,门厅下的火炉边围着两个值夜侍卫,正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两名巡夜的护卫扛着长枪,边走边聊。
虞丰年拎着一个食盒,哼着小曲儿,去往东跨院,正好被两名护卫看到。虞丰年跟赵昚走得近人人看在眼里,护卫当然不敢怠慢,慌忙打招呼:“这不是虞大人?您这拎的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好吃的!点心!你们想吃啊?”
“嘻嘻,那当然想吃。”
“滚蛋!想吃也没你们的份儿!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口水都把裤子打湿了,这是王爷特意给一个人留的!”
“谁啊?谁这么大的谱儿让王爷挂念?”
“谁?”虞丰年努努嘴,“呶,住东跨院那个,你们还问吗?”
“噢噢噢……明白明白,不问了不问了,也难怪,都是妈生父母养的,人家咋就长得那么又勾勾又丢丢?”
“去去去……巡逻去吧你们……”
虞丰年应付几句,拎着食盒来到东跨院,到了门前,看里面透出微微的灯光,双指叠扣,轻轻敲门:“颜姑娘,点心来了。”
“放那儿吧,我一会儿自取!”
什么什么?放那儿吧?自取?这什么情况?装糊涂?还是特别谨慎,怕我骗她?我还得自证“清白”先,于是压低了声音:“姑娘,我还是帮你送进去吧,还要把白天送来的食盒带走,顺便问问你,是相府的‘秦点心’好吃,还是君王府的‘赵点心’好吃。”
一说这话果然奏效,房门“吱呀”一开,虞丰年闪身进了门,故意将房门大开,大声说道:“颜姑娘,王爷送你的点心可口吗?”
“可口可口!”颜如画一边大声回应着,一边上下打量着虞丰年,低声问道:“你就是秦龟寿说的那个人?”
虞丰年压低了声音:“没错!就是我,秦管家让我帮你接近赵昚。”
“可有办法?”
“有!正好有个机会!王府驱傩仪式上有一个‘嫦娥’,要在花车上跳舞,可是演嫦娥的那个家里死了老子,回家奔丧了,眼下赵昚和史万年正为人选发愁。我已经给赵昚出了主意,让他明天当众选拔‘嫦娥’,府中所有的丫环都能参加。赵昚觉得可行,所以明天上午他要亲自选人。你不是相府的歌姬吗?这是你的一个机会,到时候你可自荐,我在旁边替你说话……”
“你要我去演傩戏?”
“嗐,你怎么不明白,演傩戏不是目的,目的是让王爷知道你能歌善舞、风情万种。你中间再加点戏,想办法表现表现,难保赵昚不动心。”
颜如画想了想:“这倒是个主意!好吧,你帮着安排就是。”
“好!明天上午,我们见机行事。”虞丰年说完,将食盒中的点心放在桌子上。颜如画高声道谢:“感谢王爷关爱。”却小声说道:“虞公子,相爷让我告诉你,王府中人多眼杂,以后你我接头多有不便,以后每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午时三刻,到鼓楼十字大街见上一面,有事你传纸条给我,由我传送出去。
“还有另一件事,除夕前后,盯紧赵昚和阖府上下的武师、侍卫,如有异常或者接触不明身份的人,及时向我汇报,以防有人勾结江洋大盗,在临安府闹事。”
“除夕能有什么事?大家都在忙着过年,谁吃饱撑的勾结江洋大盗?”
“这个你不必多问,盯紧便是!”
“好吧。”其实,就算颜如画不说什么事,虞丰年也猜个八|九,一定与秦桧老贼要害岳飞那件事有关。可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他监视阖府上下的武师。难道这府里还有人要去救岳飞不成?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到时候千万别掉进秦桧的圈套里,要是跑错了地方,去了临安府衙门,那就完蛋了。
……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郡王府前院热闹起来:府上的男男女女都聚在了前院,围出一片空地,搭出一个简易的舞台,赵昚要选拔一个能歌善舞的女子,除夕夜在花车上出演嫦娥。
史万年和府上的管家组织半天,大家只是围观看热闹,敢登台跳舞的寥寥无几,也没人会跳。也是,那年头富人家的女子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会跳舞的也不敢登台!穷人家的女子纳个鞋底子、绣个花儿还行,跳舞一窍不通。
赵昚一看选不出人来,掏出一百两银子,分成十份往托盘上一放,谁敢上台跳舞,当场拿走十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出头之人。那可是十两银子,普通的丫环在府上干一年也就挣个十两银子。五个丫环一看顿时动心,纷纷登台,可银子给了她们勇气,却无法提升舞蹈技术,登台一通跳,群魔乱舞,围观的哄堂大笑,赵昚以手遮脸,惨到不忍看。一挥手,五十两银子发下去,把剩下的五十辆又收了起来:就这“跳大神”的舞蹈水平,发银子给他们糟蹋银子。
点手把史万年叫过来吩咐道:“你告诉她们,会跳的上来,不会跳的给我滚远一点儿,别眼里只盯着银子,上来只会丢人现眼……”
郡王一动怒,一两百人大眼瞪小眼,全都息了声。眼看着今天选嫦娥要流|产,人群外有女子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小女子愿意为王爷分忧。”
声音不大,却像是百灵轻唱,别提有多好听。人群两边分开,粉颈低垂的颜如画羞答答、怯生生地走出来,来到近前,冲赵昚飘飘万福:“王爷在上,小女子学得一点浅薄舞技,愿为王爷分忧!”
虞丰年脸上一喜:“是如画姑娘,你会跳舞?”
“不敢说会,略知一二。”
“来,跳来看看。”
“是!”
颜如画还是那身普通丫环的打扮,红夹袄,红棉裙,道了声“是”,便轻舒玉腕,以右足为轴,娇躯随之旋转,只这一转,便激起所有人的叫好之声。接下来腰肢扭转,玉足流连,裙角飞扬,一二十个动作下来,再看围观的人群,鸦雀无声,有那没出息的主儿,哈喇子都已流满了前襟。就连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虞丰年也看得呆了,不愧是秦桧的歌姬,还是那个问题,老贼怎么就舍得把这样一个天生尤物送来郡王府的?
赵昚也看得呆了——是真呆!不由自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知不觉往前迈出了三四步。颜如画见赵昚如此,心花怒放,慢慢地向赵昚靠拢,突然之间,脚下一软,“哎哟”一声,已倒在了赵昚的怀里。
第40章 颜如画色艺双绝 小郡王怒斥红颜
颜如画当众献舞,一下子镇住全场,郡王府上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看呆了。赵昚开始的时候端着茶盏稳坐在太师椅上,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不由自主往场地中央走,走出去三四步还不自知。
颜如画一边跳舞,一边观察着赵昚,一看赵昚走到了场地中央,不禁心花怒放,忙挪动金莲,一个蝴蝶穿花,绕着赵昚飞了一圈,赵昚端着的茶盏“啪嗒”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即便如此,围观的众人几乎没察觉一般,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翩翩起舞的颜如画。
颜如画笑靥如花,冲赵昚掩口一笑,赵昚痴笑着,忙伸手去捉她的衣袖,一捉没捉住,颜如画已飘到了另一角,旋即如燕子般又飞到了赵昚身边,赵昚慌忙又去捉她,却不想颜如画双腿一软,脚下一滑,“哎哟”一声就要跌倒,赵昚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颜如画就势一滚,已滚进赵昚的怀里。
俩人脸对脸,面对面,颜如画大眼睛一扑挞,已羞得满面红霞,慌忙垂下了眼帘,可眉目间欲语还休的风情却把个赵昚看得神魂颠倒,一时竟不知道拉她起来。
“嗯嗯……咳咳……”虞丰年在赵昚身后掩口咳嗽,赵昚这才如梦方醒,慌忙直起身,将颜如画也拉将起来:“哦哦……好,如画姑娘舞姿优美,真天女下凡,难得一见!史先生,赵管家,你们说呢?”
史万年和管家慌忙躬身失礼:“是了是了,天女下凡,天女下凡,如画姑娘真乃天女下凡,恭喜王爷选中嫦娥。”其他人也随声附和:“恭喜王爷选中嫦娥。”那派头,一点也不像为傩戏选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主角,倒像是选了王妃一般。幸好郭郡王妃今日不在郡王府,去皇宫陪皇后说话去了。
可是,正当大家一片庆祝的时候,门外风尘仆仆跑进来一名探马,远远地撩衣跪倒:“报,禀报王爷,小人有重要的事情奏报。”
赵昚一惊:“是你,情况都打探清楚了吗?快近前来说。”
“是!”探马走到赵昚跟前,耳语许久,再看赵昚的表情,一开始和颜悦色,越往后越面色凝重,到后来,眉毛倒竖,竟恶狠狠地瞪了颜如画一眼。
颜如画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探马从哪里来的?难道发现了我的什么秘密?不自觉望了望赵昚身后的虞丰年,虞丰年也紧皱眉头望了她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静观其变。
探马回禀完毕,退在一边,赵昚盯着颜如画,眼露杀机。众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王爷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管家给赵昚端来一杯新茶,不想赵昚接杯在手,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众人脸上肌肉一蹦,人人噤若寒蝉。赵昚一指颜如画:“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
“是!”两名侍卫一听,不由分手,上前拧住了颜如画的胳膊。颜如画大惊失色:“王爷,为什么?为什么抓我?”
赵昚怒道:“为什么抓你,你还要跟我这儿装糊涂吗?”
颜如画慌忙跪倒:“冤枉啊,小女子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惹恼了王爷!望王爷恕罪!”
“哼!你还要骗我吗?你可知道这名探马去了哪里?”
“小女不知。”颜如画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打鼓,心说难道赵昚在丞相府也安插了眼线,这名探马是从丞相府赶来的,目的就是揭穿我?
赵昚哼哼冷笑:“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这名探马去了大明山,可他多方打听,这些天,根本没有扬州来的商队被打劫,大明山也没有山贼路匪,颜如画,对此你作何解释?”
颜如画脸都白了:所谓祖籍扬州,世代茶商,在大明山遭遇山贼,这些都是秦桧出点子编出来的,万没想到赵昚如此心细如发,竟然专门派人去了一趟大明山打探虚实。这可怎么办?
她不自觉又看了一眼虞丰年,虞丰年神情紧张,看上去心事重重。
她这一犹豫,赵昚又怒斥一声:“说!颜如画,你为什么要欺瞒本本王?”
“没有,小女子没有欺骗王爷,只是……”
“只是什么?哼,我看你就是奸细!”
“奸细……”颜如画的脸更白了,身体也不自觉颤抖起来,可却不知道如何反驳。就连虞丰年也担心起来,心说王爷啊王爷,你演过了,万一颜如画承认是丞相府派来的眼线,以后的戏可怎么唱?你也不瞅瞅,颜如画脸上都没有血色了,还不赶快把话往回拉?你不拉,我帮你往回拉吧。
于是插话问道:“王爷,你怎么看出来颜如画是金国派来的奸细,看她的肤色、言谈举止,可不像金国那边来的人。”虞丰年刻意强调了“金国”两个字,实际上这句话就是说给颜如画听的。
颜如画果然如释重负,看来,赵昚虽然对自己有所怀疑,却怀疑错了方向。“王爷,你冤枉小女子,小女子的确是扬州人氏,确实在大明山遭遇劫匪,他们杀了小女子的父母,险一险害了小女子的性命,请王爷明鉴!”
“胡说!”赵昚依旧怒气冲冲:“你骗不了我,你就是金兀术派来的奸细,刚才看跳舞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你舞姿如此优美,就算大宋王宫里也找不出一两个来,因此我断定,你不仅是金国派来的奸细,还一定是金国哪家王公贵族的歌姬,是也不是?说,你来我府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爷,小女子真的冤枉!我家世代卖茶经商,在扬州是数得着的大户人家,我爹爹宠爱我,自小请来名师,教我习学六艺,张邦昌倒台后,他家的歌姬流落扬州,被我父亲收留,我自小跟随她学习唱歌跳舞,所以才会有如此技艺。王爷,小女子以上所说句句实情,请王爷明查。”
赵昚的表情略略和缓:“果真如此?那……大明山根本没有山贼,这你作何解释?”
颜如画没等说话,一旁的虞丰年扯了扯赵昚的袖子:“王爷,借一步说话。”
赵昚一甩袖子,瞪了他一眼:“借什么借,有话就说在当面,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王爷,我觉得您可能对颜姑娘有所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你难道要替她说话?”
“小的并非要替颜姑娘说话,只是向情向不了理,我看事情有所蹊跷。王爷,能否允许我问探马一个问题?”
“做什?”
“我觉得探马没有跟你说实话。”
“什么?你说探子骗我?他可是我的心腹!”
“不忙王爷,小的先问他几个问题,等问过了再说。”虞丰年说着,一指那探马:“你过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