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7章 疯长的情
禄雅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铺满了整间内室。
瞳孔适应了光线渐渐收紧，禄雅也从朦胧之中回过神来。
想起昨夜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梦，禄雅像是突然回过神一般看向了身旁。
期待和失望同时出现在了禄雅眼中，她看着熟悉的床榻，熟悉的室内摆放，更加坚信了昨日夜里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只是在真的意识到那是一个梦的时候，禄雅却感到无比的失落。
当她意识到自己竟然迫切的希望昨日夜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时候，连禄雅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她的确喜欢顾九天，但喜欢也是分等级的。
禄雅一直以为她对顾九天的感情达不到极致，只是处于平淡的那一种。
淡淡的喜欢，不会勾起她的态度情绪。
可从她知道顾九天很有可能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禄雅的心彻底乱了，然后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原来分寸把控的刚刚好的‘喜欢’突然水涨船高，在她未曾察觉的时候超出了她原本的预料。
缓缓起身，禄雅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桃花将一直守在屋外，听见声音就立刻开门进来，见脸色苍白的禄雅正站在桌面喝水，神情一紧。
“公主殿下！你怎么下床了？快回去躺着！”
禄雅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将杯中的水尽数喝了下去。
“我又没有什么事情，你紧张什么。”
怎么能不紧张？你差点儿就死了！
桃花将很想这么说，但一想到那个人的告诫，他就只是抿了抿嘴没说话。
“我让祁问进来给你把个脉。”
禄雅微微一愣，心道她不是把祁问送回顾府了么？
怎么人还在她府上?
思及此，禄雅的头微微一痛，单手迅速撑住桌面，禄雅这才面前稳住身形。
她记得之前她的确是把祁问送回了顾府，可脑子里却没有去顾府的画面，也不记得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祁问被桃花将拎着来到了禄雅的房间，见禄雅好好的坐在桌前，祁问忙挣脱了桃花将的钳制，走到禄雅面前伸手在禄雅眼前晃了晃。
“还认识我是谁么？”
禄雅抬眸，顺着祁问的手看向他。
“白痴？”
祁问冷哼一声，摆了摆手就向门外大刀阔斧的走去。
“没救了没救了，救不了了！”
祁问才走到门口，就被桃花将给拦住了。
在桃花将凛冽气势的压制下，祁问不情不愿的转身走到了一脸坏笑的禄雅面前坐下。
“人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你这种祸害，必定是要长命百岁的。”
禄雅轻笑，将手搭在桌面上任由祁问替她诊脉。
“那就借你吉言了。”
祁问白了禄雅一眼，神情一沉，静心替禄雅诊脉。
祁问这一次诊脉比以往每一次替禄雅诊脉的时间都要长，长到禄雅感到丝丝困倦，接连打了两个哈欠之后才结束。
“大体上是无碍了，只是药还是要继续吃着的，一日两副，一顿都不能落下。”
禄雅微微一怔，她也没生什么病，怎么就要吃药了？
“祁问，你莫不说打击报复？我这什么病都没有，你平白无故让我吃什么药？”
祁问微微一愣，回头看向身后的桃花将。
桃花将对祁问微微摇了摇头，身体向右偏了偏，示意祁问出去。
祁问立刻会意，转头嬉皮笑脸的对禄雅说道：“这秋日寒凉，你身上寒气重，吃点儿滋补的药对你没有坏处只有好处，虽说我同你有些过节，但在这之前我是一名医者，医者仁心，我又怎么会害你呢？”
趁着禄雅还没回过神来，祁问赶紧起身，生怕再晚一步禄雅会问他为什么突然让她调理身子的事情。
“煎药颇费时辰，我这边去给你煎，待你吃完饭刚好能喝上。”
祁问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内就只剩下禄雅和桃花将两人。
禄雅能感觉到她身体的虚弱和疲乏，这种感觉分明就是大病初愈后的症状。
联想到之前那个梦，禄雅突然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只是这个猜想……
禄雅转头看向抱剑倚在房门口的桃花将，并没有说出来。
这之后禄雅也没再纠结为什么祁问突然让她喝药，只要是药送来了她都会好好的喝下去。
这么配合的禄雅反倒让祁问感到些许不安，趁着禄雅没注意的时候，祁问把桃花将悄悄拉到假山后面。
瞳孔微颤神情忐忑的问道：“桃花精，你说禄雅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啊？那日的事情，她当真不记得了么？”
桃花将没有回答祁问的问题，用大拇指缓缓的顶住了剑柄，剑尖一点点的从刀鞘罢了出来，那刀尖出鞘的铿锵声惊的祁问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冷战。
赶忙上前按下了桃花将的手，刀尖入鞘，祁问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赔笑道：“桃花先生~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桃花将的拇指压在刀鞘上，倒是没有真的再往外拔剑。
“有些事情不该你问的别问。”
桃花将神情冰冷的甩了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祁问打了一个冷战，搓了搓手臂，这才紧随着桃花将走出了假山。
三皇子的尸体被秘密运回了锦安城中，直接被大理寺接手了过去，为防止对方做手脚，在三皇子到达大理寺当天，大理寺就被全面封锁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进入。
因为有彭长老和桑长老两方势力互相监督，反倒是没有办法掺假。
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陌东篱的尸体，仵作一定会如实作答。
禄雅现下要考虑的并不是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陌东篱，而是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她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变，陌东篱只是她选择的一个最为适合的合作伙伴罢了。
若那具尸体不是陌东篱，自然好说。
但若那具尸体是陌东篱的，禄雅也不会让陌九千就如此如愿的登上皇位。
说到底陌东篱不过只是一个身份罢了，他可以是陌东篱本人，也可以是别人，只要禄雅想，任何人都可以披上陌东篱这个身份活下去……
第1008章 来历不明的字条
就在禄雅思量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的时候，牛二在此时将一张纸条交到了禄雅的手中。
禄雅看着面前的纸条，神色莫名，旁人根本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让牛二出去了之后，禄雅看着面前的纸条陷入沉思之中。
桃花将进入书房的时候见了禄雅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便猜到禄雅定然是在为那张字条而忧心。
能送到禄雅手中，那字条桃花将自然是见过的。
只是那上面的内容，桃花将却说不好。
禄雅见桃花将进来，将纸条摊在了桌面上，蹙眉问道：“你怎么看？这字条上的内容你觉得可信么？”
桃花将走近，视线落在那张纸条上，见纸条上赫然写着：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禄雅却明白其中的意思。
如今陌东篱生死不明，甚至对于朝中的大多数人来说已经判了陌东篱死刑。
就算桑长老极力周旋，但如果真的确定那具尸体就是陌东篱，就算桑长老权倾朝野舌灿莲花，只怕也无法扭转局面。
到时两王制衡的局面已破，陌九千一家独大，王位便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禄雅若是有所行动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他命人戴上陌东篱的人皮面具，只要能周旋个一时半刻她就有把握培养出一个真正的陌东篱出来。
虽说只是一个傀儡皇帝，也总要比让陌九千继位的好。
可如今这纸条上却让她按兵不动，所谓坐山观虎斗，观的又是谁。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其中一虎必定是对皇位虎视眈眈的陌九千，那另外一虎呢?
没有了陌东篱，谁还有同陌九千一争之力？
陌忧么？
可陌忧到底是女子，陌九千只要活着，她就没有丝毫继位的希望。
这纸条上的字迹虽陌生，但落笔的笔锋禄雅却很熟悉，正是陌东篱写字时惯常的用法。
这是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说动禄雅。
这也正是禄雅纠结的地方，这纸条带来的消息，禄雅不知道该不该信。
现在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时机，若是错过这个时机，很有可能会就此失去逆转局势的机会。
到时便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成为那砧板之上任人宰割之物了。
禄雅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眉宇之间在不知不觉之中染上了一抹暴戾之色。
桃花将看着禄雅，剑鞘无意识的碰触到了桌角，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伴随着撞击声还有桌面轻微的颤动，禄雅倏然回神，看向桃花将。
“此事公主殿下若是实在想不通，不如听一听别人的意见？”
别人？谁能给她意见?
冯卿自然是不行，在冯卿眼中禄雅是陌九千的人，若是她突然和他说她要帮的人陌东篱，冯卿恐怕要被她吓死。
顾九天？
禄雅微微蹙眉，现在能同她商量此事的人也就只有顾九天这个从始至终的参与者了。
“你不是一直不希望我同墨九天有过多的接触么？”
桃花将不喜欢顾九天这件事情禄雅一直都知道，从桃花将第一次见顾九天时那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态度以及她脑中时不时闪现出的那些记忆，都能推断出这两人之前的关系显然并不融洽甚至可能已经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
谁都有可能劝禄雅去听一听顾九天的意见，但刚刚之前，禄雅绝对不认为这个人是桃花将。
桃花将神情微敛，头转向了禄雅所在的方向，透过浣纱，一道视线落在了禄雅身上。
“我只做利于公主殿下的事情。”
不是冰释前嫌了，而是觉得听取顾九天的意见会对她有利。
禄雅展颜一笑，将纸条小心收进了袖口之中。
“好，那我们就去找顾九天一趟。”
以往登门都需要送上拜帖，提前知会一下对方自己要去，让府上的人在去拜访的日子一定要在家。
可禄雅早已是顾府的常客，更何况此事耽误不得，禄雅绝对去顾府的同时桃花将就已经套好了车。
以往禄雅来的时候顾九天都会在府中，今日却不知道为何，好巧不巧，顾九天竟然不在。
一去一回又要耽误好些时间，禄雅索性便不走了留在了顾府。
祁问自禄雅病好了之后便也不闹脾气回到了顾府，此时听闻禄雅来，便赶了过来。
禄雅也正好有事要问祁问，见祁问出现，难得露出了一抹真挚的笑意。
那双满含笑意的美眸在祁问的眼中无限放大，就在祁问就要迷醉其中的时候从一股冷风倏然吹了过来。
祁问觉得脖颈一凉，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祁问看向对着她巧笑的禄雅，瞬间露出了惊恐无比的神情。
“祖宗！你能别对着我笑么？你这笑我实在是受不起，你还是对我凶点儿吧。”
禄雅看着祁问，心道果然越是出众的人性情越是奇葩？
常人都恨不得所有人都对自己和颜悦色，这祁问倒好，喜欢别人对他凶？
禄雅余光看向自己身边像是根木桩子一样的桃花将，立刻了然，难怪她平日里见祁问和桃花将的关系不错，竟是没想到有这么一层不为人知的原因。
玩笑归玩笑，禄雅自然没忘记此前来的正事。
“你可知道顾九天去了哪里么？”
方才禄雅本想同管家打听的，但平日见了禄雅分外热情的管家也不知是怎的了，今日对她的态度同平时很不一样。
禄雅问他问题的时候他也甚是躲闪，就算管家说了，禄雅也未必会信。
思来想去，这府上她能信任的人也就只有祁问了。
祁问许是因为对于一件事情太过专注，所以对于其他的事情都不大上心，只要稍加诱导，禄雅就能轻易的从他口中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且屡试不爽。
同禄雅预估的一样，祁问的第一反应是摇头。
可惜他演技太差，那躲闪的眼神将他的所思所想暴露无遗。
如此禄雅便更能确定，顾九天不在府上定然是因为什么事情，而且此时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第1009章 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跳
见祁问紧闭嘴巴，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禄雅也不想同他多费唇舌，给旁边的桃花将递了一个眼神。
桃花将立刻会意，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祁问身后。
祁问之前便留了一个心眼，一直站在门边上，就是放着禄雅他们问什么他不能回答的为题，他也好跑路。
当他看见桃花将身形一闪消失在他视线中的时候，祁问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可惜等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身后的大门已经在他身后‘咣当’一声合上了。
甚至祁问如果不是下意识向后躲闪了一步，他的鼻子此刻可能就被夹在那扇紧闭的门扉中间了。
后路被封死了，祁问只好硬着头皮面前堆起笑脸回头看向禄雅等人。
“哈哈哈，这白天关门空气流通不好，容易生病的。”
禄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
“你不就是大夫么？生病了自己医好就行了。”
禄雅双眸微敛，祁问身后的桃花将倏然接近祁问，一直隐在剑鞘中的剑刃倏然而出，祁问只觉得略微有些昏暗的房间中闪过一道寒光，脖颈上的汗毛就被剑刃所散发的剑气激的根根竖了起来。
“桃花大侠！剑……剑下饶命……”
祁问僵硬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激怒了身后的这个煞神，自己的头和脖子就这么分家了。
桃花将阴沉着一张脸，将剑刃紧紧贴在祁问的脖颈上，却又控制的极好，没有伤到祁问半根寒毛。
“老实回答大人的问题，否则后果自负。”
祁问在心中默默嗤之以鼻：要不是老子不能对你们主仆两个用毒！你以为你有机会在老子面前这么耀武扬威么！
可惜，祁问也只能在心里偷偷想想。
那泛着寒光的剑刃可是真真儿的横在他脖子上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波他忍了。
“哈哈哈，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陆大人想问什么就问，我祁问发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知道的都告诉陆大人。”
禄雅嘴角带着一抹邪魅的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祁问对上禄雅的双眸，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心中总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顾九天临行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将他的下落告诉禄雅，如今他被禄雅两人威胁，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自然是要说上一些实话的，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祁问自然没有禄雅能将三分真七分假说出真的本事，同禄雅的视线一对上，祁问就忍不住别开了视线。
禄雅见此，嘴角的笑意更胜。
“顾九天去哪的事情暂且先不急，我现在倒是有一事想问一问祁问先生。”
一听禄雅叫自己‘先生’，祁问脸瞬间向下一垮，想到了某件事情。
“之前拜托祁问先生做的吐真丸不知道祁问先生做的如何了？”
当初祁问在禄雅的蓄意刺激之下一口答应要帮禄雅做吐真丸，祁问虽然平时油腔滑调有时还有些不大靠谱，但凡是事关医术之事，祁问却是一个极为谨慎且重承诺的人。
既然答应禄雅会做吐真丸，祁问就一定会做。
禄雅府上药材有限，一开始祁问的进展并不顺利，好在禄雅将他带回了顾府，这里可是他的老巢，什么药材他找不到，进展突飞猛进，吐真丸已经于前几日做好了。
他早已将吐真丸装好了，只待交给了禄雅完成自己的许诺。
可是现下，这吐真丸拿出来未必是好事……
“这……这吐真丸如今尚……”
祁问本想推诿说吐真丸还没有做好，不料禄雅却好像是一早就已经算好了一般，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看向祁问道：“啧啧啧，没想到一介神医也不过如此，看来神医之名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既然祁问先生没能做出吐真丸，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去找别人做了。”
祁问一听，瞬间便怒了。
“你说谁浪得虚名，实话告诉你，那吐真丸我早就已经做好了，现下就在我的药庐之中，不过是区区吐真丸罢了，比它更难的药老子都做过！”
禄雅微微垂眸，眼底闪过了一抹奸计得逞后的笑。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如我们就一起去先生的药庐看看，这药到底是不是确有此物。”
祁问被禄雅的话激的暴怒，身后的桃花将一松手，祁问便首当其中的向外大步跨了出去。
“哼，去就去！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么在！”
禄雅缓缓起身，随着祁问一起离开前厅，在禄雅桃花将身边的时候，禄雅有意看了桃花将一眼，桃花将心领神会，身形一轻转瞬间就已经消失在了屋宇之间。
祁问怒火中烧，走路的速度比平日里快了很多，可禄雅却一直保持着十分优雅的姿态不急不缓的跟在他身后四五步的距离上。
这个距离，即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又能在有突发情况的时候即使出手。
顾九天虽然离开了顾府，但他训练的暗卫却并没有全数离开。
顾九天行动在明，只能带他们之中最厉害的暗卫走，剩下的安危则被留在府中待命。
禄雅曾经出入顾府多次，这些暗卫虽然平日里都处于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但凡是同顾九天有接触的，他们都必须了解从而掌握其动态。
这些人知道这位叫陆崖的大人同顾九天走的近，顾九天也对他很是特别。
但这些也只允许他们在顾九天允许外人踏足的地方让禄雅行动，一旦禄雅踏足顾九天指出的禁区，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起初在禄雅和桃花将将祁问挟持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想动手的，后来见禄雅和桃花将身上并没有杀气，这才决定先按兵不动。
禄雅随同祁问前往药庐的时候他们正藏身于暗处悄悄观察着禄雅的行动，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从前厅到药庐这短短的一段路中，禄雅竟以目光准确的寻找到他们藏身的方向。
明明他们距离禄雅那样远，却能感受到她鹰隼一般的目光……
第1010章 第一位试药人
隐身在暗处的暗卫在被禄雅的目光锁定的同时都觉不约而同的感到后脊发凉，身后阴风阵阵，好像随时都会有一个人拿着一把刀从后面抹了自己脖子。
禄雅收回视线，嘴角微微上扬，落在这些人眼中这抹笑意却带着一抹得意。
众人互相看了身旁的人一眼，都觉得禄雅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没有一个人萌生退意，反倒更加谨慎的盯着禄雅。
禄雅大致摸清了顾九天府上暗卫的数量和分布，暗暗记在心中。
其实这些暗卫的气息隐藏的不错，只是禄雅的天道之力高出他们太多，这才轻易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相比于自己那个漏洞百出的府邸，顾九天的府邸被这些暗卫保护的固若金汤，想来若是顾九天不愿，他这府邸只怕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
这也就变相证明，顾九天在府中之时是安全的，他是自己走出府的。
“到了，这里就是我的药庐。”
禄雅被祁问的声音拉回了思绪看向前方，一个独立的院落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之前禄雅未曾来过此处，没想到顾府在如此偏居一隅的地方竟然这样的地方。
用手臂粗细的木头围起的栅栏圈出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地方，两侧种植着许多的植物，放眼望去足有十多种，种植的井井有条，一看就是精心照料着的。
祁问推开木质的栅栏门，带着禄雅进入院中。
路过一片药田，前面有一片开敞的空地，上面摆放着许多的架子，一层一层摞放着巨大簸箕，里面放置着各种各样的药材。
浓郁的药草味萦绕在禄雅鼻尖，混合着淡淡的苦味，总是容易让人回忆起不好的画面。
禄雅摸了摸鼻子，将那股苦涩的味道挡去了一些，随着祁问一同进入了茅屋之中。
禄雅步入茅屋，一股更加浓郁的药草味扑面而来，禄雅认命的放下手，任由味道钻入自己的鼻腔。
茅屋之中的空间不小，只是大多都被一摞又一摞的药材占着，靠着墙边的地方摆放着很多外面药堂里的那种带抽屉的架子上面标注了许多药材的名字。
除却这些，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很是简单。
虽说这屋内的摆设有些杂乱，但祁问却深知各处都摆放了什么东西，乱中有序，倒是同祁问给人的印象截然相反。
禄雅本想再仔细看看屋内的陈设，却被祁问毫不留情的拦了下来。
“你就站在此处吧，莫要踢翻了些什么毒药一类的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见祁问神情难得如此认真严肃，禄雅将迈出去的脚步果断收了回来。
确定禄雅没有再往里走的意思，祁问转身径直走到靠近里侧的柜子前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褐色的药瓶。
这药瓶禄雅并不陌生，似乎是祁问特制的，禄雅曾在祁问身上不止见过一次。
只是这些药瓶上什么都没有标志，也不知道祁问到底是怎么进行区分的。
祁问将药瓶交到禄雅手中，闷声闷气的说道：“这就是你要的吐真丸，莫要在诋毁我的医术了，若是你再敢诋毁，我当真对你不客气了。”
褐色的药瓶在透着粉嫩的指腹间翻转了两下，禄雅抬眸看向祁问笑问道：“我怎知你不是骗我，随意拿一瓶药出来便说是吐真丸？”
祁问这辈子最不能忍的就是别人质疑他的医术，见禄雅竟然质疑他，当即便变了脸色。
“这药是不是真的，你找人试一试便知道了。”
禄雅嘴角微微上扬，微微低垂的眼帘下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
“昨日我听桃花将说，祁问大夫之所以会留在我府上是因为垂涎他的厨艺，赖着不肯走，可有此事？”
祁问一慌，矢口否认。
“怎么可能！他胡……”
‘说’字刚要出口，祁问就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有什么东西射入了他的嘴中，嗓子一噎，本能的向下一咽。
祁问双眸倏然大睁，第一时间想到用手指去抠嗓子想将吞下去的东西呕出来。
可惜，他能想到禄雅自然也能想到，在祁问刚一有所动作的时候就瞬间出手点中了祁问的两处大穴。
祁问动作倏然一滞，被定在了当场。
禄雅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对祁问得意的笑了笑。
“祁问先生对自己的医术如此自信，那便用自己试一试这药的药效到底如何吧。”
祁问现在想骂人，他就知道禄雅这个时候向他要吐真丸就没有什么好事。
“陆崖，好歹我也救了你不止一次了，能不能别做的这么绝？”
“不能。”
禄雅缓步走到桌前，双眸微沉，脸上的笑意瞬间消退。
“顾九天去哪了。”
禄雅不想浪费时间，直戳了当的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祁问瞬间呡住了嘴巴，一副誓死都不说的模样。
祁问自行医以来从没有像此刻一般如此期盼着自己的医术不要这么好，可惜，在他精湛的医术面前，就连祁问自己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渐渐的将祁问的嘴缓缓掰开，祁问的唇齿微微颤抖，足可见他拼死抵抗的决心，但吐真丸的药效却也不可小觑。
最开始祁问只是发出了几声模糊的单音，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断断续续的语句从祁问的嘴里溢了出来，最终形成了一段流利的句子。
“顾九天被陌九千的人带走了。”
陌九千？
这段时间以来陌九千一直都没再找过顾九天，外界一度传言是顾九天得罪了陌九千，让昔日二皇子身边的这位大红人一夜跌下了深潭。
更有甚者说是因为禄雅的出现，才让顾九天失了‘宠爱’，如今成了一颗弃子。
外界揣测者众多，只有禄雅等人清楚，是顾九天主动远离了陌九千，不再受其驱使。
原本禄雅以为陌九千已经把顾九天视为弃子，却没想到陌九千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顾九天。
“你可知道陌九千找顾九天所谓何事？”
祁问整张脸褶皱成了一团，嘴却根本不受使唤的开口说道：“似乎是为了三皇子之事。”
第1011章 不能离开
如今这种情况，陌九千会突然找上顾九天定然是为了陌东篱之事。
只是让禄雅不解的是，陌东篱的事情又同顾九天有什么干系？
难道是陌九千已经确认陌东篱还活着，让顾九天去暗杀他么？
各种猜想在禄雅脑中不断变换，却没有一种设想能让禄雅有理由去佐证它。
到底是什么？
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的敲击，越来越快的速度体现出禄雅此刻焦躁不已的心情。
祁问用余光看着盯着那在桌面上敲击已经渐渐化为道道残影的手指，冷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流。
“陆……陆崖，你冷静一点儿，没准陌九千只是找顾九天叙叙旧，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敲击的声音戛然而止，祁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禄雅豁然站起身，站在祁问面前抬手一扬，祁问心道完了，这下真的要凉了。
身上被大力的点了两下，祁问觉得身上一松，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退了一步。
他竟然能动了！
禄雅转身走出了房子，把祁问丢在了原地。
祁问怔怔的看着禄雅远去的身影，见禄雅向府外的方向走去，这才匆忙回神追了上去。
禄雅叫上桃花将就要往府外去，还没走到府门口就被祁问给拦了下来。
在祁问出现的同时，桃花将向前一步将禄雅护在了他身后，利剑出鞘，横在了他和祁问中间。
祁问倏然刹住脚，抬眸看向对面一脸淡漠的桃花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如此淡漠的桃花将，也是桃花将第一次在他面前拔剑。
以往打闹归打闹，桃花将最多也只是露出一截剑刃威胁威胁他，却从来都未曾对他动过杀心。
可就在刚刚，祁问在桃花将身上感觉到了杀意，他能肯定，如果他再往前一步，桃花将会毫不犹豫的对他动手。
祁问稳了稳心神，视线越过桃花将看向他身后的禄雅。
“陆崖，顾九天临走之前交代过我，若是你知道他去了陌九千处，让我一定留下你。”
禄雅微微蹙眉，看向祁问问道：“为什么？”
祁问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吐真丸的药效还没过，祁问说的只会是真话。
他是真的不知道顾九天到底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祁问不知道，禄雅却知道。
禄雅上前一步，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暴增数倍。
“让开。”
祁问被禄雅的气势惊骇住了，向后倒退了数步，举起手简简单单的打了一个响指。
一瞬间，守在府门口的侍卫将大门紧紧合上，与此同时，府内四面八方突然发出声响，一个个身穿黑衣面覆黑布的人瞬间出现在禄雅和桃花将周围，将他们两人围在了正中央。
祁问躲在这些人后面，满怀歉意的说道：“陆崖，对不起。这是顾九天的命令，今天你一定不能离开这里。”
禄雅双眸深沉，如柔荑一般的五指抚上了腰际。
软剑顷刻出鞘，杀意瞬息涤荡而出。
在场的暗卫以及祁问心中不由一紧，若是方才他们同桃花将对立之时心中还尚有几分胜算，现下面对禄雅却有些不大确定。
禄雅轻移莲步站在了桃花将身畔：“莫要伤及他们性命。”
这便是禄雅最后的底线了。
桃花将点头，两人颇有默契的在同时出剑。
剑影覆叠，暗卫同禄雅两人瞬息之间便缠斗在了一起。
很快，孰优孰劣便已然得见分晓。
只见禄雅几个起落之间，便有四五名暗卫失去了行动能力，桃花将也不甘示弱，转眼之间，数十名暗卫便被禄雅和桃花将解决了个七七八八。
两人出手都极为有分寸，只是让那些暗卫失去了行动能力罢了。
祁问看着倒地不起的暗卫，心知若是他不出手今日定然是拦不下禄雅两人了。
想到顾九天临走之前的嘱托，祁问咬牙，伸手在袖口中一探，于暗卫的掩护之下瞬间欺身上前。
他自知自己天道之力低微便专攻了疾行之术，方便遭遇事情的时候逃跑，在速度上虽与禄雅这等高手略有察觉，却胜在没有任何声息。
此时禄雅同桃花将两人正专注于对付暗卫一时之间没留意到一直站在边缘处的祁问已然不在原地。
眼前的暗卫被禄雅击倒的瞬间，露出了身后一直隐藏分气息的祁问。
禄雅微微一怔，手中软剑向旁边偏侧了半分。
祁问趁此间隙，手中的药粉瞬间挥洒了出去。
那药粉见风化雾，禄雅冷不防的吸了一口，瞬间便觉得原本清明的脑子变得混沌无比，视线也变得混沌不轻。
身形略一踉跄，险些栽倒。
“祁问，你竟然对我用药？”
祁问满脸愧疚的看向禄雅，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禄雅只觉天地忽而旋转，周遭的一切渐渐归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祁问手疾眼快，上前一步接住了倒下的禄雅。
桃花将余光一直紧盯着禄雅，见祁问突然出现在禄雅身边之时便心知不好，可那些暗卫为了配合祁问的行动，一个个如同不要命向桃花将逼来，桃花将双拳难敌四手竟是眼睁睁的看着禄雅昏了过去。
“祁问！”
桃花将大喝一声，气息陡然一般，衣袂无风自动，凛冽的杀意让正欲逼近他的暗卫竟是莫名升起了一种逃跑的念头。
祁问扶着已经失去了意识的禄雅，目光触及远处浑身萦绕着骇人杀意的桃花将，神情深沉，与往日里那个嘻哈贪嘴的祁问竟是全然不同。
“我方才放出的是毒粉，我做的毒只有我能解，若你不想让她出事，便放下手中的剑。顾九天只说要留下你们，他们自不会伤你们，三日之后我便会给她解毒，放你们走。”
虽隔着一层浣纱，祁问却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桃花将凛厉的目光。
那视线像是一把把薄如蝉翼的小刀，一点点的切割着他浑身的血肉。
暗卫围在桃花将身边，时刻防备着他突然反击。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祁问此次劝阻无果的时候，桃花将却倏然扔了手中的长剑……
第1012章 士别三日
长剑落地，置地铿锵。
所谓的暗卫心中皆松了一口气，唯独祁问心中一紧。
兵戈即起，此番过后，他与桃花将与禄雅，恐怕再难回到从前。
暗卫们见桃花将放下武器，纷纷上前想要拿下桃花将却被祁问喝住。
“不必如此，他不会再闹事了，你们下去吧。”
暗卫们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收回了武器，转眼的功夫，方才挤满了人的前庭便只剩下禄雅三人。
桃花将上前，从祁问手里将昏迷的禄雅接了过来。
祁问微微垂眸，将眼中情绪全部隐在微垂的眼帘之下。
“我带你们去房间。”
桃花将什么都没说，可那周身逼人的寒意却让祁问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冰冻凝固了。
禄雅睡了三日，这三日她睡的很是安然，外界一切纷纷扰扰都未曾打扰到她半分。
第四日清晨，迎着和煦的阳光，禄雅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日，换做别人怕是会觉得浑身僵硬，禄雅却觉得通体舒畅，周身疲惫全消，说不出的轻松。
桃花将似是一早便知道禄雅会醒一般守在外间，听闻内室有声响推门走了进来。
禄雅坐在床榻边，灵台清明，当日所发生的种种她记忆犹新。
见桃花将进来，禄雅问的第一句便是：昏迷了几日了？
“整整三日了。”
这三日桃花将寸步不离的守在禄雅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禄雅身侧半分，犹以祁问最甚。
禄雅抬眸，迎着温暖的阳光抬眸看向外面的天空。
喃喃道：“已经三日了么？”
初醒的禄雅神情很是从容淡定，相比于那日的急切，如今却异常的平和。
“这三日，顾九天可回来过？”
“未曾。”
禄雅心道果然，顾九天费了这么大周折，不惜出动暗卫和祁问也要将她留下，定然是在预谋什么大事。
门外传来声响，就算禄雅不去开门查看也知道，门外之人是谁。
理了理被压的有些褶皱的衣物，禄雅缓缓起身走到桌前坐下。
“让他进来吧，我有事问他。”
桃花将气势陡然一寒，隐隐还有些怒气散发出来。
禄雅有些微微诧异的抬眸看向桃花将道：“你莫不是还在同他置气么？”
“没有。”
见桃花将回答的这样干脆利落，禄雅便知道，他定然是口是心非，说‘没有’便就是有。
“你也莫要怪他，说到底他也是为了我们好，当时我若是冲动行事，定然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若是没有他拦着，此刻我怕是不能安然坐在这里同你讲话了。”
道理桃花将自然是懂的，就算他当时想不明白，这三日也足够他想明白捋清整件事了。
只是有些嫌隙一旦产生，就没有那么好消除了。
就算他此刻心中对祁问没有怒意，可一想到他明明就在禄雅身边却让禄雅中了祁问的‘暗算’他就难以平静。
桃花将知道，他的怒意多半是对他自己的，祁问不过是受到牵连罢了。
见桃花将不发一言的走了出去，禄雅摇头轻叹了一声。
有些事情别人说上千句万句，都不如自己想明白。
祁问被桃花将带进来的时候就一直低垂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不敢抬头看禄雅。
“士别三日，祁问先生过的可好？”
祁问悄悄瞥了禄雅一眼，见禄雅面色平静，不像是要责怪他的样子，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拖陆大人的福，还好……还好……”
禄雅抬眸看向祁问，问道：“顾九天临走前可交代你什么话了？”
祁问点了点头，说道：“除了让我一定拦下你之外，顾九天还交代，若是他三日后还没有回来，让我将这块令牌交予你。”
祁问在袖口一掏，将一枚原型的令牌放在了禄雅面前的桌子上。
禄雅垂眸看向那令牌，上面的图样极为简单，中间印着一个‘令’字。
“这是号令府中暗卫的另外，顾九天交代，若是他三日没回来，让你不必去寻他，将府中暗卫连同我一起带到你府上即可。有这枚令牌在你便能调动府上所有暗卫为你所用，这些暗卫自入府开始便被训练听令调遣，他们只认令牌不认人，只要你手握令牌他们就不会有异心。”
禄雅垂眸听着祁问说话，指腹细细描绘着那令牌上的图案。
她亲眼见识过那些暗卫的实力，当日禄雅虽不打算伤及他们性命，但手下却一点儿都没留情。
那些暗卫在尽量不伤及他们的情况下还能同她和桃花将周旋那么久，可见实力定然不俗。
顾九天把这样一支暗卫交予她，便是将他自己最后的退路截断了。
此去……怕是报了必死之心……
五指缓缓收紧令牌，触手一片冰冷。
这东西虽是他的，却没有他的温度。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人心中生不出半分欢喜。
“我知道了，你出去告诉他们吧，今晚子时自去陆府吧。”
祁问应了一声‘是’，悄悄的看着禄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禄雅将令牌收入怀中，缓缓起身：“你去命人准备马车，同我一同回府吧。”
禄雅说的是‘回’不是‘去’，虽只是一字之差，却让祁问莫名的感到温暖。
朝中因为陌东篱身死一事人心惶惶，两派中人势同水火，也无人有暇顾及禄雅和顾九天为什么几日都没上早朝的事情。
冯卿倒是来到禄雅府上几次，却都被牛二告知禄雅不在府上。
他不信邪的在府上待了几个时辰，见禄雅当真不在府上，便知禄雅定然是有什么事情，也就日日来问问。
冯卿如前几日一样下了早朝便直接来禄雅府上问问，正巧见着马车停在陆府门口，禄雅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冯卿心中一喜，隔着老远大喊道：“陆崖！陆崖！”
禄雅听见冯卿的叫喊声回头看了过去，见冯卿一路跑了过来，脸上的神情又是担心又是欣喜。
之前他日日都能见到禄雅倒没有什么感觉，此番禄雅无故失踪了三日，冯卿却日日牵绊的紧，茶饭不思甚至有些患得患失，找了大夫来看，竟说他这是相思之症……
第1013章 相思成疾
“陆崖！你这几日去了哪里，可让我好生担心。”
禄雅轻笑，见冯卿额上沁了一层汗珠，便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方丝帕递了过去。
“我人就站在这里，莫非还能跑了不成？看你急急忙忙的，别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擦擦汗，有事进去说吧。”
陆崖手攥着禄雅给他的手帕，憨笑着点了点头。
“好好好，你去说。”
所有人包括禄雅都没注意到，冯卿将她递给他的丝帕小心的收紧了袖子，没舍得用来擦汗。
今日来到禄雅书房，祁问同冯卿不熟，也不方便留在这里便随着桃花将两人一同退了出去。
这两人一出去，冯卿便甚是急切的向禄雅询问道：“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么？”
禄雅轻笑：“你这夺命三问是想让我先回答哪个？”
冯卿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是我太急了。”
禄雅自然不能把她被祁问毒晕在被困在顾九天府上三日的事情说出去，只能编了个谎话说本来有事去了城外，因为碰巧遇到了暗行者，为了避开耽误了两天。
“什么！你竟然遇到了暗行者！那你有没有受伤？”
禄雅缓缓摇头：“我没事儿，好在桃花将机警，我们巧妙避开了不曾有什么正面冲突。”
冯卿听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禄雅的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蝴蝶的翅膀，飞进了他心里。
大夫的话，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在世人眼中，冯卿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也正因为如此，在冯卿的心中世俗的条框格外的淡，根本框不住他。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他为什么茶不思饭不想，所以当大夫说他其实是患了相思之苦的时候，冯卿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这个兄弟总是存在一种超乎寻常的在意。
看她受了委屈会心疼，见她喜欢什么都东西表都想给她，甚至看她时间长了就会不由得脸红心跳。
他虽一直流连花丛，却从未染指半分，也从未对谁动过心，所以并不知道，动心到底是何滋味。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何为动心。
及时对方是男子，只要认定了自己动了心，冯卿就不会逃避。
禄雅见冯卿呆愣愣的看着她却不说话，有些担忧的问道：“冯卿，你怎么了？”
冯卿恍然回神，他自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份情意宣之于口却得到对方的回应，却有怕这份‘惊世骇俗’的感情吓到禄雅。
两难之下，冯卿还是决定暂且先不告诉禄雅，等到他真的明确禄雅心意之时再说也不迟。
“没什么，只是觉得几日不见你，你轻减了不少。”
禄雅轻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我每日吃的好睡的好怎会轻减，倒是你，脸颊都凹下去了，可是近日朝务繁忙？”
朝堂之事，一日便能翻天覆地。
这三日，顾府大门紧闭同外界彻底断了来往，以至禄雅醒来以后竟连半点儿消息都打听不到。
如今冯卿来了，倒是省着她去特意打听。
提到朝堂之事，冯卿的神情突然变得肃谨起来。
“陌东篱的尸身迟迟验不出结果来，可能是两方施压之下仵作不敢贸然论断，事情一直这么拖着，接连几天拉锯后，现在陌九千一党隐隐占了上方，毕竟他们那边可是一个活生生的皇子，谁愿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压在一个死人身上？我最近注意到，除了几个死忠于陌东篱的老人，其余原本支持他的人最近都有所动作，看来大厦将倾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禄雅垂眸，冷静分析着冯卿的话。
“你可知道最近陌忧公主在干什么吗？她不是一直都很在意这两个弟弟的么？”
冯卿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禄雅为何会将话题突然引到陌忧的身上，他虽不明禄雅有何深意却还是如实相告道：“陌忧公主似是极为不想卷入这场皇位争夺之中，最近一直闭门谢客，不同任何人往来。”
不想卷入皇室争夺之中？
禄雅心中冷笑，心道事实恐怕正好相反。
陌忧巴不得这池水越搅越浑，她好趁机浑水摸鱼。
别人不知道，以为陌忧是在府中不问世事的过日子，禄雅却清楚那些在外人看来荒唐无比的面首们各个都是暗行者的院子中，陌忧又怎么可能不问世事？
她没有动作并不代表她没有动作，只是她的动作还没有被发现罢了。
当初的那张字条，就算禄雅不是出自禄雅本意，但在因缘际会之下，却恰巧应了那字条上所说的‘按兵不动’四个字。
三天的时间或许在别人看来不算什么，但对禄雅来说去足够她失去行动的先机。
如今大局已定，禄雅所能做的当真就只剩下了坐山观虎斗了。
禄雅看向冯卿，问道：“紫霞那边近日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冯卿折扇轻轻一合，笑道：“亏你还能记起紫霞，把人家姑娘一颗芳心就这么的勾走了，自此以后便不闻不问，若不是我知道你因为朝堂之事忙的焦头烂额也要痛斥你是个负心汉了。”
禄雅歉意的笑了笑，如今的局势她尚且如履薄冰，已然无暇顾及旁人。
“可是惹得紫霞姑娘心中不快了？”
“那倒没有，她相信你的紧，我每次去都会说一些你近些日子做的事情，她非但不觉得你薄情，反倒觉得你是个救黎民于水火的大英雄，钦佩的紧呢。”
冯卿说到此处，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的调调有些阴阳怪气的。
酸溜溜的，就像是在……吃醋？
等冯卿意识到自己方才到底都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倏然看向一旁的禄雅。
“我……我不过是见你总不去还要我去替你安抚，心中有些不快罢了，你……你莫要多想……”
见冯卿一脸紧张的模样，禄雅倏然轻笑。
“这也日子也的确是辛苦你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我作为谢礼送给你。”
第1014章 收服暗卫
冯卿看着禄雅的眼睛，明明不见丝毫的媚态却像是有魔力一般勾的他回不过神来。
“我想要你。”
话一出口冯卿就立刻回过神，在禄雅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紧接着说道：“我想要你陪我去个地方可以么？”
禄雅并未多想，笑道：“自然可以。”
现下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最近她越是低调越好，同冯卿这种处于中立态度的人接触最好不过。
冯卿见禄雅眉宇见似有疲惫之色，两人匆匆敲定了日子，嘱咐禄雅注意身体便离去了。
子时刚一到，一直坐在书房中的禄雅便听见书房周围传来声响。
那声响极轻，若不是禄雅一早知道会有人来，也难以察觉。
书房靠墙一侧的窗户大开着，呼吸之间禄雅的身前就悄无声息的站满了人。
这些人行踪如同鬼魅一般，他们明明就站在禄雅面前，可禄雅却根本察觉不到他们的呼吸。
就好像她的面前站着的是一具具没有丝毫生气的尸体一般……
为首之人禄雅那日是见过的，虽说他们都做同等的装扮，但此人却给人一种利刃出鞘的刀锋感，一把经由岁月磨砺的利剑，随时准备披荆斩棘。
那人上前，正欲对禄雅跪拜，却被禄雅抬手止住了。
“话没说完之前，先不用跪。”
那人动作微微一滞，缓缓起身。
如今禄雅是他名义上的主子，主子下的命令他自然会言听计从。
禄雅的目光很是平和，在眼前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
就在众人疑惑禄雅要做什么的时候，禄雅却陡然将桌子上原本放置的那块令牌向外一掷，扔在了这些人的眼前。
这一举动在暗卫者中引起了不小的骚乱，有不解有愤怒，禄雅虽看不见这些人的脸却能在这些人身上感受到各种情绪。
禄雅冷眼看着这些人，一直到骚动渐渐平息，禄雅才开口说道。
“祁问说，你们只听命于这块令牌，对于这块令牌的持有者会绝对的服从，绝对的效忠对么？”
方才站出来的那人上前一步，尽管他比其他人都要冷静，禄雅却注意到，在他的目光触及到地面上那枚令牌的时候，他的神情却也不免有所动容，只是没有其他人那么剧烈罢了。
“正是。”
禄雅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其实却凛冽逼人。
“我能问问原因么？”
那人抬眸看向禄雅，方才的动容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们自小便就是被如此训练的。”男人看向身后的同伴，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奴隶出身，从我们懂事开始就是奴隶，我们被挑选出来进行训练，然后被用于买卖，只要拿到令牌的人就是我们的主人，我们会绝对服从。”
男人的话解决了她之前最大的困惑。
祁问告诉她这些人都是顾九天的人，顾九天有自己的暗卫，这一点禄雅并不感到诧异。
但在她解除过这些人，了解了这些人身手过后，却感到不大对劲儿。
这些人很厉害，甚至会更厉害。
但就是因为他们如此厉害，才让禄雅感到疑惑。
顾九天来到平阳大陆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是怎么训练处这些实力如此高强的暗卫的？
如果只是随意拼凑的，那这些人的忠诚又真的有保障么？
不是禄雅不信任顾九天，她相信顾九天能驾驭这些人，但这并不代表她也能。
自古一仆不侍二主，禄雅对这些人心有芥蒂的同时，这些人心中对她也不会绝对屈服。
在这种情况下，禄雅自然不敢放心大胆的用这些人。
若是换做之前，禄雅定然不会耗费精力去同这些人打交道，甚至根本不会接下那枚令牌。
但是现在，她真的急需这样一群人，顾九天会将他们交予她，应当也是一早便料想到她此刻的境遇。
只要拿着令牌的人就拥有对他们绝对的控制权，这个前提很诱人，但其背后的风险也是常人无法承受的。
试想一下，若是在生死关头，敌人却拿到了号令这些人的令牌，禄雅难以想象那样的场景发生在自己身上。
禄雅抬眸看向众人，沉声说道：“我身边的确需要你们这样的一支暗卫，但却又不是你们这样的暗卫。”
凛冽的视线最终停留在那枚令牌上，问道：“你们不是什么奴隶，人生而便是自由的。”
在众人对禄雅的话感到些许震惊的时候，一股强横的天道之力自禄雅体内暴射而出，直奔那枚令牌而去。
“咔嚓！”
在寂静的环境下，沉闷的碎裂声尤其明显。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枚束缚着他们的令牌就这样碎裂在他们面前，一时不知是该震惊还是该庆幸。
“你们现在自由了，如果你们想走，现在就可以走，但如果你们选择留下，自此以后效忠的人就只能是我陆崖一人，我不会束缚你们，你们是自由的，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有朝一日我要做的事情完成了，我会给你们一笔丰厚的赏银放你们离去。”
禄雅身体向后微微倾斜，靠在椅背上，抬眸看向眼前的众人。
那种强大的自信，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没有人生而为奴，你们应该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而战，现在正是你们做决定的时候，是去是留，就在此处做个决定吧。”
在场的众人心中都产生了极大的动摇，在几十年如一日的幽暗岁月中他们早就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已经习惯了听从他人指挥的他们，却在此时此刻看见了他们自出生以来的第一缕阳光。
最初只是点点光亮，然后渐渐扩大，像是一粒种子一样，落进他们荒芜的内心然后迅速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树。
不知是谁最先跪下，紧接着其余的人也接连跪地。
这一跪，跪的是禄雅这个人，跪的是让他们获得新生的这个人。
自此以后他们都脱去了奴隶的枷锁，成为了一个真正自由的人。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面前的这个人，所以他们心甘情愿，效忠于她忠诚于她……
第1015章 戎轩
没有一个人离开，在禄雅毁去了那枚作为信物的令牌之后，这些人仍然选择留下来效忠于她。
此时此刻，禄雅才真的感到踏实。
面前的这些人是发自内心的效忠于她，效忠于她这个人而不是那枚令牌。
“都起来吧，从今以后你们就会我陆崖最坚实的后盾，只要有你们在，我将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禄雅的话虽简短却掷地有声，裹挟着雷霆之势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此时此刻，在场众人对禄雅皆是敬佩不已，也庆幸自己有幸能在有生之年遇到禄雅这样的人。
禄雅早早便在城郊以其他人的名义买了一座宅子，本来是想以备不时之需，现下刚好用上了。
陆府不似顾府那么大，且府中走动之人并不值得信任，若是一个两个人倒还好说，可这几十人若是突然出现在府中定然会引起其他人怀疑，没准还会将战火引到她的身上。
禄雅将领头的男人留下，其余人则交由桃花将安排去了。
等到其余人都走了，禄雅才看向对面之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跪地，垂眸回答道：“回主子的话，小人名唤戎轩。”
禄雅能感觉到这个叫‘戎轩’的男人在那群暗卫之中隐隐充当着领头羊的角色，方才也是他第一个对禄雅宣誓忠诚，其余人才纷纷应和。
先前禄雅粗略的数了一下，暗卫总人数共有三十之数，禄雅将他们留下是为了暗中动作出其不意，便注定了他们只能隐在暗处，这也是他们所擅长的。
以目前的局势以及暗卫的作用都不允许禄雅同他们有太多的接触，现在不会有今后恐怕也不会有。
牧民在饲养群羊的时候都会饲养一条牧羊犬，每当牧民想要将羊赶回羊圈的时候，他都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指挥牧羊犬就够了。
牧羊犬会代替牧民将羊赶回羊圈之中，相比于牧民，其实牧羊犬才是对懂得羊群的人。
现在的戎轩对于禄雅来说，就是那只牧羊犬。
她要用戎轩，去管理好那些刚刚放出羊圈的羊。
“戎轩，今后你便以贴身侍卫身份留在我身边，这府中的事情你可以慢慢熟悉。”
戎轩听此，心中大喜过望。
他方才之所以会第一个宣誓效忠便是看准了禄雅是一位明主儿，如今禄雅要将他留在身边便是打算重用他。
对于他们这些久居黑暗，每日担惊受怕，将所有人都视为敌人的人来说，这种信任实在太过难能可贵。
“主子放心，戎轩定会誓死效忠于主子，只要有戎轩一日，便不会让主子受到任何伤害。”
禄雅轻笑：“今后我还要多仰仗你，不必如此客气。”
禄雅从桌前起身，说道：“桃花将去安排其他人了，大约今夜是回不来了，你便护着我回去吧。”
戎轩领命，跟在禄雅身后回到了禄雅的院落。
禄雅院落中本有五间房，她住主屋，桃花将同祁问各占一间，还有两件空房。
“这两间房你随意挑一间，今后便住在这儿吧。”
戎轩前半生多半都是在风餐露宿之中度过的，便是跟着顾九天的时候，多半也是居无定所，对于他来说能有一个地方住就很好了，不拘于什么环境。
见戎轩选择了祁问旁边的房间，禄雅跟着进去瞧瞧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被褥原本房中就有，只是少了些茶盏一类的小物件。
“缺的东西我明日会让桃花将点了给你送来，今日便先休息吧。”
戎轩见禄雅转身要走，一下子便慌了神。
“主子不用我夜间看守么？”
禄雅微微一愣，想来他们平日里隐在暗处时间久了，夜间正是人警惕性最低的时候，反倒是他们养成了守夜的习惯。
禄雅想了想，点了点头。
“你先收拾一下，过半盏茶的时间再过来。”
戎轩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就像是一只刚刚被捡回家的幼犬一般。
生怕因为自己一点点的失误惹得主人不快，再次惨遭抛弃。
禄雅让他守夜，让他有事情可做，无形之中安抚了他略微浮躁的心。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戎轩感觉很奇妙。
祁问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出了房门一抬眼便见着守在禄雅门口的戎轩，刚看戎轩第一眼祁问便觉得此人眼熟的很。
祁问作为医者，对于人的面部轮廓比常人敏感许多，否则也不会第一眼便说禄雅女相男身。
戎轩敏锐的感觉到祁问的视线，对祁问微微颔首道：“祁问先生早。”
一听见戎轩的声音，祁问立刻反应过来，戎轩是谁。
“你……你怎么？”
见祁问如此吃惊的表情，戎轩就知道祁问想要问什么。
“主子说让我今后随侍在她身边。”
祁问用了好半会儿时间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比人家的暗卫都一个比一个活的憋屈，反倒是禄雅和顾九天的暗卫，一个比一个活的光明正大。
顾九天当时从暗卫中择选了两人跟在自己身边，多半都是在外面执行任务，偶尔才会禄雅。
禄雅可倒好，直接就把人安排在自己身边了。
祁问有意往旁边看看，怕禄雅把人全都安排在府中那就热闹了。
戎轩像是读懂了祁问所想一般，声调冰冷的说道：“只有我一人留在了主子身边。”
祁问这下子更好奇了，那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祁问还想继续追问，禄雅的房中却在此时传来声响。
“祁问先生若是有什么想问的进来问我便是，何必拐弯抹角的问别人？”
祁问一听见禄雅的声音，立刻就炸了毛。
因为心虚，祁问躲禄雅还来不及呢，当然不可能往禄雅身边去凑，讪讪一笑，脚底抹油的溜了。
戎轩见禄雅醒了，便敲门走了进去。
桃花将天亮之时才回来，嘱咐戎轩一早就备好了水在禄雅起床之前送进去，之后便什么都不用管了。
让戎轩感到好奇的是，桃花将还特意叮嘱戎轩不要多看，送进去就立刻出来……
第1016章 秘密的地方
顾九天并非是戎轩的第一任主子，戎轩虽没做过伺候人的活但作为府中暗卫的他平日里要做的就是监视府中众人的一举一动，找出有没有什么形迹可疑之人。
以往主子起身，伺候洗漱的奴婢便能从屋前一直排到院子门口。
一堆人围着一个人忙忙碌碌一个早上，什么时候主子出了府什么时候这些人才四散开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之前跟着顾九天的时候戎轩便觉得顾九天身边伺候的人少，只有一个人近身的人伺候，现下见了禄雅倒是觉得顾九天伺候的人也不少，最起码有一个。
禄雅索性连人都省了，直接亲力亲为。
除了用人端盆水进去之外，根本不用旁人插手。
戎轩虽觉得奇怪，但也知道主人的事情不是他一个下人能打探的。
禄雅收拾妥当出了门对戎轩扬了扬手道：“走吧，一起去吃饭。”
戎轩随着禄雅去了前厅，下人见戎轩突然出现，虽也会用眼睛偷瞄一瞄却并没有感到多惊奇。
毕竟桃花将和祁问都是突然出现的，众人见怪不怪，也就不当什么稀罕事儿了。
戎轩一开始还有些紧张，见府中人竟都是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紧张感反倒被好奇所替代。
这府中主子与众不同，竟连着下人也同别处不一样。
禄雅饭才吃了一半，便听闻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冯卿从外面急急走了进来，一件禄雅脸上便笑开了花。
“看来是我来早了。”
禄雅笑着请冯卿坐下：“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一起坐下再吃点儿吧。”
一旁的侍婢极为有眼色的奉上了一双碗筷，冯卿转头看向禄雅的时候余光正好扫到了站在禄雅身后不远处的戎轩。
戎轩做暗卫时间久了，久而久之的就习惯将身形隐在暗处，是以刚刚冯卿一心扑在禄雅身上并没有看见戎轩。
“这位的面孔好面生，是府上新来的？”
禄雅垂眸，神色如常道：“嗯，最近城中不大太平我便又新增了一个暗卫保护我。”
冯卿看了看禄雅单薄的身体，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也对，你这身子的确是太弱了些，我明日便多拿些补品来给你，你多补一补身子。”
禄雅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见冯卿如此说，轻笑道：“我这身子不见得比你的差，补什么？”
冯卿微微蹙眉，语气不由得严肃了几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看你瘦的，这细胳膊细腿的，你这府中随便拽出来一个丫头都比你长的壮实，倒是连个女子都不如。”
禄雅心道那还是不要补了，若是真将她补的如同男子一般五大三粗那才真要命呢。
避免冯卿再继续说教，禄雅忙将话题打岔了过去。
“你不是说今日要我陪同你去个地方么？想去哪里？”
禄雅那日应允了冯卿之后便向他询问去处，可冯卿竟是怎么都不愿说，神神秘秘的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现下马上就要出发了，冯卿却还是不肯告诉禄雅。
“等到了地方你便知道了，那地方可是一处好去处，你自小在别处长大，对着周边也不了解，便是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禄雅心道也对，她的确对着周边的地形不甚了解。
“好吧。”
为了让戎轩尽快熟悉，这次出门桃花将并没有随行，倒是祁问听闻是要去郊外嚷着顺便要去采些药材，便一起跟上了马车。
冯卿来的时候自带了车夫，戎轩不喜欢和太多人挤在一切，便跟着车夫坐在了车外，车外再坐不下祁问，只好硬着头皮挤进了车里。
冯卿之前只听闻禄雅府上有一个从顾九天府上请来的大夫，可他几次来都没能见到这位大夫的真容。
今日初见祁问是在饭桌上，祁问生的俊俏很难不引人注意，冯卿观祁问也不过是二八年纪根本就没往医者上想。
后来听闻禄雅介绍他便是那位医者的时候着实震惊不小，可震惊过后，祁问的心中便不是滋味起来。
特别是在对方请求同他们同去，禄雅欣然答应的时候，这种情绪到达了一个巅峰。
所说祁问看着年纪尚轻，却也已然到了娶妻的年纪，再加上他生的俊俏，人又风趣，一路上引得禄雅笑了好几次，冯卿看在眼中，看向祁问的目光越发不善。
祁问也是个心大的，竟是半点儿都没看出来冯卿对他已经颇有意见，还是照常同禄雅谈笑。
此次祁问会主动提出要同禄雅他们同来，便是想要哄一哄禄雅。
平日里桃花将总是不离禄雅三步以外，不知怎的，祁问就是有些不想让桃花将看见他示弱的模样，所以今日一听桃花将不去，他便立刻提议跟来。
在受冷落的这几天里祁问已经冷静的分析过了桃花将那厮对禄雅极为看中，若是禄雅原谅了他，为了不让禄雅难看，桃花将定然也不会再为难于他。
所以这一路，祁问对禄雅各种逢迎讨好，临出门前将自己各种宝贝都揣在了袖子里，一个劲儿的往禄雅手里塞。
禄雅哪里看不出祁问心中的小九九，她其实早就不在意了，祁问虽对她下毒，但那毒其实只是让她昏睡了三日而已，她清醒之后感觉通体舒畅神清气爽，想来也是那药的功劳。
其实从始至终，别扭的就只有祁问一个人。
禄雅为了让他宽心，将他送她的东西尽数收下。
反正祁问认为是好东西的东西，定然都是些新奇的药，现在她在明敌人在暗，这些稀奇古怪的药最适合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禄雅本也是出于好心安抚祁问，可这一幕看在冯卿眼中却分外的刺眼。
这一路冯卿的兴致都不高，一直到马车停下，他才稍稍有了一些笑意。
“就是这里，我们到了。”
禄雅随着冯卿下了马车，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是觉得这里比之前稍稍暖和了一些。
“前面马车便走不进去了，我们步行进去，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第1017章 我心悦于你
禄雅环顾四周，见此处环境清幽的确是个游山玩水的好地方。
只是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是某些心怀不轨之人的心头好。
戎轩一下马车便警惕的看向周围，在这种全然陌生的环境下，戎轩就像是一只潜伏在草丛当中随时准备捕捉猎物的猎豹，整个人都呈现一种紧绷的状态。
见冯卿轻车熟路的将禄雅往小路上引，戎轩快步上前，走到了禄雅身后。
禄雅回头冲戎轩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戎轩不必太过紧张。
戎轩略微迟疑了片刻，昨夜令牌碎裂的那一幕他仍记忆犹新，凭昨夜禄雅露的那一手戎轩就能确定，禄雅的功夫定不在他之下，甚至比他还要高，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发生，若是对方只是少数几人的情况下，他的这位新主子恐怕并不需要他护着。
几人一路顺着一处小路往里走，小路周围虽长满了杂草却又新鲜切割的痕迹，想来还是昨日冯卿已经来过一早便将此处清了出来。
向前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禄雅竟觉得周围越来越热，身上皮毛披风竟都有些穿不住了。
“这里为何如此热？”
冯卿笑着将眼前的杂草拨开，露出了后面一处冒着热气的池塘。
禄雅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惊讶道：“是温泉？”
冯卿点了点头道：“这处温泉也是我偶然见发现的，我发现之后便将此处买了下来，命专人看守，我见你近日疲乏的很，泡泡温泉有助于你安神。”
这温泉禄雅的确是第一次见，以往在书上才能看见的景象如今就出现在眼前，说不激动那都是骗人的。
只是此时的禄雅，却不适合泡温泉。
连可以易容身体却不行，若是下了水，禄雅的秘密可就瞒不住了。
几人之中之后祁问知道禄雅的秘密，见禄雅神色不对便知道禄雅定然是在担心此事。
“这温暖之中硫磺味道颇重，应当是一处硫磺温暖，温泉虽对陆大人的身体有益，但硫磺却是补火助阳之物，与陆大人的体制相冲，并不适合陆大人。”
禄雅看向祁问，感激一笑。
冯卿带她来本也是好心，但这温泉她的确不能泡，一时倒也找不到什么好的拒绝理由，祁问在此时开口，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岂料冯卿却不甚在意，笑道：“没关系，不远处还有一处温暖，那处温泉之中并没有硫磺之物，应当适合陆崖，只是那边地处偏僻一些周围时常会有野兽出没，不是很安全。”
冯卿说还有一处温泉的时候禄雅心中一紧，正想着如何找借口的时候听闻冯卿如此说，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温泉想来同在木桶里面泡热水澡也没有什么区别，倒是因为这温泉的存在，周围花草树木仍生长的如此茂盛，在这深秋萧萧之中倒是别有一番景致，在此处走一走赏一赏景色也不错。”
一同泡温泉自然是好，只是冯卿现下对禄雅存了别的心思，倒也有些羞于坦诚相见。
倒是一起赏景，倒是比一起泡温泉风雅了许多。
“陆崖说的是，我一心想帮带你来看看温泉，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前面不远处便有一处精致颇好的地方可以俯瞰下方，我这便带你们去。”
几人向前走了百十来步禄雅便发现他们脚下的禄雅有些变陡了正是他们向上前行的征兆，走到半路祁问眼见的见不远处的地方长着一片植物正是他所需的，便离开了众人去那处采药去了。
索性路之后一条，想着回来的时候也能遇到，禄雅他们就并没有等祁问，继续向上走去。
几人又向上走了一段，来到了一处崖边。
这只是一处小山崖，从禄雅他们从下面走上的路程来看高度没有很高却能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
以某一处为分界点，近处如同夏日一般花红柳绿随处都散发着生机，稍远一些的地方便如同初秋，有些树木的叶子微微泛黄泛红，放眼望其层林尽染，再稍后一些便是一派肃杀之气。
一眼便一览四季风景，就连禄雅都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冯卿一直悄悄注意着禄雅，见禄雅在见了此处的风景之后脸上盈满了笑意，心情也不由得跟着大好起来。
面对这难得的四季之景，冯卿看着禄雅，那隐隐被他藏在心底的情愫不知怎的就悄悄冒了出来，想压都压不住。
冯卿有些紧张的看向跟在他们不远处的戎轩，笑道：“这位兄弟，我有些话想同陆崖说，你能否稍稍退远一些？”
冯卿赔尽了笑脸，戎轩却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陆崖，你可否让他退远一些？”
禄雅有一瞬间的迟疑，但一想到冯卿没有理由害她，她在周围也并未感到什么异样，便向戎轩示意了一眼。
戎轩虽觉得有些不大放心，但禄雅下了命令他也不得不遵从，向后退出了十多步的距离才停下。
在他这个位置能轻易的看见禄雅两人，却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
见戎轩推开，禄雅轻笑道：“你如此神神秘秘的到底是想同我说些什么？在府中说不是也一样么？”
冯卿摇头：“不一样，有些话我一定要在这里同你说。”
冯卿的神情异常认真，禄雅也不由得收起了玩笑之心，屏息看向冯卿。
冯卿深深的看着禄雅，紧张的嗓子发紧，就连吐字都变得异常困难。
“陆崖，初见你时，我只是觉得你同别人有所不同，后来我们同在朝堂，你的睿智让我觉得找到了毕生的知己，可是后来同你经历了种种，我渐渐觉得我的视线无法从你的身上移开。你失踪的那三天，我日日茶饭不思脑子里面都是你。”
冯卿倏然向前踏出了一步，拉近了同禄雅的距离，一双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双眸直直的望进了禄雅眼中。
这一刻冯卿异常坚定，他看着禄雅缓缓说道：“陆崖，我担心你，思念你，我……心悦于你。”
第1018章 遇刺
禄雅双眸怔怔的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冯卿，她很确定冯卿是认真的，却无奈只能佯装不知，笑道：“冯卿，你开什么玩笑呢，你？我？两个男的，怎么在一起？”
见禄雅不信他说的话，冯卿瞬间急红了眼。
“我喜欢你，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和你是男是女没有关系！”
这下禄雅彻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本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暴露了什么才让冯卿对她起了爱慕之心。
可听了冯卿的话禄雅这才意识到冯卿根本就识破她的女儿身，只是单纯以冯卿的身份爱上了陆崖。
这份爱甚至跨越了性别，让禄雅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一个人到底是多爱惨了另外一人才会毫不犹豫的抛去世俗的枷锁选择本向对方。
看着呆愣的禄雅，冯卿缓缓抬起手臂，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伸向禄雅。
就在他的手马上就要触及到禄雅指尖的同时，禄雅倏然抬起手抓住冯卿的肩向向后一带。
冯卿踉跄的向前两步同禄雅错身而过，也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同时，冯卿的身后响起了一声刺痛耳膜的铿锵声。
在下一波破空之声到来之前禄雅抽出软剑迎了上去，异变发生太快，戎轩感觉到不对的时候禄雅已经被人团团围堵在中间。
戎轩反应极快迅速向禄雅赶了过去，可对方很明显是有别而来，一部分人围堵禄雅他们，一部分人前来对付戎轩。
眼看着距离禄雅他们不过只有五六步的距离，戎轩却被十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这些人清一色的黑衣蒙面打扮，很明显是不想让人认出他们的身份。
来人刀刀致命，连身份都没有确认直接上来就下杀招明显就是认准了禄雅特意在此处等着她的。
只是禄雅要来这里的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唯一之情的人之后……
禄雅握紧手中的软剑，迎上了那些黑衣人。
她不敢细想，一个方才还对她山盟海誓的人下一刻却想要了她的命。
身后传来金铁交加之声，禄雅回眸，冯卿堪堪稳住身形又同其他向他袭去的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禄雅微微蹙眉，心中大惑不解。
若是真如她想的那般，这些黑衣人是冯卿设计在这里的，为何他们又会去攻击冯卿？
禄雅一边应对如同潮水一般向她逼来的黑衣人，一般小心留意着冯卿那边的情况。
冯卿的功夫不弱天道之力也属中上之流，也算是锦安城中难得的高手。
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双拳难敌四手，冯卿虽堪堪还能抵挡但身上却已经被划出了数道血口子。
这些黑衣人的目的就是要让禄雅死，下手极重，一旦被近了身不被削下去一块肉根本无法摆脱对方。
眼见这些人分明就是在无差别攻击，禄雅冯卿的怀疑稍稍减少了些许。
那些人下手的狠劲儿不像是在演戏，若不是冯卿自身实力尚可，只怕还给人来此时早就去见阎王了。
冯卿想要极力凑到禄雅身边去保护禄雅，他一次次的想要突破重围，可每次又被更多的人给挡了回来。
几次三番下来，冯卿渐渐感觉力竭，对方感觉到他手上的力度减弱辞不及防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冯卿抵挡不及接连后退，转瞬间被逼到了崖边。
扇骨同对方的剑刃摩擦出阵阵火花，冯卿虽然极力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但身后却已经是悬崖边了。
禄雅见此，软剑横扫而出，剑气所过之处逼的那些人纷纷向后倒退三四的距离。
生死一线之际，禄雅冲到冯卿的身边。
来人明显是个死士，完成任务比生死对他们来说更加重要。
在禄雅疾驰而来的同时，那名死士双眸一凛，抱着必死的决心突然发力。
冯卿本以为方才已经是对方的极限了，竟没想到对方还能用上力。
猝不及防之下后脚向后倒退了半寸，这半寸在平日里看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在这断崖之上，半寸却足以摇了摇一个人的性命。
眼见冯卿脚下一空，禄雅顾不得什么飞身上前一把抓住冯卿的衣袖，浑身的天道之力于瞬间灌注于手臂世上，在空中轻灵翻身将冯卿随手向后掷了出去。
冯卿落地的瞬间，正巧看见禄雅坠崖的一幕。
“不！”
冯卿惊呼一声，连滚带爬的来到崖边，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黑点消失在崖底的黑暗之中。
黑衣人见禄雅坠崖，互相使了一个眼色瞬间撤离。
黑衣人离去的同时一直被他们拦着的戎轩快步上前看向崖下。
千丈深崖空空如也，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相比，人类是那般的渺小。
看着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的冯卿，戎轩大怒，将人拎着衣领从地上拽了起来。
“说！是不是你派的人！这里除了你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就连主子都不知道今日要来这里，那些伏击他的人怎么可能知道！”
冯卿仿佛失了神魂一般任由戎轩拎着他，涣散的瞳孔渐渐汇拢。
“我……我没告诉别人，要来这里的事情就只有我知道，我……”
冯卿神情突然一怔，反手紧紧握住了戎轩的手，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脸色的血色尽褪。
“不！不对！还有车夫！那个车夫也知道我们今日要来这里！”
戎轩毫不用于的将冯卿扔在地上，转身向山崖下跑去。
他最清楚死士，不见到目标的尸体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禄雅代替冯卿坠崖之后很倒霉的在下落过程中没有找到落脚点，好在她之前目测过这断崖的高度并不高，且因为有温泉的缘故，周围草木茂盛，只要她找好下落点，用树冠减缓下落的冲击，应当能保住自己一命。
她之所以会选择救冯卿而让自己身陷险境，也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那些人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她，以敌我之间的数量差距，他们全部身死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但若是她‘死了’，那些人为了完成任务自然会抓紧时间来确认她的尸体，这样冯卿和戎轩反而就安全了……
第1019章 人皮面具掉了？
再者禄雅也考虑到她拥有浑厚的天道之力，就算倒霉点儿碰不到何时的大树她也可以向空地打出一掌用于缓解，可若是落下来的人是冯卿，能活下来才是真的奇迹。
渐渐的禄雅能看清崖底的风景，竟没想到这崖底正对的是一处冒着热气的深潭，正是一处温泉。
一股呛鼻的硫磺味钻入禄雅鼻腔的同时，禄雅摔进了温泉之中。
在水中短暂的昏厥了片刻之后，禄雅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然后迅速上浮。
此时的禄雅很庆幸自己在摔入水中之前大吸了一口气，在水中昏厥的那片刻也坚持没有松口。
“哗啦——”
禄雅艰难的从水中爬上了岸边，一口气还没喘匀，就有个东西‘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上。
禄雅看着那张湿漉漉的人皮面具，仿佛被雷劈一般僵硬在了当场。
“这是怎么回事！”
从惊愕中回过神的禄雅将那张人皮面具从地上捡了起来，面具没有破损非常完整，可让禄雅想不通的是这面具为什么会突然从她脸上脱落。
当初陌东篱将这张人皮面具交给她的时候便说过，这人皮面具一旦戴上，除非用特殊的仿佛处理，否则任是刀劈斧砍都不可能从脸上脱落。
可是现在，它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掉落在了禄雅面前。
短暂的呆愣过后，禄雅快速将那张人皮面具揣进了怀中。
那些死士看她坠崖之后必定会下来查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如今人皮面具脱落对她来说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路远离开硫磺温泉不久之后果然有死士追踪到了此处，只是因为此处温度过高，禄雅爬上岸之后遗留的那些水渍在他们来时已经干透了，几名死士在温泉底部摸索无果之后便将搜索圈扩大了范围。
戎轩找到了在半山腰采药的祁问，将问题简略的同祁问说了一遍。
一听禄雅坠崖，祁问当即都会快下跪了。
一边在身上翻找着什么一边骂道：“祖宗！你们这些人都是活祖宗啊！第一次见到出来郊游要命的！”
在祁问翻找东西的同时戎轩已经放出了他们暗卫专属的通讯信号，在天空接连炸响三枚刺目的烟花之后，一枚红色的烟花冲天而起，炸开的烟花甚是耀眼夺目。
戎轩看着天上那熟悉赤红，低头看向一脸焦急后怕的祁问。
这烟花不是顾主子紧急联系的讯号么，怎会在你身上？顾主子如今下落不明，你就算放烟花也没用啊。
祁问冷哼一声，蹲下将采摘的药材小心翼翼的放入竹筐里。
“反正烟花我是放了，他爱来不来，不来就等着收尸呗。”
“你！”
祁问突然抬头，这对上戎轩充满怒气眼眸。
“你你你！你什么你！我能怎么办，你也说了那死士各个穷凶至极，我们两个去了是给人家当木头削么？你放心，陆崖可比你想的厉害多了，就是你死了她都不会死的！”
听祁问如此说，戎轩也想到当时禄雅一击击碎另外，还有刚刚与半空之中将冯卿救下时的场景。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戎轩确确实实感觉到了一股异常惊人的天道之力，那一瞬间的压迫让戎轩至今记忆犹新，他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同他有一样的感觉，那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天道之力产生了震颤。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恐惧？
没错，他体内的天道之力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恐惧！
见戎轩的神情不似之前那般恐怖了，祁问直了直腰勉强够到了戎轩的肩膀。
“她藏拙的本事可厉害着呢，你一时看不出来也没什么，听我的话，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着援兵来，总比我们瞎猫碰死耗子强，万一碰上那帮死士，没准我们还得死在陆崖前面呢。”
戎轩竟是被祁问三两两语有些说动了，但血脉之中对主子的忠诚让他做不到在知道主子有危险的时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置其于不顾。
“祁问先生便在这里等着吧，我还是要去找一找。”
祁问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去吧去吧去吧！你那么厉害我又拦不住你。真不知道陆崖到底是怎么回事，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是这种死脑筋。”
戎轩败别祁问之后便一头扎进了密林之中，戎轩走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暗卫赶到，祁问简单的同他们讲了两句便催促他们去寻找。
送走了暗行者，祁问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一直等在原地，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
禄雅从硫磺温泉离开之后钻进了树林之中，可就在她钻进树林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树林边缘便传来了声响。
禄雅本想着以树林作为遮挡来掩盖她的行踪，很明显，对方也想到了这一点。
禄雅咬了咬牙，向着森林边缘处而去。
这林中虽然树木纵横，却没有什么能藏身的地方。
反倒是边缘地带，同一些山体接壤，更适于藏身。
暮色渐渐低垂，身后逼近的脚步声一直都没有停顿过，禄雅也自然不敢有半分停了。
在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禄雅终于走到了深林边缘。
她的运气很不错，这周围的确如她想象的一般和山体接壤，只是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今夜又乌云蔽日，再没有光亮的条件下，禄雅想靠摸找到一处能够藏身的地方实在是太难了。
就在禄雅一筹莫展的时候，远处的嘈杂声迅速毕竟，依稀间禄雅看见了点点火光正在向她这边靠近。
“竟然来的这么快！”
这树林不小，禄雅本以为怎么也能拖上一阵没想到对方好像能准确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一样，只要禄雅稍稍停顿他们就会迅速追上来。
之前禄雅在树林之中，三拐两拐还能甩掉他们，可现在身后是那帮死士，前面却是一座大山，禄雅除了爬上山没有任何退路。
她竟然在无意之中，自己把自己逼近了死胡同里。
禄雅心中自是懊恼不已，可现下的情况却不允许她耽误一点儿时间……
第1020章 从天而降的男人
眼见脚步声了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甚至已经投过密林照到了山体上。
禄雅的手快速的摸着山体，希望能找到一处藏身的地方。
她的手在不经意间被尖利的石子划破被植物的树叶扎到都全然不在意，她必须在那些人赶到前藏起来。
禄雅心跳如鼓，那鼓声甚至穿透了禄雅的胸膛，清晰可闻。
脚步声从最开始依稀可闻到现在禄雅已经能够通过那些脚步声断定来的到底有多少人。
冷汗混合着一股硫磺的味道从禄雅的额角缓缓流下，那些人在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已经来到了山体附近。
若是他们一直沿着山体向前寻找，就能找到此时正严阵以待准备殊死一搏的禄雅。
在几度找寻无果之后，禄雅便放弃了寻找藏身之地的想法。
既然无法藏身，那就直面。
就在禄雅感觉对方手中的火把马上就要照到她身上的时候，身旁的山体却突然传出轻微的声响。
禄雅微微一愣，转头看过去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些碎石从如同刀削斧劈一般的山体上滑落下来。
禄雅瞳孔瞬间张大，抬头向上看去。
在目光触及到那道身影的同时，那道身影从天而降，禄雅强忍着没有惊呼出声，眼看着对方从天而降轻巧的落在她身边。
在禄雅还没从惊慌中回过神之前，迅速打横抱起了她向密林之中奔去。
落入对方怀中的一瞬间禄雅本想挣脱，可在对方身上那股好闻的杉木香钻入她鼻子的同时，禄雅紧绷的神情突然放松，僵硬的身体也迅速放软，小鸟依人般的依靠在对方话中，贪婪的闻着对方清冷的衫木香味。
两人奔逃的时候对方已经距离他们很近了，就在他们离开山体的钻入密林的同时禄雅就听见对方大喊：“站住！”
或许是因为有对方在的缘故，禄雅竟然开起了玩笑。
“这些人是不是傻？他真以为他叫我们站住我们就会站住么？”
可让禄雅万万没料到的是，本来还在奔跑的人竟然真的停下脚步站定在原地。
禄雅神情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对方。
“你在做什么，站着等着让他们来抓么？”
禄雅目之所及，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里是最佳观看的地方。”
禄雅不明所以，但对方却不不会给禄雅他们喘息的机会。
见禄雅他们真的停下了，对方毫不犹豫的乘胜追击而来。
禄雅依靠在男人宽大的胸膛中，看着那些黑衣人向他们迅速逼近，心中却没有丝毫慌乱。
好像只要有眼前的这个人在，她就无所畏惧。
禄雅能清晰的看见火光活在那些人的脸上，甚至能看见他们肌肤上的纹路。
就在那些人距离禄雅他们不足百步距离的时候，伴随着巨大的轰隆声，巨大的滚石从断崖上面滚落了下来。
伴随着大地无规则的震颤，哀嚎声响彻云巅。
遮住月光的乌云渐渐散去，散发着猩红色的月光倾泻而下。
地面上鲜血和断肢残骸混合在一起，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之中经久不散，宛如人间炼狱一眼。
顾九天伸出手缓缓遮住了禄雅的眼睛，声音中带着令人安心的笑意。
“乖孩子这个时候应该上床睡觉了。”
禄雅被遮住眼睛，任由顾九天抱着，带她远离了那冲天的血腥味。
一直到他们上了一辆马车，顾九天才将手缓缓松开。
禄雅看着面前这种久违的面孔，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用何种情绪去面对他。
顾九天嘴角微微上扬，缓缓伸出了手覆在了禄雅脸上。
“许久没有见过你这副面容了。”
经顾九天这么一提醒，禄雅突然想起她的人皮面具掉了的事情。
“顾九天，我的人皮面具……”
“嘘！”
顾九天伸出手指竖在唇间，对禄雅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禄雅以为是又有敌人来人，立刻噤了声。
顾九天坐到禄雅身边，缓缓将禄雅的身体转动了一下背对向他。
“你的头发乱了，我帮你重新梳上。”
还没等禄雅回过神来，那带着温度的指尖就猝不及防的穿过了她的发丝。
禄雅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之色，却并没有反抗。
顾九天轻柔将禄雅一根根发丝挽起，最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根木簪子插在了禄雅发间。
禄雅缓缓回眸看向身后的顾九天，莞尔一笑。
“你真的会梳头发么？不会梳的很丑故意作弄我吧？”
顾九天伸出手轻柔的理了理禄雅的发丝笑道：“很漂亮。”
禄雅神情微怔，看着顾九天无比认真的神情，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看着禄雅脸颊一直延伸到耳尖的那抹绯红，顾九天的目光微微一沉，拖着禄雅的脸颊低头吻了下去。
禄雅只觉得自己的唇贴上一抹柔软，清冷的杉木香气就将她紧紧包裹住了。
在这个极尽缠绵的吻中，禄雅渐渐失去了意识，最终昏睡在了顾九天的怀中。
顾九天让禄雅枕在他的腿上，从禄雅的怀中掏出那张掉落的人皮面具。
“雅儿，很快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人皮面具再次被罩在了禄雅的脸上，将那张泛着绯红的脸一同隐没在了面具之后。
……
禄雅是被小鸟的叫声吵醒的，当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眼见的景象分外熟悉时，第一时间就是从床上跑下来找到镜子看自己的脸。
当禄雅发现人皮面具完好的戴在她脸上的时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在心中悄悄庆幸的同时，禄雅在镜中注意到自己的头发。
那是一个挽的很好的入云髻，明明是极为繁杂的花样却只用只会木质簪子固定。
昨日顾九天替她梳头的时候用了好长时间，禄雅原本以为是因为顾九天的技术不好，完全没想到是以为样式太复杂了。
禄雅对着镜子伸手将发簪同头上拔了出来，在拔下簪子的那一刻，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如梦似幻。
簪子虽不大但上面的雕花却很是精巧，禄雅将袖子半褪，露出了戴在手腕处的那支木镯子，上面的花纹一模一样……
第1021章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禄雅问道：“还能找到那名车夫了么？”
冯卿缓缓摇了摇头：“我回来之后就发动人出去找了，一无所获，那人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果然……
“看来问题多半是出在了那车夫的身上。”
禄雅对此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考方向，抬眸看向冯卿，见冯卿眼下那乌青，问道：“你昨夜也是一晚上没睡觉？”
冯卿矢口否认：“怎么会，我睡的不错。”
可惜那眼中爬满的血丝和下颚冒出的青茬无情的戳穿了冯卿的谎言。
禄雅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不必如此担忧我，我选择救你，是因为我有完全的把握能活下来。”
冯卿眼底一黯：“我知道。”从他看见禄雅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就知道，禄雅必定是有保命的法门。
当时的情况若是只有禄雅自己，她不一定冲不出去。
禄雅本是想让冯卿不要产生欠她一条性命这样想法，没想到反而适得其反。
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禄雅缓缓摇了摇头。
“冯卿，我并不是真个意思。你也莫要想太多，今日先早早回去休息，等你精神养好了，我们再谈此事。”
冯卿抬眸看向禄雅，眼中的眷恋和温柔一览无余。
可惜，禄雅没办法给她任何的回应。
她对冯卿，真的只是拿他当做朋友而已。
她很欣赏冯卿敢爱敢恨的性子，也欣赏他的有勇有谋，但欣赏终归是欣赏，成不了爱。
冯卿离开之后，祁问在门外‘啧啧’了两声。
“好一出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你也是够铁石心肠的了，我都有些被他感动了，你竟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禄雅抬眸，眼底的笑意中多了一抹警告之意。
“你若是感动，不如你考虑考虑嫁给他？”
祁问赶紧摆手，不知怎的，眼神竟不自觉的飘忽向了门外的桃花将。
“你莫要胡说！我来可是有正事要说的，你若是不听我便走了！”
禄雅双臂环于胸前，一副‘大门在那，你随意’的模样。
已经走到门口的祁问见禄雅当真不拦他，冷哼了一声转头又自顾自的走了回来。
“我其实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我这么负责的大夫，怎么可能放着病人不顾就这么走了呢，你说是吧？”
祁问讨好似的对禄雅挤了挤眼睛了，硬是厚着脸皮坐回到了桌前。
“我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你的天道之力是不是比上次我替你诊脉的时候强大了许多？”
见祁问神情突然变得正经，禄雅也不再开他的玩笑了。
“不错，此番我使用天道之力的时候的确感觉体内的天道之力相比于之前更加强大了。”
祁问微微蹙眉，神情一沉。
“这可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禄雅微怔：“此话怎讲？”她的天道之力更上一阶不是好事么？
祁问看出了禄雅心中的疑惑，缓缓说道：“若是寻常人天道之力更上一阶自然是好事，但你的天道之力着实太强了，你现下尚且能控制倒没什么，可‘月满则盈，水满则溢’若是你体内的天道之力再如此暴增下超出你身体原本所能承受的范围，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禄雅沉默半晌，垂眸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
祁问点了点头，讪讪一笑：“那……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祁问刚刚站起身却被禄雅猝不及防的一手按了下去，禄雅嘴角带笑，明明是极为明媚的笑却让祁问倏然之间感觉不寒而栗。
“医者仁心，祁问先生怎的这就要走了？我还有许多事情都未曾问祁问先生呢。”
祁问心下一颤，心中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不急于这一时，以后再问也是可以的。”
“不行！”禄雅的语气倏然变得十分强硬，听的祁问的小心脏直打突突。
祁问连忙赔笑：“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禄雅看向桃花将，桃花将立刻心领神会出了房间守在房门口。
屋内只剩下祁问和禄雅，祁问局促的额角沁处了些许冷汗，低垂着头不敢去看禄雅的视线。
禄雅单手撑桌面，手指有意无意的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相信祁问先生心中应该有数不用我问了吧？自己说吧。”
祁问紧张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点了点头：“知道……知道……我说……我说……”
从他放出烟花的那一刻祁问心里就知道，这事儿算是瞒不住了。
他之前做的那些忽悠禄雅的举动，也都全白费了。
没想到谎言这么快就被戳穿了，打了祁问一个猝不及防。
禄雅在一衣袍里面掏了一下，掏出了那瓶之前祁问给他的吐真丸放在了祁问面前。
“先说说这药吧。”
生怕禄雅质疑他的医术，祁问抢先道：“这要绝对是真的，绝对有效！”
在禄雅充满审视的目光之下，祁问小声道：“我在制作吐真丸的时候顺便做了一份解毒的药丸，我们去药庐取药的时候我悄悄吃了一颗解毒丸，所以吐真丸对我没有效果。”
禄雅沉眸，面色阴沉道：“随意你说不知道顾九天的下落是骗我的？你和顾九天两人之间一直都有联系？”
祁问尴尬的点了点头：“没错，但我也并非全都是骗你的，顾九天他的确是被陌九千的人给带走了，具体去做什么了他的确没有告诉我。那枚信号烟花也是他临走之前交给我的，说一旦遇到重大的事情就以烟花为讯号。”
祁问悄悄看了一眼禄雅的脸色，赔笑道：“那日你生死未卜，那些死士漫山遍野的搜索你，仅凭我和戎轩两个人根本无法全身而退，就发射了烟花，但他到底能不能来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
过往很多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也是禄雅关心则乱，当局者迷。
一些她早该注意到的细节都被她给忽略掉了，这才导致祁问能够骗她至今。
“那那些暗卫呢？”是真的效忠于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