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7章 敢不敢发誓
裴青铜看着禄雅的眼睛，神魂一阵，紧接着心里开始打鼓。
脸上去仍强装欢笑，笑对上禄雅的目光。
“禄雅姐姐怎的还看这种东西，誓言之事虚无缥缈怎可当真，若是发誓当真管用的话，这世上得有多少人该遭天打雷劈啊？”
“你不信？”
“自是不信？”
禄雅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我信。”
五指微动，禄雅从袖子之中拿出了一块玉佩。
这玉佩正是之前她同顾九天在那被设了阵法的林子里面发现的那枚流光溢彩的玉佩，只是那光隐没于禄雅身体里之后，这玉佩便失去了那瑰丽的光芒。
所说无光，但这玉佩但从样式和质地来看绝对世间少有，禄雅将其放在桌子上，立刻便引起了裴青铜的注意。
裴青铜看着那玉佩，眼中露出了狐疑之色。
他自小流落市井之地，虽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却对平阳大陆几大花样了解的很是清楚。
这刺绣有刺绣的花样，雕刻也有雕刻的花样。
所谓万变不离其宗，象征美好寓意的图样总共就那么几种，雕刻的图样多数都只是组合拆分的花样不同罢了。
可禄雅拿出的这枚玉佩上的花样裴青铜却从来都没见过，模样奇怪的很。
禄雅也不同他墨迹，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这玉佩是我意外所得，很是神奇，你也知在虎山城中的时候我曾在城主府中待过一阵，你卅衣哥哥信任你，应当也同你讲过，朱氏世世代代都在寻找神女，而代表神女身份的其中一样重要的线索就是这花样。”
“这玉佩是我同顾九天在一处密林中破解了一处阵法所得，若是朱媚儿说的当真是真的，这便就是神物，你对着这玉佩起誓，所立誓言可通达上庭自然比寻常发誓要灵验的多。”
禄雅看向那玉佩，对裴青铜挑了挑眉道：“开始吧。”
裴青铜方才看那玉佩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好奇，转眼之间却满是恐惧。
若是寻常人知道禄雅有这么个神奇的物件自然是要拿过来好好品鉴一番，看一看这神物到底是不是有那么神。
好奇的也会随意发个什么誓，看看会不会成真。
可裴青铜心中有鬼，他不敢发誓，自然也无从验证禄雅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裴青铜虽说年岁不大，却也快到及鬂的年纪了，再加上他自小便颠沛流离，看惯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心性也不必成年人差多少，否则也没法帮禄雅打理这么大的一座府邸。
在路上的时候裴卅衣怕裴青铜无聊，一路上便将虎山城发生的前后种种同他细细将了一遍。
原是为了解闷儿的，现下却好巧不巧成了禄雅言论最有利的证据。
因事情离奇，裴青铜比其他事情记得都清楚。
他们临行之前因着他好奇，裴卅衣还带着他一起去了一趟城主府特意去朱氏的那间密室里看了一圈。
那满墙的图画实在惊人，裴青铜印象极深。
其中几处印象最深刻的，便就有禄雅提到的纹样。
再看禄雅扔在桌子上的那块一赔，裴青铜瞬间遍体生寒，脸上血色褪去，青白青白的。
那玉佩上花纹的图样，和他记忆当中的一模一样。
裴青铜的嘴唇打着颤，废了好大劲才把视线聚焦在禄雅身上。
“禄雅姐姐，这……这可是神物啊，我们还是莫要用神物打趣吧，容易遭天谴的。
禄雅轻笑，神情很是放松。
“我不怕，你尽管发誓便是了。”
裴青铜看着那玉佩，嘴唇咬的死死的，看模样就知道，他是死也不会发誓的。
禄雅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缓缓将玉佩收入了袖子。
一见禄雅将那玉佩收入了袖子，裴青铜如蒙大赦，神情一松身形晃了晃，险些想身边栽了过去。
禄雅佯装没有看见，对裴青铜道：“不过是开个小玩笑罢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同你说了会儿话我倒是饿了，说起来自从我们住进了这府中就再没有同桌用过饭菜了。”
眼见着禄雅将那些饭菜从托盘当中一一摆在桌子上，裴青铜本以为自己会觉得高兴，因为他的目的终于到达了，可此时此刻的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禄雅眼底蕴着温柔，笑道：“我从未拿你当过下人，让人在这府上做个管家也确实是形势所逼，本想着在你卅衣哥回来之前替他好好照顾你，没想到你竟将这府上打理的这样好，倒是我觉得委屈了你。你今日做了这一桌子的菜，我心中自然是记得你的好的，正巧我也饿了，你便也坐下来同我一起吃些吧。”
还未等裴青铜出言拒绝，禄雅便对门外唤道：“拿一双碗筷进来。”
裴青铜刚想说门外的人已经被他支走了，万没料到那房门就这么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桃花将端着一套碗筷从外面走了进来，将碗筷直直的排在了裴青铜的眼前。
裴青铜像是活见鬼一般看着桃花将，青白色的脸比死人脸还难看。
“你！你不是……不是……”
桃花将微微抬头，视线对上了裴青铜惊恐的目光。
“我怎么了？”
听见桃花将的声音，裴青铜瞬间回神，面前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没想到，桃花先生竟然来的这么快。”
桃花将根本没打算搭理禄雅，放下碗筷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走到屋子一角，双臂抱剑站在了那里。
裴青铜一看桃花将的动作，冷汗瞬间就从额角滑落了下来。
原本屋中只有禄雅和他两个人他倒还有几分把握，可现下屋中突然凭空多来了一个桃花将，裴青铜用余光悄悄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碗筷还有那桌子上已经失去了温度的饭菜，紧张的眼前一黑半天才缓过神来。
禄雅对裴青铜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碗筷也已经拿来了，趁着菜还没完全凉，赶紧吃吧。”
禄雅执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距离她最近的菜，放进了裴青铜的碗里。
“吃吧。”
第978章 离心离德
裴青铜看着碗里禄雅夹的菜，冷汗顺着脸颊一滴滴的往下流，汇聚在下颚虚空滴落而下。
就算裴青铜没抬头，他也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禄雅和桃花将的视线。
凛冽的……宛若冰霜一般的冰冷视线……
裴青铜咽了咽嗓子，面前打起精神，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紧张。
“这……这菜都有些凉了，不如我去热一下吧。”
裴青铜随意端起了一盘菜就步履匆匆的向门外走去，禄雅也任由他走，感觉身后的禄雅没动，裴青铜心中不由狂喜，安慰自己或许今天的事情就只是一个巧合。
悬着的心渐渐放下，裴青铜佯装镇定的走到门口，刚打算开门面前却突然横过来了一把剑。
那剑来的猝不及防，要不是裴青铜反应快，及时躲开，此刻怕是脖子已经被抹了。
几缕被剑风带起，在接触剑锋的瞬间被轻易的斩断了。
裴青铜垂眸，那剑刃距离他的脖颈不到一纸的距离，只要他稍稍动动，那剑刃就能碰触到他的肌肤。
“桃花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桃花将单手持剑，越过裴青铜看向端坐在桌面的禄雅。
“公主殿下给你夹的菜你还没有吃，吃完才能走。”
桃花将的语气极为强硬，根本不给裴青铜留丝毫反驳的余地。
裴青铜缓缓向后退了两步，一脸冷汗的回头看向身后的禄雅。
“禄雅……姐姐……”
禄雅的脸上已经不复方才的笑意，抬眸看向裴青铜。
“如果不想当场毙命就过来把菜吃了。”
裴青铜当然不想当场避免，老老实实的走回到禄雅身边坐下。
余光看着桃花将收剑入鞘，裴青铜却并没感觉到轻松。
对于他来说，这不过就是一个早死和晚死的选择题罢了。
在禄雅的注视下，裴青铜缓缓拿起筷子，颤抖的手根本无法握紧筷子，一直颤动不止，几次夹起了东西都在半空掉落了。
“青铜，这么糟蹋粮食可不好。”
裴青铜虎躯一颤，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禄雅。
许是被禄雅这句话给惊着了，裴青铜的手竟然稳了下来，筷子夹着菜缓缓的往嘴里面送。
裴青铜看着那缓缓送向自己嘴的筷子，惊恐的模样好像那握着筷子的手不是他的一样。
就在菜马上就要送进裴青铜嘴里的时候，裴青铜突然失声痛哭，‘噗通’一下跪倒在禄雅面前。
“我错了！禄雅姐姐我知道错了！您别让我吃了，求求您别让我吃了。”
禄雅垂眸，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嚎的裴青铜。
“为什么不想吃？是因为不想死么？”
裴青铜哀求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像是一尊石像一样呆愣在原地。
“我……我……”
禄雅神情自若的执起筷子，夹起了一口菜送进嘴里。
裴青铜的眼珠子当时都要瞪出来了，一脸不敢之心的看着禄雅慢慢咀嚼然后将菜咽了下去。
裴青铜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好像刚刚咽下那些菜的人是自己。
禄雅并没有就此停下来，接连又吃了几口菜，桌子上的菜式每一样都吃了一遍。
裴青铜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的抬头看向禄雅：“为什么……为什么……”
禄雅缓缓放下筷子，用一旁的手帕轻轻拭了拭嘴角。
“你是问我为什么明知道这菜里面你下了毒却还是要吃么？”
裴青铜眼底写满了绝望，知道禄雅已经猜到菜里下了毒是一回事，被她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瞬间，所有的紧张焦虑不安统统从裴青铜的身上消失了。
绝望仍旧在他眼中游荡，人却已经冷静了下来。
“因为这些毒对我根本不起作用，从始至终这场鸿门宴都只是为你一个人设的。”
沉默了片刻，裴青铜突然抬头看向禄雅。
“你……什么都知道了？”
禄雅抬眸看向身后的桃花将，桃花将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了一沓纸扔在了裴青铜面前。
“你做事很认真，处理的也很干净，想要找到证据倒是颇费了一番周折，有些事情我自然知道是你做的，但没有证据想来你也不会认，这些你看看吧，若是有什么不妥或者缺失的，也可以酌情补上一些。”
裴青铜伸手将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纸张捡了起来，这些纸上工工整整的写满了他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
细致的让裴青铜感觉发丝直立，遍体生寒。
纸张无力的从裴青铜的指尖滑落，裴青铜苦笑一声，原本紧绷的身体突然一松，抬头看向禄雅。
“既然你早就知道这些，为什么到现在才戳穿我？”
禄雅垂眸，眼中闪过一抹疼惜的神色。
“因为我在给你机会。之前你也只是借他人只手做些小动作罢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禄雅的视线落在面前的饭菜上，很显然她说的不一样是因为这一次裴青铜想要直接向她下手。
人的欲望是会无限膨胀的，能够悬崖勒马的人少之又少。
裴青铜看着禄雅，突然捂脸大笑。
“原来是这样，原来你一早就已经知道了。”
脸上的笑容还没消散又倏然变得狠厉：“既然一早就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你是在折磨我么！看着我每天提心吊胆看着我每天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你很开心是不是！”
禄雅神情清冷的看着面前疯癫无状的裴青铜，唇齿微张。
“因为我不想裴卅衣担心你。”
裴青铜的脸上突然扬起了一抹冷笑：“虚伪！虚伪至极！你若是不想卅衣哥担心我，为何不让我知道卅衣哥就在宫中，为何隐瞒事实？你不想我和卅衣哥见面是不是我将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告诉他！”
裴青铜像是突然无所畏惧一般，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指着禄雅说道：“你假扮朝臣左右朝廷，就是想要达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他！”
裴青铜突然转头指向身后随时准备蓄势待发的桃花将，面相着他们两个一点点的向后倒退。
“你们两个，都不是这片大陆的人！你们是别的大陆派来的细作！”
第979章 当年的真相
裴青铜很明显是察觉到了禄雅生活当中的一些蛛丝马迹，被人诱导之后误会了些什么。
换作以往，禄雅肯定会静下心来好好解释一番。
可是现在，禄雅并不想解释。
误会解除并非朝夕，而一个曾经背叛过你的人再次选择背叛你就仅仅只是瞬间的问题。
禄雅现在没有这个时间，她也不在意裴青铜误会他。
挥了挥手，在裴青铜惊恐的视线下，桃花将在他做好了十足防范准备的情况下迅速哪下了他。
裴青铜被桃花将死死压在地上，双臂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扭曲弧度被桃花将拧在背上。
稍稍反抗一下，撕心裂肺的疼痛就会铺天盖地而来。
“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禄雅长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染上了一抹疲惫之色。
“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又被别人误导了些什么，我不会杀你，将你完好的交到裴卅衣的手里是我的义务，在所有事情都尘埃的落定之前你就现在地牢里面待一段时间吧。”
禄雅挥了挥手，桃花将便将裴青铜单手从地上提了起来扭着往门外而去。
“禄雅！你不得好死！”
裴青铜大喊一声，被桃花将毫不犹豫的在身后敲晕。
禄雅看着被桃花将拖走的裴青铜，双眸失神的喃喃道：“我已经不得好死一次了。”
……
知道陌云海的是同陌忧有关之后禄雅就开始搜集有关于陌忧公主的一切消息，因为有桃花将在身边，给禄雅创造出了一个全然真空的环境让她可以更加顺遂的大展拳脚。
在和顾九天摊牌后的第三天，顾九天派人来给禄雅送了一封信。
陌忧有异，速来。
禄雅合上信没有丝毫犹豫的驱马去了顾府，刚到顾府门口禄雅就见到了几日不见的冯卿。
冯卿神色凝重，对禄雅点了点头，两人心照不宣的进了顾府。
两杯茶被端端正正的放在了位于书房两侧的桌子上，顾九天坐在书案前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冯卿是个急性子，一进门就火急火燎的问道：“你说陌忧有异是什么意思？”
顾九天没有马上同禄雅和冯卿解释什么，而是从一本书里抽出了一张纸放在了禄雅和冯卿面前。
冯卿同禄雅对视了一眼，率先将那纸拿了过来。
时间渐渐推移，冯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这……这是怎么回事，锦安城周围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出现这么多的暗行者？”
这是一份密保，锦安城周围不知为何一夕之间出现了不少于三万的暗行者，他们在城周围肆无忌惮的抓捕拥有天道之力的天道者。
就算是老少妇孺都不放过，他们像是野兽，城外的百姓就是被圈养起来的猎物，任由他们捕获。
禄雅微微蹙眉，这样的情况的确始料未及。
可顾九天唤他们来说的是‘陌忧有异’，禄雅微愣倏然看向顾九天。
“你是觉得，陌忧同那些暗行者有关系？”
顾九天又拿出了一张纸，放在禄雅两人面前。
“这是我的人在城外截获的一张密信，密信上的内容正是指挥那些暗行者行动的命令。”
冯卿看着那密信上的内容，心惊连连。
“陌忧到底想要做什么，这么做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锦安城是陌忧的家，有锦安城在的一日，陌忧就有家，就是这锦安城身份最尊贵的公主。
但若这国破了，易了主，陌忧就什么都不是。
“她是不是疯了？”
顾九天紧接着拿出了第三份信函，放在禄雅两人面前。
“这是当年侍奉在柳府下人的口供，你们看看吧。”
禄雅微微蹙眉：“柳府？可是那个因为谋逆之罪被判满门抄斩的那个柳家？”
禄雅对这个柳家的印象并不深，若不是他们刚好提到了陌忧公主，禄雅险些都想不起来这个曾经作为陌忧公主夫家的柳家。
顾九天点了点头，解释道：“当年柳家获罪，谋逆罪证确凿，听闻未免陌忧公主深受牵连，先帝曾下旨让逼的柳鸣月写了一纸休书，当时并未引起什么风波，大家都认为此事理所当然，公主毕竟金尊玉贵，虽嫁为人妇却还是皇室众人，自然不能同罪臣一起处斩。”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柳家，所有人都觉得陌忧是幸运的，身为天家女就算夫家倒了，也还有天家护着，仍旧享受着荣宠。
可那纸张上记载的却同世人想象的完全不同，陌忧同柳鸣月于中秋之夜一见钟情，两人两心相悦又得皇上赐婚，婚后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府中无不艳羡这一对神仙眷侣。
当年柳家获罪前夕，陌忧受到消息进宫求情，这一去便没再回府。
柳家第二日便获罪，柳鸣月心知柳家在劫难逃，在圣旨还没到达之前就已经在牢中写下了休书。
公主拿到了休书却仍苦苦哀求先帝放过柳氏一门，柳氏一门满门被处斩当日陌忧公主于陌忧殿中上吊自尽未果，众人担忧不已，谁知第二日陌忧公主竟是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也再不提及柳氏。
看完供词所述，禄雅竟对陌忧升起了恻隐之心。
“陌忧对柳鸣月是真的动了真情，可若是柳家早有反叛之心，不可能一点儿征兆都没有，陌忧公主如此受先皇疼爱，又怎会将陌忧嫁给这种意欲有反叛之心的人？”
冯卿将供词放回到案上，神情阴沉，显然是已经参透了这各种的玄机。
“柳家是从几代之前就一直在朝中侍奉的，几代忠良，虽无心却久而久之扎根在朝堂之中，因为柳氏是名门望族，旗下子弟无数，每年入仕的世人之中柳氏子弟便占了半数。”
就算留下没有罚判之心，一个帝王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半壁江山掌控在其他人手中。
“想来先帝会如此轻易的同意陌忧公主的亲事其实是为了麻痹柳家，想来这些年柳家也深知这一点处处小心谨慎着，先帝抓不到柳家的把柄，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结成了儿女亲家便就是一家人了，柳家自然对先皇就没有那么多防范了。”
第980章 一箭三雕
事实就摆在禄雅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可她却一时没有办法接受，明明先帝对陌忧那般宠爱，当真就舍得用自己女儿的幸福作为交换来达成只的目的么？
见禄雅沉默，顾九天大致能猜到她才想什么。
“自古无情帝王家，同帝王家谈情才是真正的愚蠢。”
禄雅抬眸看向顾九天喃喃的重复顾九天的话：自是无情帝王家……
是了，这个道理她不是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么？
禄雅轻笑一声，再抬眸之事眼中平静无波，无悲无喜。
“顾大人说的极是，倒是我太过感情用事了。”
顾九天看着禄雅突然之间变得淡漠的脸，心中一慌。
本想说，他们都不是帝王家的人便是感情用事些也不打紧，可话到嘴边，顾九天却说不出来。
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对禄雅说这句话呢。
冯卿见禄雅如此，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又不是帝王家的人感情用事些怎么了？若是不感情用事，谁还同你做朋友啊。”
禄雅露出了一抹淡笑，轻声道：“也对。”
短暂的插曲过后，禄雅将话题重新引到了陌云海身上。
装了蛇的盒子很有可能就是陌忧送去的，可陌忧为什么要害陌云海？
设计这一场大戏的人是先帝，就算陌云海即将为皇储，陌忧就算要迁怒也是迁怒于先帝，为何要设计害死陌云海？
“之前我听闻陌忧同陌云海关系不错，她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害陌云海？”
捋清了思路，禄雅抓住了事情的关键点。
一件命案的发生往往都有其原因，可陌忧和陌云海之间即没有冲突也没有矛盾，她又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杀死自己的大哥？
三人沉默半晌，却是冯卿最先开了口。
“或是……她是在报复先帝吧……先帝对陌云海寄予众望，陌云海之死也的确对先帝造成了重创，当时先帝身体本就不好，突然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经不住打击就此一病不起。”
“或许不止如此……”禄雅凝眸沉思道：“此时还涉及到了陌九千，当时陌九千被人看见在事发当时出入于陌云海寝殿附近，若不是先皇一力保下了陌九千堵住了悠悠众口，便是一箭三雕。”
陌云海身死，陌九千被牵扯进谋害皇储一案，先帝重病。
若是没有先帝雷霆手段，此番下来，锦安城中便只有陌东篱一位皇子幸免于难。
当时的陌东篱已经有意开始藏拙，没有父皇的疼爱，上面又压了两个兄长的他当时已经开始学会藏拙了，在别人眼中就是那种没有什么远大抱负终日混吃等死的废物。
但也正是因为陌东篱刻意营造的废物形象，让他在这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当中幸免于难。
冯卿听了禄雅的话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立：“我靠，这陌忧公主当真这么变态么？她是要把皇室的人都屠尽么？”
禄雅沉默，或许她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当年先皇下令诛柳氏九族，陌忧是柳鸣月之妻，这九族之中有她自然也有她背后的皇室。
柳氏满门抄斩，或许在陌忧心中觉得他们皇室也理应在这场处决之中跟着一起被诛。
禄雅并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因为这个计划，实在是太疯狂了。
冯卿打了一个冷战：“要是这么说，这陌忧算计的真实太深了，这样的女人，我就是想一想都觉得心里发慌。”
顾九天将那几张信笺都收拾妥当后对禄雅和冯卿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为好，陌忧之前离开锦安城多年，如今突然回来定然是有什么谋划，我们静观其变先看看她有什么动作再说。”
冯卿点了点头，很是赞同归九天所说。
“没错，这女人如此算计定然还是有什么惊天的阴谋，她既然做了就不会一点儿破绽都不漏，我们只要坐着等她露出破绽就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此甚好。”
禄雅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冯卿可以等，顾九天也可以等，但是她等不了。
桑柔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以桑柔将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的态度，过不了几天她就一定会想办法将她的身份说出去。
到时候禄雅就会失去一切先机，再难翻身。
顾九天一直用余光注意着禄雅，见禄雅神色平静如常，反倒是有些不安。
正因为他了解禄雅，才觉得现在如此平静的禄雅才算反常。
几人商议过后冯卿因为说之后有事，便先走了一步。
禄雅见冯卿走了，也跟着要走，却被顾九天给叫住了。
冯卿见顾九天叫住了禄雅，以为他们两人有事要谈。
“那我便先走了，急的很。”
禄雅本想叫住冯卿让他带着她一起走，现在这种时候她一分一秒也不想同顾九天独处。
可顾九天却在禄雅身后将她抓住，让禄雅动弹不了分毫。
一直到冯卿走，顾九天才缓缓松开禄雅的手。
脱离束缚的同时，禄雅迅速离开了她同顾九天的距离，一脸谨慎的看向顾九天。
“顾九天，你想干什么！”
顾九天很快收敛了眼底的情绪，看向了禄雅。
“你当真忘了为什么要调查陌云海之死了？”
禄雅微微一怔，她没忘。
陌忧是当年谋害陌云海的幕后推手这件事情说来完全在禄雅的意料之外，她的本意其实是想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将这口黑锅彻底的扣在陌九千的身上，让他背上弑兄的罪名，永远坐不上那个皇位。
就算陌九千不是杀害陌云海的幕后真凶，按照禄雅之前的计划，他们也要将这个罪名想办法扣在陌九千的身上。
“随我进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顾九天转身向书房走去，当真是一副要同禄雅商量事情的模样。
禄雅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顾九天再次进入书房之中。
回到书房之后顾九天便走进了一旁的内室之中，这内室面积不大，主要是用于临时休息的。
顾九天走到这内室唯一的柜子旁，打开开门在里面摸索了片刻，只听‘咚’的一声，柜子的底部竟然向下打开了……
第981章 主动请樱
禄雅微微一怔，竟是没想到顾九天的书房之中竟然还藏有这样的一处暗门。
顾九天伸向其中一探，从其中取出了一个四方的东西。
待那东西彻底展露在光线下，禄雅微微一怔，看着顾九天手中的木盒子半天没说出话。
顾九天走到呆愣的禄雅面前，抓过禄雅的手将那木盒子放在了禄雅的手中。
“这是我着人仿造的盒子，你且拿好，待到用时再拿出来。”
“仿制的？”
禄雅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盒子，看着盒子的色泽不像是新货。
“不过是做旧的手艺罢了，足够以假乱真，却经不得细细推敲，当年的那个盒子是至关重要的证物，以陌忧谨慎的性子想必早就已经将其销毁了，陌忧自然不会承认这个盒子是假的，那它就是真的。”
禄雅微微一愣，明白了顾九天的言下之意。
陌忧当然不会自己站出来承认自己的罪行，相反，她还会为了脱罪极力撮合此事。
“我知道了，盒子我收下了。”
禄雅抬眸看向顾九天，神情坦然没有半点儿躲避的意思。
“你说的暗行者一事，可有什么线索了么？”
顾九天同样抬眸看向禄雅，问道：“你当真非要推陌东篱上位不可么？”
“这是自然。”禄雅坚定道。
在她心中，陌东篱就是平阳大陆君主的不二人选。
“好，你下去吧，近期我会安排你入宫见一个人。”
见谁？
禄雅没有直接问出口，顾九天既然没有直接告诉他就说明现在并不是告诉她的时候。
离开顾府的时候禄雅手里比来时多了一个布包，包里放置的正是顾九天交给她的那个木盒子。
锦安城周围暗行者作乱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不仅是承重的百姓，就连朝中大臣也是人人惶恐不安，天空被笼罩上了一层阴云，久久不散。
这总时候大长老彭禹自然首当其中，平阳大陆重文轻武，平日里倒是看不出什么来，此刻遇到这种情况便看出了弊端。
“禀大长老，那暗行者各个都是亡命之徒，臣已几次派人去交涉，被派去交涉的人都没有回来，他们这般嚣张，若不以武力镇压，恐难善了。”
说话之人禄雅有些印象，此人是个中立派，向来都是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的，平日里在朝堂上就是个小透明，如今突然站出来，定然是有什么目的的。
果然，此人刚说完话，彭长老便看向了陌东篱。
“之前东篱殿下曾多次接触过暗行者，依东篱殿下的意思，此事应该怎么处理？”
彭长老的一番话瞬间将陌东篱推上了风口浪尖，现今锦安城中谁不知道，东篱殿下对抗暗行者屡建奇功。
禄雅这几日出门的时候偶尔会听人提起此事便觉得奇怪，如今想来，应该是陌九千的党羽故意放出的消息。
对方到底要做什么，此事已经不言而喻了。
陌东篱不动声色，站了出来道：“暗行者蛰伏多年，却一直都未曾有过什么动作，如今突然有这么大的动作定然是幕后有人指使，依臣之见，只要能够找出此人将其制服，定然能够事半功倍。”
大长老等的就是陌东篱的这句话，眼底闪过一抹狡黠，面上却佯装公允的说道：“东篱殿下同暗行者已然打过数次交道经验颇丰，按老臣的意思不如就由东篱殿下负责此事，众大人有和意见么？”
平阳大陆朝中一干事宜若是遇到如此情况便都采取表决制，若是有半数以上的大臣同意，此事便就通过了。
彭禹会突然提出让陌东篱去处理此事实在是始料未及，许多大臣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不得不面对抉择。
如今暗行者压境，若是能巧妙处理此事，化解危机自然是大功一件。
此事陌东篱和陌九千两人势均力敌，陌东篱若是能将此事处理妥当，在朝中的声望必定会大大提高。
这予陌东篱来说是件好事，只是提出此事的人是彭禹，就不好说了。
谁人不知彭禹是二皇子陌九千的人，有这么好的机会彭禹为何不极力撮合二皇子，反而拱手相让给了陌东篱？
一时之间，朝中众说纷纭，七嘴八舌下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表态。
陌九千一党自然是相信彭禹的，可心中也是同样担忧，若是陌东篱当真幸运将此事解决了，那陌九千就彻底失去了同陌东篱竞争的可能性。
而陌东篱一党也同样有所顾虑，彭禹会主动将这种好机会让出来，必定早就已经料到此事凶险万分。
锦安城虽也不太平，到底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动手。
可一旦陌东篱出了城，若是有心人想要加害，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就在众人几经三番争执不下的时候，陌东篱突然主动站了出来。
“大长老所言极是，臣愿意领兵前去。”
原本乱哄哄的朝堂上突然变得鸦雀无声，虽说是大长老提议的，但陌东篱自己站出来便算是主动请缨。
陌九千一党彻底黑了脸，心中盘算着陌东篱是不是手中有什么致胜的法门才敢接下这么凶险的差事。
陌东篱一党的人脸色也不见多好看，方才他们也是极力抗争想要将此事推脱出去，没想到陌东篱竟然就这么应下了。
陌东篱主动请缨，此事自然就没有什么再商讨的必要了。
彭禹痛快的将此事敲定，陌东篱要兵的时候彭禹也极为痛快，陌东篱开口要了多少兵彭禹就给了多少兵。
下了早朝之后，陌东篱的身边马上就围上来了许多人。
暗行者残暴众人皆知，众人都想要问一问陌东篱到底有什么打算。
禄雅从陌东篱身边擦身而过，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而陌东篱的视线也并未看向禄雅，仿佛禄雅当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禄雅回到府中换了常服，自从彭青铜被关起来之后府中的膳食就交给了一个新来的厨子负责，独独禄雅的饭菜是由桃花将亲手准备的。
到了该准备饭菜的时间，轻语却迟迟不见桃花将有所动作便来寻桃花将却正巧遇到了禄雅……
第982章 我等你好久
轻语对禄雅微微欠身：“大人，到了该准备您饭菜的时候了，奴婢却一直都找不到桃花先生。”
说到‘桃花先生’几个字的时候轻语的语调不着痕迹的沉下去了几分，她算是禄雅半个贴身侍婢。
别人或许不知道裴青铜为何突然消失，她却清楚。
起初禄雅对他们这些人宣布裴青铜有急事回老家去了的时候轻语便不信。
裴青铜还是管家的时候对轻语颇为照拂，在裴青铜出事前几天他便有意在轻语面前提到禄雅对她已有不满，桃花将又多番陷害于他。
轻语心有有惑心思自然比旁人细些，果然没过几天她就发现，府中的饭菜每日都要多准备出来一份。
轻语好奇，仗着自己能在这府中只有走动的便利，还真让她发现了那饭菜的去处。
趁着守卫换岗，轻语悄悄潜了进去，竟是见到本该已经回老家去了的裴青铜。
坐在牢房一脚的裴青铜听见声响，低垂的脸庞嘴角微微上扬。
是禄雅亲自命人将他关进来的，自然不会来探望他。
现下有人来了就这能说明，他下的那步暗棋生效了。
幽暗的地牢中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轻语，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
陌东篱回府之后便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出城，桑柔在他身后绞着手帕，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东篱哥哥，你能不能……能不能不去，柔儿听说那暗行者都是恶徒，见人便杀，太危险了。我去求父亲，让他去同彭禹他们说，不让你去好不好？”
陌东篱转身见放在桌上的长剑拿了起来，倏然拔剑。
“嗡——”
长剑嗡鸣，剑刃余震未消，将桑柔散落在劲间的一根发丝切断了。
桑柔呆愣的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才缓过神，张了几次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东……东篱哥哥？”
桑柔看着眼前一脸冷漠的陌东篱，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浑身透着凛冽杀伐之气的人和她印象中的陌东篱是一个人。
“滚开！”
桑柔浑身一震，本能的向后倒退了数步。
陌东篱提着剑向外走，眼看陌东篱就要迈出房间，桑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喊住了陌东篱。
“东篱哥哥！柔儿能问一句，东篱哥哥为何这么对柔儿么？”
陌东篱骤然停下脚步，站在门口背对着桑柔。
“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还需要我提醒你么？”
桑柔神情一滞，大脑有一瞬间陷入全然的空白之中。
她最近只做了一件事情，也只有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才会让陌东篱动这么大的气吧？
“东篱哥哥，我那都是为了你好，她迟早会暴露的，若是牵连到你怎么办！”
一直背对着桑柔的陌东篱倏然回头，泛着血丝的双眸紧紧的锁定在桑柔的身上。
“弃车保帅？你倒是看的明白。”
桑柔当然听出来陌东篱言语之中的嘲讽之意，却还是想要为自己争一争。
“东篱哥哥难道就没想过么，不是柔儿诡计多端，是东篱哥哥太过优柔寡断，你明知她对你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留着她只会让她成为别人牵制你的把柄，若是换做旁人东篱哥哥真的会如此放纵么？”
自是不会。
这一点陌东篱清楚，就连发问的桑柔也很清楚。
也正是因为她很清楚，所以她才要不遗余力的去除掉禄雅。
就算她永远烙印在陌东篱的心中也无所谓，只要不再扩大就可以了。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陌东篱留下这一句话，抬步离开了一个房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舍给桑柔。
桑柔嘴角的苦笑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肆无忌惮的狂笑。
“哈哈哈，陌东篱，你能逃到哪里去！你这一辈子都离不开我桑柔，一辈子！”
陌东篱听着身后桑柔近似疯言疯语一般的话，微微蹙眉，脚下的动作越来越快好似身后有什么猛兽正在追击着他，让他不得不选择抓紧时间奔逃。
军队很快就整合完毕准备离开锦安城，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陌九千一党的助力。
陌九千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由士兵组成的长龙蜿蜒着离开了锦安城，嘴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禄雅站在陌九千的身边，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陌东篱当真是个傻子，竟然主动请缨出城去，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陌九千回眸看向身旁的禄雅，说道：“陆大人觉得，本殿之后该做些什么好呢？”
陌九千自然不是傻子，他想要皇位，却也不想背上弑兄的罪名。
所以陌东篱在锦安城中的时候，他一直都没有动手，只能在暗中动些手段，打压陌东篱罢了。
可现在情况却完全不同了，陌东篱只要离开了锦安城他就有无数个机会在外面杀了陌九千。
他不管有没有怀疑是他动的手脚，他只要陌东篱死！
陌九千之野心路人皆知，只是他始终不肯宣之于口罢了。
禄雅微微颔首，既然陌九千不肯说，那她就帮陌九千说。
“此次东篱殿下主动请缨，想来应该也应有心理准备了。刀剑无眼，特别对方还是凶残至极的暗行者，就算是丢了性命应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怎可如此诅咒东篱！”陌九千怒喝一声，眼底却盈满了笑意，也没有打算处置禄雅的意思。
禄雅佯装惊恐，道：“是下官食言了，还请殿下恕罪。”
陌九千象征性的挥了挥手道：“以后这样的话在本殿面前说一说便罢了，切莫再让旁人知晓了。”
眼见军队渐渐离开了视线，陌九千将视线收了回来，看向身边的禄雅。
“本殿近日听闻了一些传言，想要问一问陆大人，不知陆大人可否据实已告？”
禄雅心咯噔了一下，双眸一沉，心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殿下尽管问就是了，陆崖定然据实已告绝不欺瞒。”
陌九千手摇折扇，双眸竟是比天边的乌云还要阴沉几分，被他直视的禄雅只觉得冰冷滑腻那种湿寒的感觉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第983章 陌九千的试探
陌九千的视线像是毒蛇一般缠绕在禄雅身上，勒的她喘不过气来。
禄雅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以金线绘制的祥云图案，做工精巧，栩栩如生。
“听闻前几日陆大人的府上进了刺客，陆大人竟以一己之力在未惊动府上侍卫的情况下便将那些此刻统统斩杀于剑下，此事可是真的？”
禄雅双眸微敛，态度十分恭敬。
“禀殿下，下官府上进了此刻的确不假，只是来者只是些鼠辈罢了，下官府上近日来了一位家中的堂弟，堂弟自小便跟着高人出去学艺去了，前段时间刚刚归家，家长让他来在下官身边当个贴身侍卫，实不相瞒，那日的毛贼都是他击杀的。”
陌九千周身气势一凛，手指无意的触碰到了腰间佩戴的长剑上。
“哦？竟是如此么？没想到陆大人身边竟然有这样的好手，本殿身边这几个人倒是堪堪可用，不如让他们比试比试，看看到底是陆大人手下人的功夫了得，还是本殿手下的人功夫了得？”
禄雅的余光看着陌九千放在佩剑上缓缓收紧的手，双眸微微一沉。
禄雅心中明白，陌九千定然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会在此时向她发难。
若是她拒绝，陌九千手中的长剑下一秒就会刺进她的心脏。
如此近的距离下，就连禄雅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君子有成人之美，殿下即有如此雅兴，下官怎有不成全的道理？”
禄雅缓缓站直身子，唇齿微张，唤出了桃花将的名字。
陌九千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就站在了禄雅身后。
陌九千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握着剑柄的手险些就拔了出来。
他还从未见过一个人的速度能快到这种地步，方才的那一晃若是对方是来行刺他的，他竟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陌九千身边的人后知后觉的赶到，将禄雅和桃花将紧紧围在了中间。
禄雅佯装紧张，瞳孔微颤的看向四周那几个围在他们身边的人。
“殿下……殿下这是何意？下官只是听从殿下的安排，让桃花将过来而已。”
陌九千深深的看了一眼禄雅身后的桃花将，突然展颜一笑，对身边的人做了一个放下武器的动作。
“你们这是做什么，没听见么？是本殿让陆大人唤他的侍卫来的，你们紧张什么，难不成陆大人还会伤害本殿么？”
那些侍卫统统收起了长剑，回到了陌九千的身后。
“陆大人莫要见怪，他们都是些没有见识的，突然见到有高手出现自然谨慎些。”
禄雅轻笑，嘴上花言巧语，心中却对桃花将竖了个拇指。
还未开始比斗就给了对方这么大的一个下马威，想来陌九千的侍卫就算伸手再好也不免会在心中留下阴影。
高手过招，心态有的时候被招式更加重要。
禄雅看向陌九千身后的那些侍卫，如今这些人都极为紧张的注视着桃花将。
心不静，就注定了他们的败北。
不出禄雅所料，桃花将虽没有天道之力，但凭他的功夫对付这么几个小喽啰却不在话下。
况且他们已经失了常心，就算上场的人不是桃花将换一个人来结果也是一样。
桃花将一连单挑了陌九千手下三四个人，眼见身边人这么不中用，陌九千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脸上惯常挂着的假笑都维持不住，垮了下来。
“陆大人的手下当真武艺超群啊。”
虽是夸赞之词，但语调却极为不满。
禄雅轻笑，带着桃花将几步走上前。
“大人说笑了，下官的属下胜之不武，还请殿下恕罪。”
陌九千失了颜面，当然想要找回来，只是这比试是他亲眼所见，若是当真有所不妥他当然是第一个发现的。
“陆大人就莫要谦虚了，这比试是本殿真真切切所见，并无半点作弊之处，你的人可是堂堂正正的赢了本殿的几名手下，怎么能说胜之不武呢？”
禄雅对着陌九千行了一礼，态度很是谦卑诚恳的回答道：“殿下的本意只是想要双方互相切磋切磋，殿下身边的侍卫自是听从殿下之言，只是平常切磋，可下官的手下因怕殿下对臣有所误解，故而使出了全力，招招致命，殿下的手下本意只是切磋自然不敌。”
陌九千双眸微微一暗，笑问道：“哦？本殿对陆大人有何误解？为何本殿不知？”
禄雅垂眸笑道道：“殿下与臣之见自然没有误会，君臣间又怎会互生嫌隙呢，下官的手下只是为了向殿下展示他有足够保护臣的能力，怕殿下担忧罢了。”
陌九千哈哈一笑，看向禄雅身后的桃花将。
“陆大人这位手下的功夫的确了得，有他保护陆大人，本殿的确放心不少，只是竟然有人敢在天子脚下行刺朝廷命官，如此藐视王法之事，本殿绝不能任其如此放纵，陆大人放心，本殿已经命人去彻查此事，过后定然给陆大人一个交代。”
禄雅连忙应是，一副很是惶恐的模样。
禄雅那惶恐不安的神情成功取悦了陌九千，他的的手下不需要强者，只需要听话的狗就行了。
“今日陆大人陪着本殿来也着实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本殿今后还要靠陆大人为本殿出力呢。”
陌九千嘴角啜着笑，同禄雅擦肩而过的时候伸手拍了拍禄雅的肩膀，深深的看了禄雅一眼之后才踱步离开。
待陌九千一行离开之后，桃花将疾步走到禄雅身边，面若寒霜的看向嘴角有些泛白的禄雅。
“公主殿下，您怎么样？”
禄雅苍白着脸从衣袖当中拿出了一瓶药从其中取出了一颗放进了嘴里，对一旁的桃花将使了个颜色缓缓摇了摇头。
桃花将立刻会意，警惕的看向四周。
禄雅被桃花将搀扶着，悄声说道：“速速回府，不要耽搁。”
桃花将忽略了周围那几道视线，带着禄雅匆匆上了马车离开了向陆府的方向而去。
第984章 怀疑之心
待载着禄雅和桃花将的马车离去之后，周围有所异动，几道身形同时出现，一部分继续追踪马车而去，一部分则去往了周围一处酒楼。
陌九千听见声响，像是早就料到来人是谁一样问道：“他如何了？”
来人从面向屋内轻巧一荡落在了陌九千的面前，此人刚刚并未在陌九千身边出现，想来应当是一直隐在暗处的暗卫。
“回禀殿下，那陆大人似乎伤势颇重，脚步轻浮，若不是及时服下了药，只怕会去掉半条性命？”
陌九千微微挑眉，再次确认道：“当真？”
见对方如此肯定，陌九千的眉宇反倒紧皱在了一起。
“不似装假？”
那人谨慎的摇了摇头。
陌九千放下手中的茶杯，似乎已经失去了喝茶的兴致。
“你继续跟踪若是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来人应了一声是，却并没有立刻离开。
陌九千余光看向对方，语调略微有些许不善。
“还有事？”
来人点了点头说道：“殿下命属下去监视陆大人，属下觉得大可不必。”
陌九千微微挑眉，神情阴冷，完全没了平日里笑嘻嘻的模样。
“你是在质疑本殿的判断？”
来人神态从容，面对盛怒之下的陌九千仍旧不卑不亢。
“殿下心中比属下更清楚，此时到底错差在什么地方，属下刚刚已经探查过了，那陆大人不过只是一个拥有细微天道之力的普通人，以殿下对天道之力的掌控应该比属下感知的更加清楚。陆大人的确是被冤枉的，殿下现下应该做的，不应该是调查令陆大人蒙冤之人么？对方明显是想要离间您与陆大人之间的关系的，若是此事殿下处理不当，才是真的中了对方的奸计！”
“大胆！”怒意迅速攀上了陌九千的脸，手掌瞬间击中身旁的桌椅，那桌椅在接触到陌九千手掌的瞬间被轰的四分五裂，碎片散落在了屋内的各处。
“你现在都敢对本殿下的命令指手画脚了么？”
若是换做其他人，早就被吓的腿软了。
可此人非但没被陌九千喝住，反倒接着说道：“殿下您也该适当面对事实了，当年之事，别人不清楚难道您还不清楚么？若不是先帝力排众议保住了殿下您，您没想想后果么？当年之事还能说是巧合，那今日之事呢？陌忧殿下一直称自己足不出户不问朝堂之事，怎的陆大人府上进了刺客别人不知偏就让陌忧殿下知道了呢？”
“好了！别说了！”陌九千出口喝住了来人继续往下说。
“此时本殿会好好想想的，你出去吧！”
来人领命，从窗户一跃而出，隐没于阴暗之中。
禄雅两人回到了府中，刚一进府，禄雅脚下踉跄了来一下一闭眼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路上禄雅知道他们身后跟了几条尾巴，一直怕对方有所动作。
若是当真威胁到了她的生命，禄雅自然要反击。
比起暴露自己的身份，自然是小命更加重要。
但出乎禄雅意料的是，这些人竟然没有来攻击他们的马车。
等禄雅从昏睡中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榻上。
一旁的桃花将见禄雅醒了，忙递上来了一杯温茶。
温茶入喉禄雅才稍许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些尾巴呢？”
“已经撤了。”桃花将接过禄雅手中的茶杯，伸手把了一下禄雅的脉。
“只是被天道之力震荡了一下，并没有伤到内里。”
禄雅缓缓依靠在床榻上，笑道：“他自然不会伤我，这一下不过是为了泄愤罢了。”
桃花将微微皱眉，不懂禄雅话中之意。
禄雅嘴角啜着淡笑，轻声安抚：“现在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成，若是成了再告诉你也不迟。”
桃花将点了点头，禄雅即说了之后会告诉他，他便不再追问了。
从禄雅苏醒一直到傍晚，禄雅就只是静静的坐着，像是在放空自己一般。
到晚饭前，外面突然出现响动，桃花将转身出门从外面拿回来了一只鸽子交到了禄雅手中。
在看见鸽子的同时，禄雅的神情明显一松。
熟练的将鸽子腿上的信笺取了下来，虽然早就知道信笺上会写些什么，禄雅却还是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淡笑。
“成了。”禄雅满脸欣喜的看向桃花将：“之前让你安排的人都安排好了么？”
“都安排好了，都是沉稳的人，绝不会露出马脚。”
“好。”禄雅起身将手中的信笺放在烛火上晃动了两下，信笺一沾染上烛火就以极快的速度吞噬掉了信笺，最后只剩下了星点飞灰遗留在了桌面上。
禄雅眼看着那信笺被点燃，眼看着那信笺化作了飞灰。
“这信笺就像是人心，烛炎就是怀疑之心，一旦被点燃就会被无限扩大。”
……
陌忧被拦在了九千府外，微微蹙了蹙眉。
“你们殿下身体还是不舒服么？”
负责传话的侍卫自然不知道主子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只是如实禀告道：“正是，殿下近来身体不适偶感风寒，生怕过了病气给公主您，说等身体好些了定然去公主府摆放。”
陌忧嘴角啜着淡笑，给人十分温和的感觉。
“九千一向懂事，难为他如此为本殿着想，即是如此那本殿就随他心意吧。”
见陌忧转身走了，侍卫赶紧快步进了府，对一早就等候在前院的人回禀道：“陌忧公主走了。”
那人挥了挥手，侍卫便下去了。
穿过长廊走过半月门，风轻扬直接推门走进了书房。
书房之中，陌九千正在看书，虽是垂着眸，却目光涣散，心思明显不在书本上。
听闻声响，陌九千倏然回神，看向从门外推门进来的风轻扬。
“如何了？”
风轻扬点了点头：“属下已经着人打发陌忧公主离开了。”
陌九千轻嗯了一声，吩咐道：“去查一查，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顺便着人去抓几个当年陌云海殿里的几个人来，我要问一问。”
风轻扬眉间一喜：“殿下，您终于想通了么？”
第985章 醉酒
陌九千双眸微敛：“之前的确是本殿太过轻视她了，你说的没错，当年之事疑点重重是该好好调查调查了。”
风轻扬忙应了一声：“属下这就去调查。”
让一直到风轻扬把人带到陌九千面前之前陌九千其实都一直在心中悄悄祈祷，希望事实并非是他想象的那样。
同陌东篱和陌云海不同，丽妃就育有陌九千一子，这也就代表他同其他的皇子之间从根本上就不存在什么兄弟之情。
丽妃也是一个跋扈好斗的性子，自陌九千懂事起丽妃就告诫他，其他的皇子对他来说都是敌人。
陌九千也一直铭记这一点，对陌东篱以及陌云海都始终怀揣敌意。
可孩子终究是孩子，总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长久的陪伴自己。
丽妃需要和后宫的女人斗，还要想办法讨好先皇，对于陌九千这个儿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关心。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陌忧走进了陌九千的视线。
长姐如母，陌忧虚长陌九千几岁，对陌九千甚是照顾，有空的时候就来看望他，虽然陌忧对每个皇子都是一样的，却是陌九千童年时的唯一。
对于陌九千来说，陌忧是无可代替的，但对陌忧却并非如此。
有一件事情深埋在陌九千心中多年，就连当年他差点儿被关进天牢的时候他都咬牙没有说出来。
当年他其实并不是偶尔路过陌云海寝殿附近的，而是当时陌忧写了一封信将他叫去的。
之后陌忧虽然也对此做了合理的解释，可陌九千被无缘无故卷入陌云海事件中也是事实。
以陌九千如今的城府自然也是怀疑过的，只是他一直不想面对这个问题罢了。
那是他心中最后的一点儿温情和生而为人的人性，他不想就这么让它泯灭了。
可是现在，却也到了不得不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禄雅刚吃完晚安，就有人送来口信，说人已经被带走了。
禄雅转眸看向身边的桃花将，轻笑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桃花将上前为禄雅斟了一杯酒：“这鱼儿上钩如此快想来也是心中早有疑窦，公主殿下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禄雅执着酒杯的手微微摇晃，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天家啊，那四四方方的地方无情，里面的人也无情。”
桃花将看着眼神已经有些迷离的禄雅，轻声说道：“公主殿下，你醉了。”
禄雅轻笑，摇了摇头，原本迷离的双眼瞬间清明一片。
“桃花将，你知道的，我没醉。”
禄雅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道：“我并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禄雅指了指自己的头，笑道：“就算这里不记得了，心也是记得的。有的时候我真的想要忘记一切，可惜……这世间万事半点不由人。”
“公主殿下，你喝多了我带你回去。”
禄雅摇头：“不必，现在不喝只怕明日就没时间喝了，不如让我喝个痛快。”
桃花将即将碰触到禄雅的手堪堪收了回来长叹了一口气：“我去给公主殿下做点儿菜来吧，这么只喝酒容易伤胃。”
禄雅摇晃着点了点头，视线一直没从杯子里面抬起来。
待桃花将稍稍走远了些，院子里面刮起了一阵冷风，禄雅因为喝酒身上热乎乎的，触不及防遇了冷风，冷热交替，打了一个冷战。
在冷战的刺激下禄雅稍稍清醒了一点儿，感觉到身后有人向她靠了过来。
禄雅只当是桃花将去而复返，两指拈着酒杯笑道：饭菜这么快就做好了？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一件披风披在了禄雅的身上，暖暖的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禄雅神情微微一怔，转瞬间又恢复了方才醉醺醺的模样。
伸手向后一抓，连人带披风一起抓在了手里，禄雅笑的憨傻，抬头看向身畔之人。
“桃花将，你的衣服真暖和。”
顾九天本只是想来悄悄看看禄雅就走，没想到正巧撞见禄雅在此买醉。
见她穿的单薄又一副醉的人事不省的模样，不忍心她就这般冻着这才现身。
本想着给她披完披风就走，却被抓了个正着。
见禄雅倏然回头的时候顾九天心中一紧，没想到禄雅开口叫的却是桃花将的名字。
顾九天心中半是庆幸半是苦涩，庆幸禄雅因为喝醉了没认出他，又苦涩禄雅在醉的时候唤的却是桃花将的名字。
看着禄雅醉的人事不省，顾九天微微蹙眉。
“你喝多了，我带你回去。”
禄雅一听，嘴一撅，竟是当场耍起赖来。
“不，我不走，我就要喝酒。”
顾九天蹙眉，反手握住禄雅的手腕想将人从椅子上拎起来。
禄雅意识到顾九天要做什么之后，另外一只手反手就扒住了石桌的桌沿，整个人扑了上去。
顾九天当场就愣住了，禄雅扒着石桌扒的紧，若是只拽一只手把人拽起来难免会扯痛，若是禄雅因为扯痛酒醒了几分发现拽她的人不是桃花将而是他，他当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趁着顾九天愣神的功夫，禄雅把手从顾九天手里解救了出来，换成两只手都扒着石桌边缘。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禄雅越叫越厉害，顾九天生怕禄雅将人引来，慌忙之中从后面捂住了禄雅的嘴。
不远处传来了声响，顾九天顿时有些犯难，捂着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脚步声渐渐逼近，顾九天看了看还在不断挣扎的禄雅，双眸微微一沉。
“这都是你自己作的，记住了，我是桃花将。”
顾九天从后面单手揽住了禄雅的腰直接将人从石桌上掀了起来，禄雅惊呼了一声，在顾九天的手心里化作了听不清音调的呜咽声。
一阵强烈失重感过后，顾九天抱着禄雅飞身而起，几个起落之间已经落在了禄雅的小院之中。
趁着四下无人，顾九天带着禄雅进了房间。
屋内没有点蜡，凭着记忆，顾九天抱着禄雅缓步走到床榻前。
不知什么时候起，禄雅不再吵嚷，就算顾九天不再捂着她的嘴，她也没再大叫什么……
第986章 耍无赖
顾九天看着正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一脸傻笑没有丝毫防备的禄雅，心脏不由得漏了一拍，感觉一股暖意直蹿上了脸庞。
好在屋内没有掌蜡，禄雅迷迷糊糊的应该也看不清楚。
虽是有些不舍，却也不能总这么抱着。
顾九天站在榻前，轻柔的把禄雅放在榻上，正打算脱身，衣襟却突然一沉。
顾九天垂眸看去，一双如同柔荑一般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前襟。
“禄雅……你……松手。”
禄雅眼里啜着泪，一脸委屈巴巴的摇了摇头。
“我不。”
顾九天一下子僵在了当场，任由禄雅揪着他的衣襟不松手。
呆愣了半晌，顾九天神情一柔，就着禄雅的手缓缓坐在了她旁边，将禄雅往上提了提枕在了他腿上。
“你乖些，快点儿睡觉，好不好？”
禄雅揪着顾九天衣襟的手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抹羞色。
她方才并没有骗桃花将，那酒她才只喝了半壶，她不过就是刻意买醉罢了，并不是真的醉了。
从她嗅到那披风上若有若无的气味时她就知道来人是顾九天，本来就只是想要接着酒劲儿戏弄一下他，没想到竟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听顾九天这语气，明显就是把她当成了醉鬼在哄。
禄雅心中是又好气，又想笑，又不能直说她方才都是装的，只能接着装下去。
左右都耍了，不如就耍个痛快。
禄雅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看向顾九天，勉强空出一只手伸到顾九天的面前。
顾九天看着那只掌心空荡荡的手，大致知道是要往里面放些什么东西。
伸手在腰间摸索了两下，顾九天掏出了一锭碎银子放在了禄雅掌心。
没想到禄雅非但不领情，还直接把那一锭碎银子给扔了出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才不要呢。”
顾九天眼看着那锭碎银子在地上骨碌了两下掉进了桌子下面不见了。
“那……那你想要什么？”
顾九天有些不大会应对这样的禄雅，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又不敢对禄雅太凶，生怕她再像之前那般吵吵嚷嚷的引来其他人。
禄雅湿漉漉的眼睛打了个转，一脸坏笑扒着顾九天的衣服道：“我要你身上最宝贝的东西。”
若是换做平时，顾九天的衣服但凡出了一点儿褶皱都要生好大一顿气。
可是面对这样如同孩童一般骨精灵精怪的禄雅，顾九天实在没有办法像平日里一样板着脸对待她。
禄雅晶亮的眼睛里映着顾九天手足无措的模样，眼底藏着笑意。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九天，本想着装睡将顾九天糊弄走就算了，现下竟然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顾九天有些为难，可看着禄雅那双宛如繁星一般的双眸，实在生不出拒绝之心。
犹豫再三，顾九天见手探入怀中，拿出了一方丝帕。
丝帕的四角被缓缓掀开，露出了一只木镯子。
这镯子虽是木质的，但上面的雕刻却极为繁杂，没有个把月根本无法完成。
丝帕缓缓滑落在床榻上，顾九天满含柔情的轻轻执起禄雅的手。
“本想最后再将这镯子赠予你，全当给你留个念想，现下这时机倒是正合适，与其让你知道是我所赠，不如让你以为是别人所赠，还能时时戴着。”
顾九天专心将那手镯待在禄雅手上，并没有注意到禄雅微愣的神情。
那镯子戴在禄雅手腕上正合适，倒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月色如水，映照在那手镯上，上面雕刻的龙凤栩栩如生，看的禄雅眼眶有些微微发热。
顾九天看着禄雅戴着那只镯子，笑道：“这镯子，真的很适合你。”
估摸着桃花将应该也快发现禄雅不见了，顾九天不想同他碰到一起，趁着禄雅失神的时候，顾九天在禄雅的脖颈后用力一按，禄雅只觉得眼前一黑，五感瞬间离她而去。
等禄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上了，同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的景色在禄雅的眼中却突然变得有些不同了。
她缓缓抬起手腕，那木镯好好的戴在她的腕上，看着这镯子，昨夜顾九天说的话言犹在耳。
那语气，分明就是在告别。
想起之前在她问及顾九天身体如何时祁问躲闪的模样，禄雅微微蹙眉。
倒是她没留意，此时才觉得当时不管是祁问还是顾九天都有那么些不大对劲儿。
听见房内有动静，轻语在外面轻唤了一声，屋内又突然没有了动静。
若是换做平时，轻语自当老实本分的在外面继续候着，只是想起之前裴青铜嘱咐的话，轻语正欲退回原地的脚步突然一顿，看着四下无人，疾步向前走了两步，一下便将门轻易的从外面推开了。
禄雅正坐在床榻上想事情，见房门突然打开，倏然一愣。
本能的先护住了身前，摸到光滑的布料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昨日并没有更衣，穿的还是常服。
轻语已经做好了进来就大喊的准备，没想到禄雅衣衫整齐的坐在床边。
轻语微微一愣，叫声被她生生噎了回去。
禄雅看着轻语的眼睛，双眸微微一沉。
一个人的表情和动作都不是毫无预兆的，刚刚轻语从外面冲进来的一瞬间禄雅能够断定轻语是想大叫的。
至于为什么会要大叫，自然是想引更多人来。
刚刚起身的禄雅能有什么值得众人围观的？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她女儿身的事情了。
轻语被禄雅盯的心慌不已，强装镇定的笑了笑：“大人……奴婢唤了好几声您都没应，听闻桃花先生说您昨夜喝多了，奴婢担心您有什么事情，这才进来看看。”
禄雅凝视着轻语，看着她眼中的伪装一点点剥离，被惊恐和不安所替代。
“你何错之有？若是你担心我，我还要责怪你，传出去倒落得个苛待下人的名声。”
轻语见禄雅终于肯开口说话了，猜想禄雅应当并没有注意到她方才的举动。
“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府内谁不夸大人您的好人品，都说在进了府上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禄雅嘴角微微上扬，抬眸看向轻语。
“是么？那你觉得裴青铜也是这么想的么？”
第987章 察觉
一听到禄雅提到裴青铜的名字，轻语的脸色一白，嘴唇开始打起了哆嗦。
“这……这……裴管家自然也是这般想的。”
禄雅嘴角微微上扬，缓缓走到轻语的身前。
“听闻你平日里同青铜的关系不错，他走了，你可有不舍？”
禄雅将裴青铜悄悄锁在府中的地牢之中，对外之称裴青铜有事回了老家。
府中的下人自然对此深信不疑，轻语生怕禄雅发现些什么，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裴管家走了轻语自然有所不舍，只是这人各有志，裴管家既然走了便是已经想好了今后该怎么走，自然不用奴婢担心。”
禄雅居高临下的看着轻语，半天才接着说道：“你倒是很了解青铜。”
此时的轻语浑身止不住的打颤，手脚根本不听使唤，看上去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若不是卵用察觉到她的心思，或许还会觉得她可怜，对她心生几分怜悯。
“奴婢不了解，奴婢不了解，裴管家之前也是见奴婢可怜又是伺候大人您的，才多照顾了几分，裴管家平日里也只是和奴婢说一些府里的杂事，其他的一概不提。”
“原来是这样，那这么说你们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轻语听此，忙连声应道：“是是是，奴婢与裴管家的关系只是一般而已。”
汗水顺着轻语的脸颊滑落，滴答在了地上。
禄雅轻笑了一声，缓缓坐回到桌面。
“你紧张什么？不过是青铜刚走，我一时有些适应不了，同你这个平日里与他亲近的人说一说他怀念一下罢了。”
“大人……大人念及裴管家，是裴管家的福气。”
禄雅嘴角微微上挑，伸出手指，挑起了轻语低沉的头。
轻语在禄雅指尖的带动下，艰难的一点点抬起头，同禄雅对视。
“青铜自然是有福气的，只是本官看轻柔你的面相也是个有福之人，比之青铜应该更加有福气才是。”
若是换做别人，被夸有福气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可轻语见过被锁在地牢中的裴青铜，那地牢又黑又冷，稻草上都长着黑黢黢的霉点，时不时的还能听见老鼠的叫声。
轻语去的时候就怕极了，一刻都不想在里面多待。
出来以后还吐了好大一会儿，缓了几天才缓过神来。
若这是福气，那轻语宁可不要。
“大人……轻语贱命一条，哪里有什么福气，还请大人不要折煞奴婢了……”
禄雅轻笑，缓缓松开了轻语的下颚。
“你说你自己没福气，本官偏就说你是有福之人，今晚到我房里来伺候吧。”
禄雅说完便径直出了房间，独留轻语一个人站在房间里面呆愣了半晌。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裴青铜骗了她！
禄雅出了房间，走了两步回头向房檐上看，果然看见了坐在房檐上的桃花将。
在禄雅的记忆中，桃花将保护她的时候很少会在房间里，一般都会在房檐上。
她醒来见桃花将没在房中，便猜想着他应该在房檐上。
倒还真让她给猜对了。
禄雅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屋内，对桃花将使了一个眼色便缓步向前厅而去。
早膳过后禄雅便出了府门，桃花将也跟着一起走了。
一直隐在暗处悄悄注意禄雅行踪的轻语见禄雅当真出了门，不敢耽误一路向着关押裴青铜的地牢跑了过去。
她早就已经摸清了地牢的换岗时间，禄雅他们出门的时间正是侍卫换岗时间前后，她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去地牢见裴青铜。
裴青铜听见声响，隐在阴暗中的脸从臂膀之中缓缓抬起，看向神色匆匆的轻语。
一见来人是轻语，裴青铜周身的气息都变了。
在轻语扑在牢房门的同时，裴青铜也从牢房的地上站了起来。
抢先问道：“你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来很有可能会暴露我们的关系，如果计划失败了你我都会没命的你知不知道！”
轻语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就被裴青铜劈头盖脸一阵指责，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你我？裴管家是不是说错了些什么？恐怕没命的人就只是我吧！”
裴青铜立刻察觉到了轻语不对劲儿，双眸一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轻语将裴青铜的突然转变误认为是裴青铜心虚，脸上露出了一丝嘲笑。
“你现在都已经是阶下囚了，竟然还想着利用我，想着害我，若不是我提早察觉，此刻怕是已经被你给害死了吧！”
裴青铜自认识轻语开始就从未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当初他正是看中轻语是个没有什么城府的老实人，这才将目标锁定成了她。
可现在轻语却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对他充满了敌意。
“轻语，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你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你千万不要信，那些肯定都是他们放出来干扰你视听的，你一定要听我的，当中戳穿陆崖是女儿身的事情，让府里的人把消息都放出去，一旦事成，我不仅能重获自由，你也能脱了奴籍得到一把大笔财富自己当主子，难道你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么？”
轻语盯着裴青铜那张布满污渍的脸，眼中却一片清明。
她缓缓的向后倒退了几步，一脸谨慎的看着裴青铜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信。”
裴青铜神情一怔，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暴怒的抓住了牢房的栏杆，伸手就向轻语抓了过来。
轻语哪里想到刚刚还心平气和同她说话的裴青铜会突然发疯，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裴青铜抓住了一只手臂卡在了牢房的栏杆中间。
裴青铜发了恨，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轻语的胳膊，另外一只手迅速的钳住了轻语的喉咙。
轻语双瞳倏然一紧，开始奋力的挣扎，一身淡粉色的衣服在牢房的栏杆上不断的刮蹭，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轻语的声音带着哭腔祈求道。
裴青铜阴沉着一张脸，双眸充满狠厉的凝视着轻语。
“说！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988章 自食恶果
轻语是真的被吓怕了，虽然被裴青铜掐这嗓子，却还是艰难的说道：“今日……今日一早……大人同我说让我晚上去他房中侍寝。”
裴青铜神情为我一愣，手上的力道一松，兴许是因为生命受到了威胁轻语爆发出了比平日里快了不止一倍的反应速度，在裴青铜的手稍稍松劲儿的一瞬间，轻语奋力的向后一扯，竟然真的从裴青铜的手中脱离了出来。
轻语这一扯用力不小，虽然脱离了裴青铜的钳制，却不受控制的向后接连倒退了四五步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墙面上疼的半天都动不了。
轻语从裴青铜手中挣脱的瞬间裴青铜就反应了过来，可惜已经晚了。
就算轻语再没有什么心机，被裴青铜威胁过一次之后，不会再给裴青铜抓住他的机会。
裴青铜只好好言相劝道：“轻语，你不要被陆崖骗了，她真的是个女的，你若是能不信就听我的，她不是今日让你去侍寝么？那你便去，等到你找到证据了，就大叫，把府里的人都招呼过去！”
轻语缓了半天才从疼痛导致的眩晕之中缓过神来，狠狠的盯向裴青铜。
怒喝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么！你这个骗子，我是不会救你出去的，你就在这里被关上一辈子吧！”
裴青铜知道，若是不能证明禄雅就是女的，那个人就会把他视作弃子，是绝对不会来救他的，那他就真的会被一直关在这里，别说救大哥了，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思及此，裴青铜眼底闪过一抹阴狠之色，看向轻语笑道：“轻语，你忘了我往日里对你好了么？你若是不想做我也不勉强你了，但看在你我相识一场，你能不能帮我从这里逃出去？”
轻语捂着方才被裴青铜抓住的那只手臂，那只手臂自然垂落在轻语的身侧，明显已经脱臼了，可见刚刚裴青铜当真是下了死手。
“放你出去？你想的美！我现在放你出来，没准你最先杀的人就是我！”
裴青铜双眸一沉，倒是没想到轻语脑子倒是不笨。
虽被轻语一语道破了他的打算，裴青铜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轻语，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平日里我可是没少帮你，你想一想，若是没有我帮你，就凭你之前办的那些事情，只怕早就活不成了。你也知道，府中的许多东西我负责采办的，油水不少捞，虽然日子但我也存了不少银钱，若是你能将我救出去，我将其中八成都给你怎么样？”
一提到钱，轻语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
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最开始轻语答应帮裴青铜的时候也是因为裴青铜答应她会给她一大笔钱，让她下半辈子就是什么都不用做也能吃香的喝辣的。
“当真？”
见轻语上钩了，裴青铜脸上的笑意更胜。
“自然当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从我接管陆府开始，林林总总也攒下了不下数千两银子，若是你答应救我出去，这些钱八成都归你所有。”
轻语盯着裴青铜，在心中估量着裴青铜的话是否可信。
想了半晌，轻语看着裴青铜道：“救你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八成不够，我要全部。”
贪心不足蛇吞象，在轻语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裴青铜的目的是出去，轻语现在在他眼中就是个死人，他就是答应轻语给她全部也不碍事。
只是现在的轻语很是谨慎，裴青铜不想打草惊蛇。
佯装很是为难的模样，裴青铜看向轻语道：“轻语，你这未免有些狮子大开口了些，我从这牢中出去是要跑路的，若是身上不多备些银钱若是遇到需要打点的可如何是好？”
见裴青铜不愿，轻语冷哼了一声。
“到现在你还想着钱？若是你出不去，便是你留着全部的银钱又有什么用？在这地牢之中你能花的出去么？”
轻语轻蔑的瞥了裴青铜一眼：“你若是不愿也无事，你就留着那些钱在这牢房里面花吧。”
轻语佯装要走，实际上却是在等着裴青铜叫住她。
裴青铜又怎么可能看不穿轻语的这些小伎俩，忍了半天，在轻语马上就要迈上台阶的时候叫住了轻语。
“好好好，我答应，全都给你，全都给你总行了吧？”
轻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转头看向裴青铜。
“裴管家果然是爽快人，只是在我救你出来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把你的那些钱都藏在了哪里？”
裴青铜无力的长叹一声，一副极为不舍的模样。
“我可以告诉你，但也只能告诉你一半，若是你不履行承诺，我也不至于搞的人财两空。”
轻语缓步走到裴青铜身边，默认了两人之间这种不信任的状态。
裴青铜见轻语向他缓缓靠了过来，眸低闪过一抹狠厉，在轻语接近牢房到足够他能对她触手可及的时候，裴青铜毫不犹豫的伸出了一只手死死的拽住轻语的手臂，可怜轻语连呼救都来不及叫一声，裴青铜就掰着她的头双手一错，轻语瞳孔倏然缩进，脖子一歪绝了气息。
裴青铜将轻语头上的发簪往下一拔，把轻语的尸体甩到一旁快速的走到牢房一边，用发簪在锁孔里面捅了两下，锁孔竟然应声而开。
伴随着铁链掉落在地面的哗啦声，牢房门被从里侧推开。
裴青铜推开牢房门一路向外跑去，路过轻语尸体的时候竟然连看都没看一眼。
裴青铜一路冲出了地牢，他已经在地牢中待了数日，眼睛早就已经习惯了黑暗，突然见到阳光，眼睛刺痛了一下，他本能的闭上眼睛，却听见周围响起了声音。
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裴青铜已经被众多侍卫给拿下了，几次奋力挣扎都没有用。
此情此景，竟是同方才在地牢之中轻语被他钳制的时候是那般惊人的相似。
“放开我！”
裴青铜赤红着一双眼，看着围着他的侍卫中间自动让出了一条路，露出了后面本该离府的禄雅和桃花将……
第989章 从此是恶人
看见禄雅的那一刻，裴青铜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们故意陷害我！”
禄雅站在裴青铜身前，刚刚裴青铜被抓的同时已经有人下地牢里去探查了，没有丝毫悬念的发现了轻语还没凉透的尸体。
听闻他们禀告轻语死了，禄雅沉默了半晌。
她本意只是让裴青铜背上一个逃离地牢的名义，竟是没想到裴青铜会如此丧心病狂的杀了轻语。
禄雅垂眸，不再看裴青铜那张狰狞到扭曲的脸。
“你可知道你犯了死罪？”
裴青铜看了一眼身边轻语的尸体，瞬间噤了声。
“我没想真杀她，是她太过贪得无厌。”
禄雅冷笑一声：“你说她贪得无厌，那你呢？”
禄雅挥了挥手屏退了那些侍卫，缓步走到裴青铜面前。
“如你所愿，这么多人都知道你杀了轻语，你已经无从狡辩。一旦我将你扭送去了官府，择日就会被问斩，你觉得，你背后的那个人会站出来救你么？”
裴青铜倏然抬眸看向禄雅，一脸不敢置信的说道：“你竟然知道？”
“我当然知道，轻语今日一早就已经暴露了，你想要做什么一目了然。”
裴青铜无可奈何的冷笑一声：“果然是个蠢女人，怪就怪我当初看错了人，没想到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禄雅微微蹙眉，竟是没想到裴青铜是个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白纸一旦被沁在墨里，就再也没有办法褪色了。
禄雅心知心在不管她和裴青铜说什么也于事无补，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道：“只要你说出你背后之人是谁，我就放过你，是我辜负了裴卅衣，没有照顾好你。”
“你当然辜负了我大哥！”从禄雅口中听到了裴卅衣的名字让裴青铜变得无比暴戾。
他怒视着禄雅，眼中全是恨意。
“枉我大哥如此信任你，你竟然伙同别人一起来害他！”
禄雅微微一怔，她何时害过裴卅衣了？
“青铜，我从未害过裴卅衣，你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别否认了！陌东篱他同暗行者勾结我大哥为了探听暗行者的消息混入其中，被陌东篱发现后秘密带走了至今下落不明，你不是一直都在帮陌东篱做事么？还有什么好否认的！”
禄雅微微蹙眉，之前顾九天的人也的确说是陌东篱的人带着包括裴卅衣在内的暗行者进了皇宫。
可陌东篱没有理由去害裴卅衣，若是他想要害裴卅衣早在虎山城的时候就有无数的机会。
“青铜，我不知道这些话都是谁同你说的，这并非你所见，即非亲眼所见就未必是真。”
裴青铜嗤笑：“你同陌东篱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你自然要维护于他，我早就看出来了，陌东篱对你有意，也不怪你力挺他上位，等他继位，就算你当不了皇后也能落得个贵妃当当，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自然不屑于同我们这等过街老鼠为伍。”
裴青铜本以为禄雅会恼羞成怒，没想到禄雅非但不怒，反而嫣然一笑。
裴青铜见禄雅笑了，反倒是一怔。
他见过禄雅原本的容貌，初见禄雅第一眼的时候裴青铜便觉得禄雅是天上下凡的天仙。
就算现在她易了容，可那双泛着璀璨星光的双眸却让他产生一瞬的失神。
“你笑什么！”
禄雅缓缓蹲下身子，同裴青铜平视道：“我本以为我把心思伪装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你给发现了，只是有一点你说错了，你怎知我当不了皇后，我帮了陌东篱那么多，皇后之位自然是我的。”
见禄雅竟然毫不避讳的亲口说出了自己的‘野心’，裴青铜双眸赤红怒喝：“你做梦！”
禄雅脸上得意的笑刺痛了裴青铜的眼睛，他怒喝道：“你就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有桑柔在你永远也坐不上皇后之位！就算桑长老失了半队人马，你也是斗不过他们父女的！”
面对裴青铜的怒喝，禄雅却只是笑脸相对。
等到裴青铜终于感觉到有些许不对的时候，禄雅已经起身。
“你怎么知道，那天到府上来的刺客是桑长老的人？”
裴青铜感觉喉间一噎，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我不知道。”
裴青铜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这时才反应过来方才禄雅是在激将他。
“你无耻！”
禄雅轻笑并不否认，裴青铜误会了她，凭裴青铜对裴卅衣的感情，就算禄雅严刑逼供想来裴青铜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俗话说兵不厌诈，既然不能强行撬开对方的嘴，那就只能采取迂回作战的方法。
想知道的禄雅已经知道了，她对裴青铜身后的桃花将点了点头，桃花将随即松开了钳制着裴青铜的手。
裴青铜觉得身上一轻，有些诧异的看向禄雅。
“你这是什么意思？”
禄雅背对裴青铜，缓缓闭上了眼睛。
“先前让你留在府中是为了保护你，如今两两相抵，你我今后就是陌生人，我今日放你走，你若是想离开安生过日子便去安生过日子，若是想要继续追查裴卅衣的下落便去追查裴卅衣的下落，自此以后与我无关。”
眼见禄雅当真要走，裴青铜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禄雅的背影大喝道：“你难道就不怕我来杀你么？”
禄雅脚下动作一顿，幽幽道：“我说了，你我自此以后就是陌生人了，你若是想来杀我，也随你心意。”禄雅缓缓转头，侧眸看向不远处的裴青铜：“只要你不后悔便好。”
裴青铜站在原地，看着禄雅渐行渐远的身子，在心中不断质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错了？还是禄雅的演技太好，故意在蒙骗他？
脑内天人相交，裴青铜浑浑噩噩的离开了陆府，刚一转过街角就被一群人给拦了下来。
裴青铜警惕的看着来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来人向裴青铜出示了一张令牌：“主子知道你这次出现了变故，特命我们来接应你，同我们走吧。”
裴青铜看着面前的这些人想起了之前说的话，双眸沉了沉。
“好，我同你们走。”
第990章 放虎归山
禄雅喝着茶，抬眸之际桃花将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出公主殿下所料，裴青铜和他们走了。”
禄雅嘴角微微上扬，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见桃花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禄雅轻笑。
“想问什么就问吧。”
桃花将看向禄雅，问出了心中所惑。
“公主殿下就不怕此举是放虎归山么？”
“不怕。”禄雅笑道。
“为何？”
“因为从我放了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在他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裴青铜不会再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们了。相反，如果他察觉到一直受蒙蔽的是他，他反而会成为我们安插在对方内部的一柄利剑。”
既然注定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相信，那不如让他亲自用眼睛去看，看一看他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不是真相。
……
早朝时分，陌九千主动提出要为陌云海举行一场法事，陌云海已经去世多年，朝中百官听闻陌九千提议要为陌云海做一场法事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奇怪。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陌九千一脸坦荡的对众人说道：“几人前我午夜梦回，梦见皇兄，皇兄同我说他身缠尘世孽障不得安宁，让我为其做一场发誓斩断这尘世孽障助他早登极乐。”
神鬼一事向来诡谲莫测，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自古以外，皇家还是很笃信法事的，皇宫中特别是后宫每隔几年都会请德高望重的法师进宫做一场法师，以求让宫中之人心安。
反正法事都是要做的，有涉及到大皇子陌云海，极为长老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同陌九千产生冲突。
“及时如此，那便安排下去，就在大皇子忌日那天在宫中举行一场法事吧。”
整个早朝就只有陌九千提出这一件事情，故而早早的便下了早朝。
禄雅故意落后了众位大臣几步，方才陌九千在退回自己位置的之后有意的看向她这边，应该是有话听她说。
果然，等众位朝臣走的差不多了，陌九千从禄雅身后缓步走了上来。
禄雅对陌九千微微颔首，陌九千笑道：“陆大人的身体可恢复了？”
禄雅神态从容，对陌九千笑道：“多谢九千殿下关心，陆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陌九千点了点头，半点不提禄雅的伤是他所为的事情。
“陆大人就不奇怪，本殿为什么突然要为大皇子做法事么？”
禄雅微微颔首，神情认真道：“大皇子已逝多年，说句大不敬的话，人死如灯灭，做不做法事自然是不打紧的，殿下会突然提起法事一事可是对当年大皇子突然薨逝之事有所疑虑？”
陌九千不动声色的瞥了一旁的禄雅一眼，眼中尽是赞赏之色。
“陆大人果然不曾让本殿失望，字字句句皆是本殿心中所想。若不是本殿确定陆大人是人，还真以为陆大人是本殿肚子里面的蛔虫变得呢。”
禄雅轻笑：“殿下过誉了，陆崖也只是猜测罢了。”
陌九千看着禄雅，脸上虽带着笑，眼底却寂静一片，宛如一汪死潭一般。
“陆大人觉得，当年之事真相到底如何？”
“这陆崖恐是要辜负殿下的期待了，当年之事陆崖多半都是道听途书知之甚少，不敢往下定论。”
陌九千将视线从禄雅的身上收了回来沉声道：“你只是道听途说便能猜想到本殿是为了当年之事才提议做法事，那些跟在本殿身边有些亲身经历过当年之事的人却猜不到本殿所思所想，可见他们不如陆大人您。”
禄雅佯装惶恐，脸色都跟着变了变，看在陌九千眼中，此时的禄雅便是一副惊恐过度的模样。
“殿下莫要折煞下官，若是被其他的大人听去了，只怕要误会陆崖是个争抢功劳的小人了。”
陌九千冷哼一声：“废物就是废物，难道本殿不说他们就不是废物了么！”
禄雅颔首不语，眼观鼻鼻观心，全当做没听见一般。
“本殿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禄雅心道果然，她就知道陌九千故意让她留下来绝对不是夸赞她两句这么简单。
“殿下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陌九千屏退了一旁的分轻扬，转头对禄雅说道：“听闻最近陌忧公主府上新进了一批面首，你明日替本殿送几分贺礼过去。”
人人都知道陌九千同陌忧公主交好，虽说养面首不是什么值得张扬的事情，只是陌忧终归是公主，就算是她养了一府的面首只怕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听闻陌九千之前为了哄得陌忧开心，还着人选了几个长相不错的送进了陌忧的府中。
禄雅抬眸看向陌九千，心知陌九千是同陌忧之间生了间隙，就像他往陌忧身边送人一样，礼尚往来陌忧自然也向他的府中送了不少人。
只是彼时他们关系好，那些被送进府中的人是心意，但若是他们心生嫌隙，那些被送进府中的人就是对方安插进来的细作。
陌九千不知道身边的人到底谁才是陌忧的人，之前他又已经试探过禄雅，现下陌九千身边最好用的人，自然就是禄雅。
“殿下放心，陆崖一定不负殿下所托，亲自将东西交到公主殿下的手中。”
桃花将的身份不得入宫，便在宫门口架着马车等着禄雅。
见禄雅迟迟不从宫中出来，之前也不见陌九千从宫中出来，便猜想禄雅定时被陌九千绊住了脚。
不远处忽至马蹄声，伴随着马蹄声渐行渐近的还有慌乱的叫喊声。
“让开！让开！八百里加急！”
桃花将不急不慢勒了勒缰绳，将马车往旁边稍稍挪了五六步的距离，同身后的鸡飞蛋打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那骑马之人原本见桃花将挪开了马车原本还觉得这人虽然速度慢些但好在是动了，没想到桃花将竟然就只挪开了五六步的距离。
眼见马车马匹就要撞在一起了，那纵马之人一狠心，非但不勒马反倒是加快了马车进行的速度。
身后的人看见这一幕，一个个惊呼不已胆子稍小一些的甚至吓晕了过去……
第991章 替我去看她
“啊！”
身后传来阵阵惊呼声，桃花将却安坐在马车上，就连那纵马之人也觉得他们必然会相撞在一起。
但事实却与众人预料的恰恰相反，那纵马之人明明是直冲过去的，分明是打着要撞翻对方的心思，没想到最后竟是看看擦过马车的车轮而过。
众人只当是有惊无险，只有纵马之人在越过桃花将的时候感觉到对方气定神闲的气息。
想到方才马车向旁边挪的那几步，竟是一早就算准了他来时的路线，将距离把控的刚好。
此人不躲，不是不躲，而是算准了他不会勒马也算准了他撞不到他的马车才如此安然的坐在马车上。
纵马之人心中后怕，根本不敢回头去看那坐在马车上的人，从宫门口的人一亮牌子，驾着马直接从进了皇宫之中。
正在向宫门口走的禄雅见一匹马从城门冲了进来，双眸微微一沉。
皇宫之中是不允许纵马疾驰的，唯独八百里加急的马匹才能破例直接从皇城外驶进皇城内部。
如今能用得上八百里加急传讯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在外清缴暗行者的陌东篱了。
只是别人或许不知，但禄雅却很清楚。
此时城外的暗行者不过寥寥数人的，大好手恐怕早就已经进了锦安城中，剩余的那些不过都是些虾兵蟹将罢了，就算没有那些军队，陌东篱连同身边的好手也足够对付他们的了。
心中清楚归清楚，禄雅还是尽职尽责的表现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出了皇宫的大门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桃花将驱车来到禄雅面前，很是配合的下车搀扶禄雅上了车。
禄雅在车中坐稳，有车帘遮挡，在没有人能看见的地方，禄雅神情一松，哪里还看得见半分惊慌的模样。
“陌九千让我明日给陌忧去送贺礼。”
禄雅的声音很轻，轻到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都能轻易淹没她的声音。
可桃花将不是常人，又熟知禄雅的声线，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他却能听的一清二楚。
“公主殿下是打算动手了吗？”
禄雅半靠在车厢中，双眸微阖，嘴角扬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陌九千既然想要查陌忧，我自然是要成全他的拳拳之心。让人明日一早把东西放在之前说的那个地方，小心些不要让公主府周围的人发现了。”
桃花将轻嗯了一声，两人之间的对话就这样不着痕迹的结束了，从始至终街上的人都没看见桃花将的嘴动一下。
下午的时候风轻扬亲自登门将陌九千为陌忧准备的贺礼送到了禄雅的府上，许是怕陌忧起疑，陌九千送的贺礼倒是中规中矩，是一株通体赤红的大珊瑚。
见到这株珊瑚的时候，禄雅不由得联想到之前赵祈提到的那一串珊瑚手钏，不由得猜想陌九千会用珊瑚作为贺礼是不是另有什么深意。
风轻扬对禄雅的印象不错，将珊瑚交给禄雅之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一反常态的对禄雅嘱咐道：“殿下此次排陆大人前去送贺礼只是想让大人借机打探一下公主府中形式，大人量力而为即可，不必太过强求。”
禄雅心下微微诧异，暗道这风轻扬不是陌九千身边的心腹么？
按理说便是嘱咐两句也是让她尽力而为，怎么反倒让她不必强求？
虽心中疑惑，禄雅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谢过了风轻扬。
待风轻扬走后，禄雅着人去了一趟顾九天的府上。
祁问被管家从药庐之中薅了出来，心中极为不快，本想冲顾九天发一通脾气，余光却瞥见了前厅有人，这才轻咳了两声，恭恭敬敬的对顾九天行了一礼。
顾九天指了指祁问道：“这位便就是我府上的医官祁问先生，不知陆大人生的是何病，可严重？”
顾九天语调中透着几分急切，只是牛二心大，并未听出来什么。
“不怕大人笑话，小的就是一个看大门的，府中到底有什么事情小的也不清楚，大人让小的来找医官小的就来找医官。”
牛二此人顾九天在禄雅府上见过几次，的确只是一个门房。
想来禄雅派这么一个什么也不知情的人来，就是防着顾九天问东问西的。
顾九天微微扶额，无奈的挥了挥手。
“我知道了，这位就是祁问，你带他走吧。”
祁问一脸懵，也不顾牛二到底在不在场，忙问道：“你这就将我借人了？若是陆大人问起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回答？你可莫要忘了，陆大人可是有前科的人。”
祁问一边冲这顾九天挤眉弄眼，一边用手比划了几下自己的脖子。
意思是之前禄雅还要将他杀人灭口，现在他顾九天让他去给禄雅看病，分明就是送羊入虎口。
面对祁问的明示暗示，顾九天却全然当做没看到。
“她病了，你……替我去看看。”
祁问倏然一愣，明白了顾九天的意思。
顾九天名义上已经和禄雅决裂了，若不是顾九天还以合作之命吊着，两人此刻恐怕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顾九天更没有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去探望禄雅，只能借祁问的眼睛去看看。
祁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知顾九天此时此刻心中指不定因为禄雅生病掀起了多大的风浪，自然是顾不得他到底有没有事情了。
叹了一口气，祁问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师傅说的当真没错，这世间最毒的毒药便是情爱之毒。
毒入肺腑肝肠寸断，偏这中毒之人还甘之如饴，着实让人想不清楚看不明白。
“好好好，你是主子，你说的算。”
祁问回头对傻傻分不清楚状况的牛二勾了勾手指道：“走吧，随我去药庐去一趟药箱，你们大人还挺会选人手的”祁问伸手拍了拍牛二强健的臂膀笑道：“身板不错，换个瘦弱的恐怕一人还真不够。”
牛二不明所以，只来得及匆匆对顾九天行了一礼，便随着祁问去了药庐。
等祁问指挥着牛二把药箱从药庐里拿出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祁问是什么意思，寻常的大夫药箱不过两掌大小，祁问的药箱却真真是一个大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