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不存在的人
顾府书房之中，顾九天桌子上的纸张的边角微微动了一下。
顾九天停下手中的笔，面相黑暗处问道：“何处传来的消息？”
来人从暗处走来，单膝跪地道：“禀大人，是从东篱府传来的。”
“哦？”顾九天微微挑眉，眼见染上了一抹喜色，似是知道这个消息正是自己想听的一般。
“说说吧。”
来人对顾九天抱拳道：“刚刚东篱府送来消息，说三皇子同桑柔姑娘的亲事要定了，明日三皇子便会同桑长老商议婚事，若是顺利后日便会带桑柔姑娘进宫去见各位宗亲。”
顾九天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染上了一抹喜色。
“他动作倒是够快，也对，动作若是不快，只怕这位置要不稳。”
顾九天挥了挥手，那人便如来时一样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看着从窗口倾洒进来的阳光，顾九天觉得今日倒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
桑柔收拾妥当之后来房间找陌东篱，陌东篱抬眸看她，衣着倒是挺素锦的，只是这头上的朱钗却插了一头。
陌东篱走上前，桑柔含羞垂眸。
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桑柔含羞垂眸，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陌东篱缓缓伸出手，桑柔低垂的视线顺着陌东篱的手微微上扬，双颊胀的绯红。
桑柔本以为陌东篱会像小时候夸赞她那般抚摸她的头，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预想当中的碰触并没有出现，倒是头上一轻。
桑柔微微一愣，这种感觉作为女子的她最是清楚不过。
她带着诧异的目光向上看，果然看见陌东篱手里捏着一根发簪。
那是她在首饰盒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特意戴给他看的。
“东篱哥哥……这……”
陌东篱将那发现直接交到了一旁的婢女手上道：“这发簪太花哨了。”说完便头也不不回的就走了。
桑柔略带失望的看了一眼婢女手里的簪子，这簪子是她精挑细选才戴在头上的，本来是想要博陌东篱的一声夸赞的。
婢女双手托着发簪，对桑柔宽慰道：“姑娘莫要难过，我们殿下这是在便想着关心您呢。”
桑柔嘴角扬起了一抹苦笑，是不是关心她，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陌东篱分明就是恼了她，只是不说而已。
“罢了，既然东篱哥哥不喜欢这簪子我便不戴了。”
脚刚要迈出门，又倏然停住了。
在婢女略带疑惑的目光之下，桑柔又将头上其余的几个簪子拔了下来只余一支，将其余的簪子都叫到了婢女的手中。
“都收起来吧，我就拿这一个就行。”
桑柔追着陌东篱去了东篱府，见一辆马车已经早早的就候在了府门口。
在婢女的搀扶下桑柔登上了马车，掀了帘子进去，见着陌东篱坐在最里面的位置闭眼假寐。
桑柔本想着靠近些，刚向前走了两步，陌东篱却倏然睁开了眼睛。
桑柔微微一愣，顺势坐在了旁边你的位置。
陌东篱的眼睛缓缓闭上，对外吩咐道：“走吧。”
桑柔一路都想找机会同陌东篱说话，可是陌东篱一直闭着眼睛，完全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一直到马车停下，桑柔也没能找到机会同陌东篱说话。
她之前一心都扑在陌东篱身上，并未注意马车到底去向何方。
现下马车停了，桑柔掀开车帘想看看这是哪里。
刚一掀开窗帘，桑柔向外瞧去，当她意识到这里是何处时，一张俏脸不由得白了白。
“东篱哥哥，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桑柔认得这里，因为这里正是陌云海的埋骨之地。
她刚回到锦安城的时候，陌东篱曾带她来祭拜过。
若是再隔些日子，桑柔还能安慰自己，陌东篱是想念陌云海才来这里祭拜他的。
可陌东篱现下偏要赶在这个时候带她来这里，明显就是有什么事情。
“你是我大哥的未婚妻，如今要与我成亲了，自然要同我大哥说一声。”
听闻陌东篱如此说，桑柔的脸瞬间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东篱哥哥，我……我同云海哥哥的婚约早就不存在了，等他们成婚之前，等咱们成婚之前我再陪你来好不好？”
桑柔的语调中带着央求的味道，可陌东篱却充耳不闻，将人直接拖下了马车。
桑柔就这样踉跄着被陌东篱拖着一直拖到了陌云海得墓前才停下，桑柔看着眼前陌云海的墓碑，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就在桑柔慌张的不知所措的时候，她身后的陌东篱上前两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墓碑前面。
“大哥，我来看你了。”
桑柔被陌东篱的动作吓了一跳，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敢言语。
陌东篱将事先准备好的篮子打开，里面都是一些香烛用品。
将东西一一摆在墓碑前面，陌东篱点燃了火盆，将事先准备好的纸钱扔进了火堆之中。
呛鼻的烟熏味很快便弥漫开，桑柔向往后退，却被陌东篱一记犀利的眼神止住了动作。
“哥，我带着桑柔来看你了，希望你被怪我。”
陌东篱说了好多话，一直等火盆里的火都熄灭了，陌东篱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连瞥都没有瞥桑柔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桑柔不知道陌东篱为什么突然要领她来这里，又不让她做什么，她也不敢问。
她总觉得，今日的陌东篱同平日里的有些不同。
桑柔最终什么也没有问，对于陌东篱的转变也全然没当做一回事，只以为只是陌东篱今日心情不大好，等明日心情好了便就都过去了。
可让桑柔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第二日见到陌东篱的时候，陌东篱还是那般模样，眼中像是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陌东篱如约同桑长老谈了有关于婚事的事情，也让下人邀请族中长辈进宫商议婚事的帖子命人送了出去。
他事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府中的婢女都争相来巴结她，就连桑长老都说陌东篱疼她，什么都不叫她操劳。
桑柔脸上赔着笑，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不是陌东篱疼她才不叫她插手，而是在陌东篱眼中根本就没有她的存在……
第933章 什么冤什么仇？
禄雅接到召她入宫的旨意时并没有多意外，算算日子，那个知府也该把庙里的事情捅到殿前去了。
马车到达宫门口刚刚停下，禄雅便听见了勒马的声音。
她掀起车帘向外看，竟是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冯卿。
冯卿下了马让旁人将马给牵走了，快步走到禄雅面前，将半掩的车帘彻底掀开一个劲儿的往里瞧。
禄雅被冯卿这动作搞的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找谁呢？”
冯卿这探头探脑的模样肯定不是找东西而是在找什么人。
“顾九天呢！他没同你一起来？”
禄雅一边下马车一边说道：“早上才见过，只是他今日似乎公务缠身早早的便就走了。”
冯卿猛的扇了两下扇子，将他前额的碎发都扇的扬了起来。
禄雅见冯卿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明显是找顾九天算账来的。
“你这是怎么了？之前听说你去剿匪了，可成功了？”
一听到‘剿匪’连个字，冯卿脸上的怒色更重了几分，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还不是全拜顾九天那小子所赐，我拿他当兄弟，他竟然阴我！”
禄雅微微一愣，“这事和顾九天有什么关系么？”
冯卿的声音陡然向上拔高了好几度，“这事当然和他有关系，这关系大了去了，若不是他向几位长老举荐我，又有冯瑞在中间掺和，我又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山沟沟里面去抓山匪！”
冯卿去剿匪竟是顾九天举荐的？
现如今顾九天已经甚少理会朝堂上的事情了，大多数时候都是问一句答一句，许是朝中的几位长老都不怎么喜欢这种一问一答的方式，便很少提问顾九天。
虽说顾九天的存在感挺高的，却很少能见他抒发什么观点。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推举冯卿剿匪呢？
“那帮山匪规模大么？”
冯卿本以为禄雅会接着问有关顾九天的事情，没想到禄雅竟然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山匪的为题上。
“倒并不多，我去的时候，那伙山匪已经不成气候了。听说之前已经有一波人山上清理了一遍了，几个当家的当场就伏诛了，我遇到的那一拨山匪都是当时的漏网之鱼，山寨回不去了，又不肯找个地方老实的干活，便想出了打家劫舍的损招。”
禄雅凝眸沉思，她本以为冯卿去是立功的，因为没有外地侵略国土，所以平阳大陆一直都是重文轻武。
甚至到了朝中连一员大将都没有的地步，这便一遇到需要剿匪的事情时满朝文武都无能为力。
冯卿的功夫不错，若是能顺利清理了一波山匪便是大功一件，没想到竟只是一些漏网之鱼。
功劳虽说是没有多少，但好在比较安全。
顾九天大约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举荐冯卿去的。
至于原因，肯定不会是为了给冯卿创造建功立业的机会……
回想起之前禄雅说冯卿每日都会到她府上吃饭时顾九天的表情，以及之后顾九天完全释然的表现。
禄雅猜测这大约是顾九天为了调冯卿离开的计谋。
只是这一点，禄雅是断然不会告知于冯卿的。
“此时过后再谈，我们先进宫去吧。”
他们在宫门口也确实耽误了些时间，冯卿点了点头便随着禄雅一同进了皇宫。
进宫的路上，冯卿好奇的问道：“你可知道此次召你我入宫是因为何事？”
禄雅略微有些诧异的看向身边的冯卿道：“你不是因为剿匪一事才入的宫？”
冯卿摇了摇头，“我昨日回来的，彭长老下令我可以完几天再去宫中汇报，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又让我来了。”
禄雅稍稍思索了一下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只是让她稍稍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庙里的那个案子竟然会受到如此重视，若是禄雅所料不错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同顾九天见面了。
如禄雅所料，两人一入大殿便见着了两个熟面孔。
一个自然是同禄雅和冯卿一起发现庙底秘密的顾九天，另外一位，就是当时那个被禄雅戏弄了的知府。
因为不是早朝，所以长老们来的并不是很全。
彭长老自然是要坐镇的，什么事情都少不了他，若是换做之前，彭长老自然是要烦闷一阵的，可现下桑长老回来了，彭长老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位置，自然是要比平日里更勤快一些的。
除了彭长老，沛然也是在的，许是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冯卿，一向只在早朝出现的冯瑞也在。
禄雅和冯卿走到顾九天身边站定，禄雅趁机和顾九天对视了一眼，见顾九天神色如常便知道此事应当没有他们什么事情。
冯卿和禄雅对三位长老行了一礼，彭长老倒也不同他们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城外庙宇一案引起了不少百姓的关注，如今外面谣言四起，听闻你们几个是最先发现尸体的人，所以特意老找你们几个人问问，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距离禄雅他们发现庙宇下面暗道中的尸体已经有些日子了，上次陌九千找禄雅去他府上，禄雅就错以为是陌九千听闻了什么消息。
只需看一眼尸体就知道，此事同暗行者脱不了干系。
禄雅当天会突然甩锅，一方面是看那知府趾高气昂的模样着实有些气不过。
另一方面，则是不想将此事的功劳记在陌九千的身上。
他们在周围打听情况的时候有不少人见过她和顾九天的脸，若是禄雅将此事告知给了陌东篱，定然会引起陌九千的怀疑，莫不如直接将此事甩给不相干的人，计算日后捅到朝堂上，她也充其量不过是个认证而已。
事实的发展，也确实如同当时禄雅设想的一般。
此事怎么也和他们扯不上关系，禄雅一时便起了玩心道：“我们当时也只是恰巧路过，因着此事是发生在锦安城外，属于知府管辖范围，我们便将知府请了去，此事已经过于十日有余，相信知府大人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第934章 罪有应得
那知府一听禄雅如此说，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
“不……不，下官不知，下官不知！”
禄雅眼底蕴着笑，转眸看向那知府。
“哦？此事已经过去十日之久了，知府大人竟然不知？本官倒是要问问知府大人近日都干什么了？可是午日贪睡，将时间都睡过去了？”
这种损人的事情，冯卿最是在行。
见禄雅有意要刁难这知府，冯卿便也跟着凑热闹起哄道：“陆大人所言正是啊知府大人身娇体贵，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知府大人睡午觉的时候了吧？”
知府被禄雅两人三言两语怼的冷汗直流，一双鼠眼不住的往彭长老他们那边瞟。
彭长老是什么人，听禄雅和冯卿如此说便大致知道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了，陆大人，此事事关多条人命，还请你们详细说一下当天的情形。”
此事已经移交到知府手中了，就算朝廷要受理也是廷尉或者是大理寺的事情，同他们没有什么干系。
禄雅大大方方的将整个过程详细的叙述一片，闹得那知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待禄雅说完，他便恶人先告状道：“陆大人既然知晓如此多的内情，为何当日不同下官说？陆大人可知，若是你早早的便将这些事情告知于下官，下官此刻怕是已经将贼人抓捕归案，替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伸冤了！”
禄雅斜眸，神色沉静，仿佛那个此刻被当堂指责的人不是她一般。
“知府大人这便是说笑了，当日我们是想要将内情告知于你的，不是知府大人窝在马车上睡觉，不肯下来与我们相见么？这事儿同我们一起去的侍卫还有衙门里的下人都能作证。”
那知府脸涨得通红，当日不过是想让给禄雅他们一个下马威罢了，他当时哪里知道这件事情会闹的这么眼中？
这当时寻常的小安子，死了一两个人，稍稍搪塞一下便就罢了。
可这是十数条人命啊，他当时赶去的时候也并没有让人立刻封锁周边，见着的百姓颇多，其中甚至还有他们的亲眷。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闹大了。
他也想好好查案，可是这案子没有线索怎么查？
这几日他是寝食不安，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一出事他才真的知道，手下的这帮人整日里油嘴滑舌偷奸耍滑都行，真遇到了什么事情，一个能堪大用的都没有。
什么事情都需要问过他，又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他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这才将此事上报给了朝廷。
从他意识到这件事情是一件麻烦事开始，他便记恨上了将此事推给他的禄雅等人。
赶在此时上报朝廷，也是为了当面告他们一状。
这一状他本来是十拿九稳的，却不知怎的这风向竟在对方的三言两语之中偏向了他们。
“下官……下官当时只是身体不适，并非陆大人所说的贪睡，还请长老明察，而且当时陆大人等人并没有说明来意，下官这才没有下车相见。”
冯卿冷哼一声，在冯瑞的注视之下冷笑道：“知府大人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品级？若是你今日不把折子递上来，只怕连这大殿都进不了，我等之中陆大人官阶最低也是正二品官员，知府大人如此说，便是承认只犯了大不敬之罪了？让我想想，这大不敬之罪应当怎么处罚来着？”
一直未曾说话的顾九天适时开口道：“惩一百板。”
一百板？
若是府衙之中，这一百板顶多是将人打的皮开肉绽罢了。
但这里是皇宫，别说一百板了，便是二十板也足够要了一个宫人的性命。
“不！臣没有！臣没有这个意思！”
具体的情况彭长老他们已经了解了，能坐上长老之位的一个个都是人精一般的人。
看了这么久，他们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知府很显然就是一个窝囊废。
什么都干不了不说，又自视甚高，这种人注定将来会成为官员中的蛀虫。
这种人，还是早除早好。
看着一脸求饶的知府，彭长老的眼中却没有半分怜悯之意。
“那便按照律法来吧，来人！”
那知府一听当场吓的跪倒在了地上，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不……不……大人！下官知错了！下官知错了！”
这令是彭长老下的，自然不会轻易收回，且说到底他也是罪有应得，这一百板他该受。
被守卫抓住往后拖的时候，那知府本想继续发反抗，被守卫用刀柄打在了肚子上，差点儿眼白一翻疼晕过去。
禄雅几人眼看着知府被人拖了出去，心中甚是快意。
“此事事关重大，便交由大理寺去调查吧，陆大人几人需协助大理寺查办此案，可有异议？”
只要这案子不落在她头上，落在谁头上都行。
禄雅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便同顾九天等人一起出了大殿。
刚一出大殿，方才还同仇敌忾的冯卿便瞬间变了脸色，冲到顾九天面前道：“顾九天！你竟然敢算计老子！”
顾九天的视线原本落在了禄雅身上，听见冯卿大吵大嚷，才不得已将视线移向了冯卿。
冯卿一和顾九天的视线对上，气焰一下子就消下去了大半，连声调也减弱了不少。
“你说我算计你，可有证据？”
冯卿脚下的动作一缓，站定在了顾九天面前。
禄雅眼见着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冯卿，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般站在顾九天面前，不由得扑哧笑出了声。
“哈哈哈，竟是没想到平阳第一浪荡子竟然也有这么怂的时候，我这该将你现下这般的样子画下来，然后贴满锦安城的大街小巷，让众人都看一看，他们心中的冯卿冯大人竟然是这般模样。”
冯卿心中本就不忿，憋了一肚子的火，见禄雅笑的开怀，火气竟不自觉的消下去了几分。
“陆崖，你会作画么？还是第一次听你说，你做的可好？你刚说要给我作画？走走走，我们这边去你家作画去！”
冯卿作势便要上来拉禄雅，却被一阵疾风断了去路……
第935章 针尖对麦芒
冯卿看着用半边身体挡住禄雅的顾九天，火气一下子就又蹿了上来。
若不是他方才收手收的及时，现在怕是手指都被顾九天刚刚那一挥袍给打折了。
“顾九天！你是什么意思！”
他们此时正站在台阶之上，肆虐的寒风却未曾侵袭到禄雅半分。
高大的身影挡在禄雅身前，让禄雅莫名的感到了一种安心。
见冯卿张牙舞爪的要向顾九天扑来，禄雅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我突然想起来今日还有事，还是改日吧。”
一听禄雅不画了，冯卿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既然今日不便，那改日也可，我离城多日，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你府上的饭菜了，可否去你府上蹭顿饭吃？”
冯卿是在自己处交过伙食费的，禄雅自然无法拒绝。
刚想说好，不料挡在她身前的顾九天却将话头抢了过去道：“你在陆崖处交了一个月的伙食费，如今一月之期已过便不作数了。”
冯卿是真心觉得，顾九天今日是有意想要为难他。
“我这才交了一个月的伙食费，才没吃几天呢，怎的就不算了呢。”
顾九天侧眸看向冯卿，眼底带着些许威胁之意。
“你对我说的话有异议？”
冯卿想说有，可看着顾九天的眼睛，他怎么都长不开这个嘴。
禄雅看着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忙出来打哈哈道：“哈哈，都是好兄弟，冯卿此次平安归来总归也是要庆祝，即是想要吃我家的菜，那边去我家吃吧，我让青铜多备下一些酒菜，倒是比去酒楼什么的省了不少。”
禄雅说此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有意的往顾九天身上瞟。
顾九天虽还是冷着一张脸，原本凌厉的眸子却缓和了不少。
注意到顾九天细微的变化，禄雅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边就这么定了吧，我先回府准备着，你们慢些来就是了。”
趁着这两人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禄雅一溜烟儿就跑没了影。
便是冯卿和顾九天想要逮人都逮不到了。
等到真的看不到禄雅的身影了，冯卿的脸色一沉，转头看向顾九天。
“顾九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做什么我也管不着，但你也别想离间我和陆崖！”
冯卿难得在顾九天面前硬气了一回，殊不知他这为兄弟不惜两肋插刀的硬气模样看在顾九天的眼中却完全变了味儿。
“你大可以试试。”顾九天留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独留冯卿一个人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独自释放冷气。
禄雅回到府中便吩咐了裴青铜多备了几个菜，想着毕竟是为冯卿接风洗尘总不至于太过寒酸，还着意让下人去锦安城最有名的酒楼里点了两个菜回来。
冯卿和顾九天几乎是前后到的，两人在门口碰上了以后周围的空气中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火药味儿。
牛二像往常一般想要上前招呼两人，还没等走近，就已经被两人的气势骇的挪不动步子了。
倒是裴青铜面不改色的从府中走了出来，对冯卿和顾九天微微抱拳，将两人顺利的引入了府中。
牛二他们一直看着顾九天三人进了前厅这才凑在一起悄悄讨论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日顾大人和冯大人有那么点儿奇怪？”
牛二这人憨厚和他的名字一样，空有一身的牛劲儿。
其他人听见他这么说都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是个人长了眼睛就看得出来，你没看他们俩偶尔对视的时候眼里都冒着火星子么？”
……
禄雅听见消息，一刻也没耽误，从书房直奔前厅。
她到的时候，顾九天和冯卿两个人已经落座了，只不过人的座位一个在桌子的这一边，一个在桌子的另一边，就算是不知道这两人恩怨的人，见着他们两人的位置也知道这两人必定不和。
“哈哈，来的都挺快的，刚刚青铜说还有几个菜没上，得等上一会儿。”
顾九天还是如以往一般那副淡淡的模样，倒是冯卿见禄雅来了，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这还没到吃晚膳的时候呢，不着急，我看这菜还要有段时间才能上，不如你我手谈一局可好啊？”
“啊？”禄雅微微一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我棋艺并不是很好……”
见禄雅推诿，冯卿本打算再努力一下，没想到对面却突然有了动作。
顾九天走到禄雅身旁，神情如常的说道：“我饿了。”
明明还是平日里一样的语调，禄雅却从其中愣生生听出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禄雅一边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顾九天在对她撒娇，一边对冯卿笑道：“我去厨房催一催，你若是真的无聊便同顾大人手谈一局吧。”
禄雅及时抽身，下人也都识相的退了出去。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冯卿和顾九天明显就是在同对方叫板。
禄雅在的时候还好，若是禄雅走了，他们两个还不一定闹成什么样子呢。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那些下人见禄雅出去了便都紧随其后退了出去，最后一个走还特意为顾九天两人带上了门。
顾九天神情冰冷的睥睨着冯卿，道：“冯大人即有如此雅兴，那顾某奉陪便是。”
冯卿眼见着顾九天转身走到前厅里侧桌前，当初为了让这个地方不显得那么空又增加一些底蕴，禄雅特意让人出去置办了一套棋具放在这里，倒也不是为了真的下棋，只是为了好看罢了。
竟是没想到，今日能在这种情况下被用上。
冯卿沉眸看着顾九天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当年教授冯卿的师傅是一位下棋高手，冯卿师承于他，棋艺比之更加精湛。
他出师之时，已经能胜过他师傅。
并非冯卿自负，他自认为放眼整个锦安城，他全力之下，没人是他的对手。
若是同禄雅下，他自然不会使出全力不过只是温和的切磋而已，但若是对手换成了顾九天，冯卿却不打算放水……
第936章 纵横之间
冯卿不畏顾九天，缓步走上前坐在了顾九天对面。
有那样的童年，冯卿比常人更知道，一个人有的时候可以遵从本心去畏惧，但有的时候，却是万万不能退的。
若是退了，自此便会节节败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气势便全都被自己给败光了。
若气势败了，那便再难有翻身之日了。
“请！”
冯卿神情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认真，这与平日里那个就算在朝堂上也完全没有一个正形的冯卿截然不同。
顾九天神情淡漠，落下了一子。
一字落地，冯卿紧跟而上。
顾九天也不甘示弱，在冯卿落子的同时落下了一子。
这一子紧贴在冯卿落子的旁边，两颗棋子在棋盘之上一起震颤，还未等平稳下来，冯卿再落一子。
两人落子的速度奇快，几乎在对方落子的同时，下一手棋便已经落了子。
再看棋盘之上，两人无一例外的都放弃了防守选择了进攻，冯卿从顾九天的右翼包抄，顾九天却不回防，而是深入冯卿一方腹地，逼的冯卿不得不放弃了进攻，一调动左翼拦截顾九天。
顾九天趁势拿下了冯卿那放右侧的一块地，痛失占地，冯卿却并没有因此而慌张，趁着顾九天的势力深入没有空隙回防一路直捣长龙向顾九天的腹地进发。
面对冯卿的猛烈攻势，顾九天却只是云淡风轻的走了一步棋，这不棋并不起眼，既不能承接股九天的后招，以不能将现下的局势变得更好。
冯卿正欲下子的手一滞，第一次犹豫了。
他看着棋盘上顾九天下的那颗棋子，不断的推演这步棋在之后的棋局之中到底会起到什么至关重要的地步才会让顾九天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下出这一步棋。
冯卿坚信这一步棋一定有它的用意，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
而此时的顾九天嘴角却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他们下棋之前并未规定每一子的时间，但长考的时间不能过长，否则在气势上便输了。
冯卿眉心紧蹙，咬了咬牙将棋子放在了一个比较适中的位置上。
既能持续保持进宫，又能在顾九天意欲启动这颗棋子的时候快速回防。
在冯卿的长考过后两人下棋的速度又恢复成了之前的状态，冯卿还是步步紧逼只是他的思绪却总是时不时的在之前顾九天下的那一颗棋子上面打转。
每当顾九天在那颗棋子周围落子的时候，冯卿的心就会不受控制的跟着颤动一下。
禄雅从厨房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开始在数目了。
黑白两种颜色纵横交错，布满了整个棋盘。
两人一直下到了最后，没有人中盘认输。
禄雅走上前，看着顾九天和冯卿数目，将整盘棋规整完毕之后，输赢显而易见。
“一目半啊。”禄雅看着棋盘感叹道：“可惜了，就差一点点。”
冯卿瞳孔震颤的看着眼前的棋盘，不相信最后输的人竟然是自己。
他竟然……输了？
顾九天见禄雅兴致正浓的模样，笑道：“要来复盘一下么？”
禄雅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开始整子了，她并没有看见棋盘上最后的结果，也就无法推测出两人落子的位置。
看着那满盘的棋子，禄雅也很是好奇顾九天和冯卿两人到底能下出怎样一盘棋。
“好啊，正好方才厨房的人说，饭菜还要有一会儿才能好。”
冯卿低着头，随着顾九天将棋盘上的棋子收进棋桶之中，然后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复盘。
禄雅紧盯着棋盘，渐渐的眼中只剩下落下黑白两子。
当顾九天手执的黑子落下的同时，禄雅瞳孔骤然一缩。
紧接着，她的眉宇便再没有松开过，一直到两人将棋盘完全复盘，禄雅紧蹙的眉宇也一直没有舒展开。
顾九天看向禄雅，问道：“可看出什么问题了？”
禄雅毫不犹豫的指向了那个让她开始感到不对的棋子道：“你下这颗棋子的用意是什么？”
顾九天并没有立刻回答禄雅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禄雅神情犹豫，略带着一丝狐疑的看向顾九天道：“我觉得这一步棋，是步废棋。”
什么叫废棋，就是没有用的棋。
坐在顾九天对面一直不言不语的冯卿猛然抬起头，纵观棋盘，眼底的沮丧和懊恼一点点的被震惊代替。
“这怎么可能？”
棋就在眼前，同时也将下棋人的心惊展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禄雅会指出顾九天的这一步棋，不是因为这一步棋下的多精妙，而是因为这步棋之后，冯卿的棋风发生了改变。
这种改变很微妙，但又确实存在，一直维持到整盘棋结束。
而纵观全局，这一步棋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用，甚至到后来，顾九天的整个棋路都与那颗棋子脱离开了。
顾九天的棋力不弱，冯卿更是佼佼者。
若博士冯卿在这之后棋风发生了改变，不一定会输给顾九天。
一目半的差距，非常的微妙。
但输就是输了，尽管只差了一目半，也是输了。
“你是故意的！”冯卿的语调之中带着些许怒火，目光灼灼的看向对面的顾九天。
“兵不厌诈。”面对冯卿的怒火，顾九天就只回了他四个字却把冯卿怼的没有话说。
行棋如行军，这方寸之地便就是一个战场。
战场之上除了真刀真枪的对战之外，谋略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古往今来，四两拨千斤的战事不胜枚举，顾九天以一子引得冯卿方寸大乱，这便就是谋。
冯卿苦笑一声，眼中的愤怒消退，只剩下了钦佩。
他对顾九天拱了拱手，道：“这一局是我输了，顾大人棋力精湛，冯卿佩服。”
顾九天就是只是点了点头，算作回应道：“愿赌服输，你便代替陆大人去厨房看看后厨的进展如何了吧。”
冯卿微微一愣，他怎么不记得他同顾九天下棋之前两人做过什么约定了？
冯卿本想反驳，又想着输的人的确是自己，只犹豫了一下便起身向外走去……
第937章 你心疼他？
看着冯卿离去的背影，顾九天眼底涌上一抹笑意。
笑意落在禄雅眼中，禄雅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棋子一颗一颗的从棋盘上行拾了出来放在了棋篓之中。
“你也莫要太欺负了他，冯卿这人不错。”
顾九天微微挑眉，伸手握住了禄雅正拾捡棋子的手。
禄雅的手在接触到顾九天温暖的肌肤的同时像是触电一般向回缩，却被顾九天死死的攥在了手心里。
“疼……”禄雅呼痛。
顾九天微微一怔，手劲儿稍稍松了松却没有放开禄雅的手。
手上的疼痛暂缓的同时，禄雅看向房门处。
此事她倒是情形，方才冯卿走的时候顺手把门带上了。
“顾九天你干什么！这里可是在我府上！”
顾九天根本不管禄雅说了什么，双眸阴沉的质问道：“你心疼了？”
禄雅眉头微微一皱，手腕动了动想要从顾九天的手里挣脱出来。
“顾九天你发什么神经，我心疼什么了？”
看禄雅想要反抗他，顾九天眸色一沉，手腕用力向前一带。
“哗啦——”
棋桌上的棋子一瞬间全都掉落在了地上，禄雅一手撑着棋桌边，一脸惊恐的看向近在咫尺的顾九天。
若不是中间有一个棋桌挡着，此刻禄雅怕是早就已经被顾九天带进了怀中。
顾九天的力气很大，明明不见他用了多少力，却足以把禄雅整个人拽到他面前。
“顾九天，你干什么！”
“我欺负他，你心疼了？”顾九天神情凝重，双眸阴沉的凝视着禄雅。
禄雅能清晰的看清顾九天瞳孔中惊慌无措的自己，又羞又愤。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疼他了？！”
顾九天钳制着禄雅手腕的手稍稍放松了一些，“那你为何要替他说话？”
禄雅挣扎的动作一滞，有些错愕的看向顾九天。
她怎么感觉，顾九天好像是有些吃味儿了呢？
“我向着冯卿说话，你不高兴啊？”禄雅双眸弯弯看向顾九天的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顾九天微微别开头，不去看禄雅那双泛着晶光的眼睛。
“没有。”
见顾九天不看她，禄雅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
“没有？”
禄雅稍稍动了动鼻子，像是在闻什么味道。
顾九天略带好奇的看向禄雅，也跟着仔细闻了闻。
“顾九天，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看着禄雅眼底戏谑的笑意，顾九天本能的回答道：“没有。”
禄雅轻笑，略带嫌弃的看了顾九天一眼道：“你这鼻子也太不好使了，这么大的醋味你竟然没闻到？”
顾九天微微蹙眉，本想着再仔细问问。
却听一旁传来了银铃一般的笑声，看着禄雅眼底盛满的笑意，顾九天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禄雅是在调侃他。
“胡闹！”
顾九天松开手，甩了下袖子便向外走去。
禄雅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方才顾九天那副吃瘪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
伴随着关门的声音，禄雅的笑声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她缓缓直起腰，下意识的伸手摸上了面颊。
出手一片滚烫……
她方才，竟是因为顾九天的一句话，羞红了脸。
等冯卿带着人来上菜的时候，见房中只有禄雅一人，好奇的问道：“顾大人呢？”
禄雅脸上的绯红已褪，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模样。
“许是觉得屋里热的慌，出门凉快去了。”
冯卿感受了一下屋内的温度，他可并不觉得这屋里热到需要到外面吹冷风的地步。
两人正说着话，顾九天正巧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陡然对上禄雅的眼睛，顾九天下意识的躲避了一下，可坐座位的时候，却还是自然而然的坐到了禄雅的身旁。
冯卿见了，也往禄雅这边凑，被顾九天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这好菜好饭都在你们那边，我这边就都是菜叶子，凭什么的打着给我接风洗尘的幌子，你们吃好的？”
顾九天夹了一口菜放进了禄雅的碗中，连看都没看冯卿一眼。
“愿赌服输。”
冯卿紧紧攥住手里的筷子，又是这四个字。
可他偏偏说不出什么不是来，只得一忍再忍，大不了筷子伸长一些就是了。
自从上次被顾九天教育了之后，禄雅便学乖了。
肉该吃还是照样吃，只是不在顾九天面前吃了。
看着面前荤素搭配的摆盘，禄雅尽量做到每一个盘子里面的东西都夹一点儿。
略有不同的是，肉她会细细的品尝一番，菜就都囫囵吞下去。
管它是什么味道的，吞下去就行了。
顾九天照例没吃多少，放下筷子之后就只看着禄雅吃。
一开始禄雅着急吃饭，也没注意太多，可顾九天的视线太过灼热，最后她便是想要忽略也根本没有办法忽略。
“顾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禄雅皮笑肉不笑的转头看向顾九天，岂料顾九天就只是摇了摇头。
无事？
“顾大人无事为何要看着我吃饭？”
“不雅。”
禄雅五指一收，要不是她的好教养，让她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此刻她怕是已经拍桌而起，撸袖子和顾九天好好理论理论。
“我自小便长在村落之中，自然比不得陆大人有好教养。”
顾九天像是根本没听见禄雅说话一样，道：“可以改。”
我不想改！
禄雅气急，把筷子撂倒桌子上，一旁的冯卿见势不对，忙出言道：“我觉得陆大人吃相还听不错的，吃饭就该是这样，大大方方的，若是连吃饭还要遵从礼节什么的，做人岂不是太无趣了些。”
禄雅听此，原本褶皱在一起的眉心倏然展开，眼底涌上了一丝笑意。
禄雅回头对冯卿竖了一个大拇指：“冯大人高见，陆崖佩服。这人生在世本就受到许多越是，若是连这饭都进的不香，那还有何乐趣？”
冯卿看向顾九天，略带挑衅的挑了挑眉。
冯卿执起筷子，起身从一盘鹅肉之中夹了一个鹅腿，作势往禄雅的碗里送。
“说的便是这个理。来来来，再吃一个鹅腿，方才我在厨房，特意叫人将这鹅烤的火大一些，油滋滋的最是好入口。”
禄雅见那鹅腿的确如冯卿所说表面泛着漂亮的油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端起碗正要接，却被另外一只碗猝不及防的截了个胡……
第938章 皇宫中的暗行者
圆润的筷子尖端同碗沿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被夹在尖端的鹅腿在震颤之下，终究不堪其扰，沿着碗沿倏然掉进了碗中。
顾九天将碗拿了回来，从容的将鹅腿吃进了肚子里面。
禄雅看着被那根被顾九天从碗里扔出来只剩下一根骨头的鹅腿，心底的小火苗‘蹭’的一下暴涨了数米高。
“顾九天！”
禄雅的怒喝声还未落地，碗里就被重新夹进去了一只鹅腿，瞬间还附上了一块上好的鱼肚肉。
只是不同于之前的是，这一次是顾九天亲自为她夹的菜。
禄雅看着碗里的菜微微一愣，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顾九天……竟然给她夹肉菜了？
因为禄雅偏爱肉食，所以就算顾九天会在偶尔心情大好的时候给她夹菜，也只会往她碗里夹些绿叶菜。
夹肉，还是第一次。
顾九天看向正在呆愣愣看着他的禄雅，沉声道：“不吃么？”
禄雅回过神，脸上的惊愕之色还未褪去。
看着碗里的鹅腿，虽然不是刚才的那一只了，但对禄雅来说只要是鹅腿就行，倒不拘于是谁夹的。
既然鹅腿失而复得，禄雅便失去了发作的理由，垂眸架起鹅腿放进了嘴里。
鹅腿她吃过不少，老人都说动物腿上的肉是活肉，因为总是在动，所以比别的地方的肉更加鲜嫩可口一些。
禄雅素来知道鹅腿肉好吃，只是今日的鹅腿肉好像分外好吃了一些。
整张餐桌上，也只有禄雅一人吃的开心。
冯卿满眼怒火的看着对面的顾九天，恨不得现在就掀了桌子同他过上几招。
鹅腿了鱼肉没多大一会儿就进了禄雅的肚子，禄雅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笑道：“我吃饱了，你们随意。”
见禄雅走了，顾九天也紧随其后离开了前厅，冯卿晚了一步，被迈出前厅的顾九天反手关门拦在了门内。
禄雅权当做没看见，随他们两个折腾去。
……
第二天禄雅一早起来，裴青铜便在门外通报说顾九天来了。
禄雅心下一惊，忙让轻语为她洗漱。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平日里都是各上各的早朝，因为早上时间比较紧，所以顾九天他们来一般都是在早朝之后。
今日顾九天特意在早朝前来，禄雅不相信只是单纯的为了和她一起上早朝。
命人将人引到前厅，禄雅收拾妥当之后直奔前厅。
见顾九天面容深沉，禄雅便知道此次顾九天带来的消息应当不是什么好消息。
“出什么事了？”
顾九天看了一眼左右，禄雅领会，将左右两边的人屏退。
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顾九天才谨慎的凑到禄雅身边沉眸说道：“查到裴卅衣的去处了。”
禄雅神情一喜，忙问道：“他在哪里？”
顾九天脸色并不好，凝视禄雅良久，唇齿微动道：“皇宫。”
禄雅神情一凛：“她被抓紧皇宫里去了？”
顾九天摇了摇头，看向禄雅的神情之中带着一抹忧色。
看着顾九天欲言又止的神情，禄雅下意识的问道：“是暗行者？”
顾九天点了点头，肯定了禄雅的猜想。
当初裴青铜同禄雅说裴卅衣去追捕一帮人，之后便再也没回来，禄雅当时便怀疑当时裴卅衣去追捕的人是暗行者。
这世上能让裴卅衣紧张到置裴青铜于不顾的，大约也就只有暗行者了。
可让禄雅万万没想到的是，暗行者如今不仅混入了锦安城，甚至混进了皇宫之中。
“你的人可看清楚了？他们是以何种身份混进皇宫的？”
顾九天双眸微微一沉道：“侍卫。”
若是侍卫倒也还说的过去，只是有一点，禄雅有些想不通。
“普通的侍卫定然不能随意进出皇宫，他们是以哪位大人侍卫的身份进去的？”
顾九天看着禄雅，缓缓说道：“陌东篱。”
禄雅只觉得头嗡了一声，身形不自觉的向后的倒退了一步。
顾九天眼疾手快，一伸手揽住了禄雅的腰。
“不可能……这不可能……陌东篱，他怎么可能会……”
禄雅心思百转，脑子里面混乱一片，也不知道自己嘴里到底都在说着些什么。
顾九天看着禄雅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眸底闪过一抹心疼。
“你先别紧张，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还不能做断定，我已经叫人进宫去查了，我来告诉你只是让你提前知晓一下罢了。”
禄雅缓缓点了点头，稍稍恢复了些甚至。
“好，我最近会想办法联系陌东篱的，追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顾九天点了点头，双眸却不曾离开禄雅半分。
“你对陌东篱怎么看？”
禄雅微微一愣，并未多想，回答道：“平阳大陆虽与我们那边不同女子也可以当政，却多少还是会受到排挤。先座位那个皇位本就不易，女子更是艰难。皇位继承人便只能从陌九千和陌东篱之间挑选，陌九千政见与我所要做的事情相悖，反倒是陌东篱，他是天道之力的牺牲者，别旁人更加能理解一味的追求天道之力的结果是什么，若是他将来成为平阳大陆的君王，或许能让两片大陆的百姓避过一场浩劫。”
顾九天看着禄雅，见禄雅在提到陌东篱时眼中当真没有一点事情，眉眼间隐隐有了笑意。
“放下，此事我定会竭力彻查，若是这如你所说，我倒是觉得陌东篱倒不至于被逼到同暗行者同流合污的地步。”
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怀疑，禄雅最近甚少同陌东篱联系。
之前她的身份被桑柔拆穿，禄雅送去给陌东篱的信也一直没有得到答复……
禄雅心中隐隐有所不安，虽然她也想相信陌东篱不会为何争夺皇位而与暗行者同流合污，可是这世间之事有太多都让人难以琢磨，禄雅虽然嘴上同顾九天说陌东篱必不会如此，可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大确定。
坚定了要同陌东篱见上一面的想法，禄雅回到书房便修书一封，打算命人给顾九天送去……
第939章 无法送达的信
禄雅给陌东篱送信，自然是不能署她的名字的。
未免有人将他们牵扯在一起，禄雅思来想去，在信封面写上了一名之前一直和陌东篱有密切往来的官员名字，将信件交给了裴青铜。
此事事关重大，禄雅交给别人她不放心。
庆幸的是裴青铜懂得易容之术，只要他易容成说书的老者便没人能认出他来。
以防为人注意，裴青铜特意选了一个人少的时辰从府中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就在裴青铜未曾注意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确定了裴青铜行进的方向后，此人身形一轻，于阳光找不到的阴影之处消失的无影无踪。
裴青铜一路向着东篱府而行，禄雅先前便已经知会过他，这封信怕是送的不会太容易。
在路上的时候裴青铜就已经做好了要同东篱府的侍卫唇枪舌战的准备，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一报出心上所属人的名字，那侍卫便将信接了过去，虽态度算不上客气，但信到底是送了出去。
裴青铜在心中悄悄吁了一声，过程不重要，重要信送出去便好。
眼看着那侍卫将信松了进去，裴青铜便也放心的离开了。
可让裴青铜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封信连第一个半月门都没跨过便被人给拦了下来。
桑柔身边跟着一名面貌陌生的男子，那男子虽做仆从打扮，但观其行走之时的姿态，却是一个练家子。
桑柔将那人拦下之后，眼眸看向对方手里的那封信对那那男子问道：“确定是这一封么？”
那男子上前半步，探了探头，看向那信上的名字，随后笃定道：“没错，就是这一封，属下亲眼所见那人拿着这封信从角门出的府，断然不会认错。”
桑柔听此，眼底划过一抹深邃的笑意：“办的好。”
桑柔直接将信从那侍卫的手里抽了出来道：“下去吧，让其他的人嘴牢些知道么？”
桑柔与陌东篱的婚期已定，就在下个月，全府上下谁人不知桑柔马上就是他们东篱府的女主人了。
陌东篱忙于政务，平日里甚少过问府中之事。
以往都是管家打理，桑柔若是嫁进东篱府自然要由桑柔接手。
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桑柔的霉头，若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事事都听从她的。
都是这东篱府的主子，这信交给陌东篱和交给桑柔应当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那侍卫如此想着，便退了下去。
见那侍卫走远了，桑柔将信件拆开，粗略的浏览了一遍心上的内容，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
“哼，她果然上钩了。”
桑柔将信件收入袖中，对身边之人问道：“那边可都安排妥当了？”
男人微微颔首，回道：“王妃放心，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必能将这眼中钉肉中刺彻底的拔出去！”
男人的一声‘王妃’取悦了额桑柔，笑道：“若是当真如此，你主子的要求我自会答应，顺便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喜色，笑道：“多谢王妃。”
桑柔着急毁了袖中藏着的信件，这信件一时不销，她便一时不得安慰。
“你先退下吧，将情况同你主子说一声，让她依计行事即刻。”
第二日禄雅便收到了陌东篱的飞鸽传出，约她与后日申时在城外三里坡相见。
禄雅看着信笺，嘴角微微上扬，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串蝇头小字，命裴青铜从府中送了出去。
禄雅等了一日，申时之时却并没有出门。
一直守在禄雅府门口的人见禄雅一直不出现，觉察出有些不对，便一路向着东篱府的方向而去，谁知却在半路被人突然拦下，双方激战之下，男人不敌被对方生擒。
陌东篱近日一直被城外偶尔出现的疑似暗行者的人拖着，连续几日都是早出晚归，今日难得早回来了一次，桑柔却像是一早便知道今日陌东篱会早回来似的准备了一桌子的菜。
见陌东篱进门，桑柔巧笑着应了上来道：“东篱哥哥你回来了？近日天寒，柔儿特意为你炖了汤，你快来尝尝。”
相比于桑柔的热情，陌东篱却显得极为冷淡，甚至连正眼都未曾给我桑柔一个。
若不是走路的时候还需要绕行，就好像是这屋中没有桑柔这个人一般。
桑柔见此，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变，将陌东篱迎着坐了下来。
“近日东篱哥哥辛苦了，柔儿看着心疼死了，这汤柔儿整整炖了一个多时辰呢，东篱哥哥可要多喝点儿啊。”
陌东篱没伸手去接桑柔手里的汤碗，桑柔也不觉得尴尬，兀自将汤碗放在了陌东篱的面前。
一顿饭，陌东篱从始至终都不发一眼，桑柔脸上的笑意却并未因此而消减半分。
陌东篱吃过饭后便离开了前厅，连看都未看桑柔一眼。
陌东篱一走，随着桑长老一同回到锦安城的如梦便缓步走上前，很是气愤的同桑柔说道：“小姐，殿下对您这是什么态度，若是让府中其他的下人见了，该怎么看您？以您的身份配殿下绰绰有余，殿下如此，也实在是有些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些。”
桑柔不急不缓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饭，一直等到饭吃完了，才放下筷子开口说道：“殿下会如此，不过是嫉恨我逼着他娶我罢了，不过是一时罢了，等到他心中的那个人死了，殿下或许会一时伤心，可心最后还是要落在我的身上。”
如梦微微一愣，眼睛打了个转。
她同馨儿都是跟着桑柔从小长大的，桑长老心疼桑柔，别家的女儿贴身侍婢不过一两人，桑柔却有十数之多。
如梦和馨儿便是这十之其二，虽都是同桑柔一起长大的，个性却大不相同。
馨儿是愚忠，这点虽不错，若是危险，这样的仆从多半会舍身救主，但若是在这深宅大院之中，馨儿那般的便只能是拖后腿的。
与馨儿相比，如梦却是个机灵的，否则桑长老也不会在知道馨儿时候，便将她带了来……
第940章 将计就计
如梦在府中也待了有些时日了，因着是从小的丫鬟，桑柔事事都同她说。
如今见桑柔如此说，如梦心下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小姐可都是计划好了？”
桑柔嘴角微微上挑，桑柔的眼底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意。
“这是自然，人我已经安排下去了，过了今晚，这世上便不会再有禄雅这个人了。”
申时一到，城外的三里坡便出现了一人，早早便隐身在周边草丛中的人见此，一窝蜂的便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他们手中各个都拿着泛着寒光的刀尖，看那毫不犹豫冲上来的架势，分明就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这些人冲的猛，却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们之后隐匿着一伙儿比他们更猛的人。
见他们冲了出去，原本隐藏在暗处的铁骑紧随而上，月光之下，盔甲倒影的寒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霎时喊杀之声冲天而起，在一片刀光血影之中，方才最先冲出去的那一波黑衣人被打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据胡来三里坡周围的村民回忆，那晚哀嚎声一直盘旋在三里坡的天空之上，一直到晨起现出第一缕朝阳，那声音才停止。
等到他们确定人都走了之后，有好奇心重的人凑上去看，整片十里像是黄泉彼岸一般，遍地的鲜红，红的刺眼，红的让人心生胆寒。
桑柔一早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特意守在陌东篱的房门口，见陌东篱从房中出来，对他欠了欠身道：“今日朝上或许会有好事，定然会让殿下高兴的。”
陌东篱沉眸看着笑的一脸温婉的桑柔，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安。
“你做了什么？”
陌东篱一双眼眸直视着桑柔，企图看清她伪善面容下的意图。
可惜，桑柔已然将面部的情绪掌控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就算是陌东篱也无法从她脸上看出来太多的情绪。
陌东篱深深的看了一眼桑柔之后，转身离去。
桑柔看着陌东篱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早朝上时分，陌东篱刚一踏进大殿便觉察出今日早朝的气氛有些古怪。
他缓步步入朝中，方才议论纷纷的人停下看他。
沛然他们还没有来，陌东篱面色如常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对于其他人的小声议论充耳不闻。
禄雅来的时候，朝中的人已经来了七七八八。
她进门的时候有意向陌东篱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随着冯卿一同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七位长老都是轮番来上朝的，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平日里能出席四位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然而让众人诧异的是，今日虽是迟了一些，但七位长老却都到了。
朝上众人见此，一个个都面露疑色，唯独只有禄雅，神色如常，对于七位长老同时出现这件事情，并没有表现多惊讶。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一众大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彭长老面色阴沉，将视线落在下方每个人的脸上。
“昨日有人匿名来报，说城外三里处有暗行者暗中活动，老夫命人暗中观察，果然逮到了一批人，只是这批人拒不承认自己是暗行者，在老夫严刑逼供之下，这些人承认自己是桑长老的手下。”
整个朝堂哗然，谁也没想到此事会牵扯到桑长老身上。
提起桑长老，不少人的目光集中在了陌东篱的身上。
现在谁人不知，桑长老和陌东篱如今是牵在同一根绳上的，换一种角度，桑长老便等同于陌东篱。
在众目睽睽之下，陌东篱却好似没有听见彭长老所说一般，面色如常的站在原地。
彭长老如今巴不得陌东篱有事情，好成就了陌九千。
“对于此事，不知道三皇子有何看法？”
陌东篱冷眼看了一眼彭长老，道：“他们不是说了么，是桑长老的人。”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这话说了不是等同于没说么？
彭长老微微蹙眉，神情凝重的看向陌东篱道：“三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陌东篱抬眸，神情平静，态度不卑不亢。
“不知彭长老是听谁匿名报的信儿，对方当真可靠么？方才彭长老也说了，在你严刑逼供之下这些人也只是说他们是桑长老的人，并没有承认他们是暗行者。”
众人细细琢磨了一下陌东篱的话，竟也觉得有几分到底。
“若是言行逼供之下都说没有，那便就是没有。为彭长老提供消息的人当真可靠么？若是彭长老觉得可靠，大可叫人到这大殿上来作证，我们当场对峙如何？”
谁也没想到，平日里温声细语的三皇子，硬气起来竟也不遑多让。
彭长老被陌东篱几句怼的没有话说，他当然是不可能将自己的人供出来了，若是供出来他就会无形之中少了一张底牌，对他来说损失巨大。
其实他将那些人抓回来严刑逼供之后也意识到，那些人不可能是暗行者。
现下只是想要诈一诈陌东篱，让他吃点儿哑巴亏，竟没想到会让陌东篱反将一军，如今倒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见彭长老不语，陌东篱两步上前道：“看来彭长老也觉得此时疑点颇多，即是如此何不移交大理寺彻查，若当真如彭长老所说，这个罪名桑长老担得，我们东篱府也担得，但若此事并非桑长老所言那般，彭长老又打算如何？”
彭禹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如今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此事真相到底如何他比谁心里都清楚，若是真摆在明面上，吃亏的人是他。
思及此，彭长老原本阴沉的脸瞬间堆满了笑意。
“三皇子这话就严重了，老夫觉得三皇子方才说的话十分在理，即是误会，老夫回去便让人将那些人放了，改日亲自去桑长老府上道歉。”
陌东篱双眸凝视着上方的彭长老，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彭长老严重了，先皇对您委以重任是希望您稳定朝堂，彭长老切莫失礼了本心，辜负先皇的一片苦心才是。”
第941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
彭长老本想糊弄两句了事，没想到陌东篱会说出遮掩一番话来。
眼看着彭长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没有一个好颜色，其他的几位长老忙站出来打圆场，生生的将话题扯开了。
下场之后，陌东篱片刻都没停留，走在百官之前离开了大殿。
冯卿见陌东篱快步离开，啧啧的两下说道：“这三皇子今日真是被逼急了，还真是兔子急了都咬人。”
冯卿自言自语却没听见身边人回答，转头看向禄雅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禄雅缓缓摇了摇头，此事的确有些对不住陌东篱。
虽说有些麻烦，但此时本就与陌东篱没有什么大联系，脏水自然也泼不到陌东篱的身上去。
她与陌东篱用于通信的信鸽是特殊的信鸽，之前禄雅用信鸽将信传给陌东篱之后一直都没有收到回信她便觉得奇怪。
之后的几日陌东篱一直都为上朝，禄雅更是无处去询问去。
她派裴青铜出去送信之时便留了个心眼，在暗中观察着，果然在裴青铜离开之后见有人鬼鬼祟祟的离开了。
禄雅便也将计就计，在半路拦下了裴青铜调换了信件。
禄雅与陌东篱相处已有半载，对陌东篱的字迹很清楚。
那封回信上的字迹虽然已经极尽模仿陌东篱的字迹，但人运笔的时候有些习惯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的掉的。
若是细看便能发现，那信并不是出自陌东篱之手。
既然对方想要诱她前去，禄雅也就将计就计，将消息悄悄着人透露给了彭禹。
彭禹不敢同陌东篱对峙，也正是因为如此。
因为就连他自己本人都不知道，那个给他送信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如何将人叫出来当堂对峙？
禄雅会如此行事也是摸透了彭禹他们的心理，自从桑长老回来之后彭禹便处处受到掣肘，长久的压迫之下突然有了这么一个突破口，任谁都会心动。
况且这事儿对于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是抱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心理，禄雅也笃定彭长老一定会派兵围剿三里坡。
放眼整个东篱府，有这个心思想要陷害她的人，也就只有桑柔一个了。
桑柔调动人手必定都是悄悄的，宫中的兵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便是今日彭长老什么都没有说，禄雅也知道桑长老的人必定死伤惨重。
这事最后都要怪在桑柔的头上，够桑柔喝上一壶的了。
想到桑柔那张娇弱柔美的脸，禄雅不由得摇了摇头。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冯卿倏然听见禄雅感叹这么一句，有些狐疑的问道：“你说谁呢？”
禄雅轻笑着摇了摇头：“无事。”
……
东篱府的陌东篱书房之中，桑柔跪拜在地上，陌东篱和桑长老坐于中间。
彭长老如约将人全都放了，昨日被派去的足有二百人，被放出来的却不到二十人。
便是桑长老再疼惜他的这个女儿，也要对那些枉死之人给个交代。
“砰！”桑长老怒火中烧，大力的拍了一下桌子。
“说！你昨日到底是要干什么！你可知，你差点儿就害了东篱！”
桑柔被吓的身体微微发抖，从小到大，她还从未见过她爹对她如此大声的说话。
“爹，我……我真的只是想让他们帮我去那里采点儿草药。”
陌东篱冷哼一声，冷眸看向看上去十分委屈的桑柔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柔儿应当对药理并无兴趣，怎的突然想起采草药了？我这东篱府之中什么草药没有，想要派人大半夜出去采？三里坡比就是一个小坡，二百人足以把那个地方踏平了吧？当真能采到草药么？”
桑柔看着陌东篱冰冷到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眸，瞳孔微颤，眼眶瞬间就红了。
“东篱哥哥，你不信我？”
“比你信你，我更信那些就算被用了大刑也没有屈打成招的人。”
须知若是那些人中有一个是贪生怕死之徒，为了活命颠倒是非黑白，今日别说给彭长老一击痛击，便是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一定。
“柔儿真的是冤枉的。”
陌东篱微微蹙眉，将视线移开，看向身边的桑长老。
“此时便由桑长老你来拿决定吧。”
桑长老听此，稍稍松了一口气，可他这口气还没彻底放下，便听陌东篱冷声道：“本殿不管桑长老用什么方法，今日之内本殿必须要知道真相，否则……”
陌东篱将视线转到还在抽噎不止的桑柔道：“便有本殿亲自审。”
桑长老瞳孔一颤，慌忙对陌东篱抱拳道：“殿下放心，老夫定然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陌东篱沉眸瞥了一眼眼底没有一滴泪水的桑柔，桑柔正对上陌东篱的双眸，只这一眼，竟让桑柔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她从未见过那般阴沉的双眸，仿佛眼眸之中藏着无尽深渊一般，深邃的让人感到绝望。
一直到陌东篱离开房间，桑柔这才颓然的跌坐在了地上。
桑长老见自己的女儿如此失魂落魄，也是心疼不已，可心疼归心疼，什么事情一旦和皇家和皇位牵扯上，便没有感情可讲。
同样都是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
他能看出来陌东篱的眼中根本就没有桑柔，可她的这个女儿偏就是个死心眼，一心一意全都扑在了对方身上。
见桑柔浑身颤抖的厉害，桑长老长叹了一口气，还是上前将人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桑柔半依靠在桑长老怀中，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一般。
“柔儿，这里没有外人，你告诉为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桑柔缓缓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沉吟了片刻道：“父亲可知道殿下身边原本有一个叫做禄雅的姑娘？”
桑长老微微蹙眉，这他倒还真的不知。
“你继续说。”
一提到禄雅，桑柔便恨的牙齿咯咯作响。
“这禄雅就是个天生的狐媚子，将东篱哥哥迷的团团转，东篱哥哥甚至为了她想要与我解除婚约！”
第942章 得罪了什么人？
“什么！”桑长老大怒拍案而起，怒喝道：“他陌东篱敢！”
见桑长老有意迁怒于陌东篱，桑柔赶忙打掩护道：“这事儿和东篱哥哥没有关系，都是那禄雅一人所为，她在府中几次陷害我不成，便无颜在留在府中，女儿本想着若是她能知错就改此时便也就罢了，没想到……没想到……”
桑柔说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生生将桑长老脸上的怒意给哭化了。
“乖女儿，别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同为父讲清楚，为父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桑柔缓缓点了点头，以袖掩面，拭了拭并不存在什么眼泪的眼角道：“那禄雅出府之后非但不知道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她也不知道施了什么狐媚之术让殿下答应帮她入仕，如今朝上的那位新贵陆大人便是她假扮的，自从她入仕之后便对女儿百般挑衅，女儿也是一忍再忍，可她却变本加厉，昨日正是她约女儿在城外三里坡见面，女儿有些气不过便想着命人埋伏教训教训她，竟是没想到会中了她的奸计，险些酿成大祸。”
“竟是如此！”桑长老双眸一瞪，赶忙将桑柔扶着坐到了椅子上。
“我听闻那陆崖最近同陌九千走的颇近，那女人定然是想要两方讨好，坐稳自己皇后的位置，你同陌东篱有婚约便是她的绊脚石，她定然要除掉你才能高枕无忧！”
见桑长老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桑柔眼底含笑，表面上却装作一副极为惊恐的模样。
“爹爹救我，这禄雅心狠手辣，女儿怕……怕……怕若是一不小心栽在她手里，若是受些苦难便也罢了，女儿最怕的便是不能常伴父亲左右！”
桑长老眼眶有些微微湿润，伸出手轻柔的抚了抚桑柔的头道：“乖女热，不怕，不怕啊，只要有爹在，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人能欺负的了你！”
桑长老带着疼惜的双眸倏然一凛，厉声道：“哼，区区狐媚也想觊觎后位，看为父不把她扒皮抽筋让她现了原型！”
桑柔听此，眼底含笑的点了点头。
禄雅，我看着一次还有谁能护得住你！
……
“啊啾！”禄雅毫无形象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震得身旁的冯卿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陆崖啊陆崖！快说，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让别人在背后这么骂你？”
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禄雅想了想，能在此时骂她的怕是只有被她坑了的桑氏父女俩了。
提到桑氏父女俩，禄雅的眸色沉了沉。
此次桑家损失惨重，桑长老重新回到锦安城，未免引得旁人忌惮，并没有带多少人回来，这一次，几乎去掉了桑长老身边一大半的战力。
只希望桑柔能够因此而收敛收敛，现在局势紧张，禄雅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她不想在她步步维艰的时候还有人在她背后捅刀子。
若是桑柔能知道收敛是最好的，若是她还如此执迷不悟禄雅倒是不介意为这世间除去一个阴险卑鄙的祸害。
冯卿笑够了，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神色微凛道：“有一件事情我有些想不通，今日之事便是有人有意设计，可以彭长老一向谨慎小心的做派计算得到消息，怎会派出去那么多人？”
眉头微蹙，冯卿神情凝重的说道：“你们或许不知，桑长老此次回来虽然带的人数不多，却个个都是好手，那二百多人战力可都不弱，便是派出同等数量的禁卫军那二百人怕是也能全身而退，谁能想到彭长老竟然大手一挥派出了五百之数，生生的将对方的人给磨死了。”
虽说禄雅他们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可以想象到，当时战况有多么的惨烈。
禄雅略一沉眸，其实她心中也正有此疑问。
她的确着人悄悄送信给了彭禹，彭禹想要除掉桑长老是真，禄雅也正是想利用这一点想要压一压桑柔的气焰，给她一点儿教训，让她知难而退，不料彭禹这次当真是下了大手笔，让桑长老栽了一个大跟头。
冯卿只当是个新奇事情再说，可这其中的九曲却只有禄雅和顾九天知晓。
禄雅回眸之时正对上顾九天的眼睛，竟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冯卿这几日同顾九天像是杠上了一般，见顾九天不走，冯卿也赖着不走。
禄雅见此，本想着去叫裴青铜将两人的饭也顺便准备出来，不料顾九天却突然起身道：“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冯卿刚回来，要忙的事情也不少，若是无意于顾九天为难，他也早就告退了。
此时听顾九天如此说，冯卿便也紧跟着同禄雅告别。
送走了两人，禄雅本打算喘口气，好好想一想此事的关键之处，刚走到房门口，却是神情一凛。
她房中有人！
最初的警觉过后，禄雅的神情却渐渐缓和了下来。
若是屋中之人当真欲行不轨，也不会选在青天白日里。
禄雅缓缓推开房门，见顾九天正坐在她桌前喝茶。
禄雅眼底闪过一抹错愕之色，问道：“你不是走了么？”
顾九天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道：“问题还没有问完。”
禄雅神情微敛，转身将身后的房门关上。
顾九天见禄雅走到桌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禄雅什么都没有说，但从她的种种表现来看，顾九天笃定今日早朝的事情必定同禄雅有关。
禄雅缓缓坐到顾九天对面，这件事情她本来也不打算瞒顾九天，原本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顾九天，现下顾九天既然问了，她自然没有不说的道理。
“你昨日将暗行者跟随陌东篱手下进宫的消息告诉我之后，我便打算同陌东篱见上一面，叫人送了信件出去……”
之后禄雅便将她发现有人暗中观察她的府邸又顺藤摸瓜将信件掉包引出桑柔，又引彭禹去了信件中提到的相约地点的事情同顾九天说了一遍。
顾九天听后略一沉思道：“你确定这件事情你没有告诉过别人么？”
第943章 被动的人
禄雅微微蹙眉，面色略有不善的看向顾九天道：“你是怀疑我身边有对方的细作？”
如此重大的事情定然不会交给身边普通的下人去做，凡是知道的定然都是心腹之人。
面对禄雅，顾九天的神色却未变。
“也不排除是中间走漏了风声，你身边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
禄雅沉眸，坚定的说道：“不可能是我身边的人，定然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又或许是桑柔发现了不对，故意设下的苦肉计想让我放松警惕。”
说到后来，禄雅得底气也有些少许不足。
前一个理由倒还能站得住脚，后一个理由实在是有些太过牵强，若是桑柔当真这么做了，代价也有些太大了些。
见禄雅如此对这个问题如此抵触，顾九天也不再说些什么。
“此事由桑柔而起，桑长老折损了一半的部下，相当于断了一只臂膀，桑柔虽为她的女儿却也难逃罪责，她为了逃避惩罚定然会将你的事情供出来，桑长老所有的怒气都会集中在你身上，你打算如何应对？”
禄雅蛾眉紧皱，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见禄雅如此，顾九天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次是你莽撞了。”
禄雅承认自己这次的确有些意气用事了，但如此任人宰割也不是她的脾气。
“桑长老如今并不涉及朝政，我暂且还是安全的，况且陌九千与陌东篱对立，对于支持陌东篱的桑长老同样也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桑长老有意为难，陌九千就是为了全自己的颜面也一定会帮我的。”
顾九天微微点了点头，这一点他还是颇为认同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虽说桑长老明面上动不得己，却不能保证他私下不会做什么，你多多留神。”
顾九天神情微微放缓，看向禄雅：“如今桑柔和桑长老都已经知道你的身份，其他人知道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你需得尽快从此脱身，从长计议。”
“可是我还没从陌九千那里找到他谋害大皇子的证据，我千辛万苦的入仕如果就这么算了那我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么！”
见了没有半分被说动的样子，顾九天双眸微沉：“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一个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证据更重要？！”
禄雅被顾九天的模样吓到了，一时哑然，只是呆愣愣的看着顾九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九天看着呆愣的禄雅，也反应过来，目光倏然看向别处。
两人眼神相错的同时，禄雅也从呆愣之中回过神来。
“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答应你，一旦我查到线索就即刻抽身，一定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的。”
顾九天看着别处的神情一黯倏然起身道：“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禄雅，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已经在险境之中了？”
顾九天走到门口微微停滞了一下，禄雅看着他的背影，她能感觉到顾九天想要对她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说出口，抬步走了出去。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禄雅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感到一阵惊慌和无措。
这种感觉虽稍纵即逝，可当她出现的那一刻，却如同洪水一般将禄雅整个吞没。
她何尝不知道顾九天是在关心她的安危，可是有些事情，若不是她去做便没有人去做了。
陌东篱将来会是一位好帝王，可在那之前，那必须要成为一位帝王。
或许以陌东篱的手腕和智谋，总有一天他能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可禄雅等不了，她需要推进这个过程，让她在自己预计的时间内发生。
思绪被禄雅自己强行掐断，她现在应该要想的不是怎么全身而退，而是怎么更进一步。
“顾九天说的没错，一旦桑长老知道了我的身份，这个身份恐怕就掩盖不了多久了，我必须尽快做打算。”
思及此，禄雅首先想到的便是在皇宫之中找寻答案。
当年大皇子暴毙之时，他还没有出府另立门户，去的时候也是在宫中，就算这之后被秘密除掉一些人，但只要事情发生了，就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当年那些重要的人或许被除掉了，但其余人却一定还在宫中。
打定了主意，禄雅便去找到了冯卿。
冯卿经常在宫中走动，或许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密辛也说不定。
禄雅找到冯卿府上的时候，冯卿正在院子里面晒书。
寻常人家这些自然都是下人干的，就因为冯卿不走寻常路，府中一个下人都没有，这些活儿自然就要由他自己来做。
见冯卿还有一摞的书没有晒，禄雅向上挽了挽袖子道：“我同你一起晒吧。”
冯卿刚想抬头调侃禄雅，便被禄雅露在外面的那半截白嫩的手臂吸引去了目光。
手臂冯卿自小到大见过不少，但如禄雅这般白皙细腻的却从未见过。
“陆崖，你这手臂怎么比女子的还要好看。”
眼见着禄雅变了脸色，冯卿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了。
看着禄雅因为恼怒而有些微微泛红的眼睛，冯卿想要道歉的话堵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是真的好看……
冯卿看着禄雅的眼睛，那双眼眸似乎泛着点点星光，便能让人深深的为其着迷。
冯卿看着看着就痴了，看着看着就醉了，手里的书不受控制的从他的指尖划过，掉落在了地面上，激起的身影吓的冯卿打了一个激灵，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原本茫然失焦的瞳孔在恢复焦距的同时倏然睁大。
那双如星辰般的眼眸近在咫尺，颤动的瞳孔中映照着自己茫然的身影。
禄雅用余光看向冯卿差一点儿就摸到她脸的那只手，正视面前的冯卿。
“冯卿，你怎么了？”
冯卿微微一愣，同样茫然的看向自己那只悬停在禄雅脸庞的手。
他刚刚……似乎想要去抚摸禄雅的脸……
这……太荒谬了……
冯卿看着面前面露疑惑的禄雅，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刚刚竟然想要抚摸自己的兄弟？
第944章 被拨动的弦
冯卿虽然对自己的想法感到骇人，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悬停在禄雅面庞的手缓缓凑近，从禄雅的发丝间拈下了一点草屑。
将草屑在禄雅面前晃了晃，冯卿面前扯出了一个笑道：“沾了脏东西。”
禄雅略微有些紧张的神情突然一松，毫不留情打掉了冯卿手里的草屑道：“这秋日风大走在外面难免沾染一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见蒙混了过去，冯卿笑了笑，却悄悄将方才碰触过禄雅发丝的手背到了身后。
“你这般不拘小节，哪家的小姐肯嫁给你这种邋遢的人，小心以后耍了光棍，没人伺候你。”
被冯卿的嬉皮相感染，禄雅也难得开玩笑道：“那些个姑娘烦的要死，遇着事情就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个个若是当真想要算计你，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与其如此倒不如孑然一身，活个潇洒自在。”
正笑看着禄雅的冯卿微微错愕，神情紧张的看向禄雅问道：“陆崖，你当真这么想？”
禄雅还没从玩笑之中回过神来，笑道：“这是自然，我这辈子是不会娶亲的。”
女子又如何娶亲？
这是这后一句，禄雅并不能说出口。
殊不知，说者无意，听者却动了心弦……
冯卿的眼底突然涌上了一抹狂喜，欢喜的手脚都不知道应该放在何处。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女人确实麻烦了些……”
禄雅瞧着冯卿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何处不对劲儿。
“冯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冯卿突然抬眸看向禄雅笑道：“没有，我们继续摆书吧。”
禄雅见冯卿的确没有什么异样之处，只当是自己多心了，随着冯卿将旁边摞在一起的那些书一本本摆在庭院之中。
摆书的过程也并不无聊，冯卿的嘴里总是有许多新鲜的事情，禄雅一直静静的听着，心中却一直惦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
见情绪酝酿的差不多了，禄雅趁着间隙问道：“冯卿，你还记得之前你给我讲的有关于大皇子的事情么？我对此倒是有些兴趣，你可否讲的再细致一些？”
冯卿现下恨不得将满肚子的故事都剖出来给禄雅讲，笑道：“自然可以，你先听什么我便给你将什么。”
禄雅一愣，没想到今日的冯卿竟然如此好讲话。
冯卿稍稍捋顺了一下思路，唇齿微张，徐徐道来。
“大皇子陌云海聪慧过人，颇有治国之才，很受先皇喜爱，因为是第一个儿子，先皇对大皇子的感情同对其他皇子本就不同，对大皇子很是偏爱，这一点在其他皇子相继出生后也一直都未曾改变。”
那是大皇子年满十六岁的前夕，若是顺利，大皇子出宫之后就会即刻被册立为太子，可以开始渐渐接受朝中事物，等到适当的时机先皇就会禅位与于他。
也正是在这举国同贺的时候，大皇子却一夜薨逝。
身强体健的大皇子怎么可能一夜薨逝，需要一个真相的不仅是皇上臣子，还有众多的百姓。
经大理寺查验，大皇子是死于蛇毒。
冯卿停下手中的事情，抬眸看向禄雅道：“这些我多数之前都同你讲过，今天我就讲点儿你不知道的。”
冯卿对禄雅挑了挑眉毛，调笑道：“还是老规矩，有根有据的之前就同你讲过了，现在将的都是些宫中的谣传，当不当真全看你自己。”
禄雅点了点头，她要听的便就是这些虚无缥缈小道消息，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空穴来风也定然有它的出处。
往往越是空穴来风的事情，或许距离真相就越是接近。
冯卿清了清嗓子，书也不整理了，许是怕隔墙有耳，冯卿引着禄雅进了前厅，为她沏了一壶热茶。
“此事我还是听一个小太监说的，我素来不喜欢从小太监的嘴里打听消息，这些小太监大多进宫的时间都短，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便能被他们讲的天花乱坠，没什么意思。”
冯卿嘴角带着浅笑，给禄雅的杯子里面续上了一杯茶。
他喜欢讲话，是因为他不喜欢孤独。
只要一停下说话，他便觉得自己于这世间没有半点联系，孤独的让人觉得发疯。
可他也需要停歇，就像大脑需要偶尔停下思考，嘴也有干涸需要喝水的时候。
在这种时候，他需要的是安静。
一份能让人感到安心的安静，而这一份安静，在他漫长的一生之中，只有禄雅一人好不吝啬的给了他。
浅尝了一口茶，冯卿接着说道：“这小太监虽与其他的小太监并没有什么不同，却特别在他认了一个师父，他这师父虽在宫中没当什么重要的差事却是宫中实打实的老人，便是崔恒那样的人见了他都要卖他几分薄面，人老了嘴就碎了些，有些事情压在心底多年郁结于心不吐不快，那老太监便将事情篡改了一下，将给这小太监当乐子听。”
禄雅微微一怔，竟没想到这老太监会这般大胆，将宫中密辛就这般讲给了旁人听。
“我最初也只是同那小太监随意攀谈了几句，也是从他只言片语之中品出来这老太监到底在做什么，也亏得这小太监是个没长心的，竟是半点儿都未曾察觉。”
“我从那小太监处打听了不少事情出来，有些同宫里的人和事倒是能对的上，有些对不上的我也不在意。我记得清楚，那日我邀这小太监喝酒，这小太监也是喝多了些，便同我说有一日他师父做梦的时候同他讲了一个故事，我起初也只是笑了笑，并未当真，却也没有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大皇子即将搬出皇宫，他在宫中住着的大殿自然是要给他留着的，但有些东西还是要带走，所以宫殿稍稍乱了些许。
当年的老太监也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太监，因着大皇子要搬出宫去，殿中的人手不大够用，便指了他去服侍。
小太监刚刚进宫，胆子小人也老实，便被宫中的老人指派着干一些粗活去收拾最近送来的贺礼……
第945章 空的盒子
整个平阳大陆谁人不知，他们将来的君王便是陌云海。
趁着陌云海封王出宫，许多人都急着送来贺礼想要巴结巴结。
殿中的管事已经将贺礼都筛选过了一遍，最珍贵的已经被纳入了库房之中，稍稍差一些的便都堆在另外一间库房中，无人打理。
小太监被指派了过来，不敢有丝毫怨言，任劳任怨的将那些礼品整理入册。
可就在他整理礼品的过程中，他发现礼品当中有一个木盒子有些古怪。
小太监进宫之前家中本事做木匠生意的，他是家中长子也曾想着继承父辈的手艺将自家的小铺面做大。
可是父亲的一场大病却将他的美梦击碎，为了凑齐父亲的药费，他瞒着家里人进宫当了太监。
父亲的病治好了，他也被永远禁锢在了这座高到看不到天际的皇城中。
也正是因为他儿时用功，才发现了贺礼中的一个小木盒底部有些问题。
若是换做寻常，他便是心中好奇也断然不会探个究竟。
偏巧被指派来同他一起整理这些贺礼的是个殿中的老人，觉得这差事苦闷，又见小太监是个新人，索性便将东西一股脑的全都推给了他做。
周围没有人，年轻人到底是好奇心重了些，又仗着自己有手艺在，不怕拆开了安不回去，小太监便壯着胆子将那有问题的木盒子地步打开了。
这个举动，成就了小太监此生心中最大的阴影。
禄雅紧张的咽了咽嗓子，神情紧张的看向冯卿，总是忍不住问道：“那盒子之中有什么？”
冯卿似笑非笑的看着禄雅，突然露出了一个十分狰狞的神情，仿佛再现了那个小太监看见盒中东西时的表情。
见禄雅被他吓到了，冯卿神情平静的伸出手抚了抚禄雅的鬓角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能被这种小把戏吓到。”
在冯卿碰触禄雅的瞬间，禄雅本能的想要躲开，可冯卿的速度比她还要快，一触即离，连回躲的机会都没留个禄雅。
冯卿已经收回了手，况且只是摸了摸鬓间，就好像是大人安慰小孩子那般，不带有一丝情欲，只是单纯的安慰罢了。
正在自我安慰的禄雅并没有注意到，冯卿收回手之后眼底那抹迅速被他隐藏起的慌乱。
冯卿看着对面眼神清明的禄雅，悄悄紧了紧手。
他不能让禄雅看见他眼底的慌乱，更不能让他知晓自己的心意，他害怕，害怕吓到他，更怕向前一步，他们的关系会恶化，与其那样，他更希望他们像现在这样，没有太多的牵挂和忌惮，就只是这样自然而然的在一起。
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冯卿笑着说道：“那个木盒子里面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禄雅的神情明显有些失望，埋怨道：“什么都没有你搞的这么神秘干什么？”
冯卿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神情凝重的看向禄雅。
“陆崖，盒子里面没有东西是分两种情况的。一种是盒子里面原本就没有东西，一种是盒子里面原本有东西，现在不在了。”
禄雅神情一愣，若是那盒子当中的东西原本就不在了，冯卿定不会多说这一句。
“你是说，盒子里面原来有东西，可东西已经不见了，又怎么证明那盒子里面原本便有东西？或许是那盒子原本是用来盛放别的东西了，无意装了别的东西送到了大皇子殿中也说不定啊？”
冯卿摇了摇头：“若是别的东西自然有这个可能，那个小太监之所以会如此笃定那盒子暗格里面原本便有东西，是因为，那盒子里面有一股蛇腥味。”
“蛇！”禄雅惊呼了一声，不敢置信的看向冯卿。
若是其他什么时间，大皇子的殿中出现了一个带有蛇腥味的盒子或许并不能算什么，可也恰巧就在那段时间大皇子因为身中蛇毒不治身亡，这带有蛇腥味的盒子之前到底盛放了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盛放蛇的盒子肯定是有人故意放进大皇子殿中的，然后趁人不备再将蛇放出来，造成大皇子是被寝殿之中误闯入的蛇意外咬到中毒身亡的假象。”
冯卿倏然一笑，嘴角上挑看向禄雅：“如果事实就是这样的话，的确如此。”
禄雅微微蹙眉，看向冯卿。
她不懂，如此显而易见的证据，为什么最后大皇子的死因却成迷。
“这个太监没把盒子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瞒下了对么？”
冯卿点了点头：“在当时的情况，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禄雅并没有嫉恶如仇的痛斥那个太监淡笑懦弱，只是嘴角缓缓露出了一抹苦笑。
这是一场精心安排好的预谋，预谋者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悄悄躲在暗处等到着胜利的果实。
一能有胆子和手腕暗杀当今的大皇子，或许明日就是储君的陌云海，又怎会是等闲之辈，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太监，便是挺身而出道出了其中的真相，又有几人能相信？
若是让背后那人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定会杀人灭口，反倒是白白枉顾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大皇子未薨逝之前，谁能想到送来的贺礼之中会暗藏杀机？
等到大皇子的死讯传出，小太监就算将两者联系在了一起，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可那又如何？
大皇子已死，这事总要有一个人出来顶罪，若是他在那时开口，他便就是那只活生生的待宰羔羊。
“那后来呢？他查到那个盒子是谁送来的么？”
冯卿轻笑，笑看向禄雅道：“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你便也只当一个故事听听，觉得有趣便笑一笑，觉得无趣不吭声也就罢了，切莫当真，若是你当真了，招来杀身之祸的人便就是你了。”
禄雅嘴角上扬，点了点头，伸手执起茶杯，用喝茶的动作挡住了眼底的算计。
之后禄雅便借口有事离开了冯卿的府上，打算赶紧着手调查冯卿说的那个当年发现贺礼秘密的太监。
匆匆而去的禄雅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冯卿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第946章 因为我足够了解你
禄雅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命车夫调转了马头，去往顾九天的府上。
府上的管家见是陆府的马车，一脸喜庆的应了上来。
还没等禄雅开口便抢着说道：“我们大人在府上，不必通传了，小的这就带您进去。”
禄雅狐疑的看了管家一眼，虽说这管家每次禄雅来态度都挺不错的，但这一次的态度明显过于热络了些。
揣着满肚子的疑惑，禄雅随着管家一同进入了顾府。
一进顾府禄雅就感觉到气氛不对，相比于平常的顾府，今日的顾府气氛明显有些不大对劲儿。
禄雅稍稍上前了两步，对管家小声询问道：“你们大人是最近心情不大好么？”
管家偏头尴尬的看向禄雅，笑道：“大人英明，我等叹服不已。”
禄雅摆了摆手，她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想听这些奉承话的。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稍稍踌躇了半晌，错过了一个正在院中忙碌的人这才说道：“若是真论起来，老奴也不知我家大人这是怎么了，昨日一回来神情便有些不大对，似乎……似乎火气很大。”
昨日？
禄雅微微蹙眉，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家大人是昨日几时回来的？”
“禀公子，大约是申时左右。”
申时，昨日顾九天从她府上离开的时候也是申时。
禄雅心中苦笑，这惹顾九天生气的人摆明了不就是自己么？
此时两人恰巧走到了书房前，见管家浑身发颤的要上前去通报，禄雅叹了一口气，直接将人给拽了回来。
“你下去吧，我昨日同他知会过，不必通报了。”
管家如蒙大赦，离开时脚步轻快，禄雅甚至怀疑若是给他背上插上一双翅膀，管家都能飞起来。
见管家走了，禄雅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书房前，连门口没敲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她与管家站在门口那么长时间，仅隔着一道门，书房里的顾九天怕是早就已经察觉到了，若是他想，便是连方才他们之间交谈了些什么他能知晓。
禄雅推门进入书房之中，正对上伏案的顾九天。
薄薄的嘴唇紧绷着呡成了一条直线，下颌的曲线硬朗坚毅，有一种天然的刀锋感。
禄雅进屋将门合上，顾九天全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知道顾九天是在因为她闹别扭，禄雅心情反倒越来越好。
蹑手蹑脚的缓缓向书桌前靠近，顾九天握着逐渐的手随着禄雅的不断靠近缓缓收紧，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从竹简上飘走，飘向那个不断靠近他的人。
从门口到书桌的距离其实并不远，禄雅走了两步，便已经能看见书桌上那一摞书上最上面那本书上的名字了。
就在禄雅考虑要不要在书桌前停下的时候，一直低头不语的顾九天突然抬起头看向她。
禄雅微微一怔，呆愣在了原地。
见禄雅倏然停下，顾九天的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又很快被他隐没在深处。
“来干什么？”
感觉到顾九天语调之中的怒意，禄雅赔笑道：“没有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么？我的府邸你倒是经常去，反倒是你的府邸，我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还需要管家带路才能找到你的书房。”
顾九天垂眸，缓缓放下手里的竹简。
“有事就说，没事就出去。”
是出去，不是离开……
禄雅眉眼弯弯，缓步走到顾九天的身后，看向顾九天案上正在看的竹简。
“这是……”
禄雅神情微微一愣，将竹简从桌子上拿了起来，仔细的看了一遍。
“这不是宫志么？你是哪里弄到这个的？”
宫志是记载宫中日常的本子，会由专人打理秘密收藏，自古以来现世的宫志屈指可数，从不轻易示人。
“我想拿到自然有我的方法，那边还有一些，你有兴趣可以拿回去看看。”
禄雅嘴角微微抽搐，在别人眼中玄之又玄的宫志，怎的从顾九天嘴里说出来竟像是寻常杂记一般。
将宫志重现放回案上，禄雅神情一凝，看向屋子角落里堆放的那足有三四摞的东西。
“这些……全都是？”
惊叹之余，禄雅略带狐疑的看向顾九天问道：“你无事看这些东西做什么？”
顾九天长叹了一口气，略带无奈的看向禄雅。
“你不是要查大皇子的死因么？宫志是最妥帖的佐证，它虽不会记载当时整个事发的经过，却会记录其前后发生的所有事情，若是大皇子当真事被谋害的，对方筹谋此时也绝非一朝一夕在，这个过程很漫长，想要掩盖全部行踪几乎是不可能的。”
顾九天越说，禄雅就越是心惊。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顾九天将竹简合上，神情从容的将其放在了一边。
“只要知晓你的目的，你要做什么便不难猜。”
禄雅面露愧色，笑道：“也不知道是我掩盖的不好，还是你这人太聪明了。”
顾九天抬眸，直直看向禄雅。
“都不是。”
禄雅轻笑，与顾九天四目相对。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足够了解你。”
禄雅神情一愣，怔怔的看着顾九天，看着笑意在他眼中渐渐晕开。
看着呆愣的禄雅，顾九天便感觉好像有一根轻羽在他的心尖上轻轻拂过，微痒的感觉让人不能自已。
禄雅看着顾九天逐渐炙热的双眸，心里有些微慌，悄悄别开视线，轻咳了两声。
顾九天倏然回神，有些慌乱的别开眼睛。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来意已经被顾九天看穿了，禄雅也不打算继续隐瞒。
“我从冯卿那里知道了些消息，希望你能帮我调查一下。”
从冯卿那里得到的消息却要他来调查？
顾九天嘴角微微上扬，他很喜欢被这种区别对待的感觉。
“什么事，说吧。”
禄雅来之前其实也在顾虑，目前她身边能帮她的人也就只有顾九天了，她能肯定顾九天秘密培养了自己的人手，只是她并不确定顾九天的人到底能不能将手伸进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