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先从两个开始
第二天上班后,赵南坐在技术部发呆。两个技术员在电脑前忙着做图,只听得鼠标哒哒直响,没人理他。十点钟,杨莉莉快步走了进来,她今天穿着粉蓝色AF厚毛贴身卫衣外套,蓝色紧身运动裤,一身亮蓝很是惹眼。她在屋内张望看到赵南缩在角落椅子里的赵南,走过来抓起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找你半天!快点跟我走,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杨莉莉拉着赵南到了楼梯间门口,推开门伸头探看,外面却是一群抽烟的工程部男人,她厌恶的放开门把手,随着弹簧门的闭合,那边传来几声不怀好意的口哨声和叫声:“莉莉!过来聊会啊!”
她再终把赵南拉进了会议室,甚至走进了会议室最深处靠窗的地方,郑重的说:“南哥,你昨天问我的事情,我打听出来了!”
赵南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一路被她强行拖拽,还以为她要干什么呢!
“你昨天问我,公司有没有编外人员,今天一早我问过会计了,她知道很清楚!她说是有两个人,虽然不在这里上班,但劳动合同、社保关系都在鹏程公司的名下,还有其他三个人……”
赵南立即紧张起来,问:“那三人怎么样?”
“其他三个人可能是鹏程公司的老员工,一直由我们发工资,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真人,她说这事情也很好解释,他们有可能是鹏程公司当初成立的股东,现在每月从公司收入里按比例分给他们收益,南哥,我厉害吧,你要怎么谢我呢?嘿嘿嘿——”说着,杨莉莉把脸凑近到赵南脸下,仰着头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张粉嫩的脸像熟透的桃子一样诱人。
而赵南心里正想着如果辛劲松是原始股东,那么他要是死了,他的收益自然会转到他的继承人辛月然那里,这种解释很合理,但却把鹏程公司与辛劲松失踪这两件的关联切断了,本来月然还指望能从这条线索找到父亲,现在竟然是这样!不过老李既然和辛劲松认识,月然或许能问出其他关键的线索出来……
杨莉莉见赵南虽然低头看着她,却两眼茫然无动于衷,只能悻悻的放弃自己的挑逗,撤回身形接着说道:“竟然公司里还有两个人我没见过!而且他们工资挺高,比那些技术员工程部的都高,他们是做什么的呢?我很好奇哎,于是就接着问会计,会计说我可以找借口去见他们啊,她有他们的地址,就说工资单需要他们两个签字就可以啦,很简单的。”
“哦?这样也行?”赵南的好奇心也被勾起,“那带我一起去看看呗!”
杨莉莉最开心的事情之一,就是坐赵南的车到处去逛,两人一拍即合,拿着地址和表格就出发了。果然很近。出了公司拐了两个弯,就到了:西安石油大学。赵南开车进了校门,校园里正是一片深秋的炫丽景色,橙黄色的枫叶落了满地,看到的多是青涩年龄的大学生,整体气氛安静整洁,书香浓厚,与校门外市井的纷乱吵杂,截然两个世界。
“青树,辛劲松,张宽厚,石星,冯风,后面这两个名子很奇怪是吧,像是一对说相声的呢,”杨莉莉在车上念着手里表格上的名子,轻笑着说。赵南刚才也仔细的看了表格,注意到工资表上那五个人的名子和身份证号,想到辛劲松也是大学教师,便猜测说:“后面这两个人年龄最轻,都才二十七岁,应该是公司的雇员,而不是股东。我们既然找到了学校里,那他们可能就是教师或研究生,给我们公司提供咨询的吧。”
“南哥,你好聪明啊!”杨莉莉仰慕的靠近赵南,如果不是赵南开车,她会一头倚在他的臂膀上。
他们一路上问了几个学生,才找到了化学化工学院的济宇楼,处于校内非常偏僻的地段,一片小树林之后,临着学校的围墙。两人停车之后沿着林中小路走了一段,才到了楼下。会计给的地址就是这里,没有更具体的几楼几室。
这是一座外表很普通灰褐色三层教学楼,斑驳的外墙,和墙上的青苔藓显示这楼有了些年头。进楼之后发现这里没有一个人,从一楼到三楼所有教室门都锁着,从窗外看去,二楼三楼的教室空荡荡的桌上都积着灰尘,只有一楼的教室看起来像个试验室,有一排排操作台和架子,上面放满了各种化学试剂和试验器具,有的器具里还有颜色古怪的液体,说明这个教室处于使用中——肯定就这间了。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杨莉莉敲门,用娇滴滴的声音问。门锁着,外面打不开。只听里面嘡啷一声,似乎有什么金属东西掉在了水泥地面上,随即一声男子嗷的一声怪叫,吓的门外杨莉莉和赵南一跳。
屋内脚步声响起,门打开一条缝,探出个男人的脑袋,戴着墨镜还有口罩,嗡声叫着:“何方妖孽!意欲何为!”当他看清门是一个一身亮蓝色漂亮的女子,立即打开了房门,露出他一身白大褂,白手套的装备,呵呵呵的笑着,张开双臂,开心的说:“欢迎欢迎!欢迎美女同学!”
杨莉莉和赵南诧异的走进了房间。一股怪怪的味道。还有身边无数个怪模怪样的器械,房间很大,走过几排操作台和架子之后,还有更深更大的空间,大约一百个平方,这里刚才在窗外没有看到。中心有两张对面放置的大书桌,桌上有电脑书籍,围绕着两张书桌的,是半圈的操作台,上面仪表电器,烧杯玻璃容器,电子称,加热电炉、放大器等等东西,在操作台下也放满了各种纸箱塑料箱,还有一个躺在地上的不锈钢盆,盆里的液体散在地上,正不停的冒着白色泡沫,墙面上也贴满了许多操作规程,工作日程表和便签,一切都表明这是一个日常工作非常忙碌的地方。
两人正在打量周围,忽然从角落的帷幕里冲出一个人,手里拎着裤腰,喊着:“哪里有美女同学!同学……”此人也身穿白大褂,墨镜、半个脸的白口罩,杨莉莉和赵南以为刚才开门的那位又出现在眼前,不由的回头往来路上看:几乎一模一样的开门人,在他们身后两米外,双手插腰的站着呢。
“你们两个就是:石星,冯风?”杨莉莉分别指着两个白大褂,强忍住笑意问道。
第三十二章 化学青年欢乐多
这两人同时点头说是,并摘下墨镜和口罩,才显出分别:开门的冯风是个方脸大眼,而一手拎着裤子的是尖脸细眼,冯风比石星高了五公分,都是短平头,冯风是咧嘴嘲弄的表情,而石星却是一脸羞愧,飞快的从书桌下拎起一条仔裤,又钻回了帷幕当中。
“你们刚才在门外叫唤,把他吓了一跳,自制的一盆酸奶扔到了地上,哈哈,看那个酸奶在地上的起泡反映,估计是菌种发酵过度,你们要不是不在门外叫了声,他就要去尝一口,肯定会被酸死,哈哈。”
“那他脱裤子干嘛。”赵南问。
“酸奶洒在裤子上了呗,那东西白白的乳液状,在裤子裆部一堆,让外人看到会怎么想?单纯的人还以为是撸,要是复杂的人看到,把我牵扯进去可就掉黄河也洗不清了……”
杨莉莉红着脸咳了两声。石星也系好了裤子出来,他的脸也红着,直楞愣的看着杨莉莉,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是鹏程公司的会计和司机,你们两是哪个部门的?”杨莉莉问。
“原来是公司的人啊,我们还以为是学校的人呢。多少年没去过鹏程公司了,现在竟然公司派人来看望我们,真是感激涕零啊。”冯风话中带着酸味。
“三年,也就三年零六个月两个星期。”石星说。
“三年一转眼就过去了,时光如流水,想当初我们进公司的时候,还没有见过像这位姑娘的绝色美女呢……”冯风顾左右言其他,就是不回答赵南的问题。
“你们这里做什么呢?”杨莉莉好奇的打量着周围问。
“做试验呗。”石星脱口而出。冯风蹿到石星面前,用手拍了下石星的脑门,呵斥说:“你的脑袋也是发酵过度了!我们是仓管员,给公司看管化学品仓库的。”
“当我们是傻子啊!这里一看就是试验室,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试验?”赵南有点着急,说话音量不由的提高,他还指望能从他们那里问出辛劲松的事情。冯风石星两对看了一眼,石星的眼光是询问,冯风的眼光是阻止。
“你们这都看出来了啊。我不想撒谎,可是老大不让我们对外人说。”石星一摊双手,为难的说。
“你们老大是谁?”赵南问。
“老孙。孙工,怎么,怕了吧。”冯风说,他绕着赵南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赵南,恐吓说:“你是新来的司机?怎么连公司的总工都不知道,还有胆在这问东问西?这是化学试验室,含笑半步癲,化尸水什么都有,你懂的,想活着出去就学乖点。”
“他是新来的,可我不是,”杨莉莉仰着头,挺胸骄傲的走到电脑椅前坐下,拿出女王的架势倨傲的说:“不知道孙工怎么啦,他是董事长吗?公司董事长姓李,是我的亲伯父,他交待过我,公司里不能有我不知道的事,你们最好交待了,否则下个月工资可就没了。”
冯风石星两人听了,发出啧啧的惊叹声,向杨莉莉靠拢过来,一左右站在电脑椅两侧。
“总裁的霸道侄女哎,啧啧。”石星说。
“嗯,果然傻白甜一个,我们是不是机会来了。”冯风说。
“那我说,我坦白交待——”石星举起手,又被冯风一胳膊掀了下去:
“不行!就算傻白甜可靠,那个司机很可疑,说不定是内奸。”
“让司机滚出去!”石星喊。
“你们闹够了没?”杨莉莉忍不住旁边这两人说相声一样的对白,一边站起身往屋外走一边说:“我要告诉伯父,公司里藏着两个白痴!让他解雇了你们!”,刚走了几步就被赵南用手拦住,赵南想要的答案没有问到,他还不想走。
石星动作飞快,转身从操作台上拿起一个怀子,杯子里有透明如水的液体,他走到杨莉莉面前举起杯子,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玻璃棒,用玻璃棒在杯中轻轻搅动,嘴中念念有辞:
“你真是一个高冷的美女!我要把你内心的寒冰吸出来,让你不能再对我态度冷酷……”他把那只杯子在杨莉莉面前、胸前晃了一圈,接着把玻璃棒从水中抽出,玻璃棒上形成了一团球状的晶莹冰块,而杯中的水也减少了许多,似乎是石星点水成冰,而此时的室温足有十三四度,而且就算水温度够低,这拳头大的冰块也不可能一瞬间就结成,杨莉莉和赵南看着眼前冰块,都是目瞪口呆。
后面的冯风却噗嗤噗嗤的笑着。说:“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石星把冰块和玻璃杯放下,又从自己的桌子上拿来一个红色如心藏模样的蜡烛,又出现在杨莉莉跟前,说:“我的心就像这只蜡烛,见你的第一眼,就被你点燃……”石星用食指和大拇指在蜡烛的灯芯上拈搓了两下,蜡烛竟然被他点燃,红红的火苗跳跃着,煞是好看,杨莉莉被惊的用手捂住脸颊,忘记了刚才的怒气。
“天啊,你是怎么做到的?好吧!看来你们不是白痴!有点本事嘛,可以留在公司了。”
“两个小小的化学反映而已,”赵南说,“没什么值得炫耀吧。”
冯风和石星齐刷刷瞪着赵南,那眼光十足有毒,让赵南不寒而栗。他急忙转换话题:“两位大哥,真心求二位帮忙,性命攸关。”他让杨莉莉拿出了工资表,指着上面的辛劲松的名子问:“两位大哥,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早点叫大哥,就没这么多事了。”冯风说。
“是啊,算你识相,这次饶你一死。”石星说。
两人低头看表格,都说不认识辛劲松,其他两个人也不认识。这个结果虽然也在赵南的预料当中,但他还是有点点小失望,因为这条线索被切断,只能让月然去问老李了。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工作就是做试验,整天摇试管,摇啊摇啊摇,你们真要知道具体试验内容,去问孙工好了,不过,他也不会告诉你的,哈哈。”冯风嘲弄的说。
“就是!我们这是国家机密,打死他他也不会说的!”石星郑重强调。
杨莉莉让两人在表格上签收了工资,这趟来满足了她的八卦之心,还结识了两位奇葩同事,她很是满意,看了时间不早,拉着赵南说该走了。两人走到了试验室门外,冯风和石星从后面追了出来,他们叫了一声:“司机!”赵南回头去看,却被冯风用一个小铁罐在眼前一晃,只听噗嗤一声,小铁罐里喷出一股气体,扑在赵南脸上。
赵南一惊,回头躲避,没想到石星就等在前面,同样的小铁罐喷出气体,冲到赵南鼻子嘴里,两人一前后又对着赵南喷了数下。赵南跑开,惊叫:“你们干什么?”话音未落,就觉得喉咙里麻痒难当,忍不住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捂住肚子弯下腰,狂笑不止,最后竟然倒在地上打着滚,还是笑个不停。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杨莉莉吓的花容变色,急忙退往远处躲开三人。
“他不说我们只不过会些小小的化学反映吗,让他感觉一下呗,”冯风脸上露出他一惯的嘲弄表情,说:“我们大家都开心一下啦,放心,死不了人!”
“笑气,这种气体能让人发笑。”石星追到杨莉莉身边,腆着谄媚的笑容对她说:“美女妹妹,以后常来我们试验好吗,我还会变很多魔术给你看呢!”
第三十三章 三人会师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赵南只能呆在公司里,几次工程部外出做项目的机会,都安排给了别的司机。大概是因为王伟钢下台,影响到了赵刚,他也被列入不受欢迎的人之中,甚至是杨莉莉,那天从化学试验室里回来,她对赵南也几次视而不见,女人心善变,赵南心想,他也图个清静,没事又跑去了石油大学的化学试验室,缠着两位大哥教他变戏法,这两位奇葩平时工作沉闷,难得有人主动来让他们戏弄,到了两月之后,三人更熟络了,就差点上三柱酒精灯,在楼小树林里结拜三兄弟了。
王伟钢回家之后的第四天,正好是星期五。下班之前,赵南收到他的电话,要他回池县一趟,最好把月然也一起带回来。赵南很奇怪,王伟钢怎么忽然对月然有兴趣了,便问王伟钢怎么回事,王伟钢说你们两个回来就知道了。
傍晚六点之前,月然都在睡觉。前天夜里,她和青叶两人一直在安排婚礼的事情,很久没有这么累并快乐过,月然睡的很沉,等她本来时发现窗外天已经黑了,她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门,却闻到一股重重的炖肉香味,餐桌上摆着三碟小菜,她进了厨房,见到灶台燃着蓝色的小火,小火上锅子里的牛肉土豆冒着热气和香味,她揉揉了眼睛,心想:我这是在做梦么?
家里有半年没有开过火了。父亲在的时候,她会为偶尔回来的父亲做饭,此时眼前的一幕,让她想起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恍如梦里。
“一起吃晚饭吧。”赵南从阳台外面进来,身上还残留着香烟味。
“那个……哦……我……”月然还没有从梦境中清醒,支吾着说:“你看,我脸还没洗……牙也没刷,你就对我说这个……”
“你去吧,我等你。”
两人吃饭的时候,赵南说起王伟钢的事,问月然能不能晚上陪他回池县。月然同样不明白,为什么王伟钢会要求她一起回去,但既然赵南也去,她陪着也没关系。
“我已经查到了你们鹏程公司老板的住址,”月然说,“他的名子叫李化成,登记住的地方在未央区一个军属大院里,我去看过,那是一座老的住宅小区,那间房子现在空着没人住。所以,我只能去你们公司里找他了。”
“啊,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我认识一个警察。他帮我查到的。”
“厉害,警察都认识。”
“我还认识小偷呢,警察和小偷也相互认识。”
“嗯,这个我知道,他们还在一起上演现实版的无间道的吧。”
两人吃完之后,准备出门行装,已经到夜里七点多,在夜色中开车一个半小后,先是到了池县王伟钢家里,小院子里灯光通明,王伟钢正等着他们。王伟钢从小时候见过月然,长大后只是听说过这个“白化”女孩,这次见面也算是新认识。当月然出现在王伟钢大门外,一身黑色衣服,头戴黑色毛线帽,只有脸和鬓角露出的两缕头发是雪白的,加上她透明的灰色眼眸,浮现在昏暗当中,惊王伟钢的退后了一步,觉得失礼,急忙走上前,点头欠身说:“很高兴认识你。”月然没有理这茬,冷冷的问:“你叫我来池县做什么?”
“说来话长,先进屋喝口茶吧。”王伟钢把两人引到自家客厅里落坐,屋内的茶几上摆好了一套紫砂功夫茶具,电炉里的水已经烧开,王伟钢把开水灌入茶壶,一股茶香袅袅飘出。
“小南,我上次在西安告诉过你,我选厂址的时候被迫换了个地方,二千多的房租白交,你还记得吧。”王伟钢不急不缓的说,可赵南还是从他沉重的语气中听出不祥的预兆。
“记得,怎么了?新厂还好吧?”
“新厂一切都顺利,现在只说原来我放弃的那个厂子。我姨夫死在那里,就是二姨的丈夫,听说是触电死亡,后来我爸特意托关系,去公安局查了当年的记录……”王伟钢说着,看向了月然,月然面无表情。
“那个厂子出事故之后就关闭了。那是一家生产化学洗涤剂的小厂,厂主的名子是——李化成。”
月然和赵南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月然失声说:“怎么又是他!”这个名子他们刚刚晚饭时还提起过,不就是鹏程公司的老板吗!
“原来我们的老板是从东里村的村办小工厂发家的?赵南问王伟钢:“亏你还说自己消息灵通,大老板是你娘家人你都不知道。你在公司浑的那么好,可能就是李老板知道你是二姨的外甥……说不定他们是同乡认识,是二姨托付过李老板照顾好自己的小刚外甥……”
“不许乱说!”王伟钢打断赵男的话:“二姨的性格我清楚的很,如果有这层关系,她早就对我提到一千遍了!她心里跟本就藏不了这么大的事。”
他疑惑的盯着月然,赵南可以知道鹏程公司的老板名子,月然怎么知道的?
“也是啊,是老李害死你姨夫的,二姨应该很恨他才对,不可能再与老李有什么关系。”赵南忽然想起一件事,问王伟钢:“你姨父叫什么名子?”
“张宽厚。你从杨莉莉的表格上看到这个名子,老李一直给张宽厚打款,也就是一直在给二姨打款,”王伟钢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几罐啤酒,递到赵南手里。“小南,我们两个还是喝酒吧。下面还有许多事情,喝酒能镇定神经。辛月然,今天就拜托你开车了,我们一起去东里村看看那个事故工厂,好吧。”
赵南打电话给王伟钢说起神秘人员名单的时候,他还以为王伟钢还没睡醒,没想到他都听到并记住了。
“为什么让我开车,我去那里干什么。”月然莫名其妙。
“因为我们两个都喝了酒。”王伟钢。
“你们可以不喝酒啊。”月然。
“必须要喝,我们两个都要壮胆。”王伟钢。
“有什么可怕的?”月然。
“当然可怕。深夜去废弃工厂祭拜亡灵……”
“那是你二姨夫,你们是亲戚,说不定他还会关照你呢。”月然。
王伟钢看着月然,欲言又止,目光转向赵南,赵南看他们两斗嘴正看的开心,看到王伟钢求助的眼光,便对月然说:“那可不一定。听说没有人住的房子里,孤魂野鬼很多呢。”
“切。你还不如不说话。”王伟钢恨恨的瞪着赵南。
“鬼,我倒是不怕,不过他们要是找你两,我又没办法给你们驱鬼,你还要我去干啥。”月然。
“小月,”赵南正色对月然说:“你家人全都曾经在东里村生活过。老李每月一直给你爸打款。我们一起去老李的厂子里看看,或许可以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就算找到一点线索也行。”
月然灰色的眼眸定定的看着赵南,眼光里满满的都是信赖。她拎起沙发上的行李包,说:“好,我们这就走吧。”
第三十四章 惊魂事故地
三人乘坐着月然的POLO车,九点钟从池县开出,直奔东里村而去,这一路虽然多拐弯,上坡和村道,可是月然已经开了许多遍,路况了然于心,加上夜里路上车辆稀少,她开的飞快,两边的田野和亮着灯光的村舍,在明亮的月亮的照耀下,从车窗外不断的飞掠而过。
王伟钢和赵南坐在车子后排座上,王伟钢告诉他们,公安局的案件档案中的记载,二姨夫张宽厚的死因不是村里人传说的高压电死,而是死于“液态氯气泄露,身体肌肤器官遭到腐蚀,呼吸道及肺部被吸入的挥发气体破坏,造成窒息死亡。”
赵南听的毛骨悚然。他心里纳闷,这些情况王伟钢在家里说说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夜里去事故现场看,还要拉上月然。如果不是月然在旁边,他当即就问了。他猜这小子可能有所隐瞒。而且是隐瞒了关于月然那部分。他就顺势看着,看能发生什么。
半个小时后,在王伟钢指路下,到了东里村附近的一处田野,凭借月光,可以看到这里有一座孤零零的院子,三排平房,黑黢黢的,没有一点声音一点光亮。车子停在了院子大铁门的外面。月然从行李包里拿出两只手电筒,拧亮之后,交给了赵南一只,赵南还没拿稳,就被王伟钢从手里夺走:“哎,这个好啊,我怎么没想到!”
他走到锈迹斑斑的红色铁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上面的铁链锁,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铁门被他推开一条缝,三人鱼贯而入,乘着昏暗的天光,看到院子里的荒草从生,角落里长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在夜空中呈现出奇怪诡异的形状,看着闯入的三人。
“你为什么要夜里来看这里啊。”赵南终于忍不住抱怨王伟钢。
“白天我实在没时间。”王伟钢回答,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月然。
说话间来到第一排平房前,平方右手侧向前凸出了一间小屋,王伟钢走进去,在里拨弄了一下,整个院子和房屋就突然明亮起来,明晃晃大功率的照明灯,在院子里、厂房内同时点亮,这动静吓了赵南和月然一跳,两人不约而同向对方靠拢,月然的肩膀碰到了赵南的胳膊。
王伟钢从小屋里走出来。“哎,我这房租没白交啊,他们竟然给厂房通上电了。”他看到两人紧张的样子,觉得可笑,说“怕什么?只不过开灯嘛。”边说边四下打量,看着惨白的灯光下,荒凉的院子和苍灰色的旧房,也感到有些渗人,仿佛开灯唤醒了这些沉睡的房子,它们正用惨白的目光盯着他们三人。
“我来过两次,而且还请人打扫过,放心,别怕,没什么的。”王伟钢安慰两人,带着他们走进第一排平房:“这里原来是放成品的,应该是许多的大小桶,排列或是摞在一起,都是些冷水洗涤剂,用来给酒店洗毛巾和餐巾什么的。”
屋里空荡荡的,大约一百五十多平方,青砖铺的地面上有扫帚扫过尘土的痕迹,三人的脚印一路走一路留在地面上,那次打扫很马虎,只扫了地面,墙面上、窗棂上堆着厚厚的尘土。
穿过第一排平房,三人来到第二排厂房,这里比第一排大些,有两百个平方,地面也不是青砖,而是水泥上了绿色地面漆,此时的绿色变成灰绿色,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生产车间。奇怪的是这里的灯光不是雪白色,而是发黄绿色,整个车间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黄绿色空气当中,很是诡异。
“奇怪,”王伟钢说:“你们知道吗,有毒的氯气就是黄绿色,可现在十六年已经过去了,难过还有残留,还是……”
“是灯泡坏了。”赵南说,指着房梁上悬挂的钨灯,那灯还在闪着,似乎随时就要灭掉。三人鼓起胆量,接着往屋内走。
地面上许多的电缆插座,四面墙上除了没有玻璃的窗子,还有几个乌黑的排气扇,屋子的角落里有一张大大的老式的桌子,桌子上堆着灰尘覆盖了整个桌面,根据尘土起伏的形状,下面覆盖着有低张、手套、笔等杂物;还有些铁架子、台阶、塑料空桶被堆放一起,都是污渍斑斑。
王伟钢走在月然身边,一直用眼睛余光观察着她,而赵南却一直关切的看着王伟钢,他担心王伟钢睹物思人,想起二姨夫而难过,却看见王伟钢一直偷瞄着月然,也不由的看向月然。
月然脸色苍白——这种雪白是她的本色,而此时的雪白中透着青灰色,两眼发直,呼吸急促,难道她被吓住了?三人来到了屋子中间。王伟钢指着地面给两人看:“你们看这里。当时液态氯气就是在这里泄露,我二姨夫他就倒在这里……”
灰色的地板上,足有二十平方不规则的半环状,被侵蚀成黑色,在这黑色当中,有一片黑色淡成灰白色,虽然形状模糊,但三人能想像当时,躺倒在液态毒水当中的人在痛苦的翻滚,他的身体被烧灼成焦黑颜色,发出痛苦的哀嚎求救声,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最后他终于没了声息……正是因为他的身体上粘走了地面上的毒水,他身下的地面才是灰色而不是黑色。
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刺鼻的气味。三人都静静的站立着低头看着地面,赵南浑身肌肉发紧,汗毛竖立,而月然的肩膀在轻微的颤抖,嘴里轻声说着:“不要,不要……”用手捂住了耳朵。因为她站在两人身后,他们没有注意到。
就在这灰白色的外围一角,有个不太明显的印迹,很小,巴掌大小。仔细看,那就是个人的巴掌印,五指明显,无名下端有个断缺,像是戒指的印迹,手掌呈现张开用力的样子,可想当时手掌的主人正在挣扎努力,赵南不由的拍了拍王伟钢,安慰的说:“小钢,不要再看了,我们快离开这里。”
可是王伟钢却走上前,站在那片黑色地板上,半蹲下身,把左手放在那个掌印上,与之重合,他的右手抬起,做出抓举的动作,对旁边的两人说:“你们看,这个掌印是另外一个人,不是我姨夫的,这掌印的手指是朝着二姨夫尸体的,我二姨夫临死时不可能做出这个姿势……”
赵南已经被那片曾经杀过人的黑色地板,骇的浑身发冷,不理解王伟钢说这些做什么,正想催王伟钢离开,却听见身后月然呻吟了一声,回头看,月然已经瘫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脸上全是冷汗,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
赵南扑上去,从地上抱起了月然,急步向外走去:“快!快!小刚快走!”
月然在赵南的怀里轻轻的颤抖着,她的脸庞冰冷,眼睛还是紧闭,呢喃着:“好痛……身上很烫……很痛……妈妈救我……”
赵南急的狂奔出了厂院,把月然平放在了车子后座上,自己跳上了驾驶座,大声的喊着:“月然!我送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王伟钢也跟着坐上了副驾驶,他一脸懵圈。车子发动,发出隆隆的声音,刚刚冲了出去,后座的月然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滚下了坐位,她声音虚弱却又执着:“赵南——带我回白屋……我要回家…………”
第三十五章 现场难以想像
当赵南抱着月然回到东里村的白屋,月然的反映已经平静了许多,不再颤抖流汗,只是脸色灰白,浑身瘫软,赵南抱着她,让王伟钢进了西屋,把屋内的大黑箱子打开,自己和月然先跨进去,再让王伟钢跟上,三人一起进入白屋的地下室内,把月然安放在她的房内床上,王伟钢一路走一路的惊愕,说“还破屋里还有这种洞天福地!早知道的话……”
赵南把王伟钢推出房门,让他先去外面呆着。他看月然蜷缩在床上,脸色渐渐好转,身体逐渐放松,便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问她还有什么需要,月然虚弱的睁开眼睛,摇摇头:“赵南,我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你们去休息吧。”他一直等到她的呼吸平静,脸色恢复正常的雪白,才走出房间,上了楼梯出了地下室。
深秋的月色寒冷逼人,王伟钢正站在走廊上抽烟。赵南上去就是一拳,不轻不重的打在王伟钢的肩膀上,打的他一个趔趄,差点跌进院子里去。
“你是故意的,”赵南问王伟钢:“你故意把月然引到事故现场,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王伟钢表情诡异的拉着赵南,指着院子尽头的大门门廊:去那里说。
“你准备好听着,别吓尿了。”王伟钢递给赵南一根烟点上,两人缩在门廊最里面,躲开深夜的冷风,更是要远远的躲开月然,赵南戳了王伟钢一下:“有屁快放!”
“十六年前的那场事故,死的人不是我姨夫一人,还有一个人……”王伟钢压低了声音,眼前看着正屋的方向。
“是不是还有一个女人?是月然的妈妈吧?”赵南问。
“操,这你都知道了?”王伟钢惊愕的看着赵南:“我看那丫头都不知道,你怎么就知道了?”
“你个笨蛋,拿屁股都能想的出来:月然的妈妈也是死于十六年前,洗涤剂厂是老李开的,老李给月然他爸一直发钱,给你二姨发钱,明摆的他是给两个受害人家属按月发抚恤金……”赵南脑海里浮现出在电脑图片中看到的月然妈妈,一个微胖、一脸幸福笑容的女人,又想到刚才看到废弃厂房中那片恐怖的黑色地板,忽然感到腹内猛的抽动,说不出话来。
王伟钢没有察觉,他依旧看向正屋的方向,说:“你厉害!不过你也没想到月然会突然变成那样,对不对?还真是母女联心,那丫头到了事故现场,竟然有那么强烈的反应,如果告诉她真相,她不定反应成什么样呢!”他回头看到赵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皱着眉头直吸气,不禁纳闷:“哥们,你又怎么了?”
“忽然肚子疼……”
“呵呵。想上厕所了吧。”
在厕所里,赵南撩起衣服,仔细查看自己脾脏部位的缝线伤口,没有裂开没有渗出,就是这个地方隐隐做痛。或许刚才抱月然的时候用力过度,引起旧伤复发,赵南想,作好才一个多月,就忘记这荐了,不能再大意了。他用冷水洗了脸,强装无事走出厕所。王伟钢抵不过室外的低温,两人一起回到东屋,那里有床铺,两人坐在床上,拥着被子聊天。
“你就是想看月然什么反应才叫上她的,是吧。”赵南问。
“小南。上次你在电话里告诉我那个名单,当时我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当天我的厂里有事,赶回来办事,第二天,我爸就把从公安局打听到的事,和复印的资料全都告诉我了。二姨夫的名子叫张宽厚,看到公安局了出具的事故调查档案,我也才知道。立刻就想起你提起的人名中有他,何况洗洗涤剂厂的负责人是李化成,这就能猜出个故事大概。还有那个辛劲松,我记得月然是姓辛的,这个姓不多,小时候听说也记住了,何况他家也住东里村,于是我就打电话给二姨,问她当时的情况。她说的确是死了二个人,月然的妈妈在厂里受了重伤,两个月后死在医院里,她还说,月然也病了一年多,一年多之后再从家里抱出来的时候,就全身雪白,眼睛颜色都变了。”
赵南听着,想到小小月然的惨状,不禁叹了口气。
“我是想看看月然有什么反应,我想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当时的样子。”王伟钢说道:“主要不是想刺激她,而是因为……”王伟钢说着皱起眉,疑惑的眼光停在空中,费力思索着。
“你这禽兽。”赵南恨恨的说:“连一个伤残的小姑娘也不放过,你到底想要什么?”
“当时洗涤剂小厂的名子叫“鹏飞清洁用品生产厂”,生产范围登记是“衣物、纺织品洗涤剂的生产”,以我的经验,这种产品的配方里,不可能出现液态氯气这种毒性很大的化工原料,就算有,也不可能出现那么多、能流出一大片致人于死地的容量,他们要氯气做什么呢?奇怪……”王伟钢一边说着,一边思索,赵南插嘴问:“这和你要月然在场有什么关系呢?”
“强碱,三聚磷酸钠,过碳酸钠这些东西都是制造洗涤剂的常用配方,这些东西也出现在刚才的厂房里很正常,但是氯气、草酸或是白电油这种东西也有就奇怪了,这些材料超出了小厂生产的产品范围,为什么会出现呢?”
“你怎么知道现场有?”赵南问。
“因为我早就去看过了,这些化工原料的废桶堆放在第三排屋子里,你们还都没有进去过。我猜……老李当时正想开拓出新的产品,从民用的洗涤产品发展到工业洗涤领域,他或许正在研究配方,或许已经有了配方,反正就在这个关键的转型期,发生这桩惨案。”
“那么,月然的身体异变,是怎么造成的呢?”赵南接着问。
“无法想像当时发生了什么!”王伟钢心驰神往的说:“如果月然年龄再大些,她或许会记得,可是她似乎除了当时的感受,其余全都忘记了!我现在特别想知道的是,老李后来有没有接着制造他的化工洗涤品,造出了什么,结果怎样,老李是怎么从那场灾难中走出来,而且还很成功……”
赵南终于明白过来,王伟钢和他不在一条思路上。赵南惦记的是人,王伟钢关心的是事。
第三十六章 附体噩梦
两人聊着聊着,渐渐觉得困了,你前我后哈欠连连,王伟钢索性合衣倒在床上睡觉,而赵南从床上下来,在睡着之前,他想看看月然情况怎样。他睡意朦胧的走到院子里,看到月光依然明亮,把屋前的荒草照的发白,不住的在风中摇晃着,赵南心想,才离开了一个多月,院子里的草竟然长的没过膝盖了,明天得让二姨帮忙来除草。想着他缓慢向着西屋走去,月光照在水磨石的地板上,白色的小石子亮亮的发着光,像是一滴滴从地面上冒出的水珠。
不对啊!快进西屋的时候,赵南想起刚才和王伟钢在门廊聊天,两人穿过院子的时候,那时还没有荒草的啊,怎么这一转眼……他再次转头看,院子里飘荡起伏的哪里是草!而是如同棉絮般长条灰白的东西,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起伏,跟本就没有随着风向!没有这么任性左右上下的风!
赵南正愣着,听到身后传来月然的声音:“赵南,你来了。”倏忽间她就到了赵南身边,长长的白发披在肩上,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晕,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院子里的草。
“你没事了吧,可以自己走了?”赵南问。
“妈妈来看我,我就会好起来。”月然很开心。她走进了那丛灰白的棉絮,所有的棉絮立即向她的方向飘荡过来,将她拥在中间,随着她步伐的移动,那些棉絮也变换着方向,而且越来越长,触及到了月然的肩膀,像许多手指一样轻轻的抚摸着月然的身体。
“月然!”赵南叫道:“你这是闹哪一出?这些东西又是什么鬼?”
“你别过来,妈妈她不喜欢外人。”月然回头看着赵南,她的身体已经被那些棉絮包围缠绕,像是穿上了一件灰白色的长袍。
这话迟了,赵南向前伸手去拉那些长条的东西,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还没等到他碰到,手附近的长条棉絮突然暴起,像鞭子一样猛的向他抽过来,抽到他的身上,把他重重的摔在走廊上,赵南腹部旧伤处一阵剧痛,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他听到月然的惊叫,抬头看她想跑过来扶他,可是那些棉絮将她牢牢的缚住,动弹不得。
“妈妈,放开我,妈妈,快放开我,你把赵南打伤了!”月然悲惨的呼叫着,带着哭腔。听到月然的声音,整个白屋都震动起来,赵南眼前地板裂开,里面的白色小石块飞到半空中,果然变成了水珠,所有的房间瞬时土崩瓦解,瓦砾砖块向四周飞散而去,消失在黑暗当中。在一片灰暗的空濛里,赵南看到月然的一头白发散开,站在远处,向他伸出手来,他本能的想去拉月然的手,可他怎么挣扎,都无法离开脚下的地面,无法脱逃十个平方大小的黑色地面,那个地面如同半月形,将他绕在其中,而他身后是无底的深渊。连绵不断的巨大哀嚎声在四周回荡,如同地狱一般。
那半环状的黑色地板像是煮沸的开水,不停的冒着泡沫,升腾出黄绿色的气体,冲向他的面门,让他无法呼吸,眼前的空气变成血红色,那是他嘴里流出的血,飘动着。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试管中泡在有毒溶液中的蝌蚪,马上就要被溶成血水。这片混沌当中,唯一清晰的就是停留在空中的月然,她皎然洁白,只要看到她,似乎还有希望,但身下的这片黑色漫延着,向四周向空中,很快就要吞没月然那白色的身影了。
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把手伸进自己的嘴里,把自己的心脏、肺叶、五脏六腑都从肚子里用力揪出来,扔向那片漫向月然的黑雾,他的嘴里不断的喷出鲜血,他将鲜血洒在黑水之上,试图将黑水变清,却完全没有用,黑水被他的鲜血激起,涌现更浓的黑雾,扑向空中的月然……
终于他倒下,再也动不了。黑暗笼罩了全部的世界。赵南感到自己已经融化,变成一摊血水,之后慢慢凝固,浑身僵硬,硬成一个壳,一个又大又空的半圆形硬壳,他的意识被埋在这壳里。在黑暗当中,只有这个壳是灰白色。他想打破它,用尽力气一点一点的敲碎它,结果敲碎的壳变成了长长的棉絮,根部粘在壳内,它们在生长变长,在黑暗中随意漂浮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很漫长的时间,终于有一个可爱的白色光点,出现在黑暗当中,慢慢靠近了他,穿过了漂浮的棉絮,来到了空壳上方。
“我们都还活着吗?”赵南想。忽然他离开了。就像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他置身半空之中俯视,看到果然有一座青白色半圆形壳体,凸出在泥土地面之上。不由自主的向上漂浮,他看到了白屋整齐的地下室,看到白屋的寥落的院子、苍灰色的屋顶、他飞上了月光满天的夜空,不知该向哪里去,只有彻骨的寒冷,要把他冻成一块冰,他忍不住哆嗦着,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再次睁开眼,赵南躺在东屋的床上。王伟钢侧身睡在他身边,把赵南身上的被子全都扯了过去,害的他浑身冰凉。原来只是睡着了,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但梦中的感受太真识,以至于赵南醒来时心中充满了悲凉,浑身疼痛,嘴里有股血腥味,觉得腹腔内冰冷而且空荡。回想刚才的梦境,白屋在眼前崩塌,黑暗和死亡,赵南如坐针毡。让他更加难以接受的是梦境中自己对月然血肉相连的那种牵挂……凭什么?自己又不是月然她娘……想到这是,赵南猛的坐起——难道,难道是被鬼附身了?被月然妈妈的鬼魂附身了?
赵南摇醒了旁边的王伟钢:“小钢!醒醒!”
王伟钢揉着眼睛,不乐意的哼哼着:“你又怎么啦,要上厕所自己去!”
赵南拉起他就往外走:“我们快点走,别睡在这里了,这屋子有些邪门……”
两人刚刚走到门外车子旁边,赵南的手机响起,是月然的号码。
“赵南!你在哪里?有没有受伤?我刚才梦到你摔伤了……”
“啊,你也梦到了?你还梦到什么?”
“太可怕,我不敢说……赵南,你在哪里?我想见你。”月然声音急切。
“好。你现在好点没,从屋子里出来,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赵南打开车门等着月然出来,他打开车大灯,灯光打在白屋锈迹斑斑的红色铁门上,像是一张被蚀掉面皮的脸,粘满陈旧血迹、表情狰狞,两只黑色铁环像两只空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门外想要逃离的人。
第三十七章 金疮崩裂
星期六。在西安雁塔区一所省立医院内,地下放射科。淡淡消毒水的味道给人洁净安全的感受。白色的灯光把整个房间照的雪亮。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座白色的大圆孔状机器,像是一个巨大的滚筒洗衣机,渐渐把平躺在床上的赵南吞了进去。半个小时后在外科诊室内,陈文理大夫拿着黑白色CT片,嘴里念念有辞:“cT盆腔平扫检查所见:肝脏密度稍减低。胆囊密度尚均,胰腺及双肾未见明显异常密度影。脾脏增大,脾脏密度不均,内见类圆形低度影,盆腔肠袢间隙见少许水样密度。印象:脾损伤吸收期、腹腔少量积……”陈文理潦草的读着化验单,眼睛不时的看着桌前的赵南和月然。
“哥们,你行啊。你脾脏刚刚缝合,又被你弄裂了,你倒挺能折腾的嘛。”陈文理斜着眼瞪着赵南:“说,你们都做什么坏事啦?”
“严重吗?应该怎么办?要住院手术吗?”月然急切的问,引起了陈文理心中一阵泛酸:“才区区30mm的血块!紧张什么?回家躺着就好,每三天来一次重查,如果血块面积减小,就是愈合了,如果变大,就准备住院手术,这么点事,你急什么。”
“死不了就行。”赵南得知不用住院,暗自松了口气。
“年轻人,要胸怀大志,什么叫死不了就行?让你瘫痪植物试试?”陈文理在月然面前,总想要压赵南一头:“你现在算是伤残人士,乖乖的躺在家里别动,明天我和月然一起去郊游,你可别参合进来。”
“文理,你也收到青叶的通知了?”月然问。赵南听不懂他们两在说什么。
“羡慕啊。他们这就要开始双宿双飞的幸福生活,可我还是单身汪一只,月然你就不能行个好,把我们两个都同时一起解救了嘛。”陈文理眼巴巴的看着月然,如果他真是只汪,那他的尾巴肯定会摇的很欢,摇尾乞怜。
“那么明天我们一起去吧。”月然避重就轻的回答陈文理,转头又对赵南解释说,“明天我们四个去长安县东羊庙上香,为青叶和黄吉的婚事祈福,你生病就在家休息好吧。”
“他们两个要结婚了?”赵南惊问。
“嗯。人家那才是抓紧时间办正事。”陈文理说,把赵南的病历本交给月然,让她先去交费拿药,等月然离开了屋子,他起身去把房门关上,虎视耽耽的看着赵南说:“我不管你们两个以前做了什么,以后你还是离月然远点。”
“又怎么啦?”赵南问。
“你是个病人,她也是个病人,你们两个不合适,把病人交到医生手里才合适,月然还是交给我吧。”陈文理坐回到医生的位置上,郑重其事的说。
“你查出她什么病了?”
“她怎么会让我查?!我向青叶问了些月然的事,要不是青叶婚期将近心情好,她也不会告诉我,她说月然在母亲去世那年才变成这样的。当年她才两岁,她的母亲是中毒身亡,她看到了母亲的死,或是无意接受到了母亲死亡毒素的侵入,在强烈刺激下导致身体发生了变异,这种变异可能随时都会发生变化,赵南,你要考虑清楚。”
“我考虑什么啊?”赵南莫名其妙。
“你要找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变异的女朋友吗?想想有一天,你身边的月然突然眼睛变成红色,皮肤变成绿色,你能接受吗?”
“别乱说,那是青蛙,怎么可能是月然!再说我也没打算让月然做我女朋友,你放心好了。”
“那你要避嫌呐,我看月然追你追的紧,你不打算要她,最好躲远点,别最后害人害已。就比如明天,你就不要和我们一起出来了。”陈文理说。
“陈大夫,”赵南有些生气:“我已经给你表明态度了,算是仁至义尽,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别逼人太甚。”
“哎呦!这就生气不愿意了?好吧,明天你随意,我们两个凭实力较量!看谁能得到月然!我就不信了,你一个伤残人士,会是我一个专业外科医生的对手,哼,明天我们要去的是山里的庙,上台阶就能让你金疮迸裂!不怕死你就来吧。”
赵南暗笑,这陈大夫也太小孩子气了吧,随便逗一逗还当真了,明天他当然不想去郊游,只想在家里睡上一天。
这时诊室的门被打开了,月然走了进来。“我忽然想起来了,赵南,明天你要和我们一起去长安县东羊庙……”
“啊?”陈文理当场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刚恐吓过赵南,没想到立刻就后院起火,月然竟然不支持!他一脸愤愤然。而赵南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腹部伤口,心说:真要我命啊!
第三十八章 神算黑羊道人
第二天是星期天,早上十点,黄吉开着从宾馆里借来的别克商务车,和青叶,月然、陈文理、赵南,五人一起从西安出发,去长安县的东羊庙。黄吉是司机,他满脸喜气一身正装,深灰色风衣西裤,而青叶却依旧心不在焉的表情,随便穿着宽松的牛仔厚外套,一头红色短发更加衬托出她神情迷乱的气质,她和月然坐在第三排车座,月然为了今天祈福,特意穿了一件鲜红色冲锋衣,白色长发挽起扎成精干的马尾。副驾驶座上的陈文理有些颓唐,因为随行的赵南,还是让他很不爽,虽然月然对他解释过,带赵南去是为了看山里的老中医,但还是不能让他开心。赵南坐在中排位置,成为特殊关照、重点保护对象,月然一路都在叮嘱黄吉开车要稳要慢,尽量减少颠簸,就怕引起赵南伤口的疼痛,却引起了陈文理的心痛。
车程一个小时,就到了山脚下,山路蜿蜒向上,很快就到了古庙门口。这座古庙,西有牛首山,南靠秦岭重峦,北面百里秦川。依山傍水,林木森森。建筑完整,错落有致,古有“吾户山水之胜,兹地为最“之称,庙内所供主神东岳大帝,其实就是泰山神,是泰山的神化和人格化,源于古人自然崇拜中的山川崇拜。由于泰山神被说成执掌人世臣民贵贱高下之分、禄科厚薄之事、地狱各案薄籍、七十五司生死修短之期,权势极大,所以受到历代统治者的崇拜。
赵南主动要求留在车上,不进庙里去。他借内伤的理由,其实不想见到那些神佛和信众,他不信鬼神,也不想见到那些跪拜泥偶的人群。等其他四人都走之后,赵南下车溜达,因为是双休日,山门前比平日热闹了许多,游人三三两两穿行,有当地农人也有城里来的驴友,卖水果、零食的摊贩不少,也有许多小店里出售山货和廉价的旅游商品,赵南边走边逛,自得其乐。
走到集市尽头,是一片小树林,这里人不多,却偏偏在树下有两个男子,坐在小板凳上,各自周围围了两三人,看他们都带着道士小黑帽,穿着黑色对襟的粗布衣服,脚上穿着破旧的绿色解放胶鞋,胸口还有一枚小小的八卦小图章:这分明就是算命的了。赵南凑近其中一个看热闹。只见这个算命人四十多岁,鼠目猴腮,一嘴黑牙,猥琐尖滑,正对着一个黄头发年青的女子,喷着口水正说的起劲。
“你这女娃,脸大福多,就是智力低点……你以后会当个女老板,你能开个饭馆,能赚不少钱……可你这眉毛向上冲,而且有像个弯刀,恐怕将来会得罪不少人,亲戚人际关系搞不好啊……啊?你问的是姻缘啊,这个嘛,你手伸过来让我摸下……啧啧,你现在男朋友不少啊,有五个?……挑不好吧,听我说,挑男人得挑跟你像的,脸大鼻子大,手掌厚,这五个怕是一个都不成……从你这掌纹看,三十岁以前你这婚姻大事定不下来……你急啊?我有办法,当然有办法,我这里有两张桃花符,你得付我点纸墨钱……”
那女子把手从算命人手里抽出来,从包中拿出五十元钱递给他。那算命的摇头道:“这五十多不好听:无名无实!你要给我八十,八十,发实嘛,多吉利……”
女子嘟囔着又把三张皱巴巴的十元钱交到算命的手里,换来了两张巴掌大小的黄色纸符。“这两道黄纸书符第一道配带在身,第二道放在枕头下,睡觉七七四十九日,后随把这第二道纸符在晚上十一点半,在一个十字路口,用火完全烧化,如此这般,可招十方之情缘……”
赵南看到这里,不由的哼了一声,嘴里轻声说道:“真是胡闹。”,转身要走,却被那算命人听到,朝着赵南看过来,他那小小的眼珠飞快的转着,冲着赵南的背影大声说:“哪来的南蛮子,啥都不懂,乱说啥哩!”
赵南听明白了,转头看他一眼,不想惹事,没理他接着往前走。谁知那算命的竟然从后面追上来,并排与赵南走在一起,絮絮叨叨说着:“我看你是来旅游的吧,你不知道这是啥地方!我们这里人杰地灵,出了不少得道高人,知道王重阳吧?就是在我们这里修真出来的……”
赵南不知道他想干嘛,就用半吊子陕西话,没好气的说:“你想干啥?”
算命的停下脚步,盯着赵南说:“你这男娃,我看你脸上一团黑气,颜色差的很,不出三个月,就有血光之灾……”
“放屁。”赵南转身离开他,开始往回走。
“我是不是放屁,你自己知道!我跟你说,你只要破点小财,我给你消灾,保你平安无事……”算命的接着追着赵南,也往回走。赵南觉得像是鞋上粘了破膏药,甩也甩不掉,只能加快步子。
“我不需要!你不要跟着我!”赵南气愤的说。
“你这人!咋这么想不通呢!就二百块钱,二百块钱就能买个平安,总比你一天到晚担心吊胆的过日子好吧,你还这么年轻,连个婚都没结,娃也没生一个,死了多可惜!”算命的紧跟着,也加快了步子。
赵南却慢了下来。他未婚未育的真相被说中,心中有些惊讶。再一想,可能是自己长相年轻,被他蒙对了?这是算命的惯常用的手法,千万别中招。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小伙子,我神算黑羊道人,专注卜算三十年,能遇见我是你的福气,你可别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哇……”
赵南看着那张黑中冒油的脸、黄色浑浊的小眼、像老鼠般突出尖腮,打定的主意,说:“我不要你帮我消灾。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说完迈步便走。
“呦嘿!你还能对我不客气!你那个破脾脏还着血呢!你再不回头,就等着上医院上太平间吧!”黑羊道人大声说。
赵南站住不动了。半天才疑惑的转过身,吃惊的看着这个十足江湖骗子模样的道人。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三十九章 晕眩寺庙
东羊庙内烟雾缭绕,这是一座古刹,始建于元代,岁月沧桑,如今庙内的大殿,僧舍房屋已经整修过很多次,但外貌看起来依旧古朴庄严,香火绵延,神性千年不变,庇佑着当地民众。
青叶从早上出门就一直神态萎靡。到庙里去烧香她表示很无奈,原来这是父亲的要求,他说青叶的母亲曾经来这里为自己女儿的幸福请过愿,如今青叶在大婚前,必须为母亲还愿。而其他三个人都是陪她而来,尤其是幸福感爆棚的黄吉,青叶不忍心打击他们的热情,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结婚,朋友们比她还要开心。她说自己无论是烧香还愿还是结婚,都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想到要和那些俗人一样烧香跪拜,她就觉得恶心。
月然安慰她说,你换个生活方式试一试,说不定比现在好玩呢。再说山上的风景不错,我们很久没有看到白天的景色了,你还愿结束,我们就去逛逛吧。
下车后,陈文理摆脱掉赵南后就很开心,亦步亦趋的紧跟着月然,他只当是旅游观光,而且也很难得与月然在白天里共同活动,现在朗朗乾坤之下,看到月然红衣白发,灰眸清澈,不禁又是神魂颠倒,思绪万千,有了一切都是天定,自有神灵安排的宿命想法——本来是无神论的他,开始犹豫要不要去拜佛求个姻缘。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四人并不急着去大殿,而是边走边停,一路游览,庙里许多各种形态的石羊,被风岁月磨砺的面目模糊,身材圆润,娇萌可爱,月然跑来跑去的看,拍照,每个她都喜欢,每个都开心的摸过去,凡是月然摸过的地方,陈文理也不放过,重复再摸一遍,必须按照月然的手法和线路。黄吉揽着青叶的肩,坚定而温柔的把她收在自己的臂膀下,似乎怕她随时就逃跑,而青叶的确比来的时候更加心不在焉,好几次别人和她说话,她都云里雾里,接不上话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眼神涣散,脸色有些发青,步履越来越艰难,越来越慢。
越往中心大殿的位置,建筑的年代越久远,青砖黛瓦,飞梁斗拱琉璃走兽,剥蚀的木质榫卯藻井和屋顶上从生的青苔,庄严凝重的气势向每个人逼迫而来。四人同时停止嬉闹,黄吉的手也从青叶肩上落下来,两人并排站在一起。
他们终于站在了大殿前的青石地面上。古铜香炉中飘升着袅袅的紫烟,台阶之上就是大殿的大门,门内昏黑看不清楚座像,但有金黄色的亮光反射出来,大门之上悬着一块金字匾额,上书:“恩流万类”——
青叶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她嘤咛一声,软软的倒了下去,伏在了冰冷的石板地面上。她闭上眼睛,脑浆像是被放到了搅拌机里,晕眩的厉害,冷汗不停的冒出,浑身发凉,听见朋友们的惊呼,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抱起,即使处于晕眩当中,她的意识却很清醒,清醒的体会着分分秒秒的难受。
黄吉恐慌的抱着青叶不知道该怎么办,三人看着脸色铁灰的青叶,脸上全是汗珠,身体发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懵了。陈文理是医生,他握住青叶的手腕,摸她的脉搏虚弱漂浮,猜测青叶是突发晕眩症,提醒大家道:“我们先回到车上去!”三人才匆忙往外跑,刚才还天下太平莺歌燕舞,转眼就是人命攸关生死未卜,情势变化之太快,让三人猝不及防。
回到庙前的车上,黄吉把青叶平放在车座上,问陈文理怎么办,陈文理说如果真的是晕眩症,没有办法可以医治缓解,只能等时间过去,病人症状会自行消失,现在先开车去最近的医院,做初步的检查,排除心脏或是脑部疾病。于是黄吉发动了车子,可月然却没有上车。
“走啊!”黄吉叫她。
“等会,”月然说:“这附近有座中医堂,五百米远,我们要不要走过去看下?”她注意到车上的赵南不见了,猜他去散步游玩,现在没时间顾及他,先救青叶再说。黄吉用目光询问陈文理。陈文理再次试青叶脉搏,发现她躺平之后脉搏平稳了些,呼吸也都正常,他心中清楚无论中医西医都拿晕眩症没办法,就表示同意可以去试试。
就在东羊庙的后面,临着村落,有一座古风典雅的中式庭院。黑色的大门虚掩着,黄吉怀抱着青叶,三人推门而入,里面亭台池水,花木扶疏,沿着回廊前行,他们很快就到院子中央的正屋,屋内陈设少而简单,靠墙一侧有张木质的行军床,似乎早以准备好等着有人来睡在上面似的,黄吉把青叶放在床上,把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下盖在她身上,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她:“叶子叶子,现在好了,我们找到医生了。”
“我以前经常来这里,医生是怜泥居士,她会有办法的。”月然说完就跑着在屋内屋外去找居士。莲泥居士正在后院的田地里收菜。青布长衫罩住瘦高的身材,斑白的短发,当她听到脚步动静,回头看到月然,她清瘦俊秀的面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月然姑娘,你来了。”
只是看了青叶几眼,居士就出了诊断。“她刚才进过东羊庙,庙堂之气引得她失魂症发作。这个女子平日里行事多邪性,恍恍惚惚,心无所依为常态,你们不以为病,而今天,她必定有郑重心事,魂不守舍,被正气冲撞,就这样了。”
说的不错啊!青叶平时就是这种无心无肺、行为怪僻的人,竟然是失魂症呐!月然和黄吉表示钦佩,敬仰之情油然而生。而做为一个医科大学毕业的外科医生陈文理听着,表示见怪不怪,这种中医理论多么离谱的观点他都见过,只要这个居士靠谱,不出喝黄符水吞毒虫这种怪招,陈文理准备袖手旁观,不做干涉。
第四十章 冤家对头
“这位姑娘,大概是三年前有过精神创伤,到现在没有痊愈,她的心神受到重创,像只鸟儿伤到了翅膀,导致飞翔动作怪异。平日里她对人时冷时热没有缘由,对自己身体太过于疏忽,而且长期的夜间生活,也让她阳气不足,阴虚过旺,做人是非颠倒,不按常理做事,最要紧的是,她种失魂症长期下去,要变成疯病,你们得早点安排给她治疗。”怜尼居士对三人缓缓道来。
月然和黄吉两同时想起青叶平时喜怒无常,自言自语,嗜烟纵酒的古怪行为,都觉得怜尼居士能在完全不了解青叶生活的情况下,诊断的这么准确,真是神人。而陈文理却不这么认为,他想就凭青叶那不良青年的外表和长期夜生活惨白的脸色,就可以断出她是典型边缘性人格,如果这位居士也读心理学的话,分析出上边的话来,没什么稀罕的。
“大师,求你收下这位病人吧。”黄吉说。月然也眼巴巴用央求的眼神看着怜尼居士。
“我是开医馆的,有病人我当然要收,可是这姑娘失魂症得病时间太久,恐怕是要费些时日和手段……”怜尼居士面露难色。
“居士,钱的方面你不操心,多少我们都能供的上,就须要您费心了。”月然凑前一步,急切的说。陈文理暗自皱眉,这明显就是江湖骗子的套用语言,月然怎么连这都不识破,真的是病急乱投医啊。
“好吧,今天这位青叶姑娘只能留宿在我院里,你们几个可以住在附近,过了今晚她就可以行动自如。今天夜里我会亲自配药并熬制好,明天你们带着她,和我的药离开,只要按时按照我的叮嘱,吃药三个月之后,再来我这里……”
“什么药?”陈文理对配药很敏感。
“中药。明天我会把中药方子一起给你们。到时你就知道了。”怜尼说。
“可她这是心理上的疾病,怎么能吃中药?”陈文理实在忍不住辩驳道。
“凡是心理气质上的病症,必定与内脏六腑气血经络有关,我先调节好她的身体,三个月后,再加上进一步的中医理疗,她会好起来的。”怜尼。
“什么理疗?针灸?气功?还是画符祝由术啊?”陈文理接着不服。
怜尼轻蔑的看了陈文理一眼,不理会他的挑衅,而是让黄吉抱着青叶进了里屋客房,那里床铺整齐,黄吉给青叶盖上被子,青叶由于晕眩还是一动不能动,只是发出轻微的呻吟声,她刚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明白只能留在这里过夜,她强忍着不适,拉住黄吉,要他陪在自己身边。
怜泥去药房配药,月然才有空给赵南打电话,问他在哪?赵南回答说在村子里。两人约好在庙门口碰头。月然和陈文理出了中医馆的大门,向着来路的高庙门口走去。才走过了两个小巷口,就看到赵南手里拎着两个牛皮低袋,晃晃悠悠的从另一条荒僻的小路上走出来。
“这村里奇人还真多,你们看,我给自己配了中药,还有一个外用的已经贴在我肚子上了。你们要不要也去看看什么疑难杂症,难言之瘾什么的?”赵南还处于对黑羊道士的神往当中,半痴傻的笑着。
“骗子太多,傻子明显都不够用了。”陈文理愤愤的说:“又是一个中医高手现身,你们真把我这个医生当空气吗?”
“可是我带你来是要见怜泥居士的啊。”月然不满的说:“你怎么能随便去看其他的江湖游医?我们赶快回去,让她看看你的贴的药对不对,现在揭下来还来的及。”
“不行!不行!”赵南急忙摆手退后:“黑羊道士嘱咐过我,不能再看其他医生,尤其是女中医,否则会死的更快。”
“你们都疯了吗?”陈文理叫了起来:“这真是个充满魔性的村子!赵南,亏你还是学理科出身,一个农民村夫就把你给骗了!”
没人理他。月然疑惑的问赵南:“为什么是女中医?他知道你要看的怜泥居士是女人?”
“啊?果然是个女人啊?”赵南哈哈大笑,随即强忍住用手轻轻的放在腹部,说:“啧啧,黑羊道士果然是大师,这个都能算的出来。”
“屁!村里估计就他们两个大骗子,一男一女,男的当然不会让你再去找女的啦!”陈文理对明显智障的赵南很生气。
三人边说边往中医馆的方向回去,月然执意让赵南去,赵南想陈文理分析的也对,如果真是骗子,且看两个中医遇见了会怎样。
怜泥居士正在药房里磨药,见到赵南进来,掩鼻皱眉,说:“这位施主不会是刚才黑羊那里来的吧。他配的药太廉价粗下,味道太难闻,你不要再到我这里来问了。”他们两个果然认识,果然是对手,同行冤家。
月然问怜泥这个道士可靠不可靠,他给赵南配的药能不能用。
“哼,”怜泥不屑的哼了一声:“他那些旁门左道!你要是信就去用好了。”
“可我只信您啊!您帮我治疗了这么多年,效果都很好!您就帮我看看他吧,求您了。”月然说。
怜泥拗不过哀求的月然,勉为其难的打开了赵南手里的牛皮纸袋。里面是两个粗纸小包,用草绳扎着,怜泥轻轻叹息一声,接着用瘦长的手指怒灵巧的打开了草绳,粗纸摊开,里面奇形怪状的中药材显露出来,大部分是枯黄的根茎和草,还有些泥土石块样的东西。在场的三人都凑过来看。怜泥用手捏起其中一块黄色透明的东西,举到眼前端详着,轻声说:他竟然能想到用这个胶……
月然和陈文理也随着怜泥看那块胶状物,他们当然认不出那是什么。而赵南此时却盯着桌上另一个地方:那包中药的粗纸,让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第四十一章 拜山水天地
粗糙的草纸一角,有个淡黑色的复杂图案,像是用印章盖在上面,墨迹很浅,图案是一朵莲花中飞出一只鸟儿,只是花和鸟的形状很抽象,如果没见过这种图形的人还会迷惑一会这些弯曲回旋的线条,勾勒的是什么形状。有些像是古典的云龙纹和雷纹,构图复杂而且优美,充满古老而神秘的意味,赵南不由的咦的一声,这个图案他熟悉的啊,就是鹏程公司的公司LOGO啊。不过公司那个比药方上这个更加简单,曲线少些,整体形状还是没变。
“大姐?你认识这个图案吗?”赵南指着草纸上的图案问怜泥居士。怜泥白了他一眼,恨恨的说:“是你带来的药,问我做什么?还有,不许叫我大姐。”
“你不是黑羊道士很熟么,所以问问啊。不能叫你大姐,那叫你什么呢?阿姨?”赵南无辜问。
怜泥居士拂袖而去。月然和陈文理都忍不住笑出声。
“你傻啊,叫什么大姐,叫姐姐,或者神仙姐姐,保准有用。”陈文平理嘲笑赵南:“你什么情商啊,亏得月然还……”他斜瞄了一眼月然,看月然正笑嬉嬉的看着赵南,他像是忽然明白领悟了了什么,暗自心想:原来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今后我也得学成坏人样呐。
月然帮把桌上的中药重新包好。赵南执意去再找黑羊道士问清楚这个图案什么意思。三人又出了中医堂,往黑羊道士家里走去。
黑羊的家在村子的最外侧,也是最穷最破的房子,且说比不上怜泥的宽宅大院,连普通农家的红砖小楼也不如,竟然还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青砖瓦房,房上都是青苔破瓦,院门虚掩着,赵南推门进去,沿着一条红砖铺成的小路,领着月然和陈文理进了正中的堂屋。屋内陈设简陋,刚才就是在这里,黑羊道士招招待了赵南,给他外敷和配了药。
“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你伤到这里,不是偶然的。中医上讲心主喜,肝主怒、肺主悲、脾主思,你受伤之前思虑过多,在外伤之前,脾脏就有受损,凡损会容易招致伤,所以你就被人打到这里了。”赵南想起刚才,黑羊道士就在这里对他说这些话,话音还在,人呢?
他们在院子里四处找。院子除了荒草,还开辟出一块地,种着一些青菜,菜地有几只鸡,悠闲的走来走去。其他几间屋子分别是卧室和杂物间,都没有人。三人转到屋子后面,这里种着几棵果树,深秋时分,树上挂着苹果、石榴、梨子等果实,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树下的石墩上吃水果。
是个老太太。虽然头发雪白,但真是鹤发童颜,两个脸颊红扑扑的,见到有三个外人闯入,也没有惊讶的表示,甚至没有任何的表示,只顾吃她手里的苹果,咔哧咔哧牙口很好,苹果汁从嘴角里流出,她也不擦掉,一幅心满意足的样子,神态天真的像个孩子。
“老年痴呆吧。”陈文理说。“难道是那个道士的妈妈?”
“他可能回庙门口去做算卦的生意了。”赵南说。三人又到东羊庙门口,游人依旧很多,但是没有找到黑羊道士。三人只能在附近找到一户农家乐,住宿一晚,第二天七点多,就被院子青叶的的叫声吵醒了。
“兄弟姐妹们!起床起床了!”
她竟然完全恢复了。生龙活虎与以往大不相同,几人聚在一起,问她昨夜过的怎样,她说其实下半夜就突然不晕了,神智清晰高亢的不能入睡,跑到院子里去看星星。“星星好多好亮啊,在西安完全看不到呢!还有空气也很清新,似乎味道都是甜的呢!”
众人骇然。这与昨天那个气息焉焉的青叶判若两人。怎么回事?大家又齐刷刷的看向黄吉,难道是他昨夜对青叶做什么真气推背之类的疗伤了?
黄吉说,今天一定要去庙里还愿,昨天的事还没完。青叶坚决不同意。她再也不愿意进那座庙里了:“说不定我是只妖精,进了庙会被打回原形呢!我们去山里逛逛吧,天气这么好,难得我们都白天出动!”
月然向农家乐店主询问,山里有条公路一直延伸到山的深处。五人开车向山里进发。深秋时分,远山层林尽染,风光绝美,五人时走时停,拍照赏景,欢乐快活。山路蜿蜒曲折,从谷底渐渐向山上爬去,路也越来越陡,弯路变多,黄吉精神奕奕,不停的向上,向上,终于把车开到了山顶,路通到这里就断了。
山顶之上,有一泓澄净的湖水,像一面硕大的明镜,镶嵌在群山之中。它四面环山,蓝天、白云、山峰和树林的影子倒映湖中,又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望向飘渺的天空之中。
一路上都没有下车的赵南也出来看。五人怔怔的站在湖水边,听着脚下水浪拍击着沙岸,发出哗哗的声音,许久都没人说话,只有风声,水声在回响着。这座湖水面积不大,还未被旅游开发,周围并没有商铺和其他人造景观,岸边多是巨石和沙砾,被水浪冲刷的都形态圆润可爱。加上五人上山的时间很早,此时才清晨九点半,旁边没有其他的游人,此时美景,只在他们五人面前呈现,天造地设般的惊艳初遇,就在此地为他们一行人准备好了。
黄吉突然拉起了青叶的手,拉着她走上旁边的一块巨石之上,附耳问她:“叶子,我们在这里向神灵还愿好吗?”青叶被山风吹红了脸,红发招摇,兴奋的点头同意。
两人向着远处的青山和近处的湖水跪拜,一拜,二拜,再拜,之后黄吉扶起青叶,两人相对再拜。月然,赵南和陈文理也走上前一同见证他们二人的爱情仪式,欢呼鼓掌,送他们祝福,
月然的目光总跟随着赵南。她被眼前的浪漫情景感动,眼含泪光,不自觉的向赵南身边靠拢。而这一切又被陈文理看到。他伤心的退到一旁,心想:我就在这里彻底完败了,输给赵南这小子了……这里风景真美……要不我也来这里出家吧?可我又不信佛,要不,我也来这里开家医院?
第四十三章 野猴摘果
岩石上四人沉浸在圣洁的情感当中,没有人注意陈文理退到了湖边外围,他越退越远,心想离这些虐人的、秀恩爱的冤家们远些,不觉的退到了湖水靠近山崖的一面,正黯然神伤,忽然头上被一粒小小的石头砸中,痛的他哎呀大叫一声捂住头,抬头看石头来的方向,就身边的山崖上,十米之外,旁逸斜出一棵大树的枝桠,此时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零星的结着几颗红艳艳的果实,就在其中一根树权上,蹲着一只野猴子,这只猴子显然也听到了陈文理的叫声,也惊讶的看着树下的人。
其他四人听见陈文理的叫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急忙赶过来。树上的猴子也看到四人过来,仿佛在犹豫着是逃还是接着摘果,片刻之后,它飞快的跃上树梢,敏捷如电,摘了几颗红果,又沿着树干飞掠而去,窜上山崖,消失不见了。
大家凑上前,检查陈文理头,没有破没有外伤。陈文理用手揉着痛处,说:“不要紧,幸亏是一颗小小的石头,可能是那猴子脚上粘的脱落下来,加上距离不大,重力加速度作用不明显,否则——哎呀,你们看到那只猴子的脸了吧?那眼睛滴溜溜的转,老奸巨猾啊,不会是深山里的猴精吧?”
“你是说,这猴子是大师兄下凡摘果来的?”赵南问。
“这是什么果子?你们认识吗?看起来好好吃啊。”青叶仰头看树,咽着口水说。
“我去给你摘!”黄吉说着就往山坡上爬,刚爬两步,就从陡峭上的山石上跌下来。青叶去扶,嗔怪的说:“你别闹了,为了一颗野果摔到骨折就不值得了。”
“我们绕过去!果子山顶上还有,我们绕到山顶就能摘到!”月然说。
她带着其他四人,往旁边寻路而去,果然在一百米之外,树从之中有一条隐约向上的斜坡,地上的草被压倒的痕迹似乎还很新,是不久之前刚有人从这里上去。月然想阻止赵南上山,赵南表示不服,说自己的伤昨天已经被黑羊道士的神药治好,再说,这也就十米的垂直高度,还是斜坡,最主要的是我不仅想吃那个神猴摘的仙果,还想居高临下,好好看看山景水景呢。
五人拨开树枝,向上攀爬,果然坡度很缓,他们辨识着被压倒的草木,向山顶的方向前进了有五拾米左右,草木渐稀,大树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因为没有了湖水果树的可见目标,而向上方向的面积大太,五人在树林之中走了很长一段,竟然还没到山顶,也找到那颗临湖的果树,五人不禁有些荒乱了。
“你们谁有户外经验,我们该怎么辨识方向啊?”青叶问。
“这里看不到太阳,也没有断开的树桩可以认清南方……要不我爬到树顶去看看太阳在哪?”陈文理说。
“我快让我来。”月然说着瞅准附近有一棵三人粗的大树,上前撩起衣袖就要爬上去。当她抬起一只脚踩上树干,没想到那块树皮竟然是空的,被她一脚踩烂,发出咔嚓一声,月然的脚一时来不及收回,蹬进了大树的里面,触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吓了她一跳,站定之后,拨开碎裂的树皮,露出一个树洞,树洞中竟然半躺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中年男人,他紧闭着眼睛,身体被月然用脚蹬倒,倚在树洞内测,下身盘腿而坐,一动也不动。
月然惊的大叫失声:“啊——”
陈文理第一个冲过来,伸手去试那人的鼻息,再去摸那人颈部的脉搏,大声说道:“是活的!”青叶和黄吉紧跟过来看。
“这是什么人?打扮不像是农民。”黄吉说。
“皮肤又粗又黑,长的尖耳猴腮,这么丑会不会是树精妖怪?”青叶说。
赵南由于有伤,步伐最慢,最后一个到跟前,把脑袋从四人中间挤过去看,也不由的大叫起来:“哎呀!这不是黑羊道士吗?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这是死了么?!”
“这里没死人,你别乱叫,把警察招来。”陈文理冷冷的说。
“我的脚刚才蹬到他了!”月然惊魂未定:“会不会我把他蹬晕了?”
“他呼吸均匀平稳,脉搏也很有力量,一点受伤的迹像也没有。你没有伤到了他,是他自己陷入到……这种状态像是老僧入定,也就是随眠的状态,不用担心……”陈文理安慰大家。
大家七嘴八舍商量该怎么办。要不要把道士抬回车子里,送回村子他家呢?要不要让怜泥居士给他看看?
不行。他是道士,谁知道他在练什么功,我们抬来抬去动了他的真气,让他走火入魔了就完了。
那么我们留在这里只到他醒来,见死不救可不是我们的作风。
要不然,把那片碎了的树皮拼好,重新盖在这个树洞上,我们就当没发生这事,果子也别摘了,赶快回去算了。
正说着,突然从大树上跳下来一只猴子,就是刚才在树上摘果的那只,它猛的出现在树洞前,发出凶恶的嘶吼,嘴里的獠牙露出,两只手里还拿着石块,挥动着,随时都可能向五人扔过来。
五人被吓的后退,猴子步步紧逼,一直把众人逼退到十米以外,它才飞快的回头窜到树洞里,对着黑羊道士的身体动手动脚,不知道在干什么。
五人见猴子进了树洞,也跟着上前,见到猴子的举动似乎要危及到黑羊道士的安全,赵南想冲上前把猴子赶走,却被陈文理一把拉住:“别急!我看那猴子不像是要咬人吃人,它怕是那道士养的宠物,回来护主的……”
大家怔怔的看着树洞里面。那猴子检查完黑羊的身体,回头看着众人,那眼光凌厉凶狠,又把大家逼退了几步。更让大家目瞪口呆的是,它竟然一只爪子前伸,向下郑重压了两下,做了个“呆着别动!”的手势,同时张开嘴,缓慢做出“别动”的嘴型——
这只妖孽般的猴子,是黑羊请来的救兵么?
第四十四章 谁是骗子
就在做完这些动作之后,那只猴子忽然眼睛闭上,身体软软的倒在黑羊道士脚下,像是晕厥过去。五人看的莫名奇妙,相互看着,谁都说不出什么来,又把目光重新聚焦在黑羊道士和猴子身上,静静的看着,大约过了两分钟,只见黑羊道士眼睛缓缓睁开,眼神如电从众人身上扫过,他伸直了腿,从树洞里爬了出来。
众人惊悚的后退。目前还不能确定这货是人?是猴?是僵尸?
“你们这些胡乱弄的碎娃,差点被你们给害死!”黑羊道士生气的说。
听出这是真人的语气,赵南放心了,他迎上前去,打量着黑羊,好奇的问:“你刚才在练什么功啊?踢你一脚你不醒来,让这猴子摸几下你就醒了,这猴子是你的宠物吗?”
“离我远点!你这倒霉孩子。昨天就不应该给你治病!治好了就来这里烦扰我!”黑羊说着,往林子深处走去,大家反正也迷路了,索性跟着他,跟在他身后五米以外,见他走到旁边的一个隐蔽的坑洞处,从里面捞出来一只竹篓,里面红红绿绿的,都是些野果和草药,他熟练的背起竹篓,向着山的深处走去。“不要再跟着我了!”他头也不回的说。
“别走啊!大师!”陈文理叫道:“我们都迷路了,你要救我们出去呐!”
黑羊接着往前走,不理后面的人。
“大师!我们雇你当导游,五百一个小时,怎么样?”赵南喊。
大师停住了脚步,犹豫片刻,转身后态度也一百八十度的转了过来:“你们也不早说!你看这深山老林的,迷路可不是小事,性命攸关啊,你们——”他眯着眼睛数了一下:“五个人,五条命,五百块钱真是太便宜了呢!”
黑羊几步就走到了众人的后面,带着他们朝来的方向走。路过刚才那株三人粗的大树前,众人回头再次看那个树洞,发现那只猴子正懵懵懂懂的坐在树洞里发呆,像是刚睡醒一样,见来了这么多人,被惊的竖直了身体,它的两只眼睛,恢复成野兽那种原始单纯的眼神,只瞥了人类一眼,就如同被惊飞的鸟儿一样,逃出树洞,窜到树干从中,躲避不见了。
“你的宠物跑了!”青叶说。
“不要紧。这山上猴子多的很,跑了一只还有许多只。”黑羊说。
“你们两个刚才怎么回事?为什么猴子晕过去你就醒来了?难道你们之间有能量传输?”陈文理问。
“它是我的工具。”黑羊说完就不做更多的解释,领着众人在林中穿行,很快就到了他们刚才上来的斜坡上,走下去就是湖边了。他们的别克商务车就停在这里。月然把钱交给了黑羊道士,可这才区区十分钟啊,不够一个小时,赵南就要求黑羊带他们在湖边平坦的沙地上走走,趁机问他一些事情。
“黑羊大师,你昨天给我配的药,包药的纸上有个图案,那是什么意思,是你的商标吗?”赵南问。
“我让你不要给女中医看!你不听。那药现在不管用了。你可以把它扔了!”黑羊气鼓鼓的说。
“怜泥居士和你有什么仇,为什么你不能让她看?”月然问。
黑羊回头看了月然一眼说:“我知道你。你从十二岁就是她的病人,我经常看到你爸带你来看那女骗子,可惜啊,真人就在你们旁边,你们就是看不到!”
“她才不是骗子!我一直吃她的药,都好好的!”
“你又没病,她给你吃的大概是些女人保养的四物汤什么的。收了你们不少钱吧,真个冤大头。”黑羊说。
月然语塞。她是无意之间见过父亲给怜泥厚厚的信封,估计是不少的现金。就昨天给青叶治病配药,她也放了一千元在怜泥的书桌之上。当时怜泥正在配药,看也没看,只对月然说:药费你看着给就行了。现在想想,的确有些……
“我昨天住在她家里,她收了多少钱?”青叶问月然。
“还有这位红头发姑娘,”黑羊看着青叶的脸说:“昨天进庙里晕倒了吧,其实也是没病……”
“那她到底是怎么了?不是失魂症吗?”黄吉急切的问。
“晕眩症的确不是病,而是一种单纯症状……”陈文理还想再解释,被月然拽了下胳膊制止了。
“她一直失心失魂,或者说是魂魄游离不能安守于心中体内,不能与神智合一。昨天她进庙。东羊庙里有神灵,你们也知道的,她有还愿祈福的意念,所以就给她实现了,以后她就是个正常女人,你们懂了吧?”黑羊得意说。大家想起今天早上青叶截然不同,宛若新生的样子,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与怜泥说的不一样啊。
“和那个女骗子说的不一样吧。她是骗你们的。她配的药也不用吃,反正这位姑娘已经神魂合一,病体康泰了。可惜那一千元钱啊。”黑羊仰天长叹,老鼠般细小的眼睛,流露出悲天悯人的情怀。
“你怎么知道是一千元?”月然有些惊讶。
“不会卜卦的道士就不是个好中医。”黑羊捋了捋光秃秃的下巴,想做出仙风道骨的风范,可怎么看都像个江湖骗子。
赵南咳了两下,引起大家的注意:“现在我们重新回到刚开始的问题:道长,你那个图型从哪来的?什么意思?”
黑羊弯腰从沙地上捡起一块椭圆形的石头,在沙地上开始画。他画的很慢,很认真仔细,沙地上渐渐出现了药方上的那个图案。
“在很久很久以前,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有一种文明开启形成,逐渐成熟于周秦两汉,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延伸,到了现在……”黑羊顿挫着语气,加长了腔调,一字一句的缓缓道来,可说到一半,他就停下不说了。
“那是什么?”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问。
“一个小时到了。我该走了。我们合作愉快,后会有期!”说完,黑羊健步如飞,一骑绝尘般离众人而去了。
第四十四章 被离职
当星期一早晨去上班的时候,赵南觉得自己负伤工作,责任心真是杠杠硬的:虽然用过黑羊道士的药,也经过陈文理医院CT的检查,那个血块完全消失,那也算是大病初愈啊,理应多躺几天的。
鹏程公司里表面一切如常,只是销售经理那间好视野好位置的办公室里换了人,朱瑞军意气风发的坐在里面,宽大的皮质转椅上翘着二郎腿,目眺远望无尽的城市景致,暗自得意。赵南进来的时候,两人都没有看到对方的脸,直到赵南习惯的招呼道:“小钢,看啥呢?”朱瑞军才把转过脸来,轻蔑的看着赵南:“这里早就换人了,你以后别乱来打招呼……哦,没有以后了,你去趟行政部办公室,她们找你有事。”说完发出嘲弄的怪笑声,转过椅不理他了。
赵南听出不祥的意味。他没在意,他在意的是王伟钢跑哪里去了?打电话,电话不在服务区内。几个办公室找下来都没见,问了别人都说不知道。难道他离职了?不对啊,这么重要的事情,小刚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他的。
于是他来到行政办公室。发现行政部的女人们看他的眼光很古怪,那种冷淡之中带着怜悯的眼光,像是看着一只待宰的猪猡。赵南心中一沉,他猜出要发生什么事情。果然,行政主管陈晓维拿出一张表格,一只笔递给赵南,说:“赵南,你别怪我们,这全是老李的意思。”
《员工离职申请表格》。赵南拿在手里看着发呆。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没想离职申请啊,公司要炒他鱿鱼?凭什么啊,自己做错什么了。
“赵南啊,由你提出离职申请对你有利,公司会支付你两个月的工资,否则……你当初进公司来是王伟钢做的担保,这本来就不符合我公司录用司机必须是本地人的要求,现在只是恢复了岗位要求,你不要太介意啊……”陈晓维安慰赵南,赵南听到王伟钢的名子,便问:“你们谁知道王伟钢去哪了?”
“他被派去四川重庆了。负责公司在西南地区的销售,昨天夜里坐火车走的,还是我给他订的火车票呢。”余小蜜说。
赵南没心思计较行政人员那点关于自己离职还是公司辞退这种小九九的把戏,开始填表。离职原因:“老子不想干了。”写完嘿嘿一笑,交给了陈晓维,她看到最后,也忍不住笑了:“赵南,你这“老子”两个字,我可以替你用涂改液消掉,就OK了~”
“你开心就好。”赵南苦笑着说。被人一脚踢开的感觉并不好受。
“你们在干嘛呢!”随着一声娇嫩的斥责声,杨莉莉从外面冲了进来,她快步走到陈晓维办公桌前,探身向前把陈晓维手里的表格抢过来,看都不看一眼,就撕成几片,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筒里。
“你跟我走!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杨莉莉拉着赵南往外就走。两人身后传来女人们哧哧的窃笑声。
“好妹子,我是自愿离职的行不行!你放我走吧。!”赵南央求杨莉莉,然并卵,他被拉出公司,拉进电梯,进了地下停车库,杨莉莉点火开车,车子猛的上坡拐弯,惊的赵南急忙系上安全带。
“我就见不得他们歁负你!南哥,我带你去见伯父,我要为你讨个说法!”
车子在拥堵的市区内穿行,赵南能认出这是朝着未央区方向,过了永宁门、钟楼,向西拐向北院门方向。北院门位于鼓楼北侧,唐代属皇城范围,如今的北院门俗称“回民街美食街”,街区内为仿古明清建筑风格,南有鼓楼,北有牌坊,清真大寺、古宅大院镶嵌于鳞次栉比的店铺食肆之间。其中地镶青石、铺悬金匾、老街繁锦、美味飘香,独具古城风貌和盛唐遗风。
杨莉莉不是带赵南来吃美食的,她绕过人多的旅游区,把车开进老街的深处,停在路边,带着赵南沿着只能步行的小巷,七拐八拐,到了一座老式院子门前。朱红色的大门上有古铜的门钉,在古旧青砖的门楼里,安装着现代的可视对讲门铃。
门是自动打开的,院内是典型的明代仿古建筑。站在院子里迎接他们的是老李的司机小刘。三人穿过前院的大堂,看到处处有精美砖雕、木雕、寓意深刻的楹联,后院是花草繁盛的花园,在架设着人工瀑布的太湖石假山一侧,有座簇新的书房,朱红门窗琉璃瓦,整排雕花的窗棂上镶着玻璃,闪闪发光。
进门之后发现这并不是书房,一本书也没。二十平房的屋内,只有一张低矮乌黑的灵壁石茶几,茶几上一套精美的青瓷茶具,茶几周围四个石凳,更远的周围还有几张竹质的椅子。屋内老李正坐在石凳上喝茶,见到三人进来,他右手拿着青瓷茶怀,带着黑色羊皮手套的左手,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坐下。三人不敢坐他旁边,就坐在了竹椅上。
“是我让鹏程公司解雇你的,赵南。”老李放下手里的茶杯,抬头望着赵南说:“这是有原因的,现在我们开诚布公来解决这件事,我给你说明,你给我解释。”
“好的。”赵南同意。
“你涉嫌打探我们公司的商业机密,我怀疑你是商业间谍,所以让你离职。我知道你去了公司在石油大学的化学试验室。那个部门是我故意对公司其他员工隐瞒的,主要就是为了防止商业机密泄露。就连莉莉我都没有让她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南窘迫的脸色发红。没错,这一点他的确心虚,像个贼一样偷看杨莉莉的会计资料表格……
老李看到赵南脸红,手足无措的样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他加重了肃杀的语气,一字一板的说道:
“你还知道些什么?最好老实交待,否则就不仅是离职的事了。”
司机小刘见到老李充满杀气的脸,起身站在赵南身后,他一米八五的个头,军人样有力的身板,随时都会把赵南一拳击晕。现场气氛僵持而沉重,杨莉莉不堪压力,大声说道:“伯伯!赵南他是好人!他不是间谍!”
“是不是由我来审问一下就知道了。”老李说:“莉莉你也仔细看看,你喜欢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角色。”
第四十六章 坦白从宽
赵南想起以前在高速服务区内,王伟钢让自己想办法从会计那里打探公司的内部信息,现在不能把这事招供出来。而且也不能撒谎,在老李这个老江湖面前撒谎就是找死,再说一个谎言需要十个谎言来完善,他没时间织这个网……
老李见到赵南沉思不语,知道他在想对策,催促说:“不要想。只有说实话才不用思考,如果你再犹豫不说话,我就认为你在骗我。”
“我刚来陕西的时候,认识一个朋友,后来她做了我的房东,我就住在她的家里……”赵南尽量放慢语速,这样有时间考虑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必说。
“那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杨莉莉不安的问。
“是个女孩。”赵南回答。杨莉莉听后不满意的啍了一声。
“她叫辛月然。有一次聊天,她让我帮忙解秘父亲的电脑文件,因为她父亲三个月前失踪了,她很想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在她父亲的电脑里看到了许多关于物理的论文,知道了她的父亲的名子叫辛劲松……”
“哦?”老李听得饶兴趣。
“我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帮她找父亲,也没放在心上,这是警察该做的事情。可我记住了这个名子。有一天我送莉莉外出去办事,她的会计报表放在车座上,其中一张刚好掉出来,我去捡的时候……”这个情节是撒谎。那天是他故意打开牛皮档案纸袋,逐一翻看才看到那个名单表格,赵南说到这里很是心虚,不由的向旁边的杨莉莉望去,如果她想起那天她用的是线封的档案袋,不可能有纸张掉出来,此时揭穿他,他就完了。
“哼!”杨莉莉又重重的哼了一声,吓的赵南一哆嗦。“你竟然住在别的女人家里!真是让我失望!王伟钢不是说你住单位宿舍的么,你们这些只会骗人的男人!改天你搬到我家去住,我不收你房租!你们两不是同居吧?”
赵南松了一口气,摇头否定。再看老李,他刚开始脸上的肃杀之气已经消失,嘴角浮现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又开始摆弄他面前的茶具茶水了。
“我去捡的时候,”赵南接着说:“就看到辛劲松的名子。当时我很惊讶,没想到我房东失踪的父亲,竟然也是鹏程公司的员工,可平时也没见过这人来上班啊,于是我就问莉莉,莉莉到了第二天才告诉我,名单上的人可能是公司的股东,其中有两个人,在石油大学的一个地址内上班,我第一考虑是想问下那两人知道不知道辛劲松,第二是因为莉莉和我都很好奇,他们在为公司做什么,纯粹是因为好奇,我们才找过去的,莉莉,你说对吗?”
“对的!我可以做证。是会计告诉我的。我们两个就去看了那两个奇葩,冯峰和石星……他们还捉弄赵南,真是讨厌!就因为那两个货色就开除赵南啊?伯父,你太不应该了……”杨莉莉愤愤不平,不过这话太弱智。老李宠溺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而是把一杯清澈的绿茶放在赵南前面,示意让他坐到茶几前的石凳上喝茶。
“你去王伟钢新开的工厂里看过没有?”老李态度和蔼的问赵南。
赵南刚刚吞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啥?李总你说啥?”
“王伟钢在鲁镇开厂,你去看过没有?”老李重复。
“啊——李总这你都知道了啊?难道,难道你是因为这原因……免他销售经理职位的?”赵南吃惊不小,这老李真是条老狐狸,啊。
“我混到这一步,怎能没这种手段。快回答我的问题。我时间不多。”老李说。
“他开的厂子倒是真没去看过,不过,我们去了东里村一个旧厂,据说以前是个生产民用洗涤剂的小厂……”赵南用试探的语气说,紧张的盯着老李的脸。就要提到人命关天的大事故了。老李会不会否认,会不会气急败坏,把自己拖出去斩了灭口。
老李呵呵一笑:“你们这群崽子,猴精一样。你们查到那个洗涤剂厂子的厂主了吧。没错,是我。那厂子出了事故,死了两个人,其中就有你房东的母亲。至于你房东的父亲——”
关键!核心!迷底!赵南心中大喊,此时就要由主要当事人说出实事真相了!他紧攥的手心冒出细汗,身体不由前倾——终于要知道辛劲松的下落了!
“他是受害人的家属。除了当时给了十五万的抚恤金,还签定了赔偿合约,就是每月支付一笔费用,这个费用数目是经过怎么核算出来的,我忘了,一直支付到他们生命结束。这种赔偿对受害人家属算是非常优厚,所以当时很快就平息了这场事故。还好那个小厂结束后,我一直在赚钱,赚的还不少,能支付起他们,对我来说只是区区小数,不在话下。你现在说他失踪了,是不是就算生命结束,我就可以不支付了呢?”
“李总!我还以为你知道辛劲松的下落!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赵南失望之极,不太相信这个结果。
“我不知道。上次见他已经是十六年前了,长什么样子我也忘了。”老李啜了一口茶水,若有所思的看着赵南,问:“你原来是做什么的,怎么到我的公司里了?”
赵南把自己的经历简单的说了一遍,说到王伟钢领着他到鹏程公司做司机这一天。终于可以不加思考和撒谎了,他说的很轻松快速,与刚才显然不同。
“上海念的大学,还是计算机专业,做司机太屈材了。回鹏程公司做个技术员吧。专门负责计算机程控这块,怎么样。”老李说。
“可我没有一点做工业设计的经验。”赵南诚惶诚恐,他真的怕自己做不来。
“那就从现在开始积累经验,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吧。”老李说着站起身:“我还有别的事情,你们可以回去上班了。”
再场的人都站起来,赵南在心中山呼:谢主龙恩,我主万岁!可嘴上只会呵呵呵的傻笑着,躬身和杨杨莉莉退出书房。在走出院子的途中,杨莉莉粉脸菲红,跟在赵南身后扭捏了好一阵,忽然拽住赵南的衣袖,兴奋且羞怯的问:
“南哥哥,你搬来我家,你的生活都由我照顾了哦——你先告诉我,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床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