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朕要跳大神
这下朱厚照就受不了了,一拍御座噌一下站了起来:“不接!”
他还当着全体朝臣的面,直接开火:“汪浚,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王伯安当你是良友,你却出卖他,御营招纳流民就只有你知道,现在那么多人知道了,你敢说不是你传出去的?”
【叮,肆意妄为,昏庸度+1】
群臣哗然,真有这事啊。
汪浚冷汗涮的一下就出来了,咯噔一声跪了下去,但他还是硬挺起了脊梁抗声:“臣为社稷大义,顾不得私情。”
朱厚照三尸爆跳:“你这是大义吗?你分明是嫉妒!”
皇上已经将公仔画出了肠,王守仁也不敢再迟疑,同样出列跪于陛阶之下,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
朱厚照气得在御阶上踱来踱去,三个来回之后,他又指着汪浚问道:“你手里是什么,当着众臣的面说出来。”
汪浚伏首一拜,又直起身躯回答:“此物乃前礼部尚书崔志端道长进献的日食化解之法,需陛下斋戒罪已,替万民祈福。”
还是个三段击。
这时互相看不惯的焦芳和王鏊也不得不私底下交换了眼神,李东阳称病不出,这等局面必须他们出来收拾。
于是次辅焦芳出列:“陛下,方士之言,不足为信。”
焦芳是信的,但不配合的话估计皇上会让他难过,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王鏊紧跟着:“陛下,日食古已有之,实属常情,万不可下诏罪己。”
朱厚照的人种论给了王鏊信心,他不相信小皇帝没后手。
群臣又哗然,他们抑制不住开小会了。
朱厚照却没有接焦芳和王鏊的好意,他断然摇头:“不,朕知道会日食,还知道会在何时。”
此时阶下的杨源抢先喊了出来:“晦日正午,日食由西至东,历两个时辰,陛下,这是天象示警,请陛下以万民为念,正思己过,幡然悔悟。”
悟尼玛,最该悟的是你们这些榆木疙瘩。
正当他想发作时,猛地意识到漏了些什么,朱厚照耳朵都扇动了,咦,杨源为什么算错了一天?
估计忽略了明年闰正月的影响,朔望月与回归年难以相合,余数很零碎,也许杨源计算时将其舍了,没办法,古代又没有那么严格的小数进位机制。
朱厚照第一次对数学顶礼膜拜,但他并不气馁,正德朝也不是没有数学家,如果王文素在这里的话,绝对会让他们好看!
而且杨源露底了,何不趁这个机会再挖个坑呢?
朱厚照哈哈笑了起来:“宣崔志端,朕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崔志端显然也早有准备,没一会就在一名太监的导引下入了朝。
好家伙,今日特别穿上了绿纹饰金的道服,这是道录司官才能穿的最高品级的道服。
这家伙是来别苗头的,朱厚照很容易就判断了出来,因为崔志端的太常寺丞已经被撸了,他这么穿违制。
可矮蹲蹲的崔志端这么打扮也有喜感,不知从哪里跳出来这么只大青蛙。
朱厚照一下子就放松了紧张的心弦,跳吧,钓青蛙就得让饵料跳弹,坑是现成的,不在乎多埋一只。
依礼,崔志端应该跪下行大礼,可他就只是轻描淡写地做了个道揖便草草收场,分明还端着国师架子,完全不将朱厚照放在眼里。
朱厚照也不打算给他说话,而是直接一句丢过去:“崔道长,听闻你法力高强,能为朕化解日食之危,如此你一定知道日食的具体时间了?”
崔志端哪里知道这些,还不是从杨源那里听来的,于是他来了个很高端的架势,掐指一算便笃定:“回陛下,日食在晦日正午时分。”
朱厚照盯着他呢,发现他根本就没认真掐决,错漏百出,被系统加持了装神弄鬼技能包的朱厚照可不容易忽悠。
那就没跑了,看朕怎么调制你。
解下了腰间长剑,朱厚照嗖一声向王守仁拋了过去:“王伯安,为师今日命你为气宗首席护法,接剑。”
王守仁眼疾手快,一把抄过扔来的天子剑,还三步趋至崔志端身旁。
以他的了解,师尊赐剑,又令他护法,不就是要让他给崔志端点厉害瞧瞧。
朱厚照很满意王守仁的表现,很随意地问崔志端:“道长神算,你帮自己算一算朕的护法是斩你还是不斩你?”
早在王守仁持剑逼过来时,崔志端就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会他还在打摆子呢,但想到太后的交待,他只能强打精神。
故作不在意的高人风范,崔志端竖起了单掌:“无量寿佛,医者不自医,命者不自命,陛下何必免强贫道。”
朱厚照笑了,上下打量着这个道士,虽然装着相,可他哪一点像金沙僧的贫样,人家那是真贫,虽然金沙僧能赚,可他更能花,钱都用来接济流民了。
又比较了俞日明,俞道长至少还能扮出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哪像崔志端,浑身上下洋溢着铜臭味。
此时朱厚照心中一动,这是只肥羊啊,要不宰了补一补日食带来的花销?
好主意!朱厚照也伸出了手,掐起了六壬决。
他却比崔志端认真多了,演戏演全套,将年月日时都掐完了,这才翻手一指崔志端:“孽障,你这潜伏人间的天狗还想逃过朕的法眼吗?”
崔志端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小皇帝今天还真敢宰了自己?
太有可能了!刚才小皇帝掐指盘算的样就比自己内行多了,没准人家是真有法力。
张太后问崔志端时他还不以为意,认为朱厚照只是装神弄鬼,旁人以讹传讹,因为平时他们也是这么玩的,见多了。
可到了真刀真枪上阵,哪怕演技再好心里也虚,再被朱厚照这么一映衬,崔志端的心就彻底地悬了。
听小皇帝说他是气宗的,崔老道就只听说过华山陈抟老祖有传下过这么一支,莫非皇帝学了华山派的本事?
见崔志端不敢出声,朱厚照知道成功诈了对方,便又加了一把劲:“怎么,你不服气?还是不敢认?王守仁!”
“弟子在!”两师徒都是这么干脆,王守仁锵一声就拔出了天子剑,摆了个架势捏了个剑决就准备上。
121、自任大宗师
群臣又哗然,开眼了,啥时候能在朝堂之上看到这么一出精彩大戏。
崔志端是真给跪了,他不敢承认自己是天狗,但也不再扯高气扬。
张太后让他打击朱厚照的威信,没想到崔志端却帮朱厚照镀了一层金身,今日之后,只要朱厚照解决掉日食危机,他法力高强的形象就立住了。
现在这个形象更似模似样,朱厚照开始在奉天殿前踏罡布斗,嘴里念念有词:“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做戏做全套,他最后还剑指朝着崔志端大喝一声:“敕!孽畜,朕已经施法将日食强行挪后一日,以免万民受祸,如果你还想在《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下全身的话,还不从实招来!”
不信都得信,不信会没命。
崔志端是真服了,而且他从朱厚照的咒决里听出来了,这不是道教隐宗太乙天尊一派的咒语么,那个龙战于野说明这一脉有一门法术是皇帝可以学的。
想到后果,崔志端浑身筛糠。
而朱厚照终于图穷匕现:“念在你是天庭仙属,只要你将在民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吐出来,朕会放你一马,再向二郎神求情,你可情愿?”
愿啊,当然愿,退财免死,只要不死,以后还有机会,要是直接被砍了,还留下那些钱,那才是冤大头。
崔志端叩头连连,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只冀希望于皇上说话算话,收了钱就放过他,顶多对外就说已经将附身的天狗驱走了。
还真是专业神棍,崔志端连借口都帮朱厚照想好了。
朱厚照朝太监里的高凤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朝崔志端跑去,自有钱安与高凤一起押着崔志端匆匆而走。
刘瑾其实挺想抢这个活,油水太肥了,可他现在是司礼监掌印首席,没道理也没借口,只能吞一口唾液解解馋了。
而且看样子朱厚照还能将他的心病杨源解决掉,那也算小有斩获。
想通了,刘瑾也压抑住了心中的蠢蠢欲动。
待崔志端被押走后,朱厚照才冲着杨源喊道:“杨监候,朕念在你父安民解悬的功德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以多少天算朔望月?”
这话没错,杨公堤一直泽被杭州到后世呢,就是杨源他爹杨瑄的功德,杨瑄为了修堤死在了任上。
听到这个一般人不知道的名词,杨源的脸已经没了血色,但心中的倔强还是支撑着他,只不过语气已经带着颤音:“回陛下,微臣以恒气法测算,朔望月为二十九日又五分。”
朱厚照点头,此人的学养还是不错的,只不过输给了时代。
不能不教而诛,得让他死得明白,朱厚照揭开了答案:“朕的气宗用的是定气法,将黄道圆盘分成二十四等分,但黄道不是正圆,每一等分之间对应的时日并不相同,或短于十五日,或长于十六日,可凭日冕阴影测出,此二十四气的均数为二十九日又百分之七五。”
当朱厚照说出这段话时,杨源已经瘫倒在地上,他心里一片死灰,完了。
并不是杨源怕死,他都有了死谏的觉悟,他只是为了自己的死不值,也终于明白问题出在了哪。
不用他说,朱厚照就帮他说了出来:“有些人想借日食做文章,莫非以为朕的宝剑不利,斩不得大好头颅吗?”
局势陡然间急转直下,哪怕是亲历这一幕的众大臣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朱厚照说了一些大家都听不懂的话,然后杨源就萎了。
更着急的是汪浚,他本来还以为胜券在握,忽然间天旋地转全颠倒。
崔志端也没有将张太后说出来,因为那样就不是他一个人死,而是他身后的整个师门陪进去殉葬,所以汪浚并不清楚崔志端的底细。
他只知道崔志端愿意配合弹劾,且不要求任何回报,以为这个道长是义士呢,而且崔志端也是朝廷任命过的太常寺丞,还挂了礼部尚书衔,应该靠谱。
想法简单的汪浚没怎么怀疑就跟崔志端勾连上了,现在也被一齐拉沉。
朱厚照早就人肉了崔志端,朱厚照轻轻一推理就明白今天这出的推手到底在何方。
可朱厚照也清楚想靠这些扳倒太后不现实,哪怕证据确凿,到时也会一大半的朝臣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嘉靖还是被请回来当皇帝的,碰上大礼议这个所谓的人伦礼制,支持他的人也寥寥无几,更何况朱厚照想废除太后。
所以也没办法在大朝会上见血。
那就只能将气宗的门户支起来,在人心上夺取更多的助力。
于是朱厚照又唱双簧了:“罗钦顺、王尚絅、王廷相何在?”
三人听闻后快速出列,也不行朝臣之礼,而是跪于陛下,行的是弟子礼。
“你们三人尚未列入气宗门墙,今日朕就以气宗掌门的身份敕你们为气宗当代弟子,你们可愿意?”
三人都答诺,又行了三拜九叩。
然后朱厚照才令道:“罗钦顺,你来告诉满朝的大臣,日食是什么时候。”
罗钦顺这个北方人倒是个亮嗓子,大声诵出,整个奉天殿广场都听得清清楚楚:“正旦日巳时为正食期,从初亏到复圆历时约两个时辰。”
朝臣们又轰动了,都精确到时辰,还有零有整,时长也推算出来了,难道陛下真的有法力?
其实罗钦顺也跟朝臣一样蒙,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算出来的,但还是记住了结果。
可是现在由一个翰林以及国子监司业口中说出来,还是充满了说服力,别人还当气宗已经人才鼎盛了。
果然,朱厚照马上又放了大招:“王尚絅,你说告诉大家,气宗的宗旨是什么?”
王尚絅就憨厚一些,一板一眼地背书:“有教无类,人人适学,勘遍万物,融通其理。说的是气学谁都可以学,但须以穷究万物至理为己任,不达标准不入门墙,不得以气学宗人自居。”
这是抬高门槛,想学吗?不入法眼朕还不认你。
果然,只要敢加价就能热卖,群臣又开始议论纷纷。
【叮,不务正业,昏庸度+1,获得昏君的进击技能包:大威天龙莫可敌。】
122、说话响亮些
最后王廷相也捞着了亮相,他负责展示气宗的第一个实验,不奴力纸桥。
不奴力是杨慎带头四人合力脑补出来的,说的是气力自然在,不以人之意志为转移,只随大道恒常,无法人力奴役。
老天爷,朱厚照也是不小心嘴瓢,说出了伯努利这个词,却不曾想被气学门人给曲解了,变成了力学基本概念。
还真歪打正着,力只基于物质存在。
话说因为这一条,王廷相还跟前七子组合决裂了。
其实不决裂也差不多,先是李梦阳被贬蹿,然后徐祯卿南调,现在王廷相也被挖走了。
剩下的何景明、康海、边贡和王九思也是迟早的事,朱厚照都准备下手了。
但在决裂前还是有一番争论,王廷相所参与的气学,其原版就有朴素唯物主义的成份,又被朱厚照这么一加持,当然就跟传统理学的唯心观念格格不入。
这已经不是在文学层面了,想一想,一个诗社,里面一家伙转去学理科,你说“飞流直下三千尺”,他能马上给你指出单位不准确,这还怎么唱和?
所以被指责歪理邪说之后,王廷相一气扭头就走,从此一入气门深似海,再见王郎是路人。
但王廷相就如鱼得水了,历史上这家伙也去造炮造弩,还发明了兵车,本来就不是个安稳的。
加入了气宗,多了很多奇思妙想,又有了做实验的条件,王廷相的长进也很大。
虽然数学等基础理论差了些,但补回来快,能考上进士的,哪个脑袋不灵光,看用在什么地方。
这一次王廷相展示的东西也经过了改良,可不是什么折纸用嘴吹的纸桥了,他们搞了个大的。
杨慎去找了民间的风筝艺人,弄出了个一丈宽的东东。
也不像桥了,看着更像是一团云雾,只不过是纸竹糊的。
王廷相将实验器具从一个木箱里掏出来,还没组装成形,朝臣们就议论上了,这是腾云驾雾?
看着像,但也只能算蹭云术,连爬都算不上,也不能站个人上去。
但当那个手拉吹风箱鼓动起来,那团纸云雾飘起一米多高还悬在空中时,群臣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呱噪不能。
明明是朝着云团上方吹气啊,它怎么不贴地反倒升起来了呢?
再也没有人怀疑气学了,他们还笃定总有一天气学门人会练成飞升大法。
【叮,混淆视听,昏庸度+1】
气宗气学算是在正德初年的大朝会上创下了名号,一时间趋者如云,哭爹喊娘要加入,拦都拦不住。
唯有杨慎这个气宗大师兄没机会人前显圣,他还不是官员,没资格参与朝会。
当然最后朱厚照也跟众臣做了一个约定:“朕测算出来的日食时刻如果不准,朕自会下诏罪己,但在此这前,必须以它为准,周知天下,不得祭祀,不得聚集,更不得以此为念行不法之事,务必将日食的妨害降至最低。”
至于日期时刻准确的后果,不用朱厚照担心,自然会如了他的意。
其实也不用担心了,如此这般大显神通,朝臣们哪里还不信,不但他们信了,还连带着他们的亲朋戚友笃行。
没招,自古皇帝都是不能修仙的,可当今圣上就修成了,你说气不气?
朱厚照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说话这么好使,真个叫言出法随,顶顶地响。
但也有后遗症,朝会后焦芳就死活想让他的儿子焦黄中拜入气学门下,让朱厚照很为难。
拒吧,怕伤了这条好狗的心,不拒嘛,焦黄中那样的人常常凑到跟前也膈应人。
尤其是朱厚照的三个后妃都不怎么回避他的弟子门人,放只色狗进来,朱厚照睡不安稳啊。
最后还是找到了理由:“焦爱卿,何不让黄中继续科举呢,朕听说黄中的制艺很好,如果能科举出仕的话,无疑会成为朕的一大臂助,至于气学,总有一天它是会远离朝堂的。”
焦芳眼睛骨碌一转,心里有了些底,皇上这是给了录取承诺了对吧?
于是焦芳就满怀欣喜地走了,也在后头造成了些麻烦,因为他将朱厚照的话跟刘瑾等人以及考官都说了,那些人录也不是,不录也不是,最终让焦黄中混成了出名的草包翰林。
这不怨朱厚照,按照历史本来也会这样,朕只是想少点麻烦而已,谁让朕说话响呢。
【叮,科举舞弊,昏庸度+1】
但此事过后朱厚照有思考,为什么明明日食都能测算了,还非得搞出这么大阵仗来呢?
杨源给了答案。
当朱厚照拿到钦天监的那套天文歌决时,他彻底明白了,就是要用这一套来制造神秘感和影响力。
道理并不难懂,既然日食都是可测算的,那它就没有任何的神秘可言,天与皇权相系,天没了神秘感,皇权也就没了威严。
别以为古人就一定是不懂科学,早在周代就已经知道日食必然发生在朔日,战国就知道交食周期,东汉就有了时限概念,至北魏已经能基本准确地测算日食。
只不过统治阶级为了达到目的利用它愚民罢了。
然后问题又来了,既然知道计算日食,那么对黄道运行规律肯定是懂的,还存在什么地心说、天圆地方说吗?
还是朱厚照的做法,让俞日明向他指定的对象装神弄鬼最有效。
而今天过后,所有想在朱厚照面前装神弄鬼的术士都退散了,他们也没那么多脑袋给砍。
杨源死了,死进了天玄卫。
崔志端保住了性命,却成了朱厚照的反面教材,为他塑造了赫赫威名。
他见人就说,不是他不力,皇上的法术更高明,高到没边了,只有这样他才能混下去。
导致不久之后朱厚照发现别人在拜他,这种感觉毛毛的。
但想到以后能省下的麻烦和钱,朱厚照也捏着鼻子忍了,谁让他自任为大宗师呢。
汪浚最惨,没有降罪,什么都没有,可从此就变成了孤家寡人,谁也不跟他往来,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这是皇上御口亲批的无义之人,看面相就是坏蛋啊”。
人汪浚还长得挺俊的,一表人才,却成了坏蛋模板,找谁说理去。
找他的礼教和理学说去!
123、过了个肥年
收获不错,一共从崔志端那榨出了二十多万两的银子,这些可是他的积年老本。
临过年还捞了一笔外财,朱厚照也索性大方了一回,每个心腹之人两千两,连南调的湛若水翰林组和周瑛也没拉下,运河封冻了,他们也没走成。
另外李东阳、焦芳和王鏊那里也赐了些,李东阳收到三千两的赏赐时心里发酸,这是学生的卖身钱。
焦芳则是窃喜,想不到跟皇上混竟然还有外快。
王鏊最是可有可无,他家是真有矿,朱厚照都眼红不已,整天想着开挖呢。
但王师傅心里暖,陛下过年了能想着自己,这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王鏊决心来年好好辅佐自己的弟子成就一番功业。
这又是一个卖自己卖得欢的,要是他知道朱厚照要将他的人脉关系一网打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股鸡血劲。
每个老婆外加王钟英、吴废后、淳安姑婆那都拔到了五千两。
给了钱,朱厚照在心痛之余也不忘吩咐老婆们,让她们给家人写信,千万别去掺和圈占土地,孝宗的外家让他怕了,自己老婆的娘家如果又来这手,说不得朱厚照就得举起刀子。
想过好日子?年后的皇产竞标攒足了力气上,与其去挣那些带血钱,还不如跟着朱厚照吃红利呢,都已经把内幕消息弄到这份上了,还跟不上趟,那就没救了。
只要不缺心眼,安安稳稳的就能过上好日子,这叫新生活。
这是钱宁和钱安拿到钱时的评论,还是跟俞老神仙一起涮火锅时由衷而发:“咱们也别再费神弄钱了,怎么都比不过皇上,这才多久,就能拢下这么大的盘子,关键是还不得罪人,到哪都有好名声。”
钱安不会说话,只顾着涮肉:“俺就知道跟着陛下吃肉吃得舒心。”
俞老神仙一边感叹着碗里的羊肉嫩,一边想起这是在同行身上割下来的,心里既庆幸又杂陈,看来跟对了人太关键,不行,得再给师兄写封信,动作太慢了,别掉了队。
同样在京城,也同样是开火锅,天玄卫这一组就吃出了不知道多少种滋味,里面有对家中的担忧,也有对未知的迷茫,又和了劫后余生的侥幸,同时还有回首的心酸,以及当下的甘甜。
这里面杨源最复杂,他“死”了,名义上他老婆给他送葬回老家,实际上却送到了这座南城外不惹眼的四合大院里。
大院里的人也都像杨源一样奇怪,在都养伤,还都是不良于行的伤,除了文先生这个明显看得出来的武夫外,人人都像是文化人,却又满身冷厉。
最奇怪的是文先生这个武夫竟然也混在了里头,十分突兀。
而且每个人都不愿意多说话,也不以真面目示人。
当然杨源自己也一样,他现在叫柳余,朱厚照赐的,意思是让他多思多想余生。
不过等年夜饭摆上桌时,看到桌上多出来的五封银子,这些看起来没心肝的男人还是陪着杨源的老婆红了眼。
杨源再也不用芦苇裹尸野地埋了,他老婆早就穷怕了,能换一种日子,谁不愿呢。
蒋钦举了杯,破天荒地先敬了杨源的夫人:“来,柳家嫂子忙了一天,咱们吃现成的,以前倒不觉得什么,自从听了陛下的礼教吃人的说法,某现在也体会到了妇人之难,所以这杯酒就先敬柳夫人。”
杨源的老婆给他们做饭做家务呢,都是大老爷们,杀只鸡都弄不好。
朱厚照给他们洗了脑,指出了这些贫谏之士深受礼教残毒。
死过翻生,确实令他们幡然醒悟,所以才有了杨源的老婆能上桌这一幕。
杨源闻声也举杯,语带哽咽:“过奖了,柳某惭愧,现在才知道自己中毒之深,多亏了各位相劝,让柳某过了这个心坎,柳某在此谢过。”
牟斌噗嗤一下笑了,放下酒杯:“我说你们累不累,蒋先生,杨先生,大家都知道谁是谁,就别装了,皇上能将咱们拉一块,肯定也不怕咱们相谈。”
薄彦辉性子非常严谨,摇头:“文先生,心知肚明即可,臣不密则失其身,失身事小,误了事就是罪过,来,柳先生、金先生、文先生、田先生,为咱们意外的相聚干了这杯,候某在这厢有礼了。”
牟斌现在叫文武,蒋钦成了金夕,戴铣易名田先,至说薄彦辉,候川光是也,朱厚照是个命名废,也就那点恶趣味。
戴铣平时不爱说话,就是闷葫芦,只举杯一碰:“干!”
众人喝下这杯温酒,心中也火热了起来。
同样在南城,大禅寺中,流民们有了热饭菜,也开始热热闹闹的就食,烟火热蒸腾其间,将这个佛门圣地闹得不像话。
但金沙僧看到这一幕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才是慈悲。
每家出一个拿手菜,做成了百家宴,虽然没有什么讲究,但有肉,饭管够,油汪汪地看着馋人。
金沙僧和徐经也混在其中,虽然他们依然吃素,可这气味闻着也香。
朱厚照也给金沙僧送来了两万两,美其名曰预付工钱,这些钱都变成了流民的口中食。
终于找到了不违背昏君守则的法子了。
【叮,挥霍无度,昏庸度+1】
明面上的最高待遇当然是太后的一万两,谁让这个“大红包”是张太后变相发的呢,哪怕是做做孝顺的样子,顺带恶心一下张太后,朱厚照都不会落下这份礼节。
礼尚往来嘛,人情不落空,万一明年张太后想不开又给朱厚照发“红包”呢。
靳贵就没那么好运道了,哪怕路再难走,也得上道,奔丧呢。
但朱厚照赐下了一大笔钱,让靳贵这一路上少了许多风尘,至少遇店能歇,到驿敢住,虽然大风雪里赶路,可每天的热水温茶泡腾饭,身上厚厚的鹅毛衣,还是让靳贵一阵阵地窝心。
连带着郑金莲也受益,靳大人每天早请示晚汇报,嘘寒问暖的,郑金莲这辈子都没过过这么富裕的日子。
就是靳家的仆人看在眼里忧在心头,家主人好,随和,就是对偏室太热心,回到乡里该擦出多大的火星子哟。
124、皇帝勤经筵
人人有钱发,当然也没落下崔醉猫和顾哑巴,这俩是投奔朱厚照的人里面最明智的,不闹事不生事,闷声发大财。
他们还给那些后进写了信回来,大谈特谈他们现在有多么潇洒快活,让暂时还没工作安排的徐祯卿等人安了心。
徐祯卿南调是出于健康的考虑,他到京后一直水土不服,咳嗽不断,大抵是肺病,原历史没几年英年早逝,十分可惜。
自从在蔡震和王鏊身上了解到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链,朱厚照就不准备再搞什么官员不在籍任职的表面功夫,要这种马屎表皮光的面子有屁用,官员能人尽其才事尽其职才是王道。
朱厚照准备搞一摊大明的文艺复兴,又拆了前七子,干脆就将徐祯卿丢回南方去。
他准备将唐寅、祝允明、徐祯卿和北边的何景明等人凑起来,弄出个新七子八子什么的。
至于文征明就别搞什么文学了,用王廷相的模板,改行搞建筑挺香的。
这些翰林的情绪稳定,崔铣和顾清从此就被埋怨上了,你们早说啊,早说不就没那么多风波了嘛。
可一想到作死的汪浚,他们又明白,这事还真不能早说,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要辨七年期,不经事,又怎么看穿人呢。
但心里的膈应还是没散,所以堤外损失堤内补,崔铣和顾清这辈子都逃不过醉猫和哑巴的雅号,谁让这是皇上叫出来的呢。
哪怕崔铣因为从事制药看多了看到害怕而彻底戒了酒,也始终没逃过。
而顾清则是因为闷声不吭落下了罪名,即便他本人是个话痨。
顾清能如此守口如瓶还是托刘瑾的福,刘瑾四处网罗人才,正好顾清跟张文冕是同乡,便让张文冕去信招揽。
刘瑾想着顾清都混成这样了,不应该对本公公纳头便拜吗?除了本公公,又有谁能从陛下手上将顾清救出来?
可顾清和黄伟正快活着呢,他们倒也没有将海带种出来,但已经验证出朱厚照说的水温问题,因为天气冷,海带哪怕在浅水也没死。
顾清和黄伟仿佛已经看到那扇功业参天的大门,怎么可能跟刘瑾这个死太监混。
当然黄伟也是死太监,但人家说了,陛下亲许:身残志坚。
因为黄伟除逆勇为,顾清头一回觉得太监也没那么可憎,更何况黄伟来了之后也把后勤打点得无微不至,让顾清窝心得很。
黄公公只要将伺候朱厚照的一成功力拿出来,都够顾清享受的了。
这种情况下,顾清又怎敢多嘴,在事情不明朗前,哪能坏了皇上的好事。
于是这些翰林们到现在才发现,自作多情了,白白同情了顾哑巴这么久,人家正吃汤圆吃得香甜。
恍然大悟,觉得被涮了之余,也能图一乐,毕竟陛下是发了钱的,这个卖身价不低,两千两呢,也不是家家有矿,哪怕陆深家里有个陆家嘴,奈何当前整个松江县都是烂泥滩。
他们高兴了,有一个被漏下的人伤心了,王瓒是既不敢去找汪浚,又没脸去凑那些老朋友的圈子。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大家被罢辍了,他独独留在了翰林院,还充了日讲官,见天能看到皇上。
当然王瓒也不是汪浚那样的人,他可没有没事热闹一下以显示存在感的癖好。
可总归来说那天大家都在李东阳府上,别人都落难了,就他一个岿然不动,实际上还变相升了官,王瓒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他还不知道自己被谁冤枉的呢。
直到年初一这天,朱厚照出奇地命令召开经筵,他刚刚赚了二十年的补课费,可着花。
完成改革后的经筵就只有一正一副两个讲师,另外司礼监派一人,内书堂出一个,再加上朱厚照,这就是新的皇上进学小组。
为什么说王瓒变相升官了,缘由就在于此。
经筵变小了,可你王瓯滨还是见天被陛下翻牌子,这不是简在帝心是什么?
进到暖阁,灯火通明,今天是元日,日食呢,挑灯日战,今后几百年都见不着。
刘瑾也不来凑热闹,京中正忙着宣讲日食,要弹压可能的动乱,所有的人都忙得脚朝天。
也正因为如此,朱厚照才要做出一副勤勉的样,做给别人看。
看,朕都稳如泰山了,你们招啥鸡?
其实是朱厚照有事跟王瓒讲。
主讲官是王瓒,副讲官是湛若水,司礼监由高凤出面,内书堂是佛保,除了王瓒,全是自己人。
现在朱厚照能释疑了,一上来就打了王瓒一个闷棍。
“王思献,你到底跟谁讲过弘治九年一个女子被押送至浣衣局的事。”
虽然有灯,但王瓒觉得暗无天日。
他忙伏身拜下:“皇上,此事一直藏在臣心中,从未与他人闻。”
不由得王瓒不吃惊,天地良心,他是真没跟人讲过啊!
王瓒不由得暗忖,看来皇上通仙法有神术的传言是真的,不然怎么会他心通呢。
被朱厚照雪藏了许久的黑白小人终于露头了。
白:照理说,既然《万历野获编》和《治世余闻》都有记载王瓒其事,那就一定是他亲口说出来的。
黑:我们这样来,沈德符是后人,差了近百年,长辈所传,应该从陈洪谟着手。
白:破案了,就是汪浚那个大嘴巴,这些人里面汪浚活得最久,在大礼议之后任礼部尚书,自我标榜的道德先生,有骨头扔过来还是会摇尾巴。
黑:他当了毛澄、罗钦顺都不愿当的礼部尚书,又带头反对立兴献帝为皇考,也不是自己辞职,是被罢官,又当又立的典范。
白:而且汪浚跟陈洪谟都是江西人,家里是世交,沈德符的祖父沈启原是藏书家,收罗了陈家的藏书,里面或有笔记。
抽丝剥茧,朱厚照大大地松了口气,他想要水泥,又怕王瓒是个大嘴巴,一直下不定决心。
可以推理,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瓒跟汪浚说了此事,导致泄密,现在汪浚已经被整治,那这个风险就小了,只要以后不让王瓒再跟汪浚产生交集,那就不怕。
但朱厚照还是着了道,世上哪来不透风的墙,他忽略了那两个内待。
125、咱们制息壤
既然已经提到了,自然要问清楚,朱厚照也不怕在这个小圈子里泄密,有共同的密秘才能一起任事,属于四大铁里面的一起分过脏嘛。
于是他吩咐王瓒:“将事情详细讲来!”
王瓒急忙应“是”,回忆了一下才道出:“弘治九年,那时臣刚刚入翰林院,还在馆中观摩,那日正好也是经筵,臣就被前辈带来了暖阁,当时臣没有资格旁听,便在殿外候着,记得是从左顺门出来,两名内侍用红毡包裹着一个女子全身,只露着双脚行走。”
王瓒的眼神变虚,看来是沉了进去:“臣一时心中好奇,便借出恭远远尾随,发现她被押送至浣衣局,浣衣局中人竟然列在门前迎接,态度异常恭敬。”
跟王钟英所说对上了,弘治九年也是第一次郑旺妖言案爆发的时候。
王瓒的补充也证实了这点:“这件事发生不久,就传出郑旺等人送到西曹问罪。”
已经将来龙去脉验证清楚,朱厚照也不忘强调:“以后不能与人说起此事,最好忘掉,朕不担心别的,朕担心会给王卿带来杀身之祸,或许有人想借此事做文章。”
朱厚照不好意思指明道姓,但想来汪浚也不可能再与王瓒亲厚。
王瓒自然是没口子应承,皇上说的不是威胁,反而是为他着想,稍一分析就能明白。
那就剩下正事了。
朱厚照将那些经书推开,独独留下《尚书》:“王卿,今日朕想跟你论一论这《尚书》中所载的息壤。”
王瓒脸上浮出浅笑,陛下也是少年心性,怎么将《尚书》里面的东西当真了呢,都是些上古神话传说。
但朱厚照很认真,他翻到大禹治水那一节:“王卿是不是以为朕误信了,不是这样的,朕仔细想过,大禹治水,如果没有息壤的话是真不成,三合土不耐水谁都知道,没有一种快速凝结不怕水的硬土,真没有办法建堤防洪。”
王瓒也严肃了起来,这是学术:“陛下,可若是真有息壤,为何没有流传下来,当世亦不可见,而且以前的河堤也没有稳固千年。”
朱厚照早有准备:“时间太久了,经不住冲刷,水滴石穿,况功效不耐久的息壤,朕也是从王卿编写的《温州府志》中所载蜃灰想到的,河堤中常见贝壳土,或许息壤便是蜃灰所拌之土,能遇水快凝。”
这就让王瓒深思了,蜃灰是他自己记述的,当然有印象,简单回想一下,王瓒便眼中放光。
他还朝朱厚照行了个大揖:“陛下圣明,微臣也想到了其中可能,蜃灰不耐久,易过性,或者数十年之后就变成了普通的泥土,而河堤之中确实含有大量的贝壳土,是内陆不可多见的海贝,与蜃灰烧制不精之物极其相似。”
有共识就好办,朱厚照也热切起来:“王卿,朕欲改良蜃灰,让其变得更耐久,硬度和韧性更高,如此息壤,功利千秋。”
不能圣明啊,只谈功利。
王瓒却没有朱厚照乐观,很谨慎:“陛下,并不容易,似常见的三合土,以石灰、黏土、细砂拌和而成,再经过夯打,亦可称得上固若金汤,可还是耐不住年岁摧折。”
原来这家伙还真研究过啊,那就好办了,朱厚照再问:“蜃灰呢?”
王瓒还是摇头:“臣亦曾寄望于蜃灰,但也只是比三合土稍耐时日,始终不得长远,在臣的家乡温州,不少民居都是用蜃灰砌成,经年累月,亦会松动腐化,臣想这或许就是古河堤变成泥范的缘故吧。”
说到点子上了,朱厚照伸出手掌,开始扳手指头:“其实王卿已经快找到根源了,蜃灰是因为烧制的贝壳不纯,烧制蜃灰多为海贝,其中含有大量的盐,王卿试想,三合土中起黏合作用的是石灰,其性质是不是与蜃灰相似?”
王瓒快被点透了,但还差着一层窗户纸,他自言自语起来:“不纯?可石灰很纯啊,为什么三合土不够硬结得也不快呢?”
朱厚照懂啊,脑袋里塞满了书,蜃灰就是初等的碳酸钙水泥,它与三合土不同之处在于烧制的温度不一样,而且三合土没有将黏土加入培烧。
他点了出来:“王卿,你有没有想过,将三合土用蜃灰的窑口以及工艺来烧制?”
王瓒浑身一颤,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少了黏土……黏土是陶瓷的主料……陶瓷更硬……却无法变成粉末凝结……三合土凝结是因为石灰……黏土加石灰……炉口更热……蜃灰在烧制时泼水风化……三合土是冷石灰泼水热发……啊……”
王瓒打起了摆子,也终于恢复正常了,冲口而出:“陛下,如果将黏土与石灰石磨成粉一起烧制,用烧蜃灰的炉温,所得之物再加水混合砂浆,会快速凝结,还会有陶瓷的硬度,这是……这是……这就是息壤!”
朱厚照油然点头:“不仅是息壤,还是更耐久也更坚硬的息壤。”
王瓒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他离席拜伏于地:“臣替天下万民谢吾皇,吾皇开此百代盛举,必将功耀三皇,比肩人祖。”
不能不激动,王瓒一想到十倍速地修大堤、建城墙、起楼房,他就仿佛能看到一个万世未有的王朝在大明的土地上拔地而起、延伸铺展、绵绵不尽,这是何等的皇皇伟业。
但朱厚照却摇头了,还摆手了,让王瓒以为自己的想法出了岔子,差一点魂飞魄散。
但朱厚照说的话也确实让他魂魄飞升了:“不,这不是朕的功业,这是朕与卿共同的功业,没有王卿总结蜃灰的制法,朕也想不到息壤的道理,所以王卿愿与朕携手,共创这利泽万世之法吗?”
王瓒愣住了,什么反应也没有,两行热泪从他的眼角垂下,滴答滴答地摔在地上。
他还带动了湛若水、高凤和佛保,三人也一同见证了今日的壮举,正德陛下的智慧再一次闪耀,让他们的眼睛都被刺得酸涩,怪难受的。
王瓒则再一次拜倒:“臣粉身碎骨,在所不辞,昔日于少保以石灰自励,臣愿化身息壤,水高一分,臣扬一寸,血肉磐石,为陛下作万世堤。”
126、人来人又往
王瓒哪里是什么水泥坯,他就是块狗头金,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特意让佛保和钱安送魂不守舍的王瓒和湛若水回去,朱厚照怕他们不心在大街上被人冲撞。
湛若水还好,高大威猛,王瓒就是个文弱书生,以后撞电线杆的就是这类人,万一碰上了亡命奔逃之辈,啪,朱厚照的大金块就碎了。
日食,到处乱哄哄,没有高音喇叭,只能口口相传,作用就那样。
朱厚照从流民口中听到了一个版本:“皇上施法把天狗给拘了,所以不用大家驱天狗,但天昏地暗,必有妖孽,大家还是藏好,千万别乱跑!”
到底是安抚还是吓唬?这么搞不出事就有鬼了。
可也没招,没有足够多听话且能干的人,就只能生受这些牛鬼蛇神。
总算是王琼和王守仁立了功,短短半月多,神机营里的流民新兵派上了大用场,仅仅是背下顺口溜训练大纲,就让这些泥腿子脱胎换骨。
至少他们可以一字不落地把吴落雁写的日食歌背下来学给别人听。
将他们撒出去,那数万流民总算安抚住了。
剩下的都是坐地户,就算出点乱子,为祸也有限。
这也让朱厚照坚定决心改变兵源、谋求新的基本盘。
跟着朱元璋和朱棣打天下的底子,就像是那三合土,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腐化疏松。
在如此松动的地基上盖楼,是立不稳也顶不住的。
要么换一个地方另起炉灶,等待下一个楼起楼塌的轮回。
最根本的办法是改变造楼的工艺,换一种新材料,上一套新办法,如此才能建出一栋坚固的摩天大楼。
正当朱厚照思索这次日食和整军的后续影响出神时,他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和跪伏时膝盖敲击地板的声音。
然后高凤尖细刺耳的嗓音在朱厚照耳边响起,这是又怎么了?
高凤的声线压得很低:“皇爷爷,奴婢请求皇爷爷给个恩典,让奴婢像黄伟那样出镇一方皇产。”
朱厚照有些意外,抖了抖眉:“怎么?黄伟给你传讯了?”
高凤摇头:“那倒没有。”
那就好,朱厚照吩咐过黄伟不得外传,如果黄伟不可靠了,会白废不少功夫。
可高凤这是要闹哪样?
“奴婢只是羡慕黄伟出去了天高海阔,前时皇上救出了奴婢的侄儿,虽然没有落下什么把柄,但有心人是不难猜到的,奴婢在宫里就不好待了。”
“怎么?那边有动静?”
“等到有动静就晚了,皇爷爷,今天日食,暗无天日,奴婢斗胆说一些不见天的话,奴婢不走,始终是个隐患,那人……”
说到此处,高凤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可以想见张太后给他的压力有多大,说起就胆寒。
但高凤忍住了,八虎里面高凤是年纪最大的,自有一番老辣,也许他觉得眼前是最好的机会了,决不能错过。
所以他又续上了:“那人定不会善罢干休,说不得什么时候又会想起奴婢来,到时奴婢就难做人了。”
“所以你想把自己从漩涡里摘出去对不对?”
“奴婢罪该万死,但奴婢身板小,泰山压顶,扛不住,即便奴婢对皇上无二心,也拧不住山崩海啸。”
“你倒是知机,说说吧,有什么打算?”
“奴婢也是听了王待讲与皇上的对策,觉得奴婢能在此事使上力,求皇上让奴婢去为王待讲打理窑口。”
不错,竞然想到了窑口,心明眼亮啊。
“可开窑口可是个脏活累活,还不好管,人也多。”
“奴婢不怕,而且正好,这样一来皇上找个借口把奴婢发落了,看在有心人眼里也不生疑,从此奴婢也就成了无用之人,倒是可以死心帮皇上打理产业。”
朱厚照沉吟了一下,发现水泥产业确实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管理,因为这东西门槛低,很容易泄密。
但它又太重要了,可以说是军国利器,至少在取得优势之前,朱厚照不希望水泥落在别人眼中。
似乎是为了加强朱厚照的信心,高凤又学着那些文人来了个对策。
“皇爷爷不用担心,老奴管了内用监快十年,与砖瓦泥灰打过许多交道,也南下苏州经略过金砖窑,所以老奴并不是生手。”
想不到高凤竟然有这样的经历,看来这还是个太监里的实业家,耽误了。
不止,高凤还有更多见地:“砖灰窑多需劳力,皇上不妨在流民中招募,这些人好管,吃苦耐劳,给一个饭碗会感恩戴德。”
“可人一多了就惹眼了。”
“无妨,开春后流民也需安置,可以山陵需石灰为由新开窑口,这种地方又脏又刺鼻,没人会上心,奴婢盘算过了,息壤与石灰窑在外头看是一样的,连材料都相同,可于房山铺展,那里还有上好的黏土。”
“你倒是想得挺细,好,准了,朕许你五分收息,跟黄伟一般模样。”
高凤又颤了一下,却仍然没起身,谢恩之后还伏着不动:“请皇爷爷再派一领军之人督视,窑口工人多,没有军汉压不住。”
这就是个借口,是主动将自己送入套索中输诚。
高凤这家伙有那么好说话?他后来跟将领矛盾大得很,牟斌就差点跟高凤吵到打起来,高凤硬压着牟斌改口供,牟斌不干,高凤还去刘瑾那搬是非,又唆使谷大用和丘聚整牟斌,牟斌被一撸到底。
朱厚照想到这些心中一动,牟斌现在闲着啊,高凤又不认识他,换个身份去监视高凤,好像也不错,冤家缠斗,自己就放心了。
想定朱厚照点头:“朕会酌情选派,不会让你难受。”
才怪!
高凤更怪:“谢皇爷爷恩典,其实奴婢知道是自家贪婪了,皇上等于是送了老奴百万家资养老,所以奴婢斗胆再向皇上举荐一人为皇上分忧,不如此不足平伏奴婢的歉疚。”
朱厚照咧嘴乐了,嘿,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把讨人情当作还人情的,这得多自信啊。
这句话换个说法就是我看得起你是给你面子。
于是他玩味着问道:“是哪个不世出的大才呀?”
127、谁没有当年
高凤竟然很不给面子地苦笑了:“老奴所荐之人是老奴的义弟,甘肃巡抚毕享。”
朱厚照皱起了川字眉,他正在史书里翻找起毕享,被烤糊脑仁。
毕享这人很奇怪,他在刘瑾败亡后被罢官的几十个人里面,可他跟刘瑾又起过正面冲突。
而且这人行踪太可疑了,有说是山东新城县人,有说是江西新城县人,也有说是湖北孝昌县毕家村人。
应该是山东新城人,毕享祖父从山东迁洛阳,毕享死于追杀,家中有五十多口没于河南山东交界黄河边,后裔改姓刘,散落至江西,又填湖广至孝昌,毕刘祠堂都有祭祀,他的墓还在洛阳。
看资料这人是好官啊,当两淮巡盐使整改盐政,增产了五十万引,还得罪了宫中权监。巡抚松江还在金山卫修过海塘,这是明代最大规横的修造,松江因此解决溃泛。当浙江布政使救灾被人告,经得起两次盘查。在甘肃当巡抚,将兵营移出城,逼将领练兵反击,帮助百姓屯垦。做工部尚书还停了营役。
可这人被列入了阉党,莫不是因为高凤?
这些都没有消解朱厚照心中的疑惑,太监不能勾结外官,高凤竟然做得那么隐蔽,连史书都能瞒过去,莫非他是隐身大佬?
想到这点,朱厚照看高凤的眼神都变了,不由自主地向旁边挪开了几步。
高凤却只能苦笑,语出惊人:“陛下莫慌,老奴什么样陛下很清楚,老奴心中藏着这点事,其实是因为大哥,要不是大哥,老奴也不会将这件事瞒下来。”
“大哥?谁?是毕享吗?”
高凤摇头,霎时老泪纵横。
“老奴与何文鼎、毕享三人结义,何文鼎最大,老奴次之,毕享最小。”
朱厚照又噔噔噔退了三步,不是怕高凤暴起发难,而是心潮难抑。
“何文鼎,就是要锤击张家兄弟的何文鼎?等等,朕有点乱。”
高凤终于将心中的凄苦说了出来,伏在地上不断地颤抖。
等了一会,整理好了心绪,高凤才道出详情。
“老奴说是顺天府涿州人,实则流民,当时在京城与大哥三弟相遇,其时大哥刚刚高中举人,进京赶考,遇上了老奴与三弟,接济了我等二人,其后老奴就进宫谋了个出身,三弟则随其祖去了洛阳。”
这么说朱厚照和幕友们就理出了点头绪。
何文鼎是半道入宫,先考上了举人,却一直不中进士,一狠心就练了神功。
也就是说何文鼎在宫中有接引人,现在看来无疑就是高凤。
朱厚照也向高凤询证了:“何文鼎入宫是因为你?”
“都是老奴害了大哥啊……”高凤又伏了下去,还拼命地拍打地板。
等高凤过了这一阵呜咽劲,他才又接上了刚才那段,“老奴明知大哥性子烈,眼里揉不得沙子,老奴当年就不该帮他进宫的,其实张氏兄弟进宫时是老奴当值,大哥是代老奴受过。”
朱厚照也扯清楚了头绪:“所以你才隐瞒了这一段?”
高凤更加凄苦:“老奴害怕,害怕三弟也因此受害,老奴只能在暗中帮三弟,不敢对人言。”
朱厚照又开始推理了。
不会毕享得罪的权监就是高凤吧?卧槽,自己人告自己人?
就像于喜一样啊,有些清官还要被告了才脱颖而出,经得起查呀,不然都没人注意到他。
那高凤也算是用心良苦了,难怪,高凤前期的事迹一点都不像八虎的样,怎么后来就掉了个个,原来是受了何文鼎之死的刺激。
阔怕,此人的心机太深了,如果他不说出来,没有人能知道。
现在朱厚照知道了,也明白了高凤的用意,毕享绝对是个正直的值得信任的人,而且高凤也将自己的把柄交了出来,如此就能保证二人的忠诚,因为高凤和毕享连成了一体。
毕享的履历太全了,在吏部从主事当到郎中,下过地方当知府,关键是他当过两淮盐运使,正是朱厚照盐改最缺的实干官僚。
另外他在浙江赈灾,在松江修海塘,还去过西北,陕西、甘肃都有政绩,又是一个对工程建设精通的人才,甚至可以说朱厚照的夹袋里一个这样的人都没有。
再加上他与高凤的这层关系,投过来就能重用,也不怕他被人策反了去。
但朱厚照还要解决心中的一个疑惑:“高伴伴,你原先是想把毕享举荐给刘瑾的吧?”
高凤再叩首:“三弟的性子都照着大哥学,如果没有人罩着他的话一定会闯祸,大哥死后,老奴惶惶不可终日,便只能自污与刘瑾等人结伴自保,如果不是见到了皇上振作,又赈济流民的话,老奴确实是想将三弟托付与刘瑾的。”
想不到一时心软赈济流民还有这个效果,不过想来也是,高凤和毕享都当过流民,自然知道其中苦楚。
朱厚照猛然醒悟,亲手将高凤搀扶起来:“高伴伴,朕记得小时候朕刚起蒙时都是你陪朕读书,可后来你就不来了。”
高凤的眼神一黯:“大哥告诉老奴与三弟,一定要读书识字才能出头,老奴进了宫就想尽了一切办法进内书堂,再加上大哥教过老奴识字,所以才略通文务。”
然后他的眼神又变成了阴鹜:“后来张太后就不许老奴陪皇上读书了,那时老奴刚刚亲见大哥被杖死,每日里关起门来偷偷悔恨,什么事都顾不上。”
朱厚照闻言心里一紧:“太后知道你跟何文鼎的关系吗?”
高凤摇头:“知道老奴与大哥相善的,就只有当时的内官监太监,他早就故去了。”
这么说张太后竟然放了个定时炸弹在身边,怪不得朱厚照稍一使力,高凤就投了过来,想必他看到张太后吃瘪心中一定很快慰。
可这时高凤忽然又跪了:“皇爷爷,其实太后一开始是让老奴去处理郑老官人的事,老奴下不来手,这才让给了刘瑾,刘瑾也是凭此在先皇那里邀到了宠,老奴有罪。”
128、头号大奸商
怪不得高凤敢将毕享托给刘瑾呢,原来他手里也有刘瑾的把柄,刘瑾偷偷将郑旺藏下,高凤留了证据。
这也解释了毕享敢跟刘瑾起冲突,刘瑾却不能拿他如何,毕享握着刘瑾的短。
而正德四年之后,高凤病重去职,刘瑾又倒了,毕享身为工部尚书,罢营役搞食盐增产,别人怕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将他弄进阉党,在其罢官后击杀也就正常了。
朱厚照下定决心,要重用毕享,此人是个敢干事还不怕得罪人的奇才。
但毕享不能马上见,一来他本身已经是甘肃巡抚了,回京是述职调用,照着正常的渠道来就好。
只要对焦芳稍加影响,就不愁毕享到不了朱厚照想安排的位置,这样还能掩人耳目。
反而是马上与毕享亲近落了下成,都被人看在了眼里,也会记在心上。
朱厚照可不愿像张太后一样,用人的时候往死里用,抛弃的时候又毫不念,这样搞法,可没人愿意死心塌地。
不过现在朱厚照倒是明白了为什么张太后会将八虎当弃子,这些人本来就不是她的真正心腹,只是一些受控的工具人,一旦不受控,毁了便是。
高凤也是因此闻到了味,先行出手。
刘瑾怕也是因此而跳反,你要牺牲掉我,我就扳倒你。
看来在宫里还是得小心,张太后的心腹还没有真正露面呢,想来萧敬也只是她摆在明面上的靶子吧。
想起这些对手老谋深算的奸样,朱厚照又一阵恶寒。
朱厚照最近觉得自己很分裂,一方面大量地吸收史书里的权谋心计,又整天与一堆老阴阳人算计来算计去,仿佛自己的心理年龄已经被人为地翻倍。
可另一方面他又保持着赤子之心,整日价与三美一同玩乐,好像过了这个年不但没长大,反而又小一岁。
这种苦恼是双重的,不想长大,却又被迫成熟。
或许这就是刘瑾能利用他的心态来达成其目的的原因。
收回思绪,眼下得先解决高凤的问题。
朱厚照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澄澈,与高凤对视:“高伴伴,事不宜迟,朕今天就要罢辍你,正好趁着今天日食,朕可以用心情不好来掩饰,就是高伴伴要受点委屈了。”
高凤眼里留露出不舍,毕竟眼前人是他从小带大的,不可能没有感情,但他还是狠下了心肠,用力地“哎”了一声。
也没忘记安抚高凤:“放心,毕享那里朕会找个机会跟他谈,就像今天与王瓒那样,高伴伴即便离开了,还是给朕留了个大才,朕一定会记在心里。”
说完朱厚照恭恭谨谨地向高凤行了个揖礼,这一刻高凤不再是一个奴才,而是一个曾经背了朱厚照数年的老人。
高凤想推却,却忍住了,然后也认认真真地三拜,这才起身,失魂落魄地踉跄而去。
按照历史,朱厚照会让内待用御辇抬着高凤回去,赐给他无以伦比的殊荣。
但这一次就只能让人看到高凤凄风苦雨的样。
刘瑾的鼻子很灵,到了傍晚他就知道了高凤的事,也出现在了朱厚照面前。
“皇爷爷,高凤那老货也是不知趣,老了老了还要惹皇上不高兴,罢辍了也好,让他回去养老吧,省得哪天糊涂了,犯下大错。”
朱厚照知道刘瑾在试探,所以他并没有恚怒,而是流露出不舍:“朕生过气之后也后悔,朕记得小时就只有你们陪着朕玩,哪怕读经读错了被打手,也是高伴伴帮朕揉的。”
刘瑾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是往日里的那个小皇帝,念旧,长情。
于是他又进一步试探:“那要不奴才走一趟,多给老高一些赏赐?”
朱厚照摇头:“不行,眼下日食,人心惶惶,朕不能低头,低头了头上的皇冠会掉地上的,还是迟些日子吧。”
刘瑾彻底放心了,过些日子皇上就会把高凤给忘了。
别看八虎一起拼杀了出来,但刘瑾最忌惮的就是这些“自己人”。
他们能凑在一起,每人个都握有其他人把柄,这是一个很纯粹的利益体,会因为利益合,也会因为利益散,关键看价码。
现在皇上主动疏离高凤,刘瑾也不用担心高凤拿着把柄要胁。
这样就好,大家好聚好散,相安无事,是高凤自己得罪了皇上,可怪不到他刘瑾头上。
所以刘瑾决定加把力,尽快让朱厚照走出郁闷和忧伤,顺带忘了高凤。
他堆起了一个笑脸:“皇上,上元节万达街就要开坊了,您可从来没去看过呢,要不找个时间,您帮奴才掌掌局?”
朱厚照猛地来了精神,又颓废了回去,摆了摆手:“明天吧,今天不能出宫,明天初二开年,出门正合宜。”
刘瑾笑出了一朵菊花,让朱厚照恶心不已,但还是尽量地敷衍:“刘伴伴,你也忙了一天了,不用管朕,待会儿皇后和德妃、贤妃就会过来用膳了,你也回吧,大过年的,总不能让家里冷冷清清。”
刘瑾不想走,但想到过犹不及,万一惹恼了心情不好的皇上,不划算。
于是他也行礼告退,家里正有一堆礼单等着清理呢,张文冕正在忙,想到那一堆礼单,刘瑾又不困了,这个年,好肥啊!
卖的是小皇帝的官,挣的是自己的钱,这钱来得,洪水都没它猛。
【叮,卖官鬻爵,昏庸度+1】
刘瑾做下的事,算到朱厚照头上,没毛病。
光光是年礼,刘瑾就收到了二百多万两,这还不算那些干进奉献的,原来以为要许多年实现的目标,几个月就满当了,已经变成了小目标。
后来欧洲有好事者将刘瑾列为正德年间的世界首富,虽然很滑稽,却也不无道理,以这样的敛财速度,不成世界首富才不正常。
所以说刘瑾才是个不世出的大奸商呢,做的是无本买卖,赚的是天下银钱。
做亏了一单的前奸商张太后,今天很郁闷,慈宁宫又一被撒满了银元宝。
上一次送来的五千金体积太小,哪有这一次的一万两白银经砸,张太后砸到手都抽筋了,才将将扔完。
不解气,张太后还朝宫人大吼:“去国公府,让那两个混球滚进宫来见哀家。”
129、亏本也干了
张氏兄弟也不可能大年初一进宫,再说他们也进不来,御直班全让朱厚照给换了,现在控制在张永手里,张永可不敢开门放张氏兄弟。
所以张太后只能郁闷了一晚上,连三个儿媳妇来请安拜年时都挤不出笑容来。
真正让张太后郁闷的事还不是那一万两银子,而是高凤被遣出宫的理由。
朱厚照以高凤插手皇产招标一事将高凤踢走了,一点面子都没给张太后留。
除了刘瑾盯着皇产,张氏兄弟也不落后,别看他们在长芦盐场那里马上要有个天大的好收成,可貔貅是喂不饱的。
朱厚照已经兑现了承诺,在年前给张氏兄弟封了国公,虽然这事办得挺恶心,但为了拖住后党,朱厚照还是干了。
因为大朝会上的风波,就没有一个朝臣敢跳出来反对,搁往日,又一场叩阙就来了,可这一回群臣乖得不像话。
李东阳仍在养病,焦芳和王鏊全听朱厚照招呼,没了主心骨,朝臣们也闹不起来。
再加上朱厚照的声望正如日中天,也不对,如日中天的话就黑了,日食呢。
反正没人敢正面落皇上的面子。
甜头有了肯定是越吃越想吃,怎么都吃不够的,张氏兄弟当上了国公,当然会得寸进尺。
他们托到了高凤那里,直接以太后的名义让高凤从招标的皇产里割出一块来给他们。
高凤也是从中看到了危机,再加上水泥的诱惑,一把豁了出去,破了局。
他从这局中跳了出去,张太后就烦了。
刚刚被这个名义上的儿子恶心了一回,张氏兄弟又来恶心她,不帮吧,以张太后伏弟成魔的强迫症,估计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
可要帮嘛,她就得跟朱厚照软声求,这对张太后来说就是用刀子刮她的面皮,能不郁闷就见鬼了。
但这事不能不办,最后想来想去没办法,张太后抓着三个水灵灵的便宜儿媳下手。
真是恶婆婆啊,这样的事也干得出来。
所以初二一大早,夏雨荷、沈沉鱼和吴落雁又齐刷刷地将刚刚到手的体己钱原封不动的还回来了,这是要闹分手?
还挺长情的,夏雨荷有些扭捏:“照哥,臣妾处也并不缺花用,前时还有不少银钱剩下,这些钱照哥还是拿来补贴宫中的用度吧。”
诶呦,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像是同情朕对吧?
可朕真的有这么可怜吗?昨晚还好好的,怎么回去睡一觉就变成这样了呢,难道是因为朕没有睡服她?
还没等朱厚照反应过来,第二个会计师版的情话又来了:“臣妾核算了一下,如果将皇产的收息割出一块,又没有别的进项的话,按照照哥的花销,今年在内承运库解押前还缺大约三万两,臣妾这五千两还是还给照哥吧,总不成明明知道账上有窟窿,臣妾还拼了命地买烟花水粉,那臣妾成什么人了。”
这个管家婆有点小可爱,朱厚照都想扑上去狠狠地亲一口,如果后世老爹能有这个待遇的话,估计他老人家会原地起跳转三圈。
最后是彪悍版的:“照哥,练兵的钱不能少,照哥又不能从兵部划拔,臣妾这点钱拿来给神机营买肉吃。”
朱厚照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今天变帅了?怎么老婆们都变着法地倒贴呢?
一定有原因,朱厚照认真地盯着三美,一直盯到她们脸变红,眼睛水汪汪,最后还是吴大妞最先败退,捂脸逃窜,但也在那窈窕的背影后留下了答案。
“哎啊人家不来了,照哥欺负人,太后昨晚说想把皇产割些给两位国舅爷。”
夏雨荷的眼神有些虚,不断地向沈沉鱼求救,沈少女管家,心狠手辣:“雨荷姐答应的,你跟照哥说吧。”
说完沈沉鱼也倏地摆尾游走了,滑不留手。
夏雨荷也想撤退的,但荷花它不长脚,只能随风摇曳,被朱厚照一把就擒住了五只尖尖角。
真不是故意耍流氓,本来就是流氓,不用耍。
就在大灰狼快要变身时,夏雨荷终于兜不住了,趴到朱厚照胸前就嘤嘤嘤起来。
还有这个待遇?
雨后清荷,脆嫩惹怜:“太后说臣妾要守妇道,不能看着皇上愁眉苦脸,自己却逍遥快活,所以臣妾就想着帮帮照哥,让沉鱼和落雁一起跟臣妾凑个份子。”
好吧,看在这背脊揉起来如此顺滑的份上,朕生受了。
朱厚照一面拼命地观想金沙僧,一面在心里不断地阿弥陀佛。
有效,真能克制住,压制了血脉中的大灰狼基因。
然后他的心中就升起了无名业火,竟然把主意打到朕的女票这里来,太过分了。
但他还得先做好安抚,刮了刮夏雨荷的鼻梁:“傻瓜,谁告诉你割了皇产就没钱的?不但有钱,还会多上十倍,所以这钱你们放心花,不够朕这里还有。”
朱厚照终于理解到老爹咬着牙摸钱包时的心情,这是多少部大米手机啊,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好不容易安抚住美少女们,让她们的脸上又绽放花一样的笑容,朱厚照整个人被掏空,朕浇灌这些花朵容易嘛。
【叮,烽火戏诸候,昏庸底+1】
那就得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中午的时候,寿国公和昌国公被召进了宫,没备午饭,就摆上了一碟腌咸蛋,个头挺大,吴废后出品。
挺咸的,张氏兄弟喝了好几杯茶才将齁劲压下去。
可他们还哭穷:“陛下,咱们兄弟家里是真不够花销啊,钱全部用来周转生意了,所以才向陛下求救。”
朱厚照淡然:“没事,朕这里有钱,朕年前才赚了二十多万两,两位舅舅想要些皇产跟朕说一声就成,朕不为难,朕只是生气下面的那些奴才,拿朕的钱出他们的人情,所以朕才遣走了高凤,倒是跟两位舅舅无关。”
张鹤龄眦牙了,跟他来之前设想的场面不对付。
张延龄倒没想这么多,既然朱厚照答应了,他认为就稳了,于是又干了个咸蛋,不吃白不吃,至于吃了白吃,吃了再说。
自始至终,朱厚照一点为难都没显出来,让满腹狐疑的张氏兄弟出了乾清宫就走不动了。
130、还能赚麻了
张鹤龄猛然顿住了步,还拉住张延龄:“弟啊,我觉得好像亏了。”
张延龄被一下子扯回来,甩得一脸蒙:“咋亏了呢?咱们一分钱没出,又得了几千顷地,还有两个矿场。”
张鹤龄鄙视了张延龄一眼:“你懂啥,皇上答应得这么爽快,我总觉得里头有门道,你想啊,以皇上的聪明劲,什么时候做过亏本买卖?”
张延龄甩头甩成了拔浪鼓:“那不能,皇上随便指点了一下咱哥俩,咱们就赚翻了,谭景清说今年的盐场收息起码是这个数,足足是去年的两倍。”
伸出了一个手掌,张延龄看着都想舔一口,要不是刚才的咸蛋太咸口干,这手掌上的汗也不能浪费了。
张鹤龄怒其不争,一巴掌甩在张延龄的后脑勺上。
张延龄莫名其妙:“哥,干嘛打我?”
张鹤龄又来了两下,这才解气:“我打你个榆木疙瘩不灵通,皇上随手扔给我们的法子都那么挣钱,那他留给自己的法子该多挣钱?”
“那起码也得再翻个倍才行……亏了,皇上给我们的都是他看不上不愿干的苦差事。”
张延龄终于开窍了。
“岂止是苦差事,那都是掉地上他也不愿捡的,你想刚才皇上多轻松,连磕巴都不打一个,说明一点都不心疼。”
说完张鹤龄也给了自己一巴掌,响亮地扇在脸上:“笨啊,眼前有金矿,我们却只顾着捡砂粒。”
张延龄瞪大了眼,又方孔了。
他一拍大腿:“哥,咱们回去,跟外甥商量着来,他的生意要算咱们一份。”
张鹤龄不断点头:“对,查张懋和韩文也是咱们起的头,帮着皇上打开了局面,不能用过就扔啊,新的生意得有咱们,成数还不能低了。”
两人又快步折回了乾清宫。
面对去而复返的张氏兄弟,朱厚照笑了,张氏兄弟也笑了,狐狸窝都没这么骚。
“皇上肯定有更赚钱的法子,要不告诉舅舅呗。”
“是啊是啊,咱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同吃一桌饭啊。”
张氏兄弟皮笑肉不笑地卖亲和。
行,想知道?朕教你!
朱厚照点头,扬手招来钱安:“出宫,去万达街。”
张氏兄弟一肚子嘀咕,却始终撬不开朱厚照的嘴。
好不容易熬到了万达街,见朱厚照不断在其间流连,东看西看,却只字不提他的新营生,张氏兄弟受不了了,堵住了朱厚照的去路。
“皇上,不是说新生意嘛,你可不能逗舅舅玩。”
“对对,舅舅事情多,家里那些嘴都张着等吃饭呢。”
朱厚照一扬手:“这不就是了嘛。”
张氏兄弟顺着朱厚照的手势抬眼看,只见一条整洁的铺上青石板的长街,宽六丈,两旁是鳞次栉比的白墙青瓦坊屋,一眼看不到头,街口用数个石狮拦了起来,马车进不去,只能步行。
步道也被分成了两路,中间是一溜水的花圃,已经被移栽上了各式花卉,还有文竹斑墨佛肚,趁着冬青,彩的、碧的高低搭配,在寒日里显得生机盎然,将春意勾了出来。
张氏兄弟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这片产业要是属于自己那就赚大发了。
但他们不笨,非但不笨,还聪明得紧,早就收到风声,刘瑾从皇产里划出了最肥的那一块,估计就是眼前这一片了。
要不要跟刘瑾抢?张氏兄弟拿不定主意。
朱厚照没让他们再等,而是信步走进了一栋二层楼,里面早有伙计候着,将几人引至楼上。
还没开街,万达街里的伙计其实就是宫里的内待,正在忙头不顾尾地铺排,但朱厚照来了,刘瑾又怎能让他的摇钱树没了浇灌?
一群从宫里调来的内待早就严阵以待,昨天约好了皇上今天要来掌局,刘瑾已经拿出了十八般武艺十二层功力,一定要把朱厚照待伺舒坦。
若是皇上高兴了,再给他仙人指路,那刘瑾还不笑开了花。
是的,刘瑾打的跟张氏兄弟一样的主意,这就是他一直想将朱厚照勾来万达街的原因。
万达街还没开街,但刘瑾已经赚麻了,自从见到了万达街的轮廓,那些京中的商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哭爹喊娘地求着刘瑾转让一个铺位。
可刘瑾听从了朱厚照的建议,只租不卖,租也得招标。
做的是什么生意,利润是否可观,形象好不好,这些全被刘瑾变成了硬条件。
即便是这样,也压不住老板们的热情,他们看清楚了,万达街一开街,别的地方就别想做生意,跌个三层都算是轻的。
啥叫标杆?万达街就是。
哪怕进去了不挣钱,但挣到了名号对生意来说也不得了,因为已经可以预见,只要万达街开张,京中所有的百姓都会往这里挤,更别说什么王公贵族了,那汇聚的钱流,海了去了。
整个京城,就没有一处地方能将商肆弄得跟仙境似的,不去万达街难道还拘在臭烘烘的西市?
铺了街面又搞了下水,还建了公厕,万达街的配置,甚至一些富豪家中都比不上。
这些,都是朱厚照给刘瑾出的主意。
到现在为止,万达街预定下来的成交金额,已经超出了刘瑾受贿所得。
刘瑾也吓了一跳,还能这么来钱?
年节的礼单已经让刘瑾吃惊了,万达街也能赚这么多就让他失神了,更何况昨晚刘瑾回去跟张文冕对账,很大一部分礼就不是那些官员送的,而是京中的这些个商家。
这些商家犯得着巴结刘瑾吗?即便要巴结也不用这样,全冲着万达街来的。
这些都是正经钱,一分都不带血没粘罪的。
所以刘瑾今天起了个大早,来这里准备迎接朱厚照,天上掉金块,也得准备好个结实的箩筐不是。
朱厚照几人刚进雅座,上来的茶还没来得及揭盖,刘瑾就迎了过来,还没进门,那兴高采烈的声音就冲进了耳鼓:“皇上,皇爷爷,真的赚麻了,老奴这倍子都没见过这么赚……”
刘瑾的话语突然间就被卡断了,好像有一只手勒住了他的脖子。
这只黑手还在咕噜咕噜地喝茶呢,不喝不行,口干舌噪,压不住。
131、这才哪到哪
其实是张氏兄弟借着喝茶在用眼神商量事,他们立即取得了共识。
“皇上,这条街这么热闹,肯定缺伙计人手,要不我们兄弟参一股?”
“就是就是,我们手里有的是人。”
刘瑾听到了火气直冲天灵盖,好哇,你们这两只贪吃狗,扒拉了那么多还不够,还想来抢咱家的地盘,没门!
刘瑾迅速地调整了脸上愕然的表情,堆出了笑脸:“诶呦我的国公爷,你们是不知道,这条街可是皇上体恤奴才们才拨下来的,挣的全是辛苦的工钱,剩下的收息全要交给内承运库。”
刘瑾既是祸水东引,又给张氏兄弟挖好了坑,还连带着吓阻。
他才不怕张氏兄弟呢,他手里有太后的把柄,只要给张太后施压,太后也一定会勒住这两条贪吃狗。
而且刘瑾也说明了,动了这里,那就是跟所有的内待作对,也让张氏兄弟掂量着点。
朱厚照这时出来掌局了,摇头连连,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你们啊,全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赚钱的是这些产业吗?短视!”
张氏兄弟没想明白,刘瑾心里却一阵狂喜,来了!
果然,朱厚照开始放招了,他问刘瑾:“刘伴伴,万达街挣钱的法门是这条街的产业吗?”
刘瑾多会捧的,立即就摇头不已:“全靠着皇爷爷出的主意,这条街以前就有,一年到头也没几个收息,照着现在看,改造后一年至少也得有个一百万两往上打,要是没了皇上的点子,哪来这么个金窝窝。”
此话捧到了朱厚照心肝上,他坦然地点头:“所以啊,这才哪到哪,你们只看见了表面,却浑然看不见赚钱的真谛。”
刘瑾心说我看见了,这不就在眼前了嘛。
于是他笑得更妥贴了,还做了个揖:“还请皇爷爷施展点金圣手,给小的们指条明路。”
朱厚照不置可否,而是转开了:“宝和楼能开火了吗?肚子饿了,整一桌席面上来。”
不知道朱厚照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刘瑾知道迎合皇上就对了,他马上回身,对自己的跟班细声吩咐。
朱厚照又跟了一句:“做菜做两份,一份什么都不要放,一份按正常放调料。”
这里全是宫里的人,御膳房的总管们当然也跟着刘瑾出来捞外快,大厨指定不缺。
那个小内待应了个喏,很灵便地转头下了楼,估计早有准备,讨好皇上,人人有责。
张氏兄弟又郁闷了一肚子,张延龄还拍拍肚皮:“皇上,饱着呢,要不先说事?”
咸蛋吃多了,贪的。
朱厚照才懒得理他呢,反而将诱饵提高了些:“不是想挣钱吗?朕就是在告诉你们怎么挣钱啊,要不不吃了?”
“别介,皇上你早说啊,说起来舅舅也有点饿了。”张鹤龄一把摁住了张龄龄。
没一会,一桌菜就流水价一样端上了来,朱厚照却不动筷子,而是让人将相同的菜目分开,调好味的一边,没调味的放另一边。
等分好了,他才朝钱安一伸手:“朕的物事拿来!”
钱安点头,将背在肩上的一只小匣子卸下来,置放在桌面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小瓶子。
朱厚照逐一拿过那些小瓶子,从中倒出了些白色的结晶粉末,淋在菜上,又让一个小内待将之拌匀,这才一挥手:“尝尝吧,两种都尝,当场对比。”
不用等招呼,张氏兄弟就像抢食的饿狗一般伸出了筷子,却又被朱厚照拦住了:“先尝调好味的,再尝朕调味的。”
几人照章办事,只吃了几口,脸上全换成了一种陶醉却又不可置信的表情。
张延龄更是不信邪,又狂吃了一通,直到塞不进了,他才捧着肚子喘气:“完了,我这辈子前面尽吃猪食了,皇上的调料得给舅舅一份,不然舅舅这辈子都吃不下饭。”
朱厚照少见的认真起来,摇摇头道:“你以为你吃的是调料?”
他又冲那个小内待吩咐:“拿几个小碟子来。”
小碟子上来了,在桌上摆了一排。
朱厚照小心冀冀地从小瓶子里面倒了一些出来,刚刚铺平小碟子的底子就收入手了。
然后他肉疼似地收起了瓶子,又有指点:“你们单独尝尝。”
这一次还是张鹤龄抢了先,他拿着筷子逐一点了过去,又轻轻地沾在舌尖上。
但到了评语却让人郁闷:“咸的,这是盐,甜的,这是糖,辣的,胡椒,香的,不知道是什么,至于这一份,有些咸,却很淡,可让人欲罢不能。”
他想干脆拿起那个碟子往嘴里倒,却被朱厚照一把抓住了手腕:“不可,这是味精,过犹不及,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吃东西了,因为会变得没味道。”
一听味精,在座之人眼里都闪出了金光。
待众人都尝过了所有的调料,朱厚照才真正打开了迷题:“你们只尝到了美味,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调料与一般的调料不同?”
刘瑾心最急:“难道是因为味精?”
朱厚照却依然摇头:“味精固然是一方面,但五味调和,仅有味精不解决问题,你们就没有想过,同样是盐,为什么这碟子里的就特别可口?”
这么一说张鹤龄就反应了过来:“是了,这盐不苦涩,比漱口的青盐都要纯,就是纯纯的咸,而那白糖霜也只是甜,一点都不带焦苦和酸头,另外那味精也是淡淡的,甚至那些香料和辣料也很纯正。”
众人恍然大悟,朱厚照见时机差不多了,又揭开了下一层:“这就是挣钱的秘决,同样是盐,别人辛辛苦苦煮出来晒出来的盐也就值几个大子,可朕这盐精你们觉得值多少?糖精呢?味精呢?还有香精辣精呢?”
刘瑾仿佛发现了新天地:“价比黄金。”
朱厚照却一挥衣袖:“可这些价比黄金的东西,全是用不值几个大子的事物做出来的。”
张鹤龄的奇经八脉已经通了:“就如同盐,别人煮,皇上说晒,根底在于皇上知道要在哪个点上排开那些杂质,如果舅舅猜得没错,这盐精就是在普通盐的基础上进一步提炼所得。”
刘瑾也附和:“同样是商埠,万达街就是加了一个景致,再隐了恶臭,换了一套经营的手法,就将不怎么值钱的店铺翻了数十倍的价格。”
132、贪婪最值钱
就在众人以为已经窥见了朱厚照的奥秘时,他还是摇头了:“你们说的只是个头,还远远没有见到底,朕的气学能看到商埠的人气流动,只要将人气调理顺当,街面就金气盈满,至于这五味调和也是一样的道理,首先你们得看得见气。”
张氏兄弟和刘瑾都不淡定了,齐齐吐声:“气?”
朱厚照点头:“对,就是气!”
他们又齐齐泄气,这个办法他们学不会啊,本来还以为能看穿皇上的奥秘,结果最终的答案是人家有仙术。
朱厚照要的就是这个,欲扬先抑嘛,不然他们以为朕的办法不值钱,还怎么乖乖地掏钱?
他在张氏兄弟和刘瑾快跌到谷底时及时地拉了一把:“走,随朕来,朕带你们去看看气。”
随后他就冲钱安下令:“摆驾,去城南大禅寺。”
要换是往日,张氏兄弟和刘瑾都不愿意去,他们也听说了城南有一大堆流民,还有疫疠。
但朱厚照已经解决了疟疾,加上前头挂着的那个胡萝卜又实在太香甜,忍不住诱惑,这几个也拼出去了。
到了大禅寺,朱厚照长驱直入,直接就进了禅房。
那些流民见状也不以为怪,反而是虔诚无比地齐刷刷跪拜,仿佛来的不是皇上,而是神仙圣佛。
现在这里的环境也没那么糟糕了,吴杰让人买来了大量的石灰,抛撒消毒,院里也建起了许多大灶,烧水不停,所有的流民都得洗澡,将身上的跳蚤灭杀。
再加上填饱了肚子,不用再忍饥受冻,前些日子末日一样的景像,已经变得生气勃发。
进了禅房,朱厚照指着正在对着一个大药鼎念经的金沙僧道:“你们以为朕赈灾是为的什么?你们吃的味精,就是金沙禅师收集的功德生气,老禅师必须打坐七日,其间不断地诵念功德经,才能将生气收集起来。”
金沙僧听着纳闷,不是今天才让念经的嘛,不过想到朱厚照年前送来的那几万两银子,金沙僧又闭上了嘴,这等功德,老衲就算天天念经又何妨。
金沙僧宝相庄严心无旁骛,口中经咒却更显恢弘,将功德高僧的卖相升华了。
然后朱厚照又指向俞日明,老神仙同样也在看着炉火,不过那炉火蓝幽幽的,十分怪异。
一个小沙弥打还了炉鼎,只见里面已经凝出了洁白的糖霜,而鼎下的木桶里是黑漆漆的污渍。
“朕的师兄俞道长,他炼丹的火就是以酒精燃起的三昧真火,朕为什么让翰林院的崔铣去编写酒典,因为十斤杜康才能炼就一斤酒精,没有酒精燃起的三昧真火,是炼不出人气丹的,盐精、糖晶、味精、香精、辣精就是人气丹。”
最后是同样卖相很好的周瑛,周夫子正在不断地写字,写好了就交给那个小沙弥,小沙弥会将周瑛的字投入火中。
朱厚照拿过一张周瑛的书章,递给刘瑾:“周学士的字已经算是朝中一等一的了,就这样还不能停手,不然文气还是不足,必须写上足足七天的字,才能练出一回气丹,而你们刚才入嘴的,就是朕炼出来的气丹。”
“气丹?”
“对,气丹,以儒释道三教之功,在普通物品之中炼入气,就能让其器质升华,成为仙物。”
张氏兄弟感叹:“那就是仙丹了,怪不得味道那么好。”
朱厚照不以为然:“仅仅是味道好吗?这样的气丹,食之可以延年益寿,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命更值钱的东西吗?”
刚才刘瑾听闻了造价还有些咂舌,现在一听到延年益寿,刘瑾顿时满目金光,确实,没有什么比人命更值钱,一旦那些有钱人知道了其中的妙处,还不抢着买?
穷鬼的钱有什么好挣的,只有让那些富户掏钱,才能赚得盘满钵满,而且还可以在赚钱之余顺带给自己延寿。
刘瑾年纪了大了,每次在镜中看见渐渐增添的霜发,刘瑾就心中悲凉,好不容易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可还没享受够就要死了,刘瑾不舍啊。
到了这份上,不用朱厚照引导,张氏兄弟自己也理清了:“皇上,要炼这个气丹,就要花钱供养流民对不对,不怕,省着点花,我们兄弟一年能挤出五十万两来,长芦盐场那里出息了,还能腾出更多。”
朱厚照为难了:“可舅舅们的生意也需要钱周转啊,这并非朕的本意。”
你那是不想带咱赚钱,张氏兄弟眼中齐齐露出了看破一切的神色,一脸正义:“不怕,再苦也不能苦了这些流民,至于那些生意,不做也罢,才挣几个钱啊,倒不如跟皇上学,把那些累活苦活清掉,咱们一心向道,说不定还能拉着皇上的衣脚得道飞升呢。”
就连刘瑾现在也觉得万达街不香了,这都是些辛苦钱啊,哪有气丹诱人。
不行,一定不能错过这一波,手快有手慢无啊!
想定刘瑾又挤出了笑脸,凑到朱厚照身旁:“皇爷爷,您可一定要带着老奴啊,万一到了仙界,那些仙民们出身高贵,哪里会服侍人,还是老奴这样的来得贴心,就算是到时皇爷爷仙法了得,心想事成,可总施法也耗费法力不是,还不如养几个仙奴来得省心。”
得,看来朕不起钩都不行,鱼儿它不让啊。
不将他们钓起来,就是不给他们面子,摆不齐跳起来咬住了衣脚挂着你的大腿走。
朱厚照从善如流,很免强很肉痛地说了个“行”字。
但也约法三章,这一次可以带上他们玩,再有别的新鲜玩意就不行了,朕也得积累功德不是,不然朕都不知哪年哪月才能飞升仙界。
如若不然,你们就自己飞吧,朕在地上看着。
张氏兄弟下巴又脱臼了:“还有更好的?”
朱厚照笑而不语,最终,张氏兄弟和刘瑾思索了良久才咬牙,干了!
搞得好像朱厚照欠着他们多少似的。
【叮,坑蒙拐骗,昏庸度+1】
回宫的路上,钱安百思不得其解,肚子里的迷蒙虫做怪,爬进脑袋里到处乱钻,钻得钱安脑壳袋,他终于忍不住了,问出了嘴。
“皇上,世上真有比人命更值钱的东西吗?到底是什么呢?”
133、花灯如昼
朱厚照不假思索:“贪婪最值钱,你只要抓住了它,想要什么价随便你开。”
钱安登时呆住了,这呆劲保持了两三天。
等钱安想通了之后,仿佛浑身蒙了上层圣光,搞得钱宁都有些不确定:“二弟,你这是怎么了?”
钱安神圣无比:“斩贪心,贪嗔痴乃三俗,斩三俗是第一步,其后才谈得上斩三尸,大哥,你也千万要克制自己的贪心,贪心杀人,剥皮削骨。”
钱宁一阵恶寒,完了又脸现兴奋:“二弟,是不是皇上教了你什么仙决?”
钱安面无表情:“皇上说了,不可为外人道也。”
钱宁绝倒。
一同绝倒的还有俞日明,他那天参与了演出,虽然没明白皇上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他知道,这玩意儿来钱,绝对是泼天的富贵。
可他也看不穿周学士是怎么弄成的,怎么看怎么像仙法一样。
再加上钱安的警告,俞日明心服口服,连夜又给师兄和掌门写了封信,这已经是第三回了,他怕师兄和掌门想不明白,可不能得罪了皇上,那是找屎。
其后的日子就平淡了,因为上元节前后要休沐十日,也就意味着这十天没人能起幺蛾子。
三美这些天就兴奋得不得了,因为照哥说了,上元节要带着她们一起去逛花灯。
【叮,无视大防,昏庸度+1】
不怕百官喷吗?
还真不怕,现在谁敢喷朱厚照?不要命了吗?就算不廷杖,被拘拿了魂魄不更难受?
听说杨源和附身崔志端的天狗都被拘拿了,杨源死得那叫一个惨,一夜之间,全身清一片紫一片的。
故意的,将搞定黄伟的故技在杨源身上用一遍,吓吓人也好。
所以破天荒的,后妃可以出宫去见世面了,怎能不让三位美少女激动。
只有朱厚照心情不定,这一拖三地约会,它不好搞啊,搞平衡会不平衡,不搞平衡更不平衡,在线等,着急!
系统可不会帮忙,朱厚照最后想出来的策略是分而治之,投其所好。
带着夏雨荷去购女红,带着沈沉鱼去买珠宝,至于吴落雁好办,只要让她有好玩的,能出笼,估计就高兴到找不着北了。
所以朱厚照在初二回来后还是给了刘瑾一些策略的,就算搞不出后世万达那种吃喝玩一条龙,但也得体现大明的特色风物。
刘瑾现在心都不在万达街上了,还有点敷衍,朱厚照警告他:“就算是气丹搞出来了,在哪里发卖最合适,又怎么样招惹耳目?”
这话一说刘瑾就不困了,屁颠颠地去着手准备了。
唉,想取悦女票,朕容易吗?
反正容易不容易,这日子都会走,终于就熬到了上元日。
那阵仗,万民空巷,万灯齐明,万马……这个没有,步行街不让进,全得在外头的停车场驻留。
今晚还会通宵达旦,上元节是一方面,万达街开街庆典又加重了一层。
别说今晚,其实那些商家从前夜就开始通宵打理店铺了。
刘瑾自己的时间卡得紧,他就到了上元节前一天才发放钥匙,这些商家也只能连夜干活。
好在朱厚照让刘瑾做好了指导手册,怎么铺排货品,如何安置店铺,小二应该怎么待客里面全有。
这些商家一开始还小看了,嘿,还有教商贾怎么做生意的?
可他们看到那份指导手册之后也不得不服,还真有,而且句句说得在理,还把道理给讲明白了,很多以前他们都没想到。
一打听,是皇上的御笔,那不用怀疑了,赶紧摆在香案上,烧香上贡。
朱厚照从此获得了陶朱公、赵公明同等待遇。
而且商家铺排起来也不费事,因为万达街设计合理,这些店铺后面是专用的物流通道,只给这些商家走,他们可以将马车直接赶到店铺后门。
所以仅仅用了一天,万达街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是朱厚照来吹,他带着三美一起点燃了烟火龙,夜放花千树,一夜鱼龙舞,这样上好的节目,怎能落下呢?
今夜的主题就是辛弃疾的那首词,车马行算是捞着了,朱厚照让刘瑾招标指定服务商,大明开始有了特式出租车,都是经过装饰的花车,花上五个大子起步。
至于那些有私家车的,没什么好谈的,请您在最外头的停车场停靠,再步行了两里地,别生气,这是皇上的产业,万达街就在东华门外,纯属御街。
星如雨怎么办?现在也没有射灯啊。
不难,两边店铺那是隔间有二层的,在二层上挂灯笼,做一个带孔的罩子,你看看地面上是不是星星点点了,吴落雁一见着就开始崩跳了,还大喊起来:“快来啊,银河在脚下。”
香满路就更简单了,在屋檐下挂起笼状的檀香,清幽的气息就有了,要是没有这些空气清新剂,就这摩肩擦踵的人流,光光汗味就够人受的。
这时候就看出中间设立花圃分流的好处了,首先人流是单向的,不会扰乱。
其实花圃也能让空气清新啊,有植绿跟没植绿差远了。
此外臧贤今夜也露脸了,他带着乐班来助兴,而且沿街分设了十几个摊点,萧竹一起,琴声悠扬,既能愉悦,也能利用表演时差来分流人群,推动人流。
而在整个步行街的两头,彻夜的烟火龙灯和鱼灯会舞个不停,新排出的戏折子也会轮番上演,玉壶光转盈盈之间,夜如辉昼。
人太多了,朱厚照最后调来了神机营,这一次没让他们演秦王破高丽阵,而是让这些老爷兵们穿起漂亮的甲胄负责站岗当保安,分流人群。
还真别说,朱厚照觉得以后这些老爷兵们就这么办了,让他们上阵差得远,但让他们当保安还很像那么回事。
这些人都是混子,在京中人面熟,很容易处理意外状况。
如此就将安全给保住了,每一波只放一批人进去,隔一段时间再来上一波。
至于还没得入街的,那好办,全京城的小吃摊都来了,将万达街外头的花灯广场占了个满满当当,大伙儿就先在这里填填肚子,润润嗓子,歇一歇。
朱厚照不能歇,轮流拉着小手,陪着三美当导游,还得出血。
134、血流不止
东西是真多啊,三美都看花了眼,每次见到惹眼的物事,朱厚照明显感觉到手里的握力就加强了,他只能停下来招呼钱安:“买下!”
他今晚准备了十万两,打算给三美开开荤,好好回馈一下三美将烟花水粉钱都掏出来的情意。
两位国舅爷的钱已经到位,就连刘瑾那里也送来了一百万两,他说是宫人们凑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不是硬逼着朕血拼嘛。
也没招,货品琳琅满目,两京十三道的商家全来了,东西南北的奇珍,六朝三代的古董,四民贵爵的日用,只要能说得上来,这里全都有。
本来每一年的上元节京中都会有灯市,既展灯,又成市,南北货商都赶在这一天来京摆摊交易。
可有了万达街,那就有了一个固定的交易节,天天能开幕。
这些南北货商从万达街一开始招商就闻出味来了,全扑了上来。
所以今年的灯市比往年还要热闹许多倍,也更有组织更有节奏,一点都不混乱。
这就考验钱包了。
就是钱安、佛保、苏进连着跑了三趟回去放东西后,朱厚照不得不打住。
不打住不行,心里流血不是主要的因素,而是他考虑到有更好的。
实际上朱厚照已经满脑子给老妈拆快递的回忆,画面感凝实了。
那家伙,几十个快递,老妈负责当茶壶,父子俩一顿咔嚓,手能抽筋,腰间盘突出。
战果就是“这件衣服小了,给你”,“啊,这个刷子大了,洗手盘放不进”,“这组口红不错,不过就只有红色的适合我”。
那你还买七色的?又不是收集葫芦娃,而且那刷子是刷马桶的吧,那件打底衫可是女式的,我亲爱的老娘!
现在惨痛教训又涌上了心头,朱厚照发现三美有明显的向后世老妈进化的苗头,还不赶紧闪。
“去宝和堂,刘瑾说那里有更好的玩意儿。”
三美今天也买到了开心快乐,听说还有更好的,那当然跃跃欲试。
这次轮到夏雨荷了,那酥软的小手别提多带感,挂五档,冲啊。
几个一行冲入了万达街店面最大的宝和堂。
这里是八开间,有点剧外百货商场的架势了,还得是奢侈品专营的样式,整个卖场都布置得雍容华贵,进去是有座的,一排长条软沙发,人能陷进去那种。
没有弹簧和海绵,朱厚照就让刘瑾用瓜囊和棉花羽绒来顶当。
刘瑾也丧心病狂,在试过之后就打造了长长一排,数一数能坐下个十几人。
每一个座位都隔着茶几,马上有待者送来瓜子香茶蜜饯,将宾至如归演绎到了极至。
这样的宝和堂,没点地位和身家都不好意思进来。
朱厚照原意也是如此,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宰瘦狗没味,要宰就宰肥羊,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叮,穷奢极欲,昏庸度+1】
几个安坐,掌柜的迎了出来,殷勤待客,一看就是老手,滴水不漏。
都是官中的内待,伺候人没得挑。
掌柜的声音好听,柔柔糯糯的,应该是专门挑选过。
“几位客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这就是妹爱好扑肉蛇的中文版了,练得不错,朱厚照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向三美一指。
“带三位夫人去楼上看看,随便她们挑,都记在朕……呃甄家的账上。”
朱厚照没穿龙袍,三美也没穿宫装,都是普通人打扮。
他们也没露身份,不然这上元之约还有什么意思。
但宝和堂的人都出自宫里,大家也心知肚明,只是装作不认识罢了。
那掌柜招了招手,又出来几位,都是专门的待客掌柜,全是太监,接待女客也没有什么不便。
这一点是宝和堂的独创,如此士绅贵戚的夫人们上门购物就方便多了,半封闭式的购物环境也更舒心,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日间的营销也证明了这一点,刘瑾报来的数据说今天白天就前后接待了几百位客人,其中有一半是女眷,拢共获得了十几万两的营业额。
不仅刘瑾,就连朱厚照都咋舌,这么好赚的吗?这购买力也太火爆了。
还别不服,现在那些达官贵人富户的内眷还没听说,到名声传遍了,也许宝和堂的生意还会好上几分。
真就有金无处消啊,那些有钱人家里的男人可以去喝花酒消遣,女眷却不能抛头露面,宝和堂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这种没有竞争对手的生意想不挣钱也难。
三美不留恋朱厚照,她们早就对层出不穷的各种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珠宝金玉眼热不已,闻言便起身而去,步子都轻盈了几分。
就连看起来最贤良淑德的夏雨荷都不能免俗,看来人说女人钱好赚诚不欺,斩三俗的修炼任重道远!
为了避免心脏大出血,朱厚照也懒得跟着,刚才这一路走下来是心累脚也麻,还不如歇歇呢。
他又跟旁观的客人攀谈起来,进来时那些待者还想清场的,朱厚照一个眼神,钱安就阻止了他们。
一位看样子二十多岁的富商也是带着女眷进来,他也没上楼,估计有着与朱厚照同样的心境,那就有得聊。
朱厚照拱手唱了个喏,此人就露出了热情:“甄公子豪气啊,不知做哪路营生?”
他是看到了朱厚照的排场,以为是哪家贵公子,想趁机结交。
朱厚照略一想就回了个“调料”,还回礼倒问:“未请教员外?”
那人一楞,露出了更热切的神情:“不敢当员外,鄙人姓宋,就是个小商贩,倒是甄公子好大的营生,怕经营的是海外的香料吧?”
朱厚照点头:“家中一直从事海外香料的贸易,从祖爷爷那辈算起已经六代人了。”
宋姓富商闻言立起,抱拳致意:“失敬,原来甄公子家是大豪商,宋素卿有礼了。”
朱厚照一愣,这个名字很熟啊,然后他很快就从史书里翻出来了,宋素卿,就是他带着倭寇回来搞假朝贡,才导致了后来的倭乱。
他拿着假勘合做朝贡贸易,还贿赂刘瑾骗到了飞鱼服,扰乱了贸易秩序,为倭寇横行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