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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大明首席昏君全文阅读

作者:索肥丫     签到大明首席昏君txt下载     签到大明首席昏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5、各有小心思

    张永这时却冒了出来:“爷,要不让奴才接手御马监的事务,还是刘哥顶着名头,奴才提督办事就在,奴才反正也管着神机营中军,一头驴是赶,两头驴也是赶。”

    有门!朱厚照狂喜,这不是正嗑睡着嘛,张永把枕头给递上来了。

    他仔细地翻找张永的资料,还真挺齐全。

    张永本来就是长于军事,虽然这家伙也贪,可他也办事,而且跟朝臣之间总会留几分余地,不像刘瑾做得这么绝。

    扶持张永一把,用他来制衡刘瑾,历史上也是张永把刘瑾给斗倒的,后来钱宁、江彬也没从张永手里讨着好。

    张永一向嘴拙,但办事踏实,也喜欢舞刀弄枪,确实是个武太监,他的请求不但得人得事,也符合朱厚照让八虎互相拉扯抗衡的初衷。

    朱厚照给内参打了个高分,抚掌而叹:“瞧瞧,还是张永说话实在,好,准了。”

    然后为了平衡,朱厚照又对谷大用动了手:“魏彬一直在锦衣卫坐堂,老谷,你也给点面子,东厂的番子还是不要放得太松,他们出去街面能把人全吓走了,锦衣卫这些年一蹶不振,自从袁彬之后就不太有模样了,同一个名字,老魏也不能让袁彬独美嘛。”

    其实是东厂势力太庞大了,总要分割开为好,还能名义上支援刘瑾一把。

    这个魏彬就是三姓家奴,刘瑾得势跟刘瑾,刘瑾失事就投靠了张永,宁夏平乱一动一刀一枪却获叙功,后来又与江彬结亲家,嘉靖上位他见机请辞其弟伯爵,还得了善终,是个厉害角色,见风使舵不翻船。

    这样的角色放到刘瑾手下,肯定不会跟刘瑾一条心,让他在背后捅刀子绝对没问题。

    皇上一言而决,谷大用能怎么办?只能听着。

    朱厚照割了谷大用一块肉,也不忘安抚一下:“东厂的诏狱太阴暗了,老谷得想办法做点能晒太阳的活计,你这样,让魏彬出头,锦衣卫忙起来,朕看京城街面上有不少地痞包揽保护费,把他们都废了赶走,收息锦衣卫这个坐地户拿,与东厂二一添作五就好。”

    说完又给了魏彬一个眼色:“快过年了,给下面捞点,也让街面干净些,让老百姓喘口气,一起过个平和点的年,正德第一年,朕希望方方面面都过得去,不要像老百姓嘴里说的,正德正德,正是缺德。”

    魏彬吓得飙冷汗,跪伏在地连忙应“是”。

    朱厚照说的是实情,京城的地痞流氓不少,都干了些敲诈勒索的事。

    其实这些地痞流氓也是锦衣卫罩着,锦衣卫在后头闲坐喝茶,他们在前头干脏事。

    都是流氓,养两伙太累,不如除掉一波,稍稍减轻些负担。

    锦衣卫是分片包段的,属于坐地户,上面有朱照厚看着,至少要讲究些底线,有些踹寡妇门挖绝户坟的缺德事不敢做。

    倒不是朱厚照发了善心,而是这些恶名会记在他头上,好处却不到他的腰包,昏君也不是冤大头。

    至于那些游手好闲的帮凶,没必要跟他们客气,他们最不成气候,让他们造反都不敢,就是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的牛牤,拍了也就拍了。

    当然做这样的事会得罪了,可世上哪有光拿好处不吃亏的道理,魏彬也只能生受。

    谷大用听完也释然了,虽然被分了权,可不用背锅,好像也值得庆幸,但也露出了安然的神情。

    剩下就轮到高凤了,他是内用监的掌事,相当于朱厚照的管家,此外还有一些机秘事别人不方便出手,都是高凤一手承揽。

    高凤手里的活别人也不方便听也不方便掺和,其它几人便告退了。

    朱厚照除了叮嘱他管好皇产的收成,再跟高凤强调了一下,一定要紧紧地盯着张氏兄弟,别让他们乱来,有消息要及时上报。

    那俩活宝,不知道什么时候拆家,将盐场改造交给他们是不得已,用的是以恶制恶的招数,就是一柄双刃剑,别没来由吃不到好处惹一身骚。

    至于黄伟,那就是朱厚照延伸出来的手脚,衣食住行都操心着,也成天跟在身边,没什么好交待的。

    都有分派,将八虎理顺了一遍,也许接下来的日子能得心应手一些。

    就是经过了这么一加持,八虎的威势就冲天了,很是在京城里鼓荡起了一波浪潮。

    但这不能怪朱厚照,非常之时用非常之人,谁让他掉进个旋涡里了呢,不挣扎出来,这个旋涡就会将朱厚照拉沉。

    ……

    最善长吹拉弹唱的臧贤有点着急,他觉得自己也快沉了。

    自从第一次戏班子彩排过后,皇上好像就不太上心了,这可要了亲命,难道是失宠的节奏?

    其实是郑金莲已经平安落地,朱厚照就不那么着急了,再加上感冒后疲惫,一连休养了好些天,人蔫蔫的不想动,所以就没有召臧贤进宫。

    可臧贤不知哇,他从钱宁的遭遇想到了自己,钱宁也是这般快速蹿红然后又突然遇冷。

    皇上还没定性,也许心血来潮想干点什么,刚起个头,注意力又被别的新鲜事物吸引走了。

    得保持热度,不能凉了!

    臧贤开启了热锅蚂蚁模式,转了又转,想了又想,四处打听,终于有了些眉目:皇上最近喜欢上了猴戏,连着后妃们也乐此不疲。

    臧贤一下子开悟了。

    猴戏不就是个热闹嘛,看多了两次也不新鲜,而且训练畜生不易,很难翻出新花样。

    对比了自己,臧贤发现优势在我。

    他是个乐工,吹拉弹唱不敢说京中居首,也必然名列前茅。

    皇上精力发散,那是因为任何玩意儿都易生倦,如果能保持新鲜感,就不愁皇上不流连。

    臧贤也读过书,苟日新、日日新的道理他懂,而他也最容易做到这一点。

    训练人总比训练畜生容易吧,让猴子多学一个动作得费吃奶的劲,让人多说一段滑稽、多学一首悦曲、多唱一牌新词、多跳组一炫舞并不难呀。

    光光排一出新戏不够,得综合着来,十八般活计轮番上,总有一样能令皇上满意。

46、皇家曲艺团

    实现这种想法的最佳途径是组建皇家曲艺团,将各种艺术表演融汇于一炉。

    臧贤在教坊司已经由从九品的右司乐变成了正九品的奉銮,相当于教坊司里的首席艺术总监。

    不将这个现成的资源用好,白长了这颗充满艺术灵感的脑袋。

    这里有的是此类资源,组合一下,揉吧揉吧,又一种新的艺术形式就出炉了。

    此外臧贤还有一二志同道合的朋友,互补短长,能做一番事业。

    排新戏时由于词不达曲,臧贤慕名前往翰林编修孙清府上求教,相谈一番,二人甚是相得,一来二去便订了交。

    孙清贵为榜眼、翰林却不务正业,常常被士林中人不齿,可孙清只是技能树没点对,他对曲词的研究很深,是编曲达词以及创词扬曲的好手。

    冷知识,写词厉害者不一定能配好曲,一首好曲也不一定有合用的词,因为曲不仅仅是韵,还有调,让二者切合上相当困难。

    往往填词高手都是照着固定的词牌来写,文辞是华彩了,可韵脚是固定的,套不上新曲,总是老调重弹听多了耳朵生茧。

    孙清就没有这样的问题,给他什么新曲他都能来,可谓是臧贤的最佳搭档,后世的著名填词人黄霑了解一下,孙清就是这样的角儿,应该还是加强版的。

    另一位朋友是前光䘵卿周惠畴,他被弹劾尸位素餐,自己也觉得这官当着没劲,上疏自陈己过求致仕。

    记得经筵的账单吗?朱厚照当时就是找的周惠畴,还喷了他一脸口水。

    朱厚照要改革经筵,那可是动了士大夫的基本盘,朝臣们怨气无处发泄,找来找去发现源头在周惠畴这,行了,就他了,啐他。

    光䘵寺卿是个肥缺,好嘛,你呆肥缺上光长膘了,占着人位不干人事,还连累了大伙,不拿周惠畴出气还找谁?

    周惠畴心里不得劲,要说小贪小贿他也有,可这个天大的锅他背不起,于是激愤之下,撂挑子了。

    可他想留在京城,老家没田地,回去也不知该干什么,又没到颐养天年的岁数,挂在了半空。

    光䘵寺是安排朝廷祭祀饮宴的一个单位,相当于大明朝的官办食堂。

    周惠畴在这个岗位上练就了一身绝技,也是没用对场合,让周惠畴安排一桌酒席并不是他的特长,他能张罗会来事,让他搞个主持人、DJ、舞台主管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如果办个沙龙需要良好的气氛,弄台晚会需要微笑哥,找周惠畴就对了,他最善策划,或者说一个当前没有的词——导演。

    两位歪才到了臧贤这里就有大用,恰如其分,一个能暖场,一个能出彩,如果皇家曲艺团办起来,还不将皇上侍候得飘飘欲仙。

    臧贤决定向皇上举贤,请旨将皇家曲艺团立起来。

    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臧贤进了宫,这一次是主动求见。

    皇上虽然赐下了腰牌,可臧贤从不敢像钱宁一样随便出入宫禁,做人做事不能飘,得守本分。

    臧贤将方案一说,朱厚照听着高兴,人才啊,看来还是使用的问题,朝廷也太古板,做不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让象棋冠军打网球,让网球冠军下象棋,他们能好吗?

    臧贤的方案就挺好,朱厚照第一时间想到了大蓬车。

    将各种各样的艺术形式糅杂在一起,那不就是一台文艺晚会嘛,还是百姓们喜闻乐见的模式,上至公卿,下至荆首都适合。

    将这台大蓬车一开,全国那么一巡回,文宣队的活就齐了。

    臧贤解决了艺术形式的问题,至于内容,康海、边贡、王九思这些秦腔发展壮大的推手干什么?唐伯虎、祝枝山等身为南调开枝散叶的始甬有何用?一北一南,几无漏矣。

    文以载道,以皇家曲艺团上再嫁接内容,形式、思想都齐了,何愁文艺它不复兴。

    臧贤明显看到皇上脸上欣喜的表情,他对自己说:成了。

    于是臧贤又叩请:“皇上,孙清和周惠畴与臣有谊,望皇上准许他们辞官后在京居住,有此二位在,皇家曲艺团的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朱厚照照着脑子里的史书照本宣科:“孙清当年可是榜眼,现在也是很清贵的翰林编修,怎么,他不想干了?”

    臧贤一言难尽,脸上全是落寞:“孙编修与臣一样,才华不得施展,在辞臣中又多为同伴所鄙,郁郁不得志,他说如果皇上同意组建皇家曲艺团,哪怕没品轶也愿意干。”

    “那周惠畴呢,朕可是知道他被言官弹劾得痛不欲生,正五品官啊,改行贱业,他能承受?”

    臧贤有准备,从袖子里抽出周惠畴写就的辞章,递了上来。

    里面说得很清楚:“臣自觉有负圣恩,然志不在此,徒留无益,虚耗羡䘵,阻塞贤进,惟家中贫瘠,不遗寸土,但求得京中闲居,则生涯有就,此心足矣,不胜感激。”

    好么,决心够大的。

    看过了辞章,朱厚照寻思了一会做了决定:“不致于,朕敇皇家曲艺团为正七品,设奉艺一人,编修一人,知事一人,与巡按同例,等职御使。组建后磨炼技艺,精拣优伶,待曲艺团成型,替朕宣抚天下,倡朝廷明德,与民同乐,可徐徐进阶至巡抚。”

    【叮,耽于享乐,昏庸度+1】

    这是给了皇家曲艺团超品待遇了,别看巡按御使是正七品,但作为御使其身份和权力可不是正七品的知县能比拟的,那是皇帝的代表。

    这三个官职,明显就是冲着臧贤、孙清和周惠畴设的,算是度身订做。

    更何况最好一个大饼砸下来,臧贤晕了,巡抚,高官啊,又能做自己的心头好,又不愁前程,还等什么?

    臧贤这一回是真心地感激涕零了,忙伏身拜谢,遇上能赏识自己才华的皇帝,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事情还没完,朱厚照还有一事交待:“臧卿,虽然组建了皇家曲艺团,但教坊司的奉銮你还须兼任,那是朕的耳目,知道了吗?”

47、明统的诞生

    能不知道嘛,虽然那些歌妓蒙在鼓里,可臧贤是知道皇上搞了这么一出是为的什么。

    臧贤已经给朱厚照交过一期信息收集稿,臧贤是唯一能看明白这些词曲记录的人,因为那些天玄册就是他分发出去的,每一个信息收集员都是他亲自招募的。

    天玄册就是朱厚照设计的公钥密钥对照手册,表面上看是一部诗词韵脚合集,实际上也能这么用,但它还有其它的用处。

    因为每一册的诗词韵脚排列都是不同的,这里面就有玄机了,臧贤知道里面一定蕴藏着什么,但他也无法破译里面真正的含义。

    需要与不同的顺序码配对才能解读出来,除非拿到了本人以及朱厚照手上的对照手册,不然每一份记录都是天书。

    朱厚照也通过这个办法,让那些歌妓记录了解到近期京城的种种动态,事无巨细,杂七杂八。

    歌妓们一来觉得好玩,可以跟皇上猜字迷,二来也觉得有了个倾诉心声的渠道,那面还是贵人,所以也积极地配合。

    当然也有奖励,不少歌妓就得到了皇上御笔的新诗词,不但倍有面,还是天大的赏赐,能来钱。

    对于歌妓来说,名声就是钱,名声大了,光收打茶围的坐位费也是一笔了不得的进账。

    而好的诗词,当然是扬名的不二法门,这一点跟后世的打榜歌曲没什么区别,一首成名曲,能让原唱吃一辈子的。

    所以玩着玩着,歌妓们认真了,重视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记录也越来越详细。

    当这些记录到了朱厚照手里,再经过小内待文书班的归纳整理就变得不一样了,它们会变成一份完整的统计资料,日积月累,能还原出社会的动态。

    统计学干的不就是这个事吗?大数据了解一下。

    这样的绝密工程朱厚照当然要上心。

    臧贤原以为是皇上一时兴起玩的字辞游戏,现在朱厚照再次强调,他也开始有了猜测。

    也许皇上有许多这样的消息来源,最后汇总起来,使皇上能够不出门而知天下事,也许当初他在教坊司里的那些腌臜事就是这么被皇上侦知的。

    虽然要做到这样的程度需要一个庞大的秘书班子,可数学不好的臧贤也估算不到其中的难度,只是觉得不明觉厉就对了。

    想到此处,臧贤越发地觉得皇上深不可测,心中的敬畏再度加强。

    若是他知道PUA一词的话,一定会竖起大拇指。

    朱厚照则是想到可以结合皇家曲艺团把这种调查统计铺开,在各地广布眼线,形成一个大型的信息网络,让自己对大明了如指掌。

    优伶是这个社会里除了官员接触面最广的人群,消息灵通且身份低贱,最容易吸纳。

    连名称朱厚照都想好了,就叫大明皇家统计局吧,简称明统。

    【叮,重用细作,昏庸度+1】

    打发臧贤去同高凤接触,组建皇家曲艺团是要花钱的,还得让刘瑾在司礼监走程序备案,其属于内监的一个部门,算是皇家的直属机构,当然得朱厚照当老板付账,初步估算花销还不小。

    但收获也很大,朱厚照还从中看到了两个问题,一是官员的任用不得其便,别一个就是官员离职后就必须打发回家的做法并不好。

    前者限制了才志的发挥,后者则与朱厚照接下来的筹划息息相关,影响离退体老干部发挥余热。

    ……

    盐业改革再一次打击了本就动荡的朝堂,眼看着正德以来相对稳定的政局就要分崩离析。

    三位阁老不死心,还想对死气弥漫的朝堂再抢救一下,于是初二这天,刘健、谢迁和李东阳联袂而至。

    改革之后的经筵都变成了日讲,本来不会凑齐三位阁老,可除了经筵他们也找不到什么更合适的机会,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算算时间,朱厚照觉得他们也该来了,所以并不意外,还招呼他们一起到暖阁叙事。

    李东阳大大方方,今天本就是他的日讲,朱厚照铺了台阶,他便顺势而下。

    倒是刘健和谢迁有些惴惴不安,今天日讲没有他们的份,属于强行上车,若不是朱厚照厚道帮他们补了票,他们就只能尬在当场了。

    所以入了暖阁安坐之后,刘、谢二位的嗓子就痒了,不断地干咳。

    其实是提醒李东阳打头炮。

    朱厚照没有承接他们的火力,而是拍拍手吩咐内待:“初冬天干物燥,容易起痰,将朕的鱼腥草汤给三位阁老来一份,润喉滋肺,好东西啊。”

    被这么一打岔,刘、谢二位也有了吃相,不敢强行上马了,讲究起火候来,喝了茶汤也拉里拉杂地闲谈了些别的,直到拐了三个弯,才起了话头。

    谢迁指着汤碗借物言志:“此汤调理阴阳,生滋养正,甚佳。”

    李东阳的性子软,不忍看着两位内阁共事的伙伴晾在空中,但也做了承转的活,把言谈往正路拉。

    “是啊,就好像内阁的作用,承上启下,辅弼润滑,为的是让各方圆转顺遂,本来没有着力点,都是随行就市见机行事,如果没了衬托,便也落了空。”

    朱厚照听音知义,笑得露出了八颗牙:“李公好与人为善,说话做事都是扶着,朕很喜欢这一点。”

    然后他看向刘健,这位首辅就不那么与人为善了,没有宰相的命却得了宰相的病,事事都要强出头。

    内阁不是宰相,只是对皇帝辅政,但因为孝宗性子绵软怕事,内阁便日甚强势,已经忘了自己的职守,朱厚照也是想提醒一下他。

    刘健迎着朱厚照的目光炯炯以对,却又从朱厚照的话中听出了内涵,便转开了目光,收敛了起来,暗自感叹:是啊,大明朝已经没有宰相了,朝政是皇上的朝政,而不是阁老的朝政。

    想到此处,刘健的喉咙发苦,也不知是刚刚喝的鱼腥草汤所致,还是心情使然。

    所以刘健没答话,而是谢迁飘软的吴侬之音响起,但在说话前他先躬身行了礼。

    “皇上,能不能……”

    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对面朱厚照在摇头,直接将谢迁的话给扇没了。

48、老臣心不死

    朱厚照轻拍面前的几案:“出发点不对,所思所想所言所行便没了依托,就像李公所言,没了着力点,再怎么用力也使不对地方,甚至渐行渐远。”

    这是在暗示朝臣们对盐业的举措并不是出于公心,而是有私利在其中,朱厚照知道他们肯定是来谈盐改的事,三位阁老也心知肚明,这不是打哑谜,而是明摆着的。

    “君子行事,论迹不论心,所况皇上又如何能确认臣工的心中所想。”

    刘健算是被逼着表态,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硬邦邦,总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

    也难怪,孝宗在时他便这样,到了朱厚照还晚了一辈,又是托孤的关系,刘健更认为理所当然。

    此话一出刘健就懊悔了,李东阳和谢迁心中也咯噔一下,他们怕刘健激怒了朱厚照。

    可朱厚照的涵养练出来了,虽然被貌似指责的话搞得有点心气不顺,但至少面上没显出来。

    有格调的昏君朱厚照晏晏依旧:“刘公说得对,论迹不论心,其实迹像已经很明显了,只不过大家都不往那面想,而是硬找理由安慰自己。”

    这话有些诛心,但刘健生生忍住了,终于显露出了宰相的涵养:“哦,愿闻其详。”

    还是有些盛气凌人了,李东阳都觉得脸上有些抽抽,忙帮着补救一下:“皇上,还请别卖关子,老臣鲁钝,请皇上直指。”

    朱厚照点点头,竖起了一根手指:“盐余的盐引是父皇发出的,先不论张氏,就总量来说,所有皇产、宗室、勋贵都受益,计一千万引还多,朕没说错吧?”

    刘健以为朱厚照是将责任推到大行的先皇头上,马上出言维护:“先皇时盐业尚未崩坏。”

    朱厚照依然摇头:“到现在盐业也没有崩坏,朝三暮四成这个语三位老师傅都懂,还是你们教朕的,盐其实没少,朕之所以说父皇批出了一千多万引,就是指的这点。”

    这就让刘健不会了:“陛下说盐没少?那为什么……”

    说着说着,刘健也说不下去了,他也意识到里面的逻辑,不敢往下深想。

    还是李东阳把话说明了:“是啊,人都要吃盐,没盐要生病,如果盐真的少了,那世道早就乱了。”

    谢迁则干脆挑明:“皇上的意思是指户部和工部有人参与了食盐走私?”

    朱厚照变得凝重:“还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不管事情多么复杂,吾等只须抓住其不变的部分,最终的答案就呼之欲出,百姓们入口的盐没少,户部的账上却少了,盐总归不会自己飞入百姓的嘴里……”

    刘健也好、谢迁也好,包括李东阳,脸上都显露出灰败,好像瞬间老了许多岁。

    皇上已经不容易糊弄了,已经渐渐开始自己思考,并尝试着动手。

    其实对于私盐刘、谢、李都知道,也隐隐约约看到士绅们的身影,但他们本来就代表着那个群体,当然不愿意往自己的阵营找原因,自欺欺人罢了。

    但这件事不能明说,要不怎么说潜规则呢,说穿了双方都没有余地了。

    刘健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所想像霹雳一样倾出:“那能不能为了朝堂的安稳将盐场改造暂停,只在暗中……咳咳……暗中查访,老臣不是想阻拦此事,而是想保留一份朝廷的体面。”

    他说得很急,不小心就带上了咳嗽,也许是怕被朱厚照打断,或者怕被再一次被拒绝,所以刘健连顺气都等不及。

    年纪也很大了,再也不是当年初登奎阁意气风发的刘首辅。

    这次朱厚照倒是没摇头,却是面无表情:“刘公,朝堂本来就不平稳,财计无力,奄奄一息,又何来安稳可言,表面的平稳之下是激流奔突火山涌动,一旦爆发不堪设想。”

    偏了脸,对上李东阳却是淳淳然:“况且这样的状况很多人心知肚明,却还道貌岸然,他们伸手的时候可没有顾忌朝廷的体面,而是恨不得挖了朝廷的根。”

    话说到这份上,朱厚照的决心已经表露无遗了,剩下的就看刘健、谢迁和李东阳要不要就着台阶下或者一意孤行到底了。

    刘健果然是硬性子,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可皇上打击面太广的话朝堂就撑不下去了,现在的状况都是摇摇欲坠,况重典猛药。”

    保守的思想就是这样,整天害怕天翻地覆,可他们不会想一想,天地真的能翻覆吗?

    朱厚照背书:“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少了谁,朝廷都能转下去。”

    【叮,一意孤行,昏庸度+1】

    这个点倒是白给。

    刘健神情黯然,谢迁却想别开生面:“如果老臣能劝退一二,让其告病致仕呢?”

    朱厚照都被谢迁的想法吓到了,这也太天真了吧!

    开什么玩笑,贪了一大笔,上了奏书拍拍屁股回家颐养天年?有这么幼稚吗?

    朱厚照几乎中从牙齿缝里迸出几字:“绝无可能,痴心妄想。”

    似乎还不解气,他又加了一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不管是谁,伸手的斩手,试足的断足。”

    说得气急,连“朕”都忘了,我啊我的不停。

    这些士绅阶层将治国当成了写文章、绘画、绣花,搞砸了还振振有词,说要雅致,要温良恭俭让,反正损失不是他家的,捞的都揣好了。

    中译中:我偷了你的钱,为了保持风度你不能打我,让我平平安安的滚蛋,大不了我下次不来了,这是怎样的无耻哟!

    朱厚照的脑子里的黑白小人又吵上了。

    不算无耻,朱重八说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当初是朝廷求着士大夫。

    明初科举不彰,国子监出来的事务官大行其道,可渐渐的国子监颓废了,变成了科举取士,士绅阶层杯葛事务官吏,朝廷只得妥协。

    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没了张屠户,还吃带毛猪?

    读书识字有见识的人都在士林里,这也是士绅阶层的底气,为什么皇权不下乡,现状决定。

    可朱厚照接受不能,娘的,当个儿皇帝有啥意思?

    他一把将黑白小人抹杀了,昏君就该有昏君的样,就应该挥斥方遒,唯我独尊。

49、终难挽天倾

    在刘健、谢迁的心目中,这一刻天已经塌了。

    如果朱厚照真地追究起来,至少有上百的朝臣会被牵连,半壁江山就这么没了,怎么不是天塌呢。

    双方的判断标准不一样,在朱厚照甚至是刘瑾看来,只要是能办事的人就行。

    而在刘健等所谓正人君子看来,如果朝堂上站立的不是他们眼中的谦谦君子,那么这个朝堂就是腥膻不堪的,有不如无。

    想一想儒家的观点: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

    从这一句就可以明晰所谓的士大夫的心态,只要不是君子,便不算人。

    当然,刘瑾也犯了错误,他认为可以用事务官甚至宦官来替代,道德修养不重要。

    结果刘瑾用的人因为没有底线也没办出什么漂亮事。

    但刘瑾的视角还是不错的,有大量的官员只需要给位子给机会,也还是一样可以脱颖,能将朝堂支撑下去。

    不是比好,而是比烂,因为当前的所谓众正盈朝,其效果也好不到哪去。

    而朱厚照的标准却没有那么低,他已经在培养新一代的内官了,只不过时机未成熟,果子仍青涩。

    既然跟朝臣翻了脸,也不可能忍住这口气,昏君不是圣人,没来由每天都反躬自省唾面自干。

    但必须能镇住场面,不能让情势下滑。

    所以朱厚照当着三位阁老的面,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关于今后的朝堂走势朕有章程,不会再大谈特谈道德文章,朕会将所有臣工的事务量化,加以考核,就像朕的经筵一样,完成了多少,做得好不好,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以示人。”

    【叮,离经叛道,昏庸度+1】

    又是白给。

    谢迁对些有些轻蔑,淡淡道:“皆是事功学问,不正其位难正其事,不正其人何正其行。”

    朱厚照信心满满:“对于臣工而言,得其位,尽其才,在其位,谋其政,兢兢业业,不负所托,这便是最大的德行,上不愧君父,下能对黎民。”

    刘健和谢迁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李东阳好一些,依旧在呢喃朱厚照所言,不断地玩味着。

    过了一会,李东阳突然发问:“不求诸道德,何以为范?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可是经过了千百年的质验。”

    朱厚照总算是认真了起来,以问作答:“何为道?百姓啼饥号寒,哺以道德文章可乎?此时给他一碗粟米饭就是最大的道德,而粟米饭何来?”

    刘健从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不就是永嘉学派那一套嘛,陛下何时看了那些杂书?吴与弼,陈献章,湛若水,早就说不能让这些异端之见入朝堂,乌烟瘴气。”

    朱厚照摇头:“朕不知永嘉学派,这是朕自己想出来的。”

    总不成说俺来自五百年后吧,这又不是《典籍里的中国》节目现场,再说咱也不姓撒。

    而且跟这些老顽固能说不通,犯不着,大家的道理不一样。

    你说一加一等于二,他说土豆炖牛肉味道好,风牛马不相及。

    对牛弹琴了都,关键是利益点不一致,屁股坐歪了,明明是客人,却要主人听他的,实在是不知羞。

    所以这些老朽还是清理掉吧,摆在那除了恶心人一点用处也没有。

    倒是刘健说的湛若水值得关注,他跟王阳明互相砥砺,湛若水崇尚实学,王阳明就创立了心学,一时瑜亮。

    弘治十八年进士,当前是翰林编修,在北京诶,应该把湛若水纳入麾下。

    可也没法像王守仁那样让湛若水送腊肉,只能收纳为笔杆子,专门进行理论研究,就像社科院什么的。

    朱厚照眼前一亮,语带感激:“还有人跟朕想的一样?听刘公所言湛若水在朝中?那朕倒是要见一见,原来士林中早有此论啊,看来是朕孤陋寡闻了,谢刘公指点。”

    刘健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是相鄙视一下实学派的,结果没想到反而帮了对方,看朱厚照那副心切的样子,刘健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朱厚照却是豁然开朗,他本来还担心搞改革没有人手寸步难行,没想到本来就有这么一派人物。

    如果将这些人宠络住,哪里还怕那些朝臣撂挑子。

    李东阳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学术偏见,还给朱厚照提了建议:“怕是不好办,实学派比臣等更加嫉恶如仇,内官现在正得意,老臣不认为他们会为皇上所用。”

    朱厚照乐了,笑得咧嘴,原来还是一派啊,那就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论群的。

    于是朱厚照又向李东阳追询:“哦,李公也知道他们?”

    李东阳老实人,有一说一:“湛若水就馆后任翰林编修,跟随老臣一起修撰孝庙实录,时有往来。”

    可他说着便轻轻摇头:“实学最是严谨,眼里揉不得沙子,陛下切不可轻佻。”

    这是严重不看好的意思,不过李东阳想到最近王守仁被朱厚照点化的传闻,又有些不确定。

    以李东阳的性子,断断不会因人废事,想到王守仁李东阳又补了一句:“听闻圣上最近治学颇有建树,伯安小友大受启发,或许陛下能与湛元明有所补益也不定。”

    说完李东阳便呆坐出神,似乎又陷进了学术问题中。

    这个举动害得谢迁对李东阳怒目而向,还有没有立场?今天的目的是来说服皇上,可不是来给对手送大礼的。

    不仅瞪了,谢迁还重重地咳了两声。

    李东阳被惊到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资敌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又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地生自己的闷气。

    但他还是认为应该对事不对人,只要是能为了朝堂好,不应该将个人好恶门户之见放在前面。

    所以李东阳稍后还是小声小气地嘀咕了一句:“王伯安跟湛若水交好,无话不谈。”

    哈哈,闹了半天,转了几个弯,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那不是手到擒来?

    朱厚照眉眼笑弯了,冲着李东阳点头致意,如果内阁倒台,他会留下李东阳。

50、内阁要倒台

    至于刘健和谢迁,那便敬谢不敏了。

    这场谈话到了现在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刘健也还是要面子的,他清了清嗓子,以沙哑的声音告退。

    “既然皇上已经有了成算,那老臣就不多打扰了。”

    朱厚照闻言得解放,大感释然地向刘健行了个拜礼:“谢刘公教诲。”

    这份坦然,这份气度,都快把刘健气得背过去,让刘健本来就迅捷的步履又加快了几分,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谢迁也悻悻然地向朱厚照打千,这一礼恐怕是最后的一次了,此事过后谢迁也无颜再恋栈阁位,还是上疏求去算了。

    李东阳则是讪讪地拱手一下便掩面而走。

    他今天算是里外不是人,在刘健和谢迁看来他立场不坚定投降了,可他也是实心实意想解决目前的问题,总之是两头不讨好,唉,不如归去。

    三人出了暖阁,很有默契地一言不发,却齐齐回了内阁的值房。

    进了屋,也各自按座就位,依然静坐,仿佛是在呕气示威,看谁最先按耐不住。

    最后还是刘健先开了口,首辅,总还是要有些担当。

    “唉,不争了,也不能争了,争了也没用。”

    说完这一句,刘健抬起了头,看看谢迁,又看看李东阳,终于下定了决心:“吾去意已决,二位如何打算?”

    李东阳还在呕气,本来今天这一出还是他提议的,现在却搞得好像他在给刘健和谢迁挖坑似的,忒没意思,便破罐破摔:“晦庵公所想正合我意,求之不得,时局不与,断无幸理,不如同去。”

    刘健原本还想给李东阳难看,因为刚才他确实生气了,李东阳怎么看怎么像在给朱厚照支招,一点也没有劝谏的样。

    可现在看到李东阳比他的心意还绝决,又想到李东阳一直是这么个人,心思更纯粹,想的也没那么多。

    唉,本是翩翩一诗仙,奈何人间烟火衔,灵光不堪昏晦染,且将通明付渺眠。

    看着已经鬓发斑斑的李东阳,回想当年十八登第的少年风光,两个身影渐渐重合为一,定格。

    刘健甩了甩头,都老啦,还倔个什么,就连一直不喜诗词的自己都会下意识地迸出几句了,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是该归养田园了。

    刘健默默地拿起笔,开始在奏疏上笔走龙蛇,写下内阁总辞的奏章。

    当此之时,首辅没有谦让的道理,是非功过难论,骂名就让自己背吧。

    写完了奏疏,刘健将之往李东阳、谢迁面前一推:“看看,没有什么的话就签名吧,这是我们三人最后一次联名了。”

    谢迁眼都不撩一下,只平静地望着刘健:“不必看了,着人眷抄,由通政司递进去吧。”

    一般内阁的奏疏是送到司礼监,可这一次是内阁总辞,所以要由通政司来递送,如此通政司会留下抄本,也会第一时间知会部院。

    李东阳也同样颔首,难得内阁在一件事上如此没争议,却成了绝唱。

    也就是次日,还没等部院科道的文臣们反应过来,刘瑾便亲自到内阁来宣旨了。

    “着准刘健、谢迁致仕,刘健辅政十八载,德行昭彰,劳苦功高,加勋上柱国。谢迁辅政十秋,兢兢业业,政绩卓著,加太傅衔,钦此。”

    “那我呢?”三人都听愣了,李东阳失措地追问。

    刘瑾保持着半笑不笑的阴阳脸,尖声细气:“皇上有口谕,李东阳不准致仕,仍在内阁办事。”

    其实昨晚刘瑾还撺掇着让阁老都滚蛋,朱厚照提醒了他:“如果内阁的三位阁老都走光了,会引起怎么样的风波?刘伴伴,地上的汗迹还没干透呢。”

    刘瑾一想就通,还出了一身细汗,幸亏皇上考虑周到,不然这口锅断断会扣在他头上,现在多少有个李东阳挡住,不是直接命中。

    将三位阁老的表情收入眼底,刘瑾欣欣然回去复命了,他心里畅快得想高歌,脸上却得绷出沉重来,装得太累,再不走就破功了。

    刘健脸色铁青,刘瑾刚一出门他便叹道:“竟然连第二本也不等,就这么着急吗?”

    谢迁则怒得脸都快皱成一团菊花了,齿冷透骨:“唯恐吾等恋栈不去,哪里会再三挽留。”

    他们说的是潜规则,依例,阁臣致仕,要复请复延,总要搞个五六七八轮,哪怕是心里恨不得对方赶紧消失,也至少要三请三留,这是士大夫和朝廷的体面。

    而朱厚照也说清楚了,他不想要什么体面,他只要实利,所以刘健和谢迁一致仕,他就立马准奏,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叮,不敬贤老,昏庸度+1】

    况且历史上到死才追赠的上柱国勋和太傅荣衔朱厚照也提前给了,这是实实在在的。

    刘健和谢迁已经获得了相对于他们身份的最高荣誉,只等死后一个上佳中肯的谥号,那便无缺矣。

    但谢迁心中不平,瞪着李东阳,一鞠到底:“宾之先生,好自为之吧。”

    李东阳的脸憋得通红,被谢迁这么一激,竟然忍不住啼泣起来,俄而掩面伏案,恨恨擂锤,心中似有无数委屈,却无从发泄。

    刘健看不过眼,也摇头不已,竟起身托起李东阳,为他顺背,脑中回忆起李当阳入馆,自己作为老前辈为他秉笔开谈的样子。

    “何至于此,于乔,着相了,不要上了别人的大当。”

    谢迁先冷哼了一声,转头又脸上又写满了蹊跷,然后是油然点头,又染上了些羞赧,向李东阳抱拳行礼:“宾之兄,是弟误会你了。”

    李东阳总算是好过了些,不再是六月飞霜般冷冽,却依然失魂落魄,喃喃不已。

    “吾再上疏求去,总要一消块垒。”

    刘健却按住了李东阳的肩,沉声道:“宾之不可。”

    李东阳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刘健,似有不尽疑惑。

    刘健却颔首道:“内阁不可尽去,是我等孟浪了,如果吾辈尽逃,他日又有何面目相对先皇于地下?”

    说完他又看向谢迁:“于乔,那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宾之是什么样的人吗?”

    谢迁也当即改弦更张,再向李东阳一礼:“宾之兄,请忍辱负重,弟惭愧。”

    李东阳颤抖着双唇,有话藏于胸中,却不能宣诸于口。

51、老朽退不休

    良久,李东阳终于忍住了哀切,向刘健和谢迁抱拳道:“二公慢行,且容东阳在此置席话别,可否?”

    谢迁先接受:“有何不可。”

    刘健也稍霁:“阁中的最后一餐,盼望已久,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宾之,有劳了。”

    思想的弯一旦转过来,刘健也一身轻松,以前怕这怕那,真到了节骨眼,又好似前途广阔,反而是这低矮的内阁值房,有一种压抑拘束之感。

    谢迁也一样,怨气发泄了出来,又经过了这一转折,心下自然清明,他将这些坎坷视为刘瑾的小人行径,也就不难接受。

    三人一同辞职,骂名是三个人背,李东阳独自留任,反而要背负汹汹物议,从这一点上来看,还是自己占便宜。

    反正皇上自有成见,李东阳即便成了首辅,也难于施展抱负,只能当一个一团和气的糊裱匠和事佬,徒受困顿。

    气氛缓和下来,不再凝重,却多了哀愁,刘谢二人是从自哀转成了哀怜,李东阳是有苦只能往肚里吞。

    内阁值房还是有专门为阁臣服务的伙班,能入阁的基本上都是老年,甚至到了耄耆残年,又得经常加班加点,没有良好的后勤就等着吹唢呐吧。

    李东阳掏钱,很快就置办好了一席上好的菜肴,又拿来了阁中珍藏的御酒,凑成了这顿践行宴。

    平时阁务繁忙,即便是用餐也是勿勿裹腹,食不知味,现在坐下来才发现,三人已经很久没这么聚餐了。

    刘健忆了起来,轻叹道:“宾之,于乔,我们似今天这样坐而论道,好像还是七八年前的事。”

    既是话别,就不可能不伤感,两杯下肚,谢迁不但闹了个满脸通红,还滴落了几滴老泪。

    他又尽一杯,长叹一声:“是啊,恍如昨日,不觉经年,光阴如梭,徒叹奈何。”

    谢迁一边感叹着,一边环顾四周,似乎想把眼前的一切收入眼里打包带走,终于还是忍着作罢,只能和酒而吞。

    谢迁是南人,喝的是黄酒,本来就不善饮,已经有些熏熏。

    刘健则越喝越健,他是河南人,辣喉的杜康才称心。

    可酒入愁肠却揪心,内阁里人来人往,与李、谢二人虽有些许恩恩怨怨,却也能协力办事,现在想来,这几年反而是最顺心的时候。

    然而再怎么齐心协力也不如几个待宠狂悖的太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其实皇权本就如此,刘健又想起了三杨时的故事,便感叹道:“人说我等三人可比肩三杨,在吾看来,实不如也。”

    三杨可是有明以来治政的最高成就,谢迁和李东明没有经历过那个时候,不懂,只看着刘健等他下文。

    “其时王振当道,尝与三杨公言,朝廷久劳公等,公等高年,无倦乎?东杨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西杨却说吾等衰老可择后生而任。王振走后,东杨怨西杨失言,西杨曰:彼厌我等,既出此言,必在择人。与其出片纸令某人入阁,不如及时进一二贤者,同心协力,尚有可为。”

    谢迁听完悔恨道:“可惜未及时推荐贤才,悔之晚矣。”

    其实谢迁举荐过吴宽,还因此与刘健产生分歧,现在想来,即使吴宽在,也只能跟他们一样求去,于事无补,更何况吴宽没多久就一命呜呼,真要入了阁那就是一场白忙活,看来眼界还得往更年轻的后辈探。

    于是谢迁又强调:“不仅要荐贤才,还得是年富力强的俊才方可。”

    刘健向李东阳拱手:“宾之留守主持却是幸事,宾之与年青俊杰相善,望者景从,且勉之,徐徐图之,吾代先皇和列列臣工向宾之致意,辛苦了。”

    这是托付,李东阳无法躲,只能生受,但他的心里却凉凉的,今日人托我,他年吾与谁?

    一顿苦酒,各分东西,李东阳回到家门口才突然想起今天的旨意有些怪。

    大臣致仕,都会把其后的待遇定下,如舟载车送、奉养食䘵、仆役几人,这些都是朝廷给“退休干部”的待遇,而且像阁老重臣还会遣待使送还,以示恩荣。

    可今天的圣旨全没有这些,即使刘瑾是个棒槌,司礼监里萧敬、李荣等人仍在,断断没有不懂的道理,似为般失礼,很伤臣子的心。

    想到这点,李东阳便唤出管家交待了一番,让管家去奔走联络朝臣,准备送行的礼仪,皇帝忘了,他得补上这个缺。

    可管家还没出门,就被两人堵了回来,一个是着大红飞鱼服的锦衣卫,另一个是内待打扮的小厮,看年龄怕是不比皇上大。

    来人是传谕来的,钱宁跑腿领路,苏进负责学嘴。

    “西涯公,朕决定更改朝臣致仕的恩遇,致仕不离京,仍照任上俸禄供养,并拜为朝廷参议,以备咨周,使全其心尽其才,不令孤寒。此事须西涯公出面转圜,切切。”

    朱厚照是从周惠畴那里得到的灵感,致仕之后,这些老骨头也很少有安于恬退的,与其放他们回地方上搞事,还不如出点钱粮留在京里呢。

    但他不方便出面,便借李东阳之手来实现。

    朱厚照想到不能彻底地放纵刘瑾一伙,不如将败者组合起来,还能行成一定的制约。

    这些老家伙们心计谋略老辣无比,有他们在,刘瑾可得头疼好一阵,如此一来便很难肆虐了。

    而且名声上也好听,老臣致仕,也不是人人都有家底的,回去瓦败灶冷,如何度日?

    至于那些做官千里挣下身家的,能光明正大花的并不多,贪赎了这么多,猪养肥了,放回去让别人享用,还不如便宜了自己,宰了好过年啊!

    朱厚照没有预料到的是,他这条政策一出台,引得老臣纷纷上疏致仕。

    反正在台上也斗不过,不如隐身幕后出谋划策,既锻炼了年轻一辈,又安全舒适,何乐而不为。

    这个发挥余热的办法好像是专门为此辈量身定做的一般,体贴无比,熨慰非常,让京中的老骨头一夜间全都活泛了起来,老树发芽,枯木逢春。

52、姑任大风吹

    刘瑾被恶心到了,叫屈不已,朱厚照却安慰他:“不如此朕怎么过太后那一关?他们可都是先皇托孤的大臣,朕总要做些文章给别人看吧。”

    这个理由很充分,但不够,还有好处可讲:“刘伴伴,你怕个啥,他们手里既没人又没权,顶多能咋咋呼呼,可你身上又不会掉肉,等闲是不将他们哄好了,他们愿意腾出位置来吗?”

    想到苦心积虑地设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刘健和谢迁致仕,刘瑾转瞬间又觉得皇上的办法好极了。

    丢出些骨头,却把一群老狗全哄走了,眼前空阔了许多,可任意施展。

    于是刘瑾迈着六亲不认步走了,意所风发呀。

    朱厚照也很高兴,大风吹都不知道循环了多少遍,总算是能顺畅地呼吸一口大明的清甜空气。

    夏少女都有意见了,照哥今天特不正经,嘴里哼着俚曲,还动手动脚的,已经占了不少便宜,还大风吹,也不怕冷死!

    夏少女忍不住帮朱厚照擦了擦鼻泣,活该这人受罪,受了寒还呆在外头,来来去去“大风吹”,又唱什么“野花偏有艳,村酒醉人多”,还趁着擦鼻泣的时候蹭人家的手,哼,人家是村姑吗?

    这句诗是朱厚照在温习史书时看到的,还真没抄,就是本尊原创。

    虽然在原历史朱厚照经常出打油诗,可高水平的发挥也不少,这是李东阳、何景明、杨慎鉴定过的,这几人可是明朝有数的诗人。

    应县木塔上还有朱厚照的题匾,天下奇观四字,楷体,与他亲笔题写的诏书字迹一样,可称大家了。

    总之朱厚照有才,可惜天不假年,做过的荒唐事也不少。

    为什么要看这些,提前预习功课,昏君不是想当愿当就能当的,雷太多。

    不过越看书朱厚照越有收获,感觉浑身舒泰,连缠绵不去的感冒都轻了几分。

    夏雨菏的不满都写到脸上了,可看到一旁跃跃欲试的沈沉鱼和吴落雁,她又不舍得这个被占便宜的机会被人抢了去。

    至少,她可以确定照哥心中还是有她的,不然干嘛占便宜。

    此时朱厚照正在乾清宫晒太阳,冬天的暖阳照得人懒洋洋,再加上自动跑到嘴里喷香的榛子以及微醺的葡萄酿,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应该配一碟子油炸花生米。

    朱厚照美美地想着。

    然后脑子里的黑白小人又掐上了。

    你说花生米?那玩意还在美洲大陆猥琐发育呢!

    ???美洲?印象中花生不是中国的东西吗?

    不懂了吧,明朝中期花生米才被引进中国。

    也有说法花生是中国原产物,最早的花生化石发现于广西。

    1958年和1961年,在浙江吴兴钱山漾遗址和江西修水山背遗址中先后出土了若干有点像花生的植物籽粒。

    1990年发掘的汉阳陵有颗粒状谷物出土,证实就是花生。

    汉代《三辅黄图》就记述有千岁子,这是一本汉代的地理书,里面记述了汉武帝扶荔宫中的植物:破南越起扶荔宫,宫以荔枝得名,以植所得奇草异木:菖蒲百本;山姜十本;甘蕉十二本;留求子十本;桂百本;蜜香、指甲花百本;龙眼、荔枝、槟榔、橄榄、千岁子、甘橘皆百余本。

    西晋嵇含《南方草木伏》中也有千岁子一条:藤蔓出土,子在根下,须绿色,交加如织,其子一苞有恒二百余颗,皮壳青黄色,壳中有肉如栗,味亦如之,干者壳肉相离,憾之有声,似肉豆寇。

    晚唐段成式《酉阳杂俎》中有花生的记载:形如香芋,蔓生,艺者架小棚使蔓之,花开亦落土,结子如香芋,亦名花生。

    元末贾铭《饮食须知》中有:近出一种落花生,诡名长生果,味辛苦甘,性冷,形似豆荚,子如莲肉。

    不去管什么考古发现,有记录的花生大面积种植历史就是在明朝,弘治十七年《上海县志》所载小香芋与花生性状一样,那上面就说了种了好几百亩,弘治朝还没到欧洲的地理大发现呢。

    要么就是欧洲的地理大发现是个幌子,要么就是老祖宗骗了我们。

    自信点,别见着好东西就说是泊来的,挺直腰杆和膝盖很难么?自已的祖宗不要非得去拜洋鬼。

    怎么有种甜党咸党别苗头的即视感?

    不管了,正经是黑白小人每掐一回,朱厚照就知道那些系统给的资料还没看完,很有价值,就是太散乱了,没个搜索引擎。

    不能不知足,没有花生米,榛子也可以凑合着用。

    忽咯脑海中的絮叨,朱厚照品着嘴里的香,盘算起甜党和咸党……划掉,党争的问题。

    阉党现在算是有了点样子,可还是不够强,而朝臣方面也得琢磨琢磨,不能让他们太抱团,要不像甜党咸党一样再分化一下?

    朱厚照来了劲头,甜党咸党基本上是以南北划分的,朝臣能不能也以南北来分割呢?

    好像行,焦芳不就是个地域黑吗?刘瑾跟焦芳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士林中南强北弱是有明一朝贯穿始终的问题,由此而引发党争也是必然,如果现在推一把,还可以在各方掺点沙子,可以有!

    想到这,朱厚照心情大好。

    【叮,挑起党争,昏庸度+1,获得昏君进击技能包:朕让你们多吵吵。作为一名昏君,怎么能少得了挑拨离间制造争端的技能呢?】

    盐改开了个好头,而且那些老喷子闻风而动,就连刘大夏、闵珪、屠滽也在列,全都上疏请求致仕,这样的大风不多吹一会怎么行?

    朱厚照一概照准,全按刘健、谢迁的体例办,临别挥泪大赠送,各种荣勋耀衔大批发。

    也许这会老梆子们的文会怕是气氛很热烈,人老心不老的致仕官员扎堆,想想都带感。

    朱厚照打算帮他们鼓风,斗吧,最好死咬着不放。

    一向听招呼的焦芳也假模假式地上了一本,试探着朱厚照的口风,要不要跟风起哄辞职应应景。

    朱厚照干脆给他回了句“多吃萝卜少吃盐可去火怯风”,让焦芳也跟着开心了好一会,他品出来赶走了老臣就是给他腾位置。

    这种日子就该《好日子》和《大风吹》轮流BGM。

53、还是得代入

    还是有些杂音,黑白小人又开始作妖。

    白:这也太腐败了,而且不尊重女性。

    黑:别打拳,也没虐待三位美少女啊,没看到榛子有一大盘吗?明明有互相投喂,说明人家感情好。

    白:果然还是昏君好,三更灯火五更鸡有什么看头,这才有感觉,赏心悦目。

    黑:能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酸臭恶心也是没谁了。

    白:那是因为你自惭不能代入。

    黑:代入谁,是古是吊,这是一个问题。

    白:那就是羡慕嫉妒恨了……

    朱厚照快精分了,其实就是代入的问题,来自后世的思维与当前的身份没融合,格格不入。

    感冒好好坏坏几天了,让三位后妃都着急上火,平日里的娱乐活动全停了,都紧张地盯着,所以才有这一幕辣眼睛的场面。

    朱厚照也是为了给三美一个安心,所以才安排了这么一出,搞好关系,增加感情。

    现在看来很有效。

    可惜事赶着事,阳光浴才到一半,刘瑾叒屁颠颠地出现了。

    三美恨恨而退,王钟英一再教导她们后宫不得干政,老祖宗的话是金科玉律,一定要听。

    朱厚照可能让到手的昏庸度溜了:“别走,没什么事要好瞒你们的。”

    收获以身相许的眼神三个。

    【叮,后宫干政,昏庸度+1】

    刘瑾却顾不上,脸上笑出了褶子:“皇爷爷,风头很好,是不是放出风去,让朝臣们议一议新任阁员?”

    他一边说话一边点头哈腰的样十分之滑稽,因为刘瑾瘦,整一猴样。

    还不是后来那个一言决朝堂的刘瑾,重大的事情不敢顶在前面,朱厚照对此很满意。

    皇上的猴子是带品的猴子,所以得将毛给捋顺了,让他好生好意地耍把戏。

    朱厚照和颜悦色,尽量化解掉因上呼吸道堵塞带来的鼻音:“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廷议焦芳入阁就行了。”

    “哎,皇爷圣明。”

    刘瑾应得快,又颠了一下腰,这才兴冲冲地倒退着走了,还差点绊了蒜。

    估计又去玩人人过关那套了,新手上路,做什么都紧张兮兮的。

    讨厌的太监一走,吴落雁抢了个先:“照哥,让落雁来,落雁劲儿大,啪啪……”

    不要误会,是剥榛子,只见她抓了一小把榛子放在掌心,一拍,那些榛子就裂了开来。

    朱厚照看得一楞一楞的,得抿了一口葡萄酿压压惊。

    这力道要拍自己身上,岂不是……?

    看来还是不能惹她生气啊,吴家这是祖传的母老虎基因。

    沈沉鱼就好多了,润物细无声,那双酥软的小手已经在朱厚照的肩膀揉捏上了,夏雨荷只能拿着张纱巾在朱厚照脸旁候着,欲擦不能,照哥那抹鼻泣老是挂着不下来。

    实际上是朱厚照又出神了,忘了吸鼻泣。

    刚才惊叹小细节,他想起许多看似思空见惯的东西还真不定背后藏着什么。

    也许是很小的一件事,牵连到的可能就是惊心动魄的场面,甚至一国生死。

    为什么不起眼的东西会有这样的干系呢?

    关联性啊,丢了根钉子却了马蹄铁结果连累一个国家灭亡了。

    他甚至上花生想到了红薯,很多后世的人把明清差距归功到红薯的大面积推广种植头上,可红薯是野猪皮后人引进的吗?不,那是正正经经的汉人福建人陈振龙的功劳。

    也许很多人会说大清懂得推广它而大萌的朝堂只知道忙着党争,仅这点就了不起。

    这话对吗?也对也不对。

    朱厚照就知道一种能跟红薯一拼的作物,山药,本土原生,它的亩产就不比红薯弱。

    同为薯蓣科的作物,山药同样扛旱耐寒丰产,且山药对土质的要求还要宽泛于红薯,这东西在西北黄土高原上也能种,而且更适应。

    作为渡过小冰河期的作物,山药比红薯更适应中国的水土,问题只在于推广哪一个罢了。

    山药还比红薯更健康更适合国人的脾胃,后世的老娘可是拿它当主粮吃的,还特别强调养颜美容活血通络。

    那为什么山药没有取得红薯、土豆一样的地位呢?

    因为在晚明时期还不需要,到了需要的时候明朝没了,看问题得看根子。

    所以看问题还是得代入,不然在一旁看热闹,依然体会不到内核。

    刘瑾遇上难题了,他无法代入朝臣们的心态,抓不住内核。

    好不容易说动了皇上,可当他领了御旨去说服那些大臣时,这些家伙都支吾不言或顾左右而言它,总之就是不表态。

    娘的,刚扳倒了刘健和谢迁,结果这些大臣们记吃不记打。

    刘瑾一脸郁闷地回到外宅,唤来了他的管家刘成:“你去隔壁请张先生过来。”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现在刘瑾起势了,比之宰相尤有过之,刘成也沾染上了习气:“文冕这么熟了,让那些小的去通传一声不就行了。”

    呵,真把自己当成角儿了,请不动。

    刘瑾听闻一脸不悦:“说什么糊话呢,张先生是大才,咱家都对张先生礼敬有加,你那么大架子?”

    见刘瑾不高兴了,刘成便收敛了几分,殷声答道:“好的,小人这就去。”

    可刘成一转身,刘瑾又想起了事:“回来!”

    刘成便只能哈着腰回头,那姿势,跟呼来喝去的哈巴狗无二。

    “咱家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看你心气挺高,别把那事给办砸了。”

    刘成的腰开始小幅度弹动,就差个尾巴摇啊摇了:“已经找好了人,他们也去了地头,公公且放心,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等闲五六人奈何不得,一定不会出漏子。”

    刘瑾沉吟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叮嘱起来:“在山东临清动手,那里是水陆通衢,人多眼杂,事成后容易走脱。”

    刘成的振动幅度减小:“小的也是这么安排的。”

    刘瑾点点头:“差解的人是咱家安排的,绝对贴心,你亲自走一趟,一定要不留后患,一定要让那三人闭上嘴巴,就算是闹出动静也不怕,听明白了吗?”

    刘成又颤了起来,见状刘瑾又纠结上了:“有没有安排后手?”

    这个问题让刘成瞳孔放大,慌乱不堪,竟然答不上来。

    还是没代入啊,没有当成自己的事来办。

54、咱们搞捆绑

    刘瑾露出果然的脸色,不豫道:“也要安排好知道吗?事情办得漂亮不惜赏赐,要是事情办砸了,也得密不透风。”

    说着他做了个手掌下劈的动作,将刘成惊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答应:“小的这就去准备,从魏公公手里调一队人马。”

    刘瑾面无表情:“还算是知机,小心些,乔装改扮,不要让人认出来,你务必要亲眼看着王岳、范享、徐智这三个老杂毛咽气,如果这事办不好,你也不必回来见我。”

    刘成一阵筛糠,悠着嗓子回话:“是,如果这件事出了差池,小的提头来见。”

    刘瑾狠狠地瞪了一眼刘成,让后者身手木麻:“不用,我会自己取。”

    刘成吧唧一下就趴了下去,手脚膝盖并用,倒退着爬了出去,刘瑾的淫威竟至于斯。

    可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当一个文绉绉的书生到来时,刘瑾脸上又恢复了详和,只是气郁仍然凝集不散。

    书生倒是很讲究,向刘瑾行了大礼参拜,然后才口称“刘公”,待立一旁。

    刘瑾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伸手虚迎:“文冕啊,咱们是自家人,何须如此多礼,来来,过来坐”。

    这个叫做文冕的书生搔到了刘瑾的痒处,别看只差了一个字,可公公和刘公不是一样的含义。

    前者是对太监的敬称,后者是对高位者的礼致,只在士大夫群体里的人才会被称公,啥时候太监被这样尊敬了?

    这样的待遇让刘瑾有些飘飘欲仙,他也在文士面前有了牌面。

    张文冕给刘瑾当狥头军师也有些时日了,摸透了刘瑾的脾性,捋起来那是顺滑无比,贴心暖肺。

    不过张文冕不仅仅是会来事,肚子里也确实有货,好几次都给刘瑾出了恰到好处的主意,宾主二人相谈甚洽,引为知己。

    张文冕毕恭毕敬地入坐,刘瑾也没客气,直奔主题。

    “文冕,咱家遇到了难题,你帮我参详参详。”

    张文冕抱拳:“还请刘公示下。”

    刘瑾油然点头:“内阁三人去二,咱家欲引焦守静先生入阁,可咱家让那些部院大员廷推,他们全都不表态,你看该怎么办?”

    张文冕倏然立起,急忙鞠躬行礼:“刘公,这是朝廷大事,晚生何德何能置喙。”

    刘瑾却不计较,而是微笑看着张文冕:“此事非咱家不可,不然咱家也不会相询,现在无人主张,谋出我心,旨在我手,你我一体,文冕又有何议不得?况文冕大才,只是被那些猪油蒙了心的愚臣阻塞了上进之路,不然文冕现在必定位列朝堂,且快快道来,莫要作态。”

    激将也好,请将也罢,总之刘瑾的话也撩拔到了张文冕,他诚然躬身:“如此晚上就斗胆为刘公试言之。”

    刘瑾轻抬手虚扶,张文冕顺势直起,这一挺气势就上来了,颇有羽扇纶巾之姿。

    “李阁老文坛领袖,众皆仰慕,欲收拾士人之心,还得从李阁老处着手。”

    刘瑾细一想果然在理,自己还是心急了些,忽略了那些措大们的习气,话不投机半句多,自己说的和措大们想的不对味。

    他频频点头,又出题似地追询:“再详言其中章程。”

    张文冕假装沉思,过了一会才道:“皇上慰留李阁老,说明皇上的心思是以李阁老作为文臣典范,这一点刘公可以向众人强调,表一表李阁老的功绩,如此就减少了些阻碍。”

    刘瑾以拳击掌,发出啪的一响。

    张文冕却没停住,还在往外倒:“另外欲抬守静老先生入阁,最好的办法是一同抬举一位文官们心仪之人选,二者绑定,如此就可以不必中旨,由廷推达成。”

    刘瑾大感其然,可又有些为难:“那些措大都不与咱家一个鼻孔出气,该绑谁好呢?”

    张文冕不敢直言,而是寻思好了一会才轻声相询:“刘公,朝中与焦老先生呼声相匹者谁?”

    “也就只有吏部左待郎王济之了。”

    说的就是王鏊,刘瑾脱口而出,却又马上摇头:“难,难,这人不听咱家招呼,而且前时叩阙也隐隐有王济之的影子,咱家怕是压不住他。”

    张文冕这时就彻底地沦为狗头军师,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步,弯着腰附到刘瑾耳边:“刘公,守静先生与王济之同为翰林出身,身份上合适,而且据闻王济之深得圣心,他与守静先生绑在一起入阁,没有人敢反对。”

    也许是说话的气息吹痒,刘瑾的耳朵抖了两下,眉头也皱了起来,却并未出声。

    张文冕接着又跟了一句:“刘公不用担心压不住,自有皇上压着,刘公代表皇上办事,王济之与刘公作对就是与皇上作对,那样他的圣眷就没了。只要刘公待之以礼,想那王济之也不会作伐自己。以晚生之见,关键在于取势,有圣上作势,天下可镇之。”

    刘瑾眉头陡然间开了,喜上眉梢,猛一拍张文冕的肩膀:“文冕真乃吾之子房也。”

    这话张文冕听着觉得犯忌讳,都姓刘姓张,任谁都会有不好的联想,张文冕却不敢言声,而是很厚道地向刘瑾千礼相致。

    “刘公过誉了,刘公对晚上无微不至,晚生敢不肝胆披沥,尽忠竭诚。”

    不仅口头,张文冕捋起袖子就干,帮刘瑾拟好了表章的文辞。

    看着张文冕吹气挥毫而就,连顿都不打一下,刘瑾感受到了张文冕的好处,稍一想便决定:“文冕,咱家这里需要你,也别到锦衣卫应卯了,你跟我到司礼监值房行走。”

    幸好司礼监的值房不在内宫中,锦衣卫百户的腰牌也可以出入,不用挨那一刀,让张文冕庆幸不已。

    这是中书舍人的角色,那可是六品官,是皇上的秘书,现在担任中书舍人的是何景明,大名鼎鼎的才子,要不是朱厚照懒政,哪里轮得到张文冕。

    张文冕听了刘瑾的安排,身子骨都轻了几两,油然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他也被绑定了,立定再朝刘瑾一拜,这一次是诚心诚意的。

    “什么职位都无妨,只要能为刘公办事,晚生与有荣焉,必鞠躬尽瘁。”

    刘瑾将张文冕扶了起来,亲自将他送出内室,让后者再一次温暖如归。

55、南北已分群

    转过头刘瑾便招来跟班的小内待,耳提面命,再三地交待起来。

    “你现在就去萧公公那里,请他执笔写一道表章,写好之后用印,立即送到李阁老府上,你亲自去传旨,记得,一定要把这件事办瓷实。”

    说着,刘瑾把表章塞到小内待手里,还用力地按了按。

    小内待一脸纠结:“万一萧公公歇下了怎么办?内监的李公公或陈公公不能办这事吗?”

    刘瑾脸一扬:“你懂什么,给李阁老的表章一定要萧公公秉笔,只有他那手字配得上,如果萧公公歇下了,你就把他老人家喊起来。”

    小内待怕触了萧敬的霉头,那可是宫里的一尊老佛,没人敢给他脸色,更别提当牛作马地驱使了。

    于是他喏喏而言:“若是萧公公抱怨起来怎么办?”

    刘瑾轻巧无比地揪了揪小内待的耳朵:“这是皇上的大事,他敢!”

    托朱厚照的福,前时利用张氏兄弟敲打了萧敬一番,这些天萧敬都夹着尾巴做人,一点也没有以前的内相气度了,刘瑾也狐假虎威,狠狠地秀了一把,让宫中之人对刘瑾的威势入心了许多。

    对李东阳表彰的圣旨连夜送了去,一晚上的时间就传遍了大臣们的耳朵,次日便再也没有人杯葛焦王二人入阁的动议,而是纷纷转为附和,当即通过。

    廷推的结果一出圣旨便下:吏部尚书焦芳进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左待郎王鏊进翰林院学士,并阁直。

    朱厚照的目的实现了,可还有些手尾。

    四个人应该有几个群?按照组合算应该是十一个,当前朝堂虽然弄不出那么多,但划分为鼎立的三大阵营也很好,三角形最稳定。

    同时朱厚照还是得往里头掺沙子,虽然没有宣诸与口推动王鏊入阁,史实却也早就被朱厚照抄了作业,直钩吊鱼。

    王鏊在廷议之后也如料想中的一样罕见地动用了朱厚照赐的腰牌进了宫,一方面是谢恩,一方面也是探听一下朱厚照的口风。

    入阁之事对王鏊来说比较突然,倒不是王鏊没有这个资格,他的资历也够厚了的,从差一点三元及第到十几年的翰林生涯,还是朱厚照的潜袛大员兼启蒙待讲官,本身就是朝着阁老去的安排的。

    又在吏部当了七年待郎,由右转左经年,可以说王鏊是仅次于焦芳的入阁人选,在口碑上尤有过之。

    可这一天真的来了,王鏊心里也真没底。

    首先时机不对,刚经历了叩阙事件,刘健和谢迁又倒了台,怎么看都与士大夫的风骨不对味,有种幸进之感。

    另外,与焦芳这种粗鄙不堪之人一同入阁,也让阁老的光芒暗淡了几分。

    王鏊甚至跑去跟李东阳询问到底要不要奉召,还好李东阳冷静一些:“济之入阁是廷推所议,当前时局维艰,理当匡补天裂,切不可一意孤行,不妨与皇上虚室对之。”

    王鏊听了又有些赧然,因为李东阳话里直接点明了他可以求见皇上诏对,这对于一个以道德著称的士大夫而言可不是什么好话。

    好在王鏊也没从李东阳的语气里听出挖苦之意,反而从李东阳的眼里面上看到恳求的神色,王鏊一咬牙就破天荒地走后门入了宫。

    朱厚照早就等着了,怕王鏊犯倔脾气,他还先垫了垫场:“师傅来了就好,朕本来是想让人去请师傅入宫求教的,可又担心师傅被人言所误,天地良心,朕真没有推动师傅入阁,都是朝臣们廷推出来的,师傅是众望所归。”

    【叮,悖逆礼节,昏庸度+1】

    哪尼,虽然是白赚,可朱厚照还是被惊到了,转头一想,合理,王鏊是老师,骗了他当然是悖逆,这在大明朝可真是严重的事。

    王鏊听了直直地看着朱厚照,对皇上这是大不敬,可师徒两人习惯了,小时候朱厚照动小脑筋的时候王鏊就是这么与他斗眼神的。

    确认过眼神,皇上果然没有说谎,王鏊的心情松了几分。

    其实是朱厚照的演技涨进了,多加了点永仁的水感。

    但王鏊又觉得不对头,焦芳还排在他之前,想着想着,王鏊又像吞苍蝇般难受。

    大朝臣的圈子里,焦芳一向不以文名见称,更不是什么道德完人,而是因为豁得出去才拼到了吏部尚书的位子,是文臣中的N姓子,投靠了不知道几波举主才终于混对了行列。

    朱厚照猜出了王鏊的心结,马上笑脸奉上:“师傅不必纠结,焦芳是朕使了手段特简的。”

    说完朱厚照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嗓音:“如若不然,任他使尽手段也别想。”

    王鏊眉头都皱了起来,皇上现在这个样子,活脱脱小时候不听讲搞小动作时的习性。

    没等王鏊出声,朱厚照不问自招:“让焦芳入阁,是为了搞平衡,李阁老是南方籍,如果内阁中没有一个北籍的阁老,那朝堂又不安宁了,北籍又够资格的人少,只能矮个子里挑将军,师傅才是朕心中的任事之选。”

    这么说王鏊就不为难了,但也还有些放不下身段:“皇上总还该亲贤臣远小人,内修己身,外树良德,如此朝政才能平稳,收放自如。”

    朱厚照就等着他入套呢,轮到他装为难了:“可是师傅,您说现在的朝政真的就没问题吗?或者父皇在的时候就很好吗?大家都说那时众正盈朝,可怎么就每况愈下了呢?”

    王鏊被难住了,他既不能说先帝之政不好,也不能说朝政没有问题,那样都是说瞎话,他只能含混其词:“先帝在时朝政大体是好的。”

    “可为什么税赋越收越少越来越不够用了呢?如果说父皇免了大量的钱粮而使财计见拙,可被免了钱粮的百姓却日渐饥馑,如果说是天时不与,可修德政不应该是天降祥如吗?怎么还引来那么多天罚呢?这就是朕听着天罚就来气的原因,说这些话的朝臣,朝政不好他们就没责任吗?怎么都赖到天家头上,朕总觉得他们在推诿。”

    王鏊欲言又止,好一会才憋出了一句:“唉,列列臣工确实有些人浮于事了。”

56、不如搞党争

    朱厚照闻言鼓掌而贺:“朕就知道师傅跟朕想的一样,朕都是照着师傅教给朕的道理推论出来的,很多大臣不作为,有了问题又想往外推,才导致了朝政荒芜,朕要力行革之。”

    说着朱厚照就站了起来,走到王鏊身边,大有咱们同一阵营之感:“可想要做事就得臣工们不闹事,所以朕才要先平衡他们,焦芳就是朕做给他们看的样子,真正做事还得师傅来拿主意。”

    自从得了挑拨离间的技能,朱厚照发现自己忽悠人功力见涨。

    王鏊觉得落入了罗网里,浑身僵直动弹不得,只得站起身边,顺着朱厚照的思路分说:“可皇上这样办会引起党争的。”

    可不就是要挑起党争嘛,难道不搞平衡就没有党争了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不信私底下他们不结伙。

    不说什么江西帮、徽州帮、浙党、豫党、西党、鲁派、苏派,就按大的看,南方人与北方人就不太融洽,不然也不会为了乡试解额吵上个一百多年了,后来也贯穿了整个明朝。

    朱厚照当然知道这一条,照搬:“从太祖起就因为科举名额不断地吵,这才有了南北分榜,后面又分出了中榜,朝臣以之分乡党阵营,其实已经在党争了。”

    这话辩不得,王鏊也不敢碰,他只能剖白自己:“臣心如日月,唯才是举,绝不会蝇营苟且。”

    正中朱厚照下怀:“所以朕才要将刘阁老和谢阁老请出去,不是朕不信他们,而是他们在阁老的位置上坐久了,牵扯太多身不由己,朕只信师傅能将朝政疏理好。”

    说着朱厚照满怀期望地看向王鏊:“可想要做些事情,朕还得给这些抱团的臣工树几块牌子,有了牌子抱他们才有主心骨,才不会闹事,如果牌子是朕树的,朕能随时拿下去,也能挥着牌子指挥这些抱牌子的人做事,知根知底,如使臂指。”

    王鏊倒没有觉得自己是那块牌子,他有这个自信,况且团结在王鏊麾下的人也杂,并没有明显的地域特征。

    但朱厚照直晃晃地将这些说出来,还是让王鏊一阵阵的脸热,太直白也太市侩了。

    朱厚照不在意:“师傅,您也别觉得难为情,骂名朕会帮师傅担着,师傅只需要一心任事就行了,不过在这之前,师傅还要去拜访一下谢阁老,将他手中的势力收编过来,哪怕不能为用,也求那些人不要坏事。”

    这就让王鏊很尴尬,他一向追求君子和而不同,没有扎堆结围的习惯,更不曾做过这等事。

    可朱厚照都帮他准备好了:“理由朕也帮师傅找好了,前时陶谐不是因为逛言出丑了么,师傅就以此为借口,打着营救陶谐的名义与谢阁老相商,朕到时就将陶谐外放为广东的宣抚司佥事。”

    王鏊无奈地看了朱厚照一眼,让后者更入神了,手势都划了起来。

    “谢阁老必定承师傅的情,再加上师傅跟谢阁老算半个老乡,又是阁中唯一的南人投靠对象,朕就不信了,谢阁老那些徒子徒孙不向师傅这里靠,师傅都不用树大旗声张,自然从者如云,师傅可择人而用。”

    【叮,行事阴险,敲诈勒索,昏庸度+2】

    以王鏊的才志,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谢迁有把柄被朱厚照抓住了。

    王鏊这么一去,谢迁就算是打落牙也得往肚里吞,此事在朱厚照搞定陶谐时就想到了,一鱼多吃而已。

    再加上谢迁本来与李东阳就有瑜亮情节,他麾下的人除了跟王鏊走,也没有别的选择,松散的朝政党团,并没有明确的纲领,只是临时凑在一起的利益团体,主导者也不可能完全把控,只能顺势而为。

    因为区域性的利益结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声音,并不能统一,也会随着事态的发展而萌生出自己的意志,并不能强加。

    所以朱厚照一击命中南党的症结,台阶都铺好了,他们只能顺着下,总不成投到焦芳门下吧,也做不出那样身败名裂的事,况且也没有任何的好处,本来利益就冲突。

    朱厚照的安排确实挺好,不立党,也没说别人主动来投要拒之门外啊,王鏊也说了唯才是举一心任事,自己连通道都帮他铺好了,难道还非别扭着不走?

    幸好王鏊不是一个食古不化之辈,而且但凡能当上阁老的一定胸怀锦秀,有一番抱负起要施展,朱厚照放出了这个饵,王鏊不吞都不行。

    安抚好王鏊,还剩下北党,这些人可不会唯焦芳马首是瞻,焦芳的名声早臭了,要么做个孤臣,做么与阉党沆瀣一气,没有别的出路。

    这样也好,焦芳就算是自己在阉党埋下的棋子了,地位上还是负统领,想借阉党之手搞点事,分分钟,刘瑾还察觉不出来。

    那么北党之人的去处也只剩下一个——李东阳。

    这便是朱厚照要保住李东阳的原因,那也是一块很合手的牌子。

    李东阳虽然号称是茶陵诗派的主导,籍贯也是湖广,可李东阳是正儿八经的京师人士,出身金吾卫,从小在北京出生在北京长大,他就压根没有在湖广长呆过。

    所以北人对李阁老有天然的亲切感,朝中的中生代新生代官员也与其相厚,许多人尊其为师,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房师坐师,而是真向李东阳求教学问。

    咱们的李阁老也是负天下五十年才名的神童、天才,不但做诗制艺了得,经学、为人更是面面俱到,还言谈风趣隽永,使人如沐春风。

    当然,老天爷开了一扇窗必然关上门,李东阳什么都好,就是貌寝,中译中就是长得比较接地气。

    不过这一点刚刚好,北人向来瞧不上奶油小生,倒是对风沙冲刷下的黄土高原情有独钟,往李东阳的脸上一看,颇具乡情。

    但想让李东阳完全接手刘健的政治遗产还是有些难度,以刘健的性格必然退而不休,绝不舍得将手中的好牌拱手相让。

    再加上刘健不像谢迁一样被抓了现行,所以朱厚照还得再费些功夫。

57、阉宦自成伙

    不要紧,没有借口可以制造理由,对于可以遍阅史书的朱厚照来说,任何一个人物都是透明的。

    阅片无数,心中无码。

    韩文就是刘健的死穴,朱厚照正在让阉党死命地往下挖,就快见底了。

    能考上科举成为朝廷大员的都是人精,早就闻风知味而动,哪里需要朱厚照挂心。

    很快朱厚照就收到了李东阳的门生故旧纷纷上门的消息,都挺自觉的。

    可阉党的这一伙也很自觉,朝臣那边合纵边横,他们自然也感觉到了压力,与刘瑾有关联的一帮人也自发抱团了。

    这天,刘瑾刚下值回到外宅,脚上的麻感都没歇过,门房就来报说焦芳府上的韩管家领着一个贵公子来求见。

    当然得见啦,刘瑾也不是天天能回外宅了,要不是当上了司礼监的掌印,他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时时都得看顾着宫里,哪像现在能忙里偷闲。

    而且外宅事关开门第一件事,钱呐!

    能在宫里收钱吗?那是找死。

    查抄王岳等人让刘瑾红了眼,办什么事不得花钱呢?没钱寸步难行。

    可求上门的都是些三瓜两枣,几百一千金的收,何年何月才能达成心中的目标?

    焦芳也是个会来事的,上次韩管家上门就献上了三千金的仪程,这一次怕也不会让人失望。

    门房引了韩管家进来,刘瑾还迎了两步上去,不让他行礼,而是拉住了他的手,陕西腔由衷而发:“老韩呐,嫩咋不来看俺咧,亲不亲故乡人,俺这一天听不到乡音它就不得劲咧。”

    韩范也回以秦腔:“咋不来咧,好几趟咧,跟门房一问刘哥不在,俺就想刘哥一定又是忙着大事涅,也就没叨扰,宁可俺跑断腿,嘛得让刘哥累着不是。”

    刘瑾还拍了拍韩范的手背:“嫩跟别人不同,一定要常来找俺,嫩姓韩,不诌是谝韩传最好的人嘛。”

    韩范后面的年青人楞是听了个半白,耳朵都扇乎。

    刘瑾心比较细,也注意到了,上下打量了一眼,换上了正宗京腔:“这位小哥是?”

    韩范连忙居中介绍:“这位是刘总制刘宇大人的二公子。”

    “哦”,刘瑾只点了一下头,又换上了一幅淡淡然的神色。

    刘公子不然,他热切地向刘瑾鞠了个躬,还是到底的那种,也没抬腰,而是俯着说话:“晚生叩见刘公公。”

    刘瑾清汤白水:“公子怎么称呼?”

    刘公子心里咯噔一下,迭声应道:“晚生单名一个俸字,俸禄的俸,可不敢当,公公直唤晚生的名字即可。”

    刘瑾心里却不来劲,人家张文冕也是个读书人,还知道称咱家刘公,你这书香门第的贵公子却不晓事,公公长公公短的,恨不得提醒咱家缺了啥,可恨。

    于是刘瑾面无颜色道:“那可太失礼。”

    刘俸似乎是想通了,咣叽一下就跪了下去:“是晚生失礼了,家父叮嘱过晚生,要父事刘公,晚生轻佻了。”

    韩范这里也连忙帮说话:“刘大人家教很严的,在信中也说恨不能当面向刘哥致意,所以特命刘俸备了份薄礼,向刘公纳诚。”

    说着,韩范还悄悄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刘瑾手背上点了一下。

    一?一什么?不可能是一千两,那就是一万两了!

    也许是刘俸亡羊补牢得及时,也许是这一万两闪了眼,又或者那个“父事”戳中了刘瑾的心头好,总之,刘瑾褪去了寒色,堆上了笑脸。

    他将刘俸拉了起来,还拍了拍臂膀:“一个刘字一家亲,不用太拘礼,令尊身体可好。”

    刘俸忙又抱拳答话:“托刘公的福,家父身体石硬朗,此次回院愿意多多为朝廷和刘公分忧,他急于拜见刘公,还在半路,放心不下,让小的先行告罪。”

    刘宇现在是右副都御使,总制宣府、大同军务,只是临时差派,钦差巡查,一般出京逛一圈回来都是立功得赏。

    但刘宇上本后却并没有接到回京的敕命,也正常,内阁倒台了,朝堂乱糟糟,早就把刘宇给忘了。

    而且刘宇的顶头上司屠滽也告老,都察院现在一团麻,谁有空却管顾一个有阉党背景的人。

    刘宇是河南人,受焦芳之前的吏部尚书马文升看好提拔,也被刘健看顾,但他一直跟焦芳关系好,所以朝臣们视他为阉党。

    可他在北方人阵营内也吃得开,现在朝局变动,他当然要赶回来趁热闹寻机会。

    刘瑾也想到了这点,他沉吟片刻就做了决定:“咱家明天就给他补一封敕书,这个节骨眼,都察院空虚,正是好机会,可不要让别人挑理。”

    刘俸闻言心下一喜,他老爹已经是右副都御使了,再往上就只能是右都御使,甚至左都御使也不是不可能,这一万两,花得太值了。

    韩范和刘俸走后,刘瑾也想起来,一些跟自己有联络的人,应该给他们适当的暗示,如此既可以试探他们心诚不诚,也可以借机敛财,反正在刘瑾看来,当官的就没有不贪的,像韩文那样名声在外的都那么脏,别人可想而知。

    想定刘瑾就让人唤来张文冕,让他起草书信,走朝廷的急递铺快马发出去。

    花了大半晚上,终于完成了心里悬着的事,刘瑾长长伸了个懒腰,却发现张文冕静坐于旁,似乎有些迟疑,好像有什么想说又说不上来。

    刘瑾当然是提声开问:“文冕,有何疑虑?”

    张文冕闻言先愣了一下,然后咬了咬牙才豁出去:“刘公,此举似有索金之嫌。”

    刘瑾听了不但没有发怒,还笑吟吟地轻拍张文冕的肩膀:“好,勇于任事,敢于言上过,咱家就喜欢这样的人。”

    然后他却反问了回去:“文冕能说出来妥之处吗?”

    这一次张文冕没多等,脱口而去:“晚生能猜到刘公之举是想看看其人心诚与否,可那刘宇口碑不堪,多有鄙辞,用这样的人,恐怕会对刘公有妨碍。”

    刘瑾哈哈大笑起来,仿佛遇得了自己的得意之事,却仍再问:“你是听谁说吗?”

    张文冕很流利:“说的人不少,那些都是小角色且不去管他,但刘宇之人品可是先皇下的定论。”

    “桀桀,文冕,你可是说中了咱家的妙手。”

58、老牌阴阳人

    刘瑾得意到前俯后仰,还在几案上拍了好几下才抑制住。

    终于笑够了,但刘瑾脸上的洋洋之色却仍未退后,口沫横飞:“文冕,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家告诉你,当时是刘大夏向先皇举荐刘宇,先皇说其人好作威福,好虚名,无诚心为国,绝不可用。”

    说着刘瑾还秀了一把演技,非得做出孝宗当年的模样才罢休。

    停下的只是表演,口瘾却不停:“这是李荣告诉咱家的,错不了!刘大夏面圣出来后,刘健那老杂毛问他结果如何,刘大夏支吾不言。”

    张文冕像见了鬼一样:“可都在传此事是刘大夏传出来的,因为刘健也是刘宇的举主,所以不敢相告,刘大夏恶了刘宇,故意借先皇之口先举后贬,欲将刘宇打落凡尘,又借他人之口传迅。”

    刘瑾摇摇头,一幅刘大夏之流喝了他的洗脚水之样:“我可以肯定不是刘大夏传出来的。”

    张文冕相不通:“刘公为何如此确定?”

    刘瑾神秘一笑:“当然啦,因为此事是我传出去的,我告诉守静先生,他当时是吏部待郎,很快就传遍了朝堂。”

    说到这里,刘瑾换上了一个狠厉的表情:“不如此,又如何能让守静先生和刘宇为我所用呢!”

    狠抽了一口冷气,张文冕压低了嗓子:“可刘公既然要抬举刘宇,又为何要打翻他呢?”

    刘瑾回想起来,也呲牙,仿佛惊心不已:“那时吏部、兵部相斗,很险峻呐。”

    张文冕的捧哏来了:“相传刘大夏欲赶走马文升,便用刘宇作筏,马文升与刘宇是同乡,吏部尚书举人不当就应该引咎。”

    “你是只看到表面,没看到里子,马、刘之争是由这事引发,而非为了争位,马文升认为刘大夏要逼走他,愤而求去,刘大夏也存了恶名,同情马文升的人会说刘大夏给对手套了个结党的罪名,其实是自己结党。”

    张文冕频频点头受教:“原来这就是王时中被挑动的原因啊,那岂不是说王时中就是个傻子,二虎相争,两败俱伤,刘公作壁上观,坐收渔利,妙到毫巅。”

    刘瑾起了考较的心思:“别把那些文臣看得太聪明,现在明白我等今晚所为何事了吧?”

    张文冕拱手一拜:“任人先察其心,能做到朝堂大臣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必有所长,但能否归心就不一定了,而且这些人也肯定有短处,要善加利用。”

    刘瑾像教书先生一样娓娓补充:“抬高门槛两相合宜只是其一,将刘宇和刘健、马文升牵连在一起,就有了举贤之名,他刘健、马文升所举之人不得用,在咱家这却知人善任,旁人怎么看?”

    张文冕好像变成了童蒙,端坐直身:“可刘宇的名声坏了,挽回风评需要花很大的力气。”

    “无妨,想扳回来易如反掌!”

    刘瑾做了个手掌翻覆的动作:“刘健、马文升是何辈?自诩正直君子,他们会承认自己看走眼?只能帮着说话,而在咱家这,刘宇贤能,我用之自见曲直,不贤,我去之轻而易举,反正来去都打那些文臣们的脸。”

    一个大拇指竖了起来:“中外之臣心疑者众,真心附刘公尾翼者稀,刘宇既是千金,又是那根马骨,刘公用人之妙,存乎一心。”

    拍到了,刘瑾意气其风发:“用人之际,但求其诚,彼有诚献,我用之,庸者去而能者留,总之机会给了他们,他们也没有办法怨怼。”

    张文冕拜倒:“刘公掌上观纹,洞若观火,文冕得刘公见赏,何其幸哉。”

    庆幸的人有许多,另一个也姓刘的河南人同在此列。

    山东左布政使刘璟在接到了刘瑾的消息后闻风而动,也向京里送来了一万两。

    刘璟跟刘宇还不一样,刘宇隔了一层,刘璟则是直接跟刘瑾挂上了勾。

    当年刘瑾在宫中犯了事,被扔到刑部治罪,还是粉嫩新人的刘璟正好派官刑部主事,见刘瑾可怜,便高抬了手放了其一马,二人从那时起就结下了情谊。

    而刘璟又素来与焦芳相善,以乡党结交,逢年过节都有走动,彼时焦芳还不得志呢,刘璟就把冷灶给烧热了。

    于是刘璟改任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巡抚宣、大,即刻上任,不必回朝敕见。

    是不是眼熟?这就是刘宇回京前的职务,刘宇刚把事办好,刘璟去了能有什么差池?

    其实刘瑾弄一个过渡,真正的目标在刑部。

    刑部尚书闵珪也上疏请致仕,又一个大九卿的位子空了出来。

    闵珪是与刘大夏、焦芳争夺吏部尚书踏空,心灰意冷之下又碰上了提高退休待遇风口,干脆随了大流。

    可这一回朱厚照却没有像其它人那样将其留在京城养蛊,因为幕友们说了,闵珪的外曾孙是潘季驯啊,治河能手水利专家,虽然这娃现在还没出生呢,如果改变了闵珪的轨迹,万一位面之子给弄没了呢?

    所以朱厚照特旨让闵珪回家含饴弄孙,且好好培养潘季驯他妈吧,反正闵氏是大族,不缺那点退休返聘金。

    闵珪一走,刘瑾就动了小心思,虽然没有办法一步到位去争刑部尚书的位子,可要想网罗罪名办了那些个恶心自己的朝臣,在三法司可得有人掌局面才行。

    都察院有了一个刘宇,刑部也要想办法尖进去一个,而刘瑾眼下最合手的人就是刘璟,对刑部一摊也熟,于是刘瑾打算搞个过渡,然后让刘璟上刑部右待郎。

    会不会被刑部尚书压着?不怕,大不了再换子,也就是整点活的事,不难。

    随着深挖韩文一党以及整治那些刘瑾看不惯的文臣,他已经有了些心得,这些个文臣屁股底下就没有几个是干净的。

    想要将他们弄倒,不一定非要就事论事,也可旁敲侧击,反正只要达到目的就行,至于过程,管它咸的甜的酸的辣的呢。

    所以刘宇一回京,刘瑾就动手了。

    这一炮是刘宇来打,他上了个弹劾的折子,言称户部对内库以次充好以假乱真,发到宣、大的军饷中混入了假银,差一点引发哗变,请清查内库,严惩户部相关人等。

59、兔死狐悲鸣

    这可是在本来就乱糟糟的朝堂中扔了一枚大炸弹,将整个朝堂都炸翻了。

    其实假银的事情并不严重,只是偶有发生,户部的官员们司空见惯了也不以为意,因为收上来的税银本来就有火耗,就是为了防止银两成色不足而预留的空间,假银本不构成威胁,甚至大大小小的官员还能从火耗中分润不少。

    可刘瑾发现之后灵机一动,这可是个大把柄,如果不够严重,咱可以往里面掺点水份啊,反正查起来也不怕,两任宣、大巡抚都是自己人,做点手脚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反而因为事关军饷,此事一定会引起朝堂的震动,到时户部的官员就很难辩了,说清白吗?也贪了,黄泥进了裤裆,不是屎都得认。

    刘瑾向朱厚照请示时其实也有暗示,考虑到韩文本身也不清白,朱厚照就来了个顺水推舟。

    【叮,栽赃陷害,昏庸度+1】

    看,越来越好赚了。

    没道理这些正人君子能玩桌底下的招数,自己这个昏君反而要循规蹈矩,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朱厚照看人好坏的视角终于进化了。

    然后都察院联合内承运库一查,还真就查出了一批假银。

    让宣府、大同将查获的假银押上来,凑出了约模两万两,嚯,这是大案哟。

    最终将所有的证据一对,不仅仅合数,相关的手续也齐全,经办人手一个也跑不了。

    就连那些犯事的户部官员也没想到有人在其间上下其手,因为他们算了算,截止到上一年的账目,他们分得的也恰好是这个数。

    这些官员出了事,不管是不是下狱,首先就得上疏自请查处,然后闭门待勘,也就没了串联的机会,他们不会想到,刘瑾就是估了一个数字,让刘宇和刘璟将进献的银子都赚了回来。

    户部的官员只会以为事情发了,他们分的火耗就是以假银换出来的,好嘛,这下一镬熟了。

    韩文还因此吐了血,这一次是真的。

    他也没想到手底下的这些个官员办事这么糙,贪钱的机会这么多,韩文也看不上这点火耗,但自己得了大头,总得给下面的人沾点腥,这样才能坐稳,于是韩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漠视了这种行径。

    钱他是一分都没收,全分派给了底层官僚,可出了事,他就得顶。

    盐改的事还没发,却在阴沟里翻了船,韩文也只得上疏请罪,得到的结果是降级致仕,调虎离山成功了。

    李梦阳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都不用朱厚照打招呼,刘瑾就对他恨之入骨。

    可惜的是这件事最终没牵扯到李梦阳身上,定不了他的罪,但一个失职是免不了的,李梦阳贬谪出京,断崖式下跌五级,调山西布政司经历,立即上任。

    本来刘瑾还想将韩文流放的,朱厚照却拦住了他:“走了怎么算老账?”

    刘瑾一想也是,这才下了第一刀呢,哪到哪。

    于是与原历史不同,韩文仍在京城闭门思过,算是监视居住,等待调查处理。

    在这一波浪潮中,刑部尚书落到了老资格的刑部左待郎屠勋身上,而户部尚书则由原户部左待郎顾佐顶上。

    也没有办法,顾佐对假银事件一点都没沾身,是韩文亲自办的手续,而顾佐此人又十分清廉加之家里有矿,什么把柄都抓不到。

    再加上户部是个重要的部门,其专业化程度高,也不是一般人可以顶上的,刘瑾的夹袋里也没有这样的人才,强行上马,也一定过不了朝会的廷推。

    无可奈何之下,刘瑾只能忍了一口恶气,让原来参与过叩阙的顾佐上任。

    至于刘宇,在阉党的这一波快打旋风之下,南派北派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让他立了大功,挟此之势,刘宇顺顺当当地挤掉了原本要去都察院过渡的屠勋,以右都御使掌院事。

    原来的左都御使张敷华正跟朱厚照沤气请病呢,大有不批致仕就旷工的架势,朱厚照也只能装作看不见。

    屠勋就更没意见了,一步到位当尚书,南党在损失了一个阁老两个大九卿的情况下终于回了点血,一阁老两尚书重回怀抱。

    就算心有不甘也有心无力,南党都在纷纷向王鏊靠拢,就算不像以前那么团结了,牌子总不能倒吧?

    北党最惨,表面上看还好,结果里子全没了,刘健变成了李东阳,刘宇看着是北党人,实则跟着阉党跑,焦芳压根就不跟他们一个鼻孔出气,原来坚挺的韩文也倒了,赔到了姥姥家。

    都不好过,朝臣们看着阉党扯高气昂的样子心里很不得劲。

    这天,韩文回到户部收拾私人物品,主要是以前往来唱和的书信、诗文稿件,韩文也怕了,万一又从这些东西里面找出什么来,那就不好办了。

    其实也是有人盯梢的,可办这事的钱宁开了小差,韩文终于可以和顾佐得见相谈。

    也没有谈什么,成大事者必然有很深的谋算,韩文早就埋好了种子,只是找个借口来催发而已。

    顾佐倒是直抒心声:“大司徒太冤枉了,为这点小事摘冠,大家都口服心不服。”

    韩文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淡淡然地接话:“理由不重要,我倒是奇怪怎么来得那么迟。”

    “难道?”顾佐说不下去了,声音都有些哽咽:“昨日老前辈收拾局面,今日他们收拾老前辈,明日怕就轮到我了。”

    韩文摇摇头:“良弼,你我为国家计财,担子可不轻,千万不要轻佻,要忍辱负重,但涉及国家根基的事一定要坚守,孟子云:虽千万人吾往矣。”

    说罢韩文还拍拍顾佐的肩膀,算是交待了传承,其实是下好了眼药。

    顾佐感动而又激动地向韩文抱拳致意:“老学长拳拳报国矢志不谕之心令人敬叹,良弼受教,吾一定与那些阉竖周旋到底。”

    韩文又摇头了,以手指天:“最要紧的是那里。”

    顾佐一楞就悟到了,却无声叹息:“如之奈何。”

    “迎之,顺之,徐徐导之,化之。”

    寥寥几字,尽得精髓,顾佐一下子就不困了,是啊,那些宦官不就是靠着这一条嘛,是咱们先前迂腐了,要论揣摩人心,谁怕谁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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