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海贸分几块
轮到朱厚照当乐子人了,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现在他是一名侠客,与对手狭路相逢,得有豪气才能战而胜之。
手的捞,似乎要把什么捞进怀里:“我要福建的海贸,还有小琉球。”
林瀚噌地站了起来:“你知道小琉球?”
“我当然知道小琉球,我还知道林氏在那里建了个靠船避风的港口。”
林瀚震惊,摔回到椅子上,可嘴上还在犟:“凭什么?”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朱厚照凭什么知道,还是说凭什么提这样的要求。
朱厚照指了指林瀚,然后手一捏:“就凭你儿子在我手里,苏州知府啊,正好要去苏州,有人抢我的生意,得抢回来,不知道你儿子有没有帮对家算计我。”
噗嗤声又起,赵满儿不能不笑,家里有个山大王,还真不用发愁。
朱厚照不装了:“出来了,见见林大爷。”
赵满儿只得出了屏风,向林瀚见礼,口称“大爷好”。
林瀚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只得侧过了身。
然后赵满儿就在小团凳上安营扎寨了,还瞪着大眼望着林瀚,这是等故事呢。
就没见过这样的皇帝,哪有让一个嫔妃听政事的。
随即他又想到现在算是江湖会面,大家都不是体面人。
林瀚也不敢再装了:“别说帮那些人,他都快被别人挤兑死了。”
说完还唉声叹气,客家人的宗亲观点很重,不仅仅是晚辈孝敬长辈,也护短。
林瀚有九个儿子,是明朝独一份的三世尚书之家,可哪一个儿子都是麒麟儿呀,是林瀚的骄傲,舍不得。
而且他的儿子很孝顺,现苏州知府林庭㭿正德九年辞官归养老父,一直到嘉靖元年才复出,整整耽误了八年。
朱厚照抓住了林瀚最紧张的东西,可以拼了命拦路死谏,可拿他儿子当人质老头马上投降。
可林瀚说出来的东西还是让朱厚照觉得不对味:“被排挤?难道林家跟别的海商不对盘吗?”
林瀚摇头叹气:“岂止不对盘,福建和江浙以及广东的海商简直就跟死敌一样。”
朱厚照想想不对,林庭㭿不愿意在正德朝为官,可嘉靖一请他就出山了,很明显瞧不上自己,却对兴王一系很热衷。
他皱起了眉头:“谁整他?先说清楚,如果他不待见我,就算他清如水明如镜,我也不抬举他。”
林庭㭿是弦治十二年的进士,那一年最精华的人才都被朱厚照抓在手里,不在乎一个两个。
林瀚猛地咳嗽起来,好似喉咙里卡了一口痰,
蒋钦很知机地端上了茶,嘬了一口,咳顺了气,林瀚又挺直了腰。
“倒是不用你小子照料,老夫的儿子不输人,唉,可惜都不按规矩来。”
林瀚也是豁出去了,发现朱厚照不像传闻的那样,索性也来了个直肠以对。
朱厚照还认真点了点头:“两代三进士了,听说小的那几个也挺厉害,照着这样下去一门七进士、三代五尚书都可能,确实不需要给我面子。”
发现林瀚滞了一下,朱厚照很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可要是我拉偏架呢?”
林瀚气定神闲地放下茶盏:“你小子不会,你跟你家的对头没得谈。”
朱厚照一下子有了联想,试探着:“平湖陆家?”
林瀚很郑重地点了点头,站起来朝着朱厚照行了个大礼:“是老臣有眼无珠误会了陛下,僭越了。”
到了这份上,该试探的也都试探清楚了,林瀚终于还是低下了倔强的头,朱厚照有着远超出他想像的明断。
既然对方服了朱厚照就重新变成了朕:“让朕想想,南方的海商之所以分成三帮,跟地理有关,也跟物产有关。”
林瀚的眼神明显闪了一下,那就是说对了,朱厚照掰直手指:“江浙帮卡着丝绸、瓷器,在茶叶上与福建有竞争,而广东帮靠着铁器以及南洋商路,也不愁,二者还能依着朝中的关系结成同盟,广东帮姓陈和梁,江浙那几个盘根错结,就福建商帮被夹在中间。”
这番话一说,就连林瀚这样的老江湖都侧目了,实在说得太通透。
再联想到朱厚照南巡,林瀚猜也能猜出一些来。
“难,没有船,路又被堵死了,货源也在别人手里,就算是老臣有心襄助,也无力回天。”
朱厚照地背手起立,气吞山河:“船,朕有,货,朕也有,堵路的就踢开,唯独有一样。”
他竖起一根手指,语带铿锵:“海贸不能是一家一族之利,而应该是举国之福,谁能做到这一点,朕就罩着谁。”
林瀚终于失色了,他听得出来朱厚照不是讲大话,对情报那么详熟,必然是下过功夫的。
可他还是犹豫,因为林瀚经历过成化开海的风波,他之所以一直升不上去,在国子监憋屈了许多年,就是因为利益阵营不同,受到了压制。
他也说了出来:“其实成化开海,商公是支持的,后来到了弦治年间丘公也持此议,宪宗和孝宗都听从北派之论,杯葛海贸,其时不管江浙还是福建、广东的官吏都能站成一团,唉,可惜了。”
他说的商公就是商辂,浙江人,丘公是丘浚,琼州人,皆是一时人杰,商辂还是少见的三元及第,经历过土木堡之变,扶危救难。
土林堡之变后,朝廷无力向北,然后不管是军队还是治政都一团乱麻,想恢复国力,不用想这些人精会将目光转向海贸。
为什么没有成功呢?
林瀚是当时的亲历者,知道内幕:“若非彭阁老和项乔松临阵倒戈,事就成了。”
项忠是刘大夏的举主,猜也猜得到,彭时让焦芳整天咬牙切齿,朱厚照也了解过。
然后他猛然间想到了个问题,摇着头慨叹:“为什么要把北拓与海贸对立起来呢?这一点朕一直想不明白。”
系统升级过后,朱厚照发现自己大脑超频了,想什么条件条理都清晰得很,能跟史实对照上。
可他现在却没办法理出成化、弘治两朝的许多逻辑,好像史实也拼凑不出。
这是又像韩文那样,藏着些事?
确实藏了很多,林瀚是亲历者,恍若昨日在目:“皆为南北朝争之祸。”
286、南北各一都
林瀚不仅仅是自己知道内情,他爹林元美是永乐末年的进士,还当过抚州知府,林家算是亲历永乐到正德八朝,确实知道许多。
可林瀚却跳过了朱厚照的预料,没有说成化朝,而是直接往上溯。
“土木堡之变的成因,在永乐年间就埋下了,其时太宗病弱,仁宗开始视事,内阁三杨主政,三杨劝仁宗即位后还都南京,后来还做成了。”
朱厚照翻出了这段历史,朱棣是一力主张迁都北京的,可朱棣死前刚建好的紫禁城就挨了雷击,引发了大火,当时还议事来着,南北互怼,南方派大臣们口口声声说是天变。
看来这一招已经成了大臣们的传统艺能。
争来争去,矛盾的焦点就是京都放在北京还是南京,结果是南派争赢了。
南派可以用天变的借口,北派也可以用,宣宗刚登基,南直隶就接连数场地震,北派用它大作文章,于是写进了仁宗遗旨又出了榜的还都又搁置了。
朱厚照点头:“确实,可这跟英宗有什么关系?”
“三杨都是南人,自然视南方利益为重,还都南京,北方就岌岌可危,且不向北拓展,北人难有出头之日,科场上怎么都无法与南人抗衡,再加上三杨长期占据内阁,横跨四朝,北人耐不住,便劝了英宗北伐。”
英宗即位时年纪太小,太后又没有政治上的见识,朱厚照以自己的经历推断,就知道英宗被从小教导他的文臣忽悠了。
这也不打紧,关键是一群文臣全是纸上谈兵的货色,还打输了,葬送几十万精英,国力一蹶不振。
经过了混乱的景泰和天顺朝,到了成化年间,彭时本来有机会扭转局面,然后按照林瀚说的,彭时投敌了。
江西人彭时力主朝廷留在北京拒敌。
这个道理在当时是正确的,需要南方的漕运来支撑北方的元气,一旦南迁局势就会糜烂。
彭时致仕后,就轮到了商辂当首辅,宪宗对他很依赖。
其实商辂也支持战时力守北京,可他也支持重开海贸为国聚财,想将迁都与海贸拆开。
宪宗也动了心,这时项忠和刘大夏合谋藏文档的事就发生了。
紧接着商辂又跟宪宗的心腹太监汪直起了冲突。
汪直是典型的北伐派,他最大的功绩就是设伏刺杀了力助蒙古统一的达延汗妻子满都海。
一个心腹太监和一个首辅斗,吃亏的肯定是首辅,商辂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谏,汪直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于是商辂请旨致仕,纸糊三阁老上位,整个朝堂乌烟瘴气。
“这是个局。”朱厚照十分笃定,还跟被打断一脸愤愤林瀚描透彻
“张懋很早就开始向北边走私食盐,双方是有勾结的,满都海合纵连横,将破裂的蒙古重新拼起来,称得上巾帼英雄,应该有一些部落想让她死。”
英国公的事没有大肆声张,朱厚照说出来了林瀚才明白。
恨恨地呸了一口:“老匹夫该死,先皇大行后他第一个上疏请罢盐余,老朽还夸他公忠体国,没想到人面兽心。”
骂完了,林瀚也反思:“看来彭阁老也中了计,当时他几乎是给御使气死的,连六十岁都不到。”
太久远的事情无从考证,但是南派被整下去是事实。
北派其实也不讨好,万安压根就没心思去做事,讨好了宪宗保住位子就行。
此时不要说海贸,北伐也黄了,宪宗忙着礼佛修道,后宫打成一团,啥也干不成。
等到孝宗上位弄出弘治中兴恢复国家元气,风水轮流转了,朝中是北派说了算,还有个跟着举主一样只看眼前功业的刘大夏,迁都是提也不能提。
典型的因人废事。
而一切与南北利益相关的议题就全都被绑在了一起,非此即彼,不可调和,海贸更是不用谈。
此时南方派也分裂了,南直隶的江浙抱成一团,广东派在丘浚死后由平江伯府和梁储话事。
就连以前支持迁都的平江伯府也息了声。
张太后这一派与兴王府的媾和,确实是典型的利益结合,各取所需。
海贸偷偷做,得利全进腰包,何必再嚷嚷迁都,闷声发大财不好吗?
怪不得当时一说要转移些政务到南京,靳贵和王鏊就像是天塌了一般。
不过双方的仇恨越来越深,已经到了无差别攻击的地步,也不管对方的主张是什么,反正你支持的我就反对。
漕运,开中,等等等等,你来我往,血流不止。
说到这里,林瀚还整冠掸衣,向朱厚照行礼:“以老臣看来,李西涯是最有机会弥合这个分歧之人,他是南人,又习于北地风物,应可调和矛盾。”
朱厚照笑了:“不少人说李师傅是伴食阁老。”
林瀚:“……”
可这时朱厚照突发奇想:“为什么不同时设一南一北两个京都呢?”
林瀚翻翻眼:“现在就是啊。”
朱厚照摇手指:“可南京现在就是个养闲人的地方,并不操作实务。”
林瀚眉头又皱上了,朱厚照还给他加了一码:“以当前的交通状况,政令离京千百里之后还有多少效用?”
【叮,拆毁权柄,昏庸度+10,获得昏君的再造技能包:身怀磁石吸南北。良材众多,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们都吸过来。】
多年的企盼终于到了眼前,林瀚却迟疑上了:“同时设两都,有不可言之祸。”
朱厚照没有隐晦:“不就是怕有人谋篡造反嘛,不放权就没人造反了?靖难怎么来的,太祖将宗室置于九边前线,结果建文帝要削藩,所有的蕃王都合力起来造反,说到底,还是利益,只要利益弥合,就什么事都没有。”
“人心不足蛇吞象,很难填。”林瀚摇头连连。
听着林瀚的话,朱厚照猛地想起打篮球的笑话,一人发一个不就行了。
然后他不由自主的笑了场:“说来说去,归根结底还是权势和利益,左右是皇权不下乡,多一个朝廷,各管一摊,位子不就多一倍,不用抢了。”
不制止这种局面,大明朝就是被这帮人给斗没了,到了大清还想斗,结果人家不干,上刀子,反正脑袋每人都有一个,砍了,玩球。
大明做不到的士绅一体纳粮成了。
287、就一口吃的
林瀚差点就忍不住了,看着朱厚照没好气:“怎能如此儿戏?”
说到了朱厚照值得吹嘘的部分,他就不忍了:“怎么就儿戏了?自己做不到就不让别人干,就是太捉劣,不是朕看不起士大夫,说到国计民生,都是一群渣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别说做了,说都说不对。”
林瀚的脖子都青筋爆起,可朱厚照一点也不客气:“朕现在清田,又改盐,且造船,还练兵,同时治黄淮两河,在凤阳也正在推广过种天花痘苗和田庄植垦,朕的银行存银却一日多过一日,林尚书,你且问一问蒋钦,朕可曾逛言。”
看了一眼蒋钦,发现他正在鸡啄米,林瀚怎么都想不通,便又回到老路上:“可曾增加民赋?”
不用朱厚照说,蒋钦代答:“清产、治河、改盐所用民力颇多,皆有现银给付,田产的税赋几乎都免了。”
林瀚下巴咔嚓一声。
朱厚照再气他,没准又来一下就掰回来了:“朕还会清退江南粮赋,其实根本的原因就不在南北之争,根源在说书生空谈误国,整天就在那里说与民争利,其实连一亩田到底能种出多少粮食都没弄明白。”
将林瀚一起骂了,可老头这会也顾不得了,他听到朱厚照提到他的命根子,磕巴一下就搭上了:“真……真会清退江南粮赋?”
朱厚照大手一挥:“将皇产合作社广拓天下,不仅江南,全国的粮赋都要降,朕还要让北地自足,使江南倍减,反哺西南、东北,把九边往外推,丰享豫大算什么,朕要远迈汉唐。”
【叮,妄言治平,昏庸度+10】
林瀚怎么都不敢信了:“陛下莫不是真如市井所言会仙术?”
这次朱厚照没吹牛:“朕一亩地能出粮二十石,用得着仙术?”
咔嚓,不仅下巴,脖子也酸了,连膝盖都不知不觉变软了。
补钙!
在招待了林瀚一顿炒淮山粉和肉松混成的军粮后,老头噎着了。
蒋钦也有份卡老头的脖子:“这批山药是去年冬种下的,就是我们死谏之后不久,春末刨出来一亩地就有十石,还没长足时间,陛下为了验证产量和育种,让人从京城送了过来,以春秋两季的气候条件,翻一番应该不是问题。”
朱厚照说二十石保守了,足肥、光照不缺、不彻底干旱的情况下,山药是动辄两三千斤一造,一年可以收两趟。
蒋钦不会说谎,而且这样的谎言也瞒不住,林瀚终于意识到这就是事实。
老头这会无地自容,掩面而叹:“老朽自认为见多识广,却不看眼前脚下,确实是盲目。”
朱厚照也不客气:“泱泱华夏,没写进儒家经典的东西多了去了,整个士大夫群体都奉经典为圭臬,却对农工商视而不见,即便是有些人挂在嘴边,其实就是叶公好龙,夸夸其谈能想得出什么好政策。”
也没有让老头继续坐蜡:“福建八山一水一分田,还有严重的土客矛盾,生活不易,许多福建籍的官员还是挺实干的,江西巡抚林俊就不错,至少你们还知道海贸必须做,不然是等死,这一点朕很欣赏。”
将林俊卖了的当然是蔡清,林瀚其实也跟林俊、张敷华一样位列前代南都四君子,在知道了拦路者是林瀚后,朱厚照的情报就齐全了。
林瀚离席噔一下就献上了膝盖,再度向朱厚照行大礼:“陛下之策,林氏一门上下誓死追随。”
能看出来没说谎,朱厚照没说错,缺田少地的人确实对一口粮食看得比天大,千辛万苦拿回红薯的陈振龙也是这般念想。
挨过饿才知道粮食是多么难得,不是那点产量,而是因此而活下来的命。
决定了,以后官员得加试一门农艺,干活不合格当个屁官,回家种红薯去。
这么看林瀚又顺眼了些,他有这个品性,蒋钦他们出事的时候林瀚就掏出了几千两打点。
林瀚的家财并不多,为福建海商张目也没有自己捞,这一点朱厚照在史书里查到了。
好处到手,可以圣明一下,朱厚照赶紧将林瀚扶起来。
早献出膝盖哪有那么多波折,看来还是新的技能包好使,吸力比地心引力还大,这算是王霸之气或者魅力值?
林瀚被朱厚照的王八之气给折服了,也觉得这个看以混蛋其实比他孙子都小的皇帝也挺可爱。
感激涕零之余,林瀚也很不好意思地将张敷华给卖了:“其实就是介轩先生来信说起老朽才知道陛下的行踪,还望陛下不要怪罪介轩先生。”
把林瀚摁回椅子上,朱厚照笑笑,张敷华这里出漏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于是他来了句猛的:“行,不找他算账,但得扣工资,张介轩一个月领几千两,却总是拖朕的后腿,且让他肉疼一回。”
别说张敷华了,连林瀚都肉疼了,哪怕是官员涨工资,也没那么好赚。
咋一听闻,林瀚就惊疑不定地看着朱厚照,这次不乱猜了,总得给个准信吧?
朱厚照祸水东引,指了指蒋钦:“泉山先生要是不爽,可以让金夕请酒,他一个月赚的也不比介轩先生少多少。”
老实人吃亏啊,怕是林瀚吃都能吃穷蒋钦。
蒋钦遭难后,他的家人都是林瀚代为奔波照料,后来蒋家家道中落,是林庭㭿上表请旨将蒋钦的儿子收录入国子监。
眼下蒋钦也没敢跟家人联络,朱厚照本来是想到南京后再安置,顺便将戴铣和薄彦徽的家人一并落实。
可现在林瀚发现蒋钦当裸官赚大钱了,那不得要个交待?
蒋钦还真不敢瞒:“与官员的俸禄看齐,还有特别津贴,而且皇上给我们每个人都买了合作社的红股,每个月都有分红的,全是正当的钱,吾现在就管着这摊的监察,宝之和舜美也一样。”
赵满儿帮着照哥说话:“皇上做了个廉政基金,所有的官员都要扣出一成的俸禄来投资合作社,这样他们就不用贪了。”
林瀚听了还是狠狠地拍了拍蒋钦的肩膀,这小子,涨工资不请客。
不管一老一中怎么回去私底下拆账,朱厚照得了清爽,没说的,拉上赵满儿去烧烤。
288、一顿烤鸡翅
当朱厚照哼着“烧鸡翅,我钟意食”的小调看着唐寅等人傻乐时,文艺社的这帮才子全蒙圈了。
这是什么恶趣味?俚曲的调子,可偏偏很上脑,停不下来。
当然是赚到了,唐伯虎用一支毛笔刷酱汁烤鸡翅时,系统响了。
【叮,收服画仙唐伯虎,获得昏君的扩展技能包,绘图技法大全。】
古今中外各种各样的绘图技法塞进了朱厚照的脑袋里。
多久没掉落扩展技能包了,从收了杨慎到现在,朱厚照盼得是眼都冒火星。
果然,碰上了大名鼎鼎的画仙,系统都不好意思太抠门。
赵满儿一边舔嘴一边帮照哥解释:“皇上在信中与唐解元做了约定,之后就念叨唐解元的烧鸡翅,很久了,还编了个小调,有事没事就唱。”
确定是这样么?怎么感觉很不正经。
唐伯虎刷完了鸡翅,放下笔刷,举起酒杯朝朱厚照致意:“不想伯虎有生之年竟然得面君颜,陛下又是如此出人意表,令自诩超脱的伯虎汗颜,实乃三生有幸。”
说完小半碗大的酒盏就被唐伯虎干了。
这话是衷心之言,即便是想象了无数遍与朱厚照见面的时刻,唐伯虎也想不到是这样。
见了面不但不摆架子让大家下跪磕头,还能乐乐和和的谈笑风生。
这样的君主才是唐伯虎心目中完美的皇帝,哪怕朱厚照让他烤鸡翅,唐伯虎也认了。
不白忙,唐家以前就是开酒楼的,朱厚照给了个烧烤的秘方,还承诺包圆以后的调料,并当场挥毫写下了“解元翼”三个大字,正楷,一丝不苟,刻成匾额就能挂。
这是传家宝,还是发家路,沈九娘的眼眶都红了,唐伯虎当即向朱厚照行礼致谢。
今天是朱厚照指定的“家宴”,有家属的都得带家属出席,康海就携翠花大家同来,夫唱妇随地忙着帮穿烤串。
不怪沈九娘动情,外人说唐伯虎卖画得多少钱,其实一贫如洗,朱厚照一眼就看穿了。
唐伯虎不愿卖画,合口味的不收钱,不合口味的欠奉。
朱厚照算是帮唐家免了后顾之忧,从此唐伯虎可以尽情诗海画丛。
太开心了,写完朱厚照放浪形骸,拿着个大鸡翅指着谢恩的唐伯虎夫妇:“少来,别装出这般模样,以唐解元的秉性,两杯下肚,该大笑着念‘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才是。”
唐伯虎讪讪,却又眼里冒光,没想到陛下还这么了解他。
没办法,写唐伯虎的书太多了,一水全是狂放不羁。
说到了朱厚照也奇怪:“为什么王师傅整天都跟朕念叨礼节啊什么的,伯虎这般作态王师傅却不闻不问,不公平啊,该罚酒。”
唐伯虎却不过,又一盏下肚。
用袖子蹭了蹭嘴,唐伯虎苦笑:“在王师面前哪里敢,况且也没有人会去王师面前告我的状。”
祝枝山跳出来邀功:“皇上,不是别人不敢告状,而是告状的人会被先告状。”
这话就有内味了,分明是说王鏊家中有人心向着唐伯虎。
是史实,唐伯虎与王鏊的大女儿王素兰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还能一起玩,谈诗论词,相得益彰。
那时唐伯虎虚岁十八,而王素兰也不满十六岁,待字闺中。
如果唐伯虎不是后来遇上了太多坎坷错过了,王鏊多半会招他做女婿。
戳到痛处了,唐伯虎、文征明和徐祯卿都冷下了脸,祝枝山这张碎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发现闯祸了也自己掩住了。
康海、何景明等人却齐刷刷地看过来,这是有八卦呀。
文艺社到了南京就派出了徐祯卿将江南四“怪”招了过来,早已打成一片,都没有什么顾忌。
可这会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因为朱厚照的角度实在是太刁钻了,经这么一提,众人才发现确实很怪异。
但四人的脸色很明显不对路,似乎这是一个伤心的故事,就连赵满儿都看出来了,扯了扯朱厚照的衣袖,想让他收着。
沈九娘更是神色黯然,眼都红了。
怎么办,冷场?
不会,朱厚照装神棍,掐指一算,摇了摇头:“命数如此,没有夙缘强求不得,几次三番都耽误了,也怪不得王师傅,却要怪王师傅偏心。”
然后朱厚照又向沈九娘致酒:“沈夫人,王师傅当年可是帮你们主婚,其实是将你当女儿看待,若无这番际遇,你跟伯虎又怎么能圆满呢。”
沈九娘与唐伯虎的结合确实传奇,沈九娘是歌伎,如果唐伯虎不落拓,她根本没机会。
唐伯虎最困难那几年沈九娘一直守着他,宽慰他,终于打动了浪子之心,也让王鏊动了念,主动帮他们主婚,这才有了个好结局。
其实也不圆满,家道中落,沈九娘早早地贫病交加而死,就在三年后。
留下五岁的女儿与唐伯虎相依为命,沈九娘死后唐伯虎也没有再娶,居家礼佛,号六如居士。
不过朱厚照来了,这事指定不能发生。
沈九娘在朱厚照的开解下也释然一笑,总算是把尴尬给掩了过去。
朱厚照也有感慨,早上搞定了林庭㭿他爹,晚上摆平了唐伯虎,弘治十二年的那一科俊才算是收集齐了。
等等,还有一个,那家伙现在正在家丁忧呢,在猛人如林的弘治十二年夺去状元的人,哪能简单。
不过那家伙倒是与今天的主题衬上了,一个状元粥,一个解元翼,托底的和飘在外头的全都跑不掉。
不过那家伙在梁储夹带里,还真不好偷。
想当磁铁吸引材料也不容易,得精通磁场转换呀,幸好有一大堆史料能填充。
不想那么多,先把眼前这顿吃好了,满桌的美味。
朱厚照果断出手了:“徵明,别跟这些人一起混了,你画工笔的,又喜欢园林建筑,朕看你跟锦夫应该谈得来,怎么样,过档气宗?”
说着朱厚照还递过去一本皱巴巴的手抄本,封面上写着《建筑学》。
这是当面拆台挖墙角啊,文艺社这帮家伙不干了,不断地给朱厚照敬酒,差点放翻了他。
不过文徵明的魂还真给勾走了,那本书以及朱厚照随手沾酒在桌上画出的剖面解析图太精美,让人不舍转睛。
289、冷箭不期来
“呃”地打了个酒嗝,这顿酒喝爽了。
差一点连唐伯虎都跟着叛逃,不过朱厚照掐指一算,说他与气宗八字不合,还是继续当桃花仙的好。
这才让文艺社一帮喽啰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再这么玩下去文艺社就没人了。
但他们也趁机起哄,让朱厚照在南京开课,讲一轮听爽了他们才出发。
淮安衙门的事也不知道被哪个碎嘴的捅了过来,让文艺社这帮找到了借口,唔,是天玄卫失职,回头找戴铣算账。
不过万一是杨慎那张大嘴巴炫耀泄的密怎么办?想一想刚刚帮杨慎招了个“师弟”,不能厚此薄彼,朱厚照便答应了。
也挺重要的,革命火种,不能自己给熄了。
所以淡泊的黄酒就只能浇进朱厚照嘴里,让他走路都带着颠晃,像打醉拳,赵满儿馋着他累得满头大汗。
夏雨荷回娘家去了,顺便跟徐家铺展生意,沈沉鱼去南京日月银行突击检查,都没空。
吴落雁去了哪?去军营了。
带了六千军士过来,神机营、碣石营、登州卫和新组建的牛头营都有。
牛头营是在凤阳新建的编制,养牛嘛。
人太多,不能明火执杖,偷偷散在南京周边,准备分批混进城,朱厚照想着给南京的京营一个惊喜。
统领他们的是王守仁,这便是朱厚照告诉诸氏王守仁很快会回来的原因。
至于吴落雁,她是名誉上的神机娘娘,当然要跟她忠诚的部下混一块,再送去一些补给什么的。
朱厚照请林瀚尝鲜的军粮就是这么来的。
在城外野营可是个非常艰苦的活,虽然士卒们早就习惯了,所谓的艰苦也是朱厚照认为的,但吴落雁放不下心。
朱厚照也不放心吴落雁这么出去野,已经打过老虎了,万一再去猎“蛟龙”就不好了,便派了大量的护卫跟着。
所以他的身边也就几个护卫,都是钱安教出来的徒弟,人均神射手。
朱厚照“神功”大成,也觉着没人能拿他怎么样,大摇大摆地出行。
此刻他塞了一肚子的烤鸡翅,正拉着赵满儿的小手,心满意足地在御街上漫步消食。
吃得太饱了,先是啃了一顿炒面,然后烧烤的氛围太好了,不知不觉间就消灭了六七个烤鸡翅。
味道太好,全是放养土鸡,再加上创意烧烤,多久没吃这玩意了,还趁机喝了大量的酒,解馋。
哪怕是练体魄食量大增,这会朱厚照也有些撑,步履都慢了下来。
露出了破绽,也不知从哪里响起了“咻”的一声。
是冷箭。
钱安对这个再熟悉不过了,横身扑了过来。
几个随身护卫也猛地散开,堵住各方,弹弓拉弦的吱吱声几乎同时响起。
朱厚照则揽起赵满儿旋身伏倒,最近射击练得勤,他能判断出箭矢的轨迹。
咄,那支冷箭擦着抱在一起的俩人钉在了青石板的缝隙里,弹出“噔噔”地震响,尾羽在月光下颤出淡淡清影。
护卫们已经击发,激起了一连串的啪啪声,打空的弹子击墙上迸出许多碎屑。
很细微的破风声又响起来,混着的,这次是两支箭。
朱厚照只来得急一个翻身将赵满儿罩住,就感觉臂上一阵刺痛,中箭了。
袭击者的方位也传来两声闷哼,然后又是一声肉体扑倒在地的哑响。
钱安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太紧急难免慌乱,但几个神射手扎堆,对方想躲过去也不可能。
这时赵满儿才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用力地抱住朱厚照,那声凄厉的“照哥”划破了夜空。
惊动了宫卫,很快就有数百人围了过来,却被钱安他们兜头一阵压制。
没打人,都瞄着脚尖,将青石板射得嗒嗒做响,溅起的石碎还是敲到了宫卫的腿上,惨哼声连片。
“别过来,谁过来谁没命。”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人近身,因为分不清敌我。
钱安几人将朱厚照围住,每个方位都有人向外,拉弦备弹,随时击发。
二十米外那个扑倒的黑影这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又尖又细。
“昏君,你也有今天,箭头上沫了毒,咱家这条命换你一条命,值了。”
朱厚照也感觉到手臂有少许的麻痒,看来对方说得没错。
但他并不慌张,而是压着声音拍拍赵满儿的后背:“别哭,朕没事,这点毒药还为难不了朕。”
这时钱安已经掏出了怀里的烟花,一拉引线,砰一声,红色的烟花射上了天空,映亮了半个紫禁城。
不等钱安来帮忙,朱厚照从赵满儿的裙子上扯了一块绸布下来,咬住一头,用力地扎住了伤口。
减缓血液流动不让毒素攻心入脑,也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毒素,小心为上。
吴杰来得很快,看过了发黑的伤口,总算是没吓死:“是蛇毒,不过不是金银环,处置得及时,无大碍。”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立即施针,止住了那条经脉的血运。
朱厚照惊魂已定,钱安也让刺客彻底地失去了行动能力,过来回报:“是徐智。”
大意了,徐智在临清逃脱了,回来南京,朱厚照都忘了这茬。
他还是很冷静:“要活的,准备静室,要问清楚背后还有没有人。”
钱安点头,脸色铁青,今天他算是失职了。
朱厚照却当场扬声宽慰:“是朕的过错,调走了大批人,今天护卫没有问题,不许追究。”
虽然看着圣明,却不是真圣明,这件事确实是他作了,不能怪护卫,不然以后没人愿意替他卖命。
钱安和几个护卫刚才都扑挡了,不过对方有心算无心,再加上朱厚照太托大暴露了目标,没死都算好的。
回想起来刚才的情形,朱厚照也知道应对失措了,应该拉着赵满儿往城墙角阴影处倒的,这样就不会为对方的第二击所趁。
徐智也确实阴狠,第一箭用了响箭,拼着受伤不要命也要击发第二轮。
这一次给了朱厚照一个教训,不要低估别人的狠辣。
等吴杰为朱厚照处理好伤口,吸出了毒血伤口变得殷红时,徐智已经扛不住盘问招了。
这次刺杀倒没有幕后,纯粹是徐智怀恨在心。
他知道林瀚要在城门拦谏,便一直跟在林瀚身后,就这么蹲到了朱厚照。
290、风波骤难平
“不要牵扯,明正典刑,就用静室吧,朕要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过后让所有南京的宫人都看一看,然后将首级传回北京去,朕有菩萨心肠,也有霹雳手段。”
【叮,残忍至极,昏庸度+10】
这是朱厚照第一次下辣手,哪怕张缙、谭景清都没有这待遇。
最惨的死法适合徐智,不管他说得再理直气壮,也就是个贪了钱被赶下台的太监,朱厚照顶多算是黑吃黑。
有黑点就不可能问心无愧,活活将他吓到死,临死前徐智会认为自己正在经历十八层地狱,死如恶鬼。
不这样不解恨,看着因自责而瑟瑟发抖的赵满儿,朱厚照的心了是黑的。
那支箭,离着赵满儿的心口只差了不到两寸。
这是朱厚照的精灵,蹭破点油皮都舍不多,怎么能用箭来扎心呢,谁放暗箭就扎谁!
刺杀事件的风波像飓风一样席卷南京城,刚刚开始前戏,风波没那么容易平静。
夏雨荷连夜赶了回来,等她回到宫里时,一脸寒霜,没来由让赵满儿又颤了一把。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按摩,又砸了。
倒不是针对赵满儿,夏皇后露出了獠牙:“连坐。”
朱厚照马上打住了她:“不要怪满姐,也不要怨钱安,更不是吴落雁的错,不要牵连其他人,是朕大意了,你现在不能发怒,得去安慰满姐,想想心理学。”
皇后的脾气确实稳,到了危急关头才露出来,夏雨荷红着眼点了点头,没闹,有几分大妇风范。
沈沉鱼则有此悻悻,她差点又当寡妇了,嚷嚷着宫人的补贴不发了。
所以吴落雁就收获了好几下白眼。
但吴大丫心大,还想大作文章:“调神机营进来,南京上下都得清洗一遍。”
当然不行,不是现在,也不是这个借口:“清洗免不了,但要换一个理由,不然会漏了许多大鱼。”
吴落雁马上露出懂了的神色,还有些雀跃:“中毒垂危?这次要让落雁来视合!”
这都什么跟什么么,吴大丫长歪了。
不过朱厚照醒过神来,这不是吴落雁的风格呀,啥时候神机娘娘如此杀伐果断了?
有人撑腰。
吴落雁刚被忽悠住,各营的队正与王守仁一起进了宫,走路都带着杀气,把宫人吓得跟鹌鹑一样缩成一团。
还不满意,瞪着个大眼,看准都是凶手。
被朱厚照劈头骂了一顿:“将帅要沉得住气,以后手里掌的兵会越来越多,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得稳住。”
骂完朱厚照还得充长辈:“没回家吧,先回家,耐心点,别着急,为师见过诸氏了,问题不大,药方也备好了,找吴杰拿,朕明年一定要当师公,不然撸了你的职。”
一群凶神恶煞马上破功,耍不是在宫里,怕是会吹起唿哨来。
王守仁头铁:“那也得照着北京将宫人甄别清理一遍。”
朱厚照拿出一沓稿子,里面都来着简笔图。
麻药还是不怎么安全,只能咬牙忍,所以清创排毒放药时朱厚照就得琢磨点什么分散注意力。
递给王守仁:“这是经过,回想起来确实是处置不当,便画下了图,引为教训,另外还有以后的护卫布置,神锋卫和暗影卫的事要抓紧了。”
说的是特种部队,很久以前朱厚照就跟王守仁谈过,但一直没空施行,为了小命和安全计,趁着这一次被刺安排好利箭和盾牌。
在古代肉体消灭可比什么权谋方便多了,几本上别想破案,只能防。
朱厚照知道自己的秉性,闷不得,到处走动免不了,就只能将安保搞好。
以后出行一里内不许有威胁,就不信没有热兵器的年代还有谁能拿自己怎么着。
手稿里不但有训练和操作方案,也有热兵器设计图,特制。
想大面积武装做不到,为少数人配备没问题,手工也能做出来。
只有交给王守仁才放心,经得起历史的考验,而且对口,他能看明白朱厚照的思路,还看得懂里面的技术,气宗又得加班卷起来了。
以前的护卫都是从各营抽调,朱厚照打算以后就弄一支专职的队伍,就是暗影卫。
至于神锋卫,别人杀过来了,还不得杀回去?
朱厚照为了很四海,不记隔夜仇,能当天处理就不要拖,今日事今日毕,他也是这么教导王守仁的。
王守仁见朱厚照条理清晰,知道师尊没有毒性入脑,便也松了口气。
马上就被强制放假了:“至于宫人,确实耍整顿,但不用你担心,回家,这是命令。”
又招乎那些队正:“你们别走,就驻在宫里替换掉宫卫,这样朕才能睡个安稳觉。”
但得约法三章:“不要为难那么宫人,他们本来就不招待见,被遣来南京种菜了,在大事抵定之前,只耍他们不危胁到朕,就不要理会。”
将领们又兴致盎然了,皇上摆明了在钓鱼,有立功的机会。
王守仁郁闷,啥也没捞着,得,回家哄老婆去。
鱼儿很快咬钩了。
杨廷和求见,还拉着刘忠作见证。
那得见一见。
杨廷和主动搅责:“陛下,臣有失责之嫌,南调以来没有尽职事整饬南京吏治,致使南京上下懈怠子,使陛下遇险,臣罪该万死。”
其实杨延和的说法是生拉便拽,徐智行刺,跟南京吏治八杆子打不着。
但杨廷和必须表态,他身上还带着嫌宜呢,发生了刺驾的大事,杨廷和这个反派集团中坚说不清,想洗脱就得主动站出来,等朱厚照处置。
可这么一来刘忠就不好说了,因为南京宫禁就是礼部代管的。
刘忠仿佛又看到一排乌纱掉落,皇上遇刺,算起账来,该挨板子的可不少。
南京的官员就是这么蛋疼,说有事嘛,多数在熬年历或者养老,就一个混。
南京吏部兼兵部尚书在林瀚致仕后到现在仍空置,吏部就是杨廷和说了算。
可说没事吧,品级配置也在那,职责分明,遇上事了也逃不掉。
刘忠的顶头上司李杰原历史还能到北京去任礼部尚书,现在只能背锅了。
不行,得把风波压住!不能让杨廷和拖着一票人下水。
刘忠瞪了一眼杨廷和,往前站了一步:“陛下,杨待郎之言臣不敢苟同。”
291、跌倒连伸腰
朱厚照正是看到南京朝廷的状况,打算来了跌倒连伸腰,顺势将南京的官员清理一遍。
好不容易挨了个刺杀,不得找补点什么回来吗?安插上自己的人手多好。
所以他顺着刘忠的话就问了:“刘待郎是认为南京的六部不当负责吗?”
这会朱厚照绑着纱布吊着手,也没有了气势,特别像会讲理的样子。
刘忠反应不过来,他本来情商就不算高,于是保持着直肠子:“宫人行刺,照理礼部有责,可德辉先生南调不久,根本就来不及打开局面便又致仕了。李尚书上任三个月不到,徐智的问题推到他身上也不合适。至于南京吏部,昨天林尚书刚刚入宫面圣,王阁老又前往拜访,陛下应该比臣更懂。”
说完刘忠还在朱厚照脸上寻求共情,可惜,他想错了。
朱厚照先把关系近的往外摘:“德辉先生确实因前事连累,但他去淮安帮朕参赞政务,兴学办教,劳苦功高,当然没责任,是朕拉走了他,让他来不及处理徐智之事。”
刘忠听了以为朱厚照赞同他的意见,还点头连连。
可情势马上就急转直下了:“不过朕就不明白了,徐智应械具南京净军,是谁放他出来的,而且前山东巡抚现巡海御使朱钦说徐智并没有投案,是擅自脱逃,可他到了南京却成了各部各衙的坐上宾,这又是怎么回事?”
刘忠心里咯噔一下,被堵上了嘴。
杨廷和立即有了判断,南京镇守太监和南京礼部尚书李杰完蛋了。
习惯使然,杨廷和朝刘忠使了个眼色。
刘忠好像闻到了股浓浓的定向打击味,难道杨廷和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刘忠也不敢再开口,杨廷和先前以退为进,却没有得到回应,心里也忐忑不安,一时间成了静默之局。
朱厚照也在盘算,刘瑾赶走了刘机的消息跟着物资一同送达,估计他会启用老朋友周经,朱厚照也乐得送个人情。
闫仲宇也致仕了,还没来得及动身回西北,就凑到了刘机这个队友,杨一清不会寂寞。
兵部会回到原来的历史轨道,由刘宇出任尚书。
局面远比原历史更严俊,顾佐也快下台了,赶走了顾佐刘瑾会换上他的族亲刘玑。
一下子拿了这么多好处,以刘瑾的性子表面上会收敛,不会插手南京的事务,朝堂也会稳定一段时间。
如此朱厚照就可以趁机照着自己的心意来重新布置南京朝堂,让它告别摆设的尴尬。
等那一批从北京发配过来的官员抵达,就可以形成一个颇具阵容的班子,能把南都的事务操持直来,形成南北分政的事实。
所以哪怕刘忠不开窃,也得在他脑袋上凿个洞。
但要先对杨廷和下手,这是一条砧板上任宰的鱼,送上门来的,随便切。
没打虫药,鲜甜脆嫩的鱼脍朱厚照不敢吃,脑补一下总还是可以的。
朱厚照翻找了一下自己的文件匣,郑而重之地拿出一张像信封的帖子,递给了杨廷和。
“具书就行,朕和黄卿已经换过帖,杨待郎是用修的父亲,不联名不像话。”
杨廷和拿过签子一看,血液全鼓上了头,脸都憋红了。
朱厚照给他的是黄峨换年庚的帖,相当于已经定了亲,可杨廷和这个当爹的竟然不知道,这也太欺负人了。
杨廷和看了朱厚照一眼却不敢炸刺,法礼上讲朱厚照确实可以代行此事,既是皇上又是师父,比杨廷和大。
朱厚照怕杨廷和当场中风,赶忙解释了一下:“黄卿与杨待郎是多年挚友,黄峨的年命朕也算过,聪明、懂事、漂亮,知书达礼文采飞扬,且擅音律,其母聂氏亦川中名媛,熏陶之下,今后定能持家有道孝顺公婆,还会子息繁茂,朕怕慢了错过良缘,就替用修定了下来。”
杨廷和长长地嘘出了一口气,颇为无奈,一发狠提笔草就。
黄珂是他的老友,黄家的情况他当然清楚,黄峨就是杨廷和回乡丁忧时出生的,还像小猫那么大就抱过,才八岁啊,杨慎要耽误好些年。
【叮,毁人姻缘,昏庸度+10】
朱厚照把帖子吹干,宝贝似地放进匣子里,这下不怕戳破买空卖空的漏洞了。
“总算是落下了一件心事,杨待郎且放心,朕让黄卿将黄峨送到南京来,由皇后和诸妃教导,保证还你一个完美的儿媳。”
杨廷和诧异地又看了朱厚照一眼,皱起了家乡眉头,旋即也悟了。
他当即向朱厚照作了个大揖:“陛下对用修的切切之意臣铭感五内。”
杨慎跟他吵架的最大原因就是杨廷和帮杨慎说了一门亲事,也是同乡,王氏女。
历史上这就是杨慎的原配,但他们的婚姻并不幸福,结婚没几年王氏就病死了。
杨慎有了朱厚照撑腰,又受了同门蛊惑,哪里能接受盲婚哑嫁,杨家父子就顶上了牛。
杨廷和怎么说都是一朝首辅,当然有颗七窍玲珑心,朱厚照这么做等于是预防了一手,让杨慎在结婚前就对未婚妻有足够的了解,可以在皇后娘娘兼师母的帮助下绕过封建礼教谈恋爱,甚至可以影响未来妻子的养成。
所以杨廷和也想明白了,朱厚照的做法最终还是为了杨慎好。
他心念一动,明明抓住了他的小辩子,却将杨慎的事放在首要,莫非皇上已经将前事放下了?
杨廷和出言试探:“陛下,不可因私废公,吏部铨选考核之事该如何处断?”
朱厚照很大方,挥了挥手:“此事杨待郎应该去拜访林尚书,然后与王阁老请教,不当问朕,出中旨来定六部官员,估计你们也恶心,朕就不做恶人了。”
啊,真就放过啦。
杨廷和心潮澎湃,似乎阴霾已经过去。
也复杂,他是因为儿子重得出头,对于他这个礼教正儒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以后在杨慎面前挺不直腰杆做爹。
杨廷和的脸色一起又散,刘忠也观察到了,再加上刚才的年庚帖,哪怕情商再低刘忠也知道是什么回事。
然后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向杨廷和恭喜:“介夫兄檐壁生辉矣。”
杨廷和硬了,握起了拳头。
292、赶紧扎篱巴
哪有这样不通时务的,枉自刚才提醒他,杨廷和瞪着刘忠,牙齿咬得咯咯响。
朱厚照爆发前将刘忠这个人型打火机给摁熄了:“刘待郎,准备接任南京礼部尚书吧,以后南京礼部可不能养花逗鸟了。”
话里有话,刘忠直到出了宫都没想明白,想问杨廷和又被怼了声冷哼,人狠话不多,杨廷和扭头就走,令人挠头。
不过刘忠想到朱厚照说请教老前辈,林瀚那里没有交集,找王鏊总归名正言顺。
王阁老直管礼部,顶头上司,不找他找谁。
杨廷和去拜访林瀚,刘忠就去了王鏊府上,挺近。
朱厚照给王鏊赐了座府邸,就在贡院街夫子庙对面秦淮河边上,面积大得很,足足十亩。
到了南京王鏊不可能跟着呆在宫里,王家的家眷又多,不安置下来以后也不方便。
而且这也是朱厚照留住王鏊的手段,王师傅在南京安了家,正好将南都交托与他。
这件事是湛若水一到南京就落实的要务,当时还把朱钦眼热得够呛,也让一众新嫩翰林嗷嗷叫。
就连被朱钦拎着去福建当知州的顾鼎臣都忘了抱怨,“宰相起于州郡”是皇上的口头禅,这么说这样的大宅子顾状元也有机会?!
不然为什么别人不派,单单派他这个状元去苦寒边塞,肯对不是发配,那就是准备大用。
也不对,张邦奇领先了一马。
可张邦奇待的德州太好了,顾鼎臣还给张邦奇写了封信,炫耀了一番。
当然这一切都没跟王鏊说,王鏊也是到了南京才知道一家子上下全被不省心的弟子给收买了。
不符合王鏊的心意,太扎眼了,乌衣巷口,真真称得上是王谢堂。
宅子一赐,王家家眷南下后也入住了,整个南京城就没有人不知道。
至了这份上朱厚照的想法便一览无余,口口声声说不会迁都,除了那道圣旨,该做的都做了。
王师傅心里不能没有气。
所以即便是遇上了刺驾这样的大事,听到朱厚照没事后他也懒得进宫,没准又是想算计谁呢,凑这热闹干嘛,浪费表情。
还不如去见见南京的官员,拦是肯定拦不住的,先把事情做在前头吧。
为什么是王鏊去见别人?
虽然王鏊是阁老,无奈南京这帮老尚书资历更深,一水儿等死的老臣,跟他们一比王鏊就是小字辈,当然得拜山头,不然别人会挑理。
可王鏊去拜访林瀚之后三观又受到了冲击。
林前辈铮铮铁骨,不知道怎地嘴里尽是朱厚照的好话,就差没有歌功颂德,听着耳朵生茧。
而且林瀚还表态皇上要做的事情他都支持,不是口头,年过七十的老头还要冲锋陷阵当排头兵。
不是刚刚拦驾了吗?林瀚又中了法术被拘了魂?
积了一肚子气,不可能冲林瀚发,刘忠这么直挺挺的进门,王鏊找到了撤气的口子。
于是刘忠连个凳子边都没挨着,站着听了两刻钟的数落,就连端上来的迎客茶都凉了。
王鏊是谦谦君子,不会做那种唾沫喷脸的事。
但这样更要命,一桩桩一件件全掰开了,这也不对,那也不好,偏偏王鏊还真能挑出来。
刘忠就郁闷了,本来到南京就是混,上上下下全是酱油党,就算把他累死也搞不出名堂来。
王阁老拿着北京的标准来说事,这不是找茬么。
等等,不对,朱厚照说南京以后就没空养鸟种花了,刘忠脑子里顿时浮出了个念头,皇上要迁都?
刘忠脸上血色全消,白了一片。
王鏊还以为自己骂过了头,不会是刘忠发病了吧?
正想问一问,刘忠就拱了拱手,急切道:“阁老,皇上是不是想南就?”
终于明白刘忠为会着急了,王鏊放下心来,摇了摇头:“不是。”
刘忠也来了个大喘气。
可王鏊将刚攀上悬崖的刘忠一脚又踹了下去:“比迁都还麻烦,皇上要南北分政。”
“两个京都,两个朝堂?”刘忠口一滑就说了出来,像点菜,京都骨、炒荷塘双份。
可惜治大国不是烹小鲜,看着像,说着举重若轻,谁干谁知道。
王鏊愁苦到了极处,莞尔一乐,愁容都展开了。
刘忠更急了,一揖过腰:“还请王阁老劝一劝陛下。”
王鏊无奈摇头:“没用,皇上已经跟林老尚书透了风,南京上下的老臣都会支持。”
怎么可能不支持,能来南京的全是被排挤出朝堂的,能在南京另立一个朝堂分庭抗礼,他们巴不得。
刘忠又躬深了些:“如此为祸更甚,朝争一起,诸事俱废。”
王鏊手一摊:“老夫是没办法了,要不司直你去?”
盯着刘忠的脑勺,王鏊忽然间想起刘忠似乎很得朱厚照的赏识,要不让刘忠去试一试?
可刘忠抬起头,一脸苦相:“职下刚刚面圣,皇上说让职下准备接任南京礼部尚书,还说南京以后不得清闲混日子。”
“是啊,这也是老夫刚才提点司直的原因,一旦分政,千头万绪,马虎不得。”
失神地说着,王鏊点头又摇头,无所适从。
劝不住了,这大半年来一件件事都说明,朱厚照决定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既成事实,那就只能扎篱笆了,狼真的来了。
王鏊还是进宫了,躲不过,还不如将章程讲分明。
他也牵着刘忠,谁让刘忠是老牛脾性,吃苦耐劳能干活,不会犯倔。
顶多轻甩两鞭,哪怕有意见也不耽误拉着的犁。
也是个好缓冲。
朱厚照也看出来了,已经胸有沟壑,他拉着王鏊谈王素兰,来了式乾坤大挪移,根本不给王鏊和刘忠犯谏(贱)的机会。
“女师兄是嫁给了徐缙对吧?朕觉得徐缙不是当官的料,但徐缙文采飞扬,不如让他到日月堂来当先生,挣的钱也多。”
那天跟唐伯虎他们撸串时提到了王素兰,朱厚照回头一查,徐缙可不简单,就是头恶狼。
后来徐缙当到了吏部左待郎,被人弹劾营私,违规提拨弟子亲信。
为了解脱,徐缙将黄金装在酒罐子里,贴上“黄精白蜡敬寿”几字,向当时的首辅张璁行贿,以期蒙混。
张璁不给面子,被当场揭穿,徐缙因此丢官。
这种奇葩可不能放在朝堂里。
293、对策自陷身
就是个官迷,且没底线。
张璁是议礼派的魁首,徐缙额头上贴着大大的正德二字,怎么能向对手投降呢?
徐缙不但是王鏊的女婿,还是靳贵正儿八经的入室弟子,几乎与朱厚照同时就学于靳贵。
稍有点自知之明都不会这么干,就算是投过去别人也不放心啊。
嘉靖用他明显是为了安抚守旧派,结果徐缙站到了对立面,不用张璁干,嘉靖自己也会撸了他,牌坊装反了,不得推掉么。
不用等嘉靖了,朱厚照不能让这块烂牌坊立起来。
王鏊和靳贵肯定会比历史上更得势,让徐缙乘风而起,那不是恶心朱厚照自己?
但不能明着撸掉徐缙,毕竟是王鏊的女婿,不看僧面看佛面,得婉转些。
徐缙也确实有才,经过王鏊和靳贵双重认证,又是弘治十八年的二甲进士,且是庶吉士。
没两把刷子升不到吏部左侍郎,而且还是先在礼部当的待郎。
朱厚照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个可以堵住王鏊嘴巴,又凸显徐缙是被抬举的办法。
将他拉入日月堂,当讲师去,工资又高,又清贵,徐借肚子里的才学又能发挥,还不在朝堂里,想乱来都没机会。
前时大辍翰林,徐缙这个小透明被忽略了,这会补上也不迟。
因为顾清的缘故,王鏊倒没多想了,只以为朱厚照真的看好徐缙,而不是要照顾他女婿。
事实证明被朱厚照盯上的就没有一个庸才。
但朱厚照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无疑就是一个交换条件,王鏊想歪了,他以为朱厚照抬举徐缙与重开南朝有关。
于是王鏊把锅往身后一扔,让出了刘忠。
“司直曾在翰林院教导徐缙,还是让司直来评断吧。”
刘忠无话可说。
虽然朱厚照以私人关系为由抬举徐缙,可刘忠也吃不准朱厚照的想法。
顺着说,可能得罪王鏊,印象中徐缙有捷才,而且做人八面玲珑,这样的人以后有大前途,驱离朝堂,没准王鏊会认为耽误了女婿。
可要照实说,似乎又恶了皇上。
日月堂的名头越来越响,哪怕是刘忠这种自得其乐的闲人也有所耳闻,一个王守仁,一个湛若水,再加上神奇的气宗,这是明摆着的。
皇上看好徐缙,如果说日月堂配不上,岂不是当面踩脸。
所以刘忠难得高情商了一回:“难,委实难断,举才不虚,可又怕误了朝堂凤雏,臣是舍不得呀。”
没想到刘忠也耍滑头,但不影响,朱厚照抚掌而作;“两不耽误,朕其实也想跟二位商议,不如就趁着现在。”
王鏊和刘忠齐齐闭紧了嘴巴,就不露怯,看朱厚照怎么破。
“朕要行南北分政之策,王阁老与刘待郎应该有所耳闻,咋一看似乎这个想法很荒谬,其实做起来很容易的,且不违祖训,不会引发朝争的。”
“怎么可能!”
“众意难平。”
俩人都不看好,朱厚照不着急。
“从上往下说,此事乃太宗成命、仁宗遗旨、宣宗文诰俱全,百分百合祖制,谁也否认不了。”
也对,后来的英宗、宪宗、孝宗虽然否了南返,却也不敢下旨否认老祖宗,只能搞个心照不宣。
王、刘二人采取同样的办法,不出声反对,也不确认。
不反对就行,一点点往里剥:“其次朕也不会出旨,只做,不说,而且南北分政本来就是大部分的事实,只差着一些细节没厘清。”
“哪些细节?还请陛下赐告。”刘忠没忍住,上钩了。
“最大的分歧就在科举,其实现在也南北分榜,离京前分卷会试也议定了。”
刘忠只好采取守势:“殿试怎么办?”
朱厚照从来是个攻:“错开时间,反正现时朕在江南,一日江南疫疠未竭,朕就能两边跑,非议者便是危害大明龙气,人人得而诛之。”
够霸气,也是现实,可王鏊又挑出了最重要的几点争议:“吏员任命、钱粮周转、兵马管置怎么办?”
早就挖好坑等王师傅掉下来:“好办啊,京察本来就分南北,往日南直隶官员任命朝堂也多尊重南京吏部的意见,朕在上面压着,王阁老在南京托底,此事易耳。”
被拖下了水,王鏊向刘忠发出了求救信号。
刘忠慌忙扯住王鏊:“可王阁老对钱粮束手无策,那可是北京朝堂的命根子。”
朱厚照早就铺排好了:“不怕,照着原数给就是了,没有皇产合作社前还难,北方凋鄙,当下不管是漕运还是钱粮北方都要求着朕,不缺他们的他们就不敢闹事。”
【叮,凌虐朝臣,昏庸度+10】
卡了截没说,不光彩,但懂的都懂。
王鏊和刘忠熄火了,打不过,一也不愿投降,僵着,不动刀就装死。
朱厚照下手了:“最后的兵制之分,南京兵部本就管着南方几十个卫所,朕重整旗鼓,不需动用兵部的员伍,除非内阁动议,其他人又何以置喙?”
被逼到没处躲藏了,刘忠只得附议,王鏊侧过脸去拱了拱手。
“最后剩下的刑核、工建、都察以及内监就更没有阻碍,朕都能拿主意。”
王鏊还是找到漏洞,小小地反击了一下:“内阁怎么办?”
朱厚照嘴一咧:“行太宗旧例,恢复内阁人数,半在北半于南,则诸事皆合体例。”
宪宗之前,内阁五人七人是常有的事情,其实也就三杨开了坏头,三人把持内门阁,才惹出了纷争。
其后不管哪一边得势,都搞这一套,缩小内阁体量,排斥他人。
其实那个根本就不是相,仅仅是皇帝的秘书班子,却通过养成皇帝的懒政依赖,攫取权柄。
后来太监们发现这一招好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文臣隔绝在外。
朱厚照干脆,一人一个球,不用争了。
“只要财税上依然向着北方倾斜,就不会有制肘。”
王鏊还是有顾虑:“长时间分政,朝堂上下离心离德何如?”
“交流啊,只要稳定上层,中下层官员皆须在本方外派,然后在两京轮班,既锻炼了治政能力,谙熟民情风情,也免了江湖远涉之苦,不必怕水土不服。”
刘忠倒戈了:“南北均处,不会像住时吵得那么厉害。”
294、南朝午门开
七月十五日,近百年没打开过的南京午门又打开了。
朱厚照的第一个南京朝会,在中元节这天突如其来。
没有任何征兆,三更午楼鼓,五更景阳钟,连续两阵嘈响将整个南京城的人从被窝里惊醒。
也没被窝,七月流火,向为火炉的南京城早就捂不住被子。
可天气越热,被吵醒时就越昏沉,还是带来一阵鸡飞狗跳,满城都是咒骂声。
人们纷纷出门跟临里打听,这是怎么啦?
然看就看到坊子里的官员衣衫不整气急败坏地往紫禁城赶,不知多久没见到官员们如此失态了。
官员们可知道这豉声和钟声意味着啥,放在往日,他们做梦都想重聆圣音。
但不是现在,更不是在南京城里。
于南京城响起早朝钟鼓,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好不容易凑到了午门前,官员们就见到了洞开的午门,王鏊领衔,老尚书林瀚等一干老家伙全都穿好了朝服整整齐齐地候在了那里。
看到王鏊时一众官员都齐齐眨眼睛,没看错吧?
确实是王阁老,冷不丁地就在南京城冒了头。
朱厚照南巡前虽然颁了旨,可他东一炮西一枪的没个定准,入城又没有大鸣大放,绝大部分南京官员都不知道皇上到了南京。
毕竟松跨了这么些年,官员的早就没了以往的敏感,迟到早退是常事,缺席旷工也习惯。
等一众官员反应过来赶到时,早就过了规矩里朝班的时间,晨时的更鼓都敲过了。
好几百人匆匆排了个队,便乱糟糟地入了午门,小跑着趟过五龙桥,穿进奉天门,远远就看到奉天殿已经敞开了,一人负手背身独自站在殿门开,似乎在研究御辇屏风。
穿着明黄的龙袍,必是皇上无疑。
官员中有的心中暗喜,有的一阵惶然,各色表情都有。
但都不耽误他们拥成一团,朝着陛阶狂奔。
听到了散乱的脚步声,朱厚照转过身来,看到一众上气不接下气的官员,心里一阵清爽。
这么匆忙混乱的大朝是朱厚照故意为之。
赵满儿被吓着了,连着两个晚上都睡不安稳,不是做噩梦惊起痛哭就是吓得缩成一团往朱厚照怀里钻,要是看不见朱厚照就更惨了,惊呼起来能把宫殿的瓦顶掀翻。
应激后遗症,正常现象,为了不让小精灵落下精分的病根,朱厚照只能化身爬架子,让这枚无尾熊抱着保持安全感。
所以这两天可苦着了朱厚照,睡不好。
得报复回去,因为尸位素餐而间接导致刺驾案的南京官员便成朱厚照眼中的罪魁祸首。
朕都睡不好,他们还在秦准灯影歌舞涛声里安眠?想得美!
恶趣味了一把,朱厚照阻止了佛保甩鞭子,等众人多喘了几口气,压下了脸上的潮红,直接让苏进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南来镇疫,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驻跸南京期间仅初一十五举大朝会,改为晨时入觐,不必排班奏事,议定之事不奏,不须部院会商之事不提,由文渊门大学士王鏊一体主理。”
这是要把朝会变成菜市场的结奏,朝臣们马上共鸣了,交头接耳起来。
朱厚照不管,直接示意苏进念下一封。
尖细的声音刺破了嘈杂:“着吏部左待郎杨廷和任南京吏部尚书,着礼部左待郎刘忠任南京礼部尚书,着右副都御使王琼任南京兵部尚书,着云南按察使李充嗣任南京户部左待郎,着山东接察副使黄珂任南京工部右待郎。”
没完,一封接着一封:“原南京礼部尚书李杰失职,责令致仕。”
好家伙,除了刑部,南京的六部翻了天。
其实刑部本来就空了,南京刑部的左待郎叶贽四月份就致仕了,跟杨守阯是同一批。
还得再犁一轮地:“国子监司业罗钦顺任南京国子监祭酒,河南巡抚陶琰兼任南京都察院都御使,凤淮巡察御使王守仁任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使,署神机营督,淮南巡盐御使湛若水任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使,仍署淮盐巡察。”
最后,老梆子们得安排:“前南京吏部尚书林瀚、前南京兵部尚书何鉴、前南京户部尚书高铨、前南京右都御使张鼐、前南京国子监祭酒章懋一体致仕,拜为朝廷参议,赐太子太保。”
都是经过商量的结果,这几个老梆子后来全得罪了刘瑾,下狱的下狱,罚粟的罚粟,朝廷赐的品级还要收回。
何鉴还是林瀚之外最积极的,张文冕的举人冠就是他摘的,不跑等着别人来算账?
高铨也不差,他带头顶刘瑾的钱粮政策,还被下狱了。
左右要受难,还不如提高待遇给年表人让路,朱厚照也方便保全他们的老骨头,让他们获得理想实现的满足,还可以捎带手恶心刘瑾一把。
这么一来,南京朝堂等于从上到下全洗了一遍。
【叮,买官鬻爵,昏庸度+10】
还有一些小喽啰也升官了的,但朱厚照怕刺激到这些南京官员,就暂时将圣旨压下不宣,让自己的亲信低调就任。
比如王廷相和王尚絧就混了个南京工部郎中,其实也不比罗钦顺的祭酒低多少,但看起来就隐蔽多了。
原本还想把蔡清勾来的,可人家不干,嫌当官工资太低,现在他在淮安带着一群监生干活不要太爽。
没办法,林俊还在丁忧,也没有威胁蔡清的筹码,江西的把柄只能用一次,次次都拿它说事,蔡清也会摆烂的。
不影响,等刘春、费宏和朱希周来了就补齐了,一个两状元一探花,就算是斗地主也挺大。
尤其是朱希周,那是朱厚照的铁杆,四十岁就当上了尚书,大礼议为了给恩主孝宗正名,五十出头就致仕,死都不当嘉靖的官,这样的人才一定得重用。
圣旨读完,官员们也没有议论的心情了,天翻地覆,忐忑不安。
没事,各部老上司带回,再做做思想工作,谈好了的,扶上马得送一程,朱厚照给老臣们优待,他们也要帮继任者接好班。
这个大朝会,就这么一杆子轰动到底了。
有后遗症,南京官员里的少壮派不服气,其中以工部郎中李承勋和刑部员外郎余祐、刑部主事魏校挑头。
295、摆架摘刺头
摆架摘刺头
还都他娘的是“自己人”,当王尚絧这个老实夯回来告诉朱厚照他受了蹶之后,朱厚照拍桌子了。
“反了天了他们,走,锦夫,为师帮你讨公道。”
这一回出行可不得了,一百多号抽调出来正在宫里接受训练的精英暗影卫可是将李承勋的家围实了的。
出过一回事,护卫们也怕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危险掐灭在娘胎里。
手脚太快,等朱厚照到李府时,阖府上下都被暗影卫绑了起来。
钱安还振振有词:“几人对皇上本有微词,以防万一,卑下就自作了主张,整个过程没有伤人,皇上可以惩罚卑下,但卑下不能由着皇上任性。”
朱厚照看了看还吊着的胳膊,嘿嘿一笑,也好,这才是昏君的作派,出入有浄街虎,一言不合就绑了人全家。
于李承勋和魏校、余祐而言,铮铮铁骨不难,历史上他们也做到过,但让家人蒙难就无法接受了,不是说祸不及家人的吗?
他们一面对朱厚照愤恨,一面却陷入了惶恐中。
朱厚照看到了三人的形象,顿时乐了,全被护卫们绑成了粽子样,嘴里还塞了丝巾,没用裹脚布,全用崭新货。
今天可是中元节,不是端午节,不过李承勋几个是真觉得见了鬼。
暗影卫的准备工作很充分很细致啊,朱厚照由衷感慨,还发出了一阵呵呵声。
被堵上了嘴,三人只能发出呜呜声,不问可知是在痛骂。
不过朱厚照装作没看到,而是先示意夏雨荷上前解李承勋夫人袁氏的手索。
还作了介绍:“雨荷,李夫人袁氏可是桑蚕高手,可以为师,你一定要向其多多请教,但拜师就不必了,袁氏是你的子侄辈。”
嘉靖时张皇后被勒令养蚕,袁氏是陪同的十七位养蚕命妇之一,熟手。
听朱厚照这么说袁氏蒙了,本以为大祸临头,可感觉皇上也不像丈夫说的那么可怖。
然后她就被夏雨荷拉走了。
没了旁人,朱厚照就没那么好说话:“你们三人,欺君罔上,不尊师道,欺辱同门,今日朕要代你们师长教训与汝等,锦夫,请家法。”
王尚絧也蒙了,这个借口不对啊!
他还楞楞地问:“哪种家法?”
朱厚照自然得很:“戒尺啊,师长加罚,不用戒尺用什么?”
钱安倒是带齐了家伙什,不用王尚絧找,一把竹尺子就举平了额头。
平时朱厚照说要行家法时经常要用到这个道具,虽然从来没有开过光,但钱安还是上心了。
今天就要开光了,朱厚照掂量了一下,挥舞了一番,朝着王尚絧挤眉弄眼:“锦夫,把他们的手解出来,只解一边手,你摁着,为师好发力打。”
三人彻底不会了,这个昏君还真是无道,难道性子暴虐好打人?
如此受辱,三人真是死了的心都有,眼都红了,随时能掉豆子。
朱厚照鄙视之:“多大的人了,朕就不信你们没被师长打过,也流马尿吗?羞也不羞!”
然后他还瞄着李承勋的手作了势,挥到一半却又停下来:“锦夫,为师想了一下,不教而诛非为师之道,你且将他们的嘴松开,为师要让他们心服口服。”
三人被解开了,这会也忘了骂,而是齐齐出声:“凭什么打吾。”
要说作为皇帝,打他们是应份,不过那是廷杖,可朱厚照现在用的是私刑,确实说不过去。
不过朱厚照的理由硬实得很,他拿戒尺指着李承勋:“你与胡世宁拜过把子,是也不是?”
李承勋愣住了,点头:“永清兄与某既为同年,亦为挚友,曾誓言福祸同当。”。
朱厚照很满意:“那就好。”
然后他就朝外面扯嗓子:“胡继,快点进来。”
一个少年应声而入,看到三人,很惊愕,却也没忘跟三人团团作揖打招呼:“世叔。”
这就对了,朱厚照得意极了:“呐,胡世宁是朕学生,胡继是朕的徒孙,师从王伯安,李承勋,你说朕要是想打胡世宁,你受不受?”
李承勋张大了嘴巴,无言以对。
接着就到余祐和魏校了:“你们二人师从敬斋兄,石斋兄是你们的师叔,朕的辈份从康斋先生那里论是你们的师叔,这是懋恭兄论过的,锦夫,你告诉他们,对不对?”
王尚絧也是老实,有话直说:“确实如此。”
余祐还送货上门:“懋恭师叔过南京曾带吾拜见过湛元明师兄。”
不能给朱厚照缝隙,见到了肯定钻,他指着王尚絧:“对啊,这是元明的师弟。”
又用戒尺怼了怼自己:“你们应该称朕什么?”
魏校也低下了头,声音比蚊子还小:“师叔。”
朱厚照扬了扬手里的戒尺,把余祐和魏校吓得眼睛一闭。
等了两息没打下来,发现戒尺还是高高地悬着。
“你们三个,不敬师长,不悌同门,难道朕还打不得你们?”
【叮,以大欺小,昏庸度+10】
没气了,还真的能打,而且挨打了还得立正,不然传出去以后几人没法做人,封建社会,欺师灭祖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其实朱厚照偷换了概念,他并不是永嘉学派或者崇仁学派的人,只是通过湛若水拉上了关系。
可既然还存世的朱钦和周瑛认了,那作为小辈的余祐与魏校也没办法。
他们的老师胡居仁可是与陈献章等人一同求学于吴与弼门下,还写过年谱换过帖,是真实可查的师承关系,余祐还是胡居仁的女婿。
所以朱厚照可以理直气壮的以大欺小:“说,为什么杯葛王锦夫。”
轮到李承勋承受怒火:“吾以为锦夫师兄是幸进之人。”
“幸进?登州造船场在用锦夫的设计图造船,淮安在用锦夫的设计图建桥,还是前所未有跨度一里之桥,朕看你也不是当工部郎中的料,滚回刑部去。”
李承勋悔之晚矣,嘴巴就闭不上,为嘛不早说。
其实这三人都是刑名高手,李承勋也是刑部主事起家,后来还当了刑部尚书,执法严谨,条理分明。
朱厚照想着刑部空当,正好可以用几人撑起来,有胡世宁的关系在,亲近一下再提拨他们,没想到这三个闹事了。
现在被抓住,三人只能伸出脑袋来任摘。
296、刁滑之徒论刑名
打还是不打?这是一个问题。
不打嘛,这几个真的是刺头,不服管。
李承勋到处跟人吵架,在江西跟宁王吵,吵完又跟镇守太监吵,在辽东跟军将全翻了脸,还砍了好几个。
回到兵部既跟议礼派吵,也跟保守派对骂,两边都不讨好。
余祐也没好到哪,不仅跟太监吵,还暗戳戳地写书论证,把王守仁喷到头都臭。
魏校年纪最小,却最头铁,任广东提学时来了场捣毁淫祠的运动,规定不是朝廷颁册的神仙庙然都砸了,改为学社,只准百姓们祭祖宗。
这哪像是办教育,刑名酷吏那套用齐了,就连陈献章的祠堂都没逃过,那可是他正儿八经的师伯。
他们的老大胡世宁也好不到哪,在江西与朱濠宸誓不两立,胡继劝他曲线着来,他不干,非得明刀明枪。
胡继就是那时因为父亲下狱而死,觉得没劝住老爹心里有愧。
新一代的南都四君子跟上一代头铁的特征基本一致,不过升级了,嘴巴更厉害,全是刑名高手,练就了一副伶牙俐齿,变成了逮谁咬谁的平头哥。
这几个家伙不收拾好了不能用,因为太好斗。
可要是打嘛,朱厚照又想起刚被他摆平的老一代南都“四大天王”,那几个老梆子朕都能搞定,这几个还不是完全体的新嫩都压不服的话,水平好像也次了些。
怎办法?朕要以理服人,先讲理,讲不通再讲物理,气宗特色。
朱厚照痛心疾首:“你们啊,也就欺负锦夫老实,嘴巴不会说话,要不是朕过问,还不被你们欺负死,一群刁滑之徒,气死朕了。”
说是气死了,其实也龙精虎猛,除了吊着的胳膊,哪哪都活力无穷,还相准了正堂的太师椅,大马金刀的坐下。
但话说了,也不能不做点样子,朱厚照用力在茶几上一拍,砰一声,将李承勋家的茶几腿给拍瘸了,散了架。
一定是木料不好的缘故,蛀烂了。
朱厚照有些尴尬:“会赔你一张桌子,也别得意,食古不化,连养家都不会,没本事挣钱,让家人跟着你遭穷,你看看,这茶几都用的什么破木料,丢人,实学一门本不应该穷困,你们不是见过湛若水么,像你们这么寒酸吗?”
李承勋被骂得头耷拉。
胡继却笑了起来:“师公,别吓世叔他们了,以师公的身手真打他们早躺下了。”
朱厚照练力气进展神速,已经能抡起百斤的石锁,虽然慢些不能圆转,但也不是普通人的力道,胡继整天跟着朱厚照操练,所以知道得很清楚。
其实也是在给李承勋他们报信:赶紧认错吧,皇上真要打,你们可吃不消,摆明了不舍得打。
这是朱厚照日常教导的投降输一半,胡继已经颇有心得体会。
胡继还真是个被耽误了的兵家帅才,如果不是受了胡世宁的牵累早早地死了,以后怕又是一个大明军神。
李承勋收到了信号,还向胡继递了个感激不尽的眼色。
没办法,这个小师叔气性太大了,嘴巴比他们还会说,三个精于刑名之道的进士愣是在朱厚照的喷吐之下无法反击,抬头都有错。
那就不抬头,骂到累了就解脱了。
这种牛皮糖战术怎么逃得过朱厚照的法眼,他的牛皮糖熬炼技巧已经点满级了。
朱厚照决定也用杯葛这一招:“胡继,你带着人跑一趟,回宫找你二师婆,备三份礼,分别送到这里和余府、魏府,朕当了师叔师公,可不能不讲规矩。对了,你有世弟了吗?”
说着他还冲三人努努嘴。
胡继眼轱辘一转:“四个,李府的世弟分别八岁和五岁,余家有个三岁的,魏家最小,才两岁。”
那好办了,朱厚照的分数:“那就多准备些好吃的好玩的,对了,也要给你三位婶娘准备绸锻珠宝,朕这个叔父不能让人挑理。”
胡继应声而去,朱厚照冲三人呛声:“傻跪着干什么,朕今天就在这用餐,顺便给几个侄媳侄孙加菜,估计跟着你们几个也是吃糠咽菜的命,嫁个没本事的夫君,生就个没本事的爹,也真是命苦。”
三人是真给跪了,在认证出小师叔的身份后,李承勋带的头,膝盖不弯不行,没礼数。
于是一排横过,整整齐齐。
这会朱厚照让他们起来,李承勋刚想起身,想想不对又猫着:“吾等不念同门,确实应当受过。”
想讲理,朱厚照还没怕过:“你们不就是想利用不知者不为罪这一条反讽叔师我嘛,拼着受过也要将叔师的脸面打掉。”
得,起来吧,说不过。
李承勋乖乖起身,还拉了余祐和魏校一把,跪久了也酸涩。
朱厚照反手又拍回去:“你们都精于刑名之学,当知有罪推定和无罪推定,以有罪推定论,叔师就是律,以无罪推定论,你们不问清红皂白就非议你们的师兄,也不符合实学的根本之论,实学讲究以行证论,师叔这边总结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们两头不靠啊。”
三人的膝盖又发酸了,到底是跪还是不跪呢,发个话!
王尚絧的同情心发作了,拦住了三人,还从怀里掏出几册有点皱巴巴的集子递过去。
《心理学》、《唯物论》以及《思想启蒙》,这是师门法宝,得随身携带。
这个动作被朱厚照瞪了一眼,滥好人,不讲原则。
却救了李承勋一伙,忘了抵抗了,想投降。
确实很精采啊,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样的理论是振聋发聩的。
朱厚照有得说了:“怎么样,证实了吧,咱是实学一门没错吧?不许跪,师叔这一宗是不给跪的!”
三人齐齐作揖,终于变老实了。
压榨开始:“让胡继给你们一人一套,回头好好揣摩,刑名之道的革新也要跟上,不管是刑名之法还是刑名的理论都得按照实践来论证,不能像你们现在这样自由心证,不合自己心意时就搞有罪推定,为自己辩解时就用无罪推定来当挡箭牌。”
还不如跪着呢,一把年纪做小也就罢了,连引以为傲的学识也被踩。
几个跟着胡继一起来的小萝卜头解救了他们的爹。
297、组建大家庭
确实好撸,小孩的头发毛茸茸软乎乎,撸起来像宠物小兽。
小兽不会说话,这几个是嘴甜的,师公出师公进,还自带尾随技能。
再加上没消退的婴儿肥,脸团儿嫩滑,可亲可嘟,爽滑可口,把夏雨荷都萌化了,抱抱这个,亲亲那个,不亦乐乎。
夏皇后瓦解了正德陛下的威严,将朱厚照的面具扯了下来,滑落到跟小屁孩抢棒棒糖的水准线上。
没法嘴不甜啊,师公这里有市面上买不着的棒棒糖,不要太惹火,那些糖人糖葫芦跟这个比起来都是渣渣。
所以朱厚照和夏雨荷可以趁着小囝嘬棒棒糖时在滑滑的面团上香一口,还是那个老比喻,赛过甜蜜的豆腐脑。
李承勋、余祐和魏校几个当爹的咸党退散,都想投身酸党的怀抱了。
懂兵法的胡继活学活用,将余家和魏家的婶娘世弟一起搬来当救兵,朱厚照中计,被包围了。
师叔升堂审问变成了实学恳亲家庭聚会,三个不长进的子侄辈失焦了。
要说这几家教小孩也确实了得,几个萝卜头都很懂事很聪明,那萌萌的样怎么看怎么喜爱。
不奇怪,有例证,归有光、唐顺之、王敬臣是魏校的弟子。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这句很熟吧?就是归有光写给魏家女的。
要表扬的不是归有光,而是魏家女,什么样的女子能在死了几十年后还让丈夫念念不忘。
想到这个,再看看眼前的几个小萝卜头,顺道对比一下胡继的下场,还有王守仁家抢封号打官司的子孙,朱厚照又不得劲了。
二代三代都一水的惨啊,像归有光那种家徒四壁,像唐顺之那个辛苦奔波呕血而死,这还是弟子。
他们自己的子女更惨,连名都没留下。
说这几个乖巧的小萝卜头笨朱厚照是不信的,那就是教育缺失。
整天忙着所谓的“大事”,结果自己的孩子都耽误了,都是几个不长进的家长的错。
再联想到自己的童年,马上要到南京来的黄峨以及会提早出生的戚继光,朱厚照觉得不能迟疑了,得纠正!
想通了朱厚照觉得自己忽然就升华了:“日月堂要办一个幼学,不是学经史子集开蒙,是学做人的学问,学好好生活的学问,学自己立自己强也确实能强的学问,几个小的也送进去,由朕来教,让你们教给教歪了就惨了。”
朱厚照来教不更歪?
“皇后来当这个学园的园长。”
夏雨荷的心啊,幸福炸了。
朱厚照想着暂时也没办法让夏雨荷升级当妈,不如就让她当皇家幼儿园的园长,有孩子可以玩,顺道理论联系实际实践一下。
这下差点炸了锅,全牛宴差一点不牛了。
看着发愣的几人,朱厚照气不打一处来:“以后日月堂也好,实学也罢,门下的子弟全都送进幼学去,朕的子息也不例外。”
皇家幼儿园开业了。
画面感都来了,等以后戚继光初见张居正可不是捧臭脚,而是板着脸:“转心过身去,让本督瞧瞧。”
然后他偷偷地跟旁边的皇帝咬耳朵:“小六……呃那个皇上,这小子身材不错,要不就放入近卫营?”
朱厚照的儿子有点迟疑不决:“大师……马,这小子好像很倔啊,似乎不怎么听话,行不行的?”
太魔性,朱厚照甩了几下脑袋才把画面甩掉,却嘿嘿乐了。
袁氏、胡氏和王氏很惊喜,被这个小师叔一顿臭骂,却换来了一万两银子,不用跟着相公受穷了。
银弹攻势很好用,把身边的人都收买了,不信谁还能扛住。
还有更多,能让小辈能跟着皇子一起成长,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拗相公虽然能教会孩子挺直脊梁骨,可教不会孩子怎么过上好日子。
师公出马就不一样了,这是财神爷。
而且先下手有先下手的好处,避免被士大夫洗脑,就像杨慎和朱厚照那样,本来是铁杆,如果不是被灌了满脑子儒家糟粕,哪至于翻脸断交。
朱厚照自己也因为叛逆异化了。
如果去除掉这层阻隔,那以后日月堂名下的子弟就能抱成一团,越滚越大。
做大做强啊,太有必要了。
看,王尚絧和他们三个的矛盾不就在师门的号召力下迎刃而解了嘛。
自己人,四四六六拆掂它,外人,干他丫的。
如果实学能形成这样的一个大家庭氛围,岂不是可以将那群打着儒家名号实则结党营私的家伙打得落花流水。
朱厚照的嘴角都不自觉地浮出慈父笑容,这可是朕一手搭起来的大家庭,伐木累。
想得太美,愿景突然间地动山摇,崩塌了。
是夏雨荷在不断地扯朱厚照的衣袖,晃的:“皇上,开饭了。”
朱厚照回过神,已经闻到了香味,也发现几个小的都饿了,眼里冒火。
那就开饭,香喷喷的牛肉羹炖淮山让几个小家伙吃得吧唧吧唧响,没来由让朱厚照又抓住了教训人的时机。
“看看,看看,小孩都饿成这样了,你们啊,这个爹当得不合格。”
然后立即换上了笑脸,冲着几个小的:“跟师公进宫里读书,每天都有好吃的,好不好?”
李承勋大儿子已经有些懂事了,想了想问道:“爹爹和娘也能吃到吗?”
朱厚照也得想一想:“你跟你娘和你弟弟能吃到,你爹的话,如果他乖师公就给他吃,不乖的话就罚他像以前那样吃青菜粗粮。”
小家伙有些不忍,动作马上慢了下来:“师公,那我将自己的那份匀一半给爹爹。”
朱厚照哭笑不得,蹭了蹭大李子的鼻头:“好,咱们拉勾。”
说着还真伸出了小指,做了个勾状。
大李子看了一眼李承勋,似乎在等老爹拿主意。
朱厚照一眼就瞪了过去,将李承勋的小动作打断:“看什么看,还没个娃娃懂事,来,咱们拉勾,一百年,不许变。”
拉完勾了还给大李子夹了一大块牛骨髓:“来,吃这个才能长得快,长得结实。”
其他几个都有,胡继没份:“别望着,你都那么大了,靠自己。”
【叮,上梁不正,昏庸度+10】
一桌子看着朱厚照与小子们逗,差点呛着。
298、挟小以令老
被朱厚照呛到没脸,李承勋和余祐以及魏校不得不签了城下之盟,答应在南京刑部好好干,并琢磨出一套符合大明形势的新刑法和侦缉办法。
朱厚照也不是只剥削不投喂,让他们与有过牙齿印的王尚絧合作,气宗的很多技术对刑侦有帮助,心理学更是不二法门。
王尚絧人老实,不记仇,不打不相识嘛。
要是让王廷相来,今天这仨就是熊猫眼横躺。
自从学了太极拳,气性极大的王廷相动不动就捋袖子干,可不会像王尚絧这么讲理。
所以朱厚照算是打救了新一代南都“四大天王”之三。
至于他们的老大胡世宁,也快回来了,到时再修理不迟,有胡纯和胡继在,胡世宁,小菜一碟。
今天又实践了一招,拿不住大的,可以劫持小的,只要将小的吸过来,大的就是充值送的。
朱厚照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回头就让人给唐伯虎送了封信:“伯虎,把延素、延陵、延昭几位师弟拉进文艺社,切切。”
王鏊的几个儿子跟唐伯虎的关系太好了,这样的大漏洞不加以利用,朱厚照得找块豆腐撞死。
六度空间理论还有更广阔的拓展,一定要加强发掘。
其实这招在王守仁和杨慎身上已经磨练过了,不过还没有大成,今日方得圆满,杨廷和现在就乖得不得了,南京吏部成了朱厚照的隶部,怎么说怎么好。
断断与气宗第一奥义太极相合,要快慢转换磨几趟才行。
然后朱厚照又出一招,中旨命王鏊的长子王延喆为中书舍人,还让苏进往王阁老府上宣旨,赏了王延喆安家费一万两。
如果觉得跟老爹呆在一起拘束,可以出来买房单过,钱是给了,自己挣的,随便花,不用看王鏊脸色。
反正历史上十年后王延喆也当了中书舍人,不如趁早,王延喆现在才十来岁,与朱厚照一个年纪,谈得来,还能影响一下三观形成。
估计王家老二老三老四受了刺激,会减低唐伯虎拉拢的难度。
文艺社一帮人也领了安家费,日子赛神仙,这么舒爽,馋也馋坏了王阁老几个儿子。
【叮,坑蒙拐带,昏庸度+10】
出来吧,朕的人贩子,既冠字伯虎,那就是大老虎,怎能不抓伥呢。
这样王鏊就没有办法推托了,几个儿子都跟朱厚照混,乖乖当老黄牛,想撂挑子致仕?没门,干到死为止。
想到可以当黑心老板再剥削王鏊十几年,又能将王鏊的不满情绪压下去,朱厚照桀桀地奸笑,让一旁的沈沉鱼和吴落雁泛酸。
夏雨荷到了南京,先是得了个织造纺,又当上了园长,管家婆和神机娘娘还没有什么收获呢,眼红了。
赵满儿终于缓过来了,主动提出给夏雨荷打下手当阿姨,让老二和老三更吃味。
“哟,那以后妾身的儿女不就落大姐手上了,大姐,可得高抬贵手,轻些啊。”
沈沉鱼难得阴阳怪气,还朝着夏雨荷行礼,将那个妾字咬得很重,让夏雨荷都无所适从。
吴落雁埋伏在沈沉鱼身后,来了式黑虎掏心:“光是玩乐启智不行,身板不能差了,不如妾身去教小囝们拳法,唬唬哈哈。”
她还当即摆了个架势,亮出了小拳拳,拳风咻咻,把夏雨荷吓得一愣一愣的。
“我……我不会打孩子的,会跟他们讲道理。”皇后还是太纯厚了。
吴落雁还手很快:“是讲物理吧,照哥常这么说。”
朱厚照丢过去一本《物理》册子:“既然落雁这么喜欢物理,那就学吧,多知道些总是好的。”
吴落雁卒ing……
推出一个大傻丫当炮灰,沈沉鱼不浮头了,掩嘴偷笑,鱼还真是滑不留手。
跑不掉,朱厚照一网就捞了上来:“沉鱼这两天收获不错,南京的钱粮结算都转到日月银行去了,不过到时你得跟李充嗣解释清楚,不要像今天工部这样产生误会。”
南京户部负责整个江南的钱粮调度征收,转到日月银行走账,等于日月银行又进账了厚厚一笔。
原本被瞒下来揣进私人腰包的款项,榨出来后会落在日月银行手里。
这笔钱不可能真地退回给老百姓,没有这么多人手,也组织不过来。
而且这事也不能揭穿,不然朝廷的脸面就没了,伸手的士绅一旦曝光,双方就没了余地,只能你死我活。
朱厚照是按漕运招标的做法,形成默契,投降输一半,退脏不究。
他也只能从宝钞和盐票发行那里补贴回可怜的百姓,别人还得喊圣明,想想真炒蛋——一塌糊涂。
盐的成本根本不足以和这批钱粮相衡,哪怕加上运输的费用都不及二一,大量的钱沉淀下来,全便宜了沈沉鱼,带上沉字就是沉。
说到这个朱厚照还补了补漏洞:“黄峨就快到了,徐智的事给了朕提醒,要整顿一下宫廷才行,这一次朕就不插手了,你们几个照着北京的做法来,抄作业。”
跟杨慎说了要给他老婆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不能不作数,而且那些小家伙送进来前先打扫一下清洁卫生也是应有之义。
何况黄峨是个人质,还牵连着黄珂。
想让黄珂替自己卖命,就得把黄峨给处理好。
史书上说黄珂管账目有一套,能把预决算处理得滴水不漏。
这就是优秀的包工头啊,成竹在胸,能解决后顾之忧,所以黄珂出任老打胜仗。
倒不是黄珂懂兵法,而是军队跟着黄珂饿不着,战斗力爆棚。
朱厚照想着反正黄珂以后也是南京工部尚书,干脆一步到位将他安排在工部待郎的位置,等做出些成绩来好升迁。
不需要黄珂去打仗,军神如麻,老中青三代都不愁,黄珂当好包工头算好账就行。
黄峨在这,等于时时给黄珂鞭策,能让他跑欢快些。
综合考虑,不管是拿黄珂的女儿当鞭子,还是拿杨慎的老婆当筹码,都得保证成长环境,让小韭菜苗长得水灵一些。
大明的花朵可不能沾着这些脏的污的,得濯清涟而不妖,提供养份并不一定非得淤泥不可,也可以是纯纯的营养液,好消化易吸收。
可夏雨荷说这道菜她做不来。
299、宫人的出路
其实是夏雨荷心慈手软,狠不起来。
火力不猛,当然炒不出好菜。
连累得沈沉鱼和吴落雁都下场给她支招了。
沈沉鱼说钱:“姐姐放心,现在不缺钱,遣出宫人都能给一笔补贴,留下的宫人也可以涨月例钱,人心都是肉长的,并不难收买。”
财大气就粗,朱厚照觉得照这么下去,总有一天沈沉鱼能给他添昏庸度。
吴落雁硬气:“谁要敢不长眼,小妹一定要他好看。”
还是挥舞着小拳拳,神机娘娘麾下有六千铁杆,武德充沛。
金德不足,马上忘了沈沉鱼刚才将她推了入坑,竞然折节谄媚:“二姐,你再给小妹拔些钱粮呗!”
“王伯安没申请。”沈沉鱼不上当。
吴落雁死死地抓住了沈沉鱼的衫尾:“是小妹想订一批帐蓬,天气热了,在城外搭草木蓬蚊虫太多,把随军医士忙得够呛,再这样下去会降低战斗力。”
朱厚照一听不得了:“这王伯安,不该省的钱不能省。”
吴落雁又开始帮王守仁说话了:“倒也不是省,是不能浪费,原先买不着油布做账顶,就拖了几天,用麻布来做账蓬那也太败家了,隔纱倒是不缺。”
“那现在有油布了?去哪找那么多油布?”
吴落雁指指夏雨荷:“是大姐跟徐经说了,从桐乡徐家找来的。”
“哦,那行,我这就给你批条。”
军国大事就这么在闺阁里随便商量议定,满满的不正经。
不过朱厚照很安心,几个老婆都能帮上忙了。
但他马上又拍脑袋了:“桐乡肯定产桐油,我都忘了这茬,这也是一个产业啊,有大用,迟些造船要用到大量的桐油,不管是船帆的油布还是做防水的聚脂油漆都要用到这玩意儿。”
然后他又把锅推夏雨荷那去了:“雨荷,这个产业也不小,要不你抓起来。”
夏雨荷还是那么贤惠,拨了拨耳边的发梢点了点头,就又领下了。
朱厚照有被撩到,看傻了,那一下的风情让他有些儿荡漾。
夏雨荷有些羞赧,沈沉鱼没好气地冲她白眼,这是当着面暗渡陈仓啊,可恶!
这么一窘,反而把刚才说到了为难给冲掉了。
又被朱厚照拎了起来:“啧,我想到宫人的出路了,不管太监还是宫女,都是搞织造的好手啊。”
沈沉鱼嘟起了嘴吹泡泡:“还说,那几个太监把江南的织造搞得一团糟,那账子根本没法看,连糊弄都糊不好。”
朱厚照摇手指:“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我说的不是让太监和宫女去管事,而是让他们身体力行去做。”
说得没错,娘化的受细腻敏感,有艺术细胞,投身织造有前途。
君不见后世的时尚产业一水的小受嘛,实践证明了的。
朱厚照还指着四美身上的衣裳说事:“你们看,你们的衣裳全是太监和宫女做的,这手艺,不得了啊,他们是本事没用在正行上。”
倒也是个思路,启发了沈沉鱼:“照哥的意思是遣散宫人后给他们找一个凭手艺吃饭的活计?”
“对”,朱厚照给了沈沉鱼一个大拇指:“宫人在这方面都很厉害的,不要让他们管事,而是让他们当技师,雨荷,把织造搞起来,恐怕南京的宫人还不够,可以从北京再招一些过来。”
夏雨荷温柔地点头,大眼睛炯炯地盯着朱厚照,充满了钦佩的水光。
又被融化了,朱厚照觉得浑身洋洋,有些儿飘。
开始讲课了:“你们想想,太监和宫女的心理都比较扭曲,没有了正常人的生活,但这是太监和宫女这行当存在时就落下的病根,没法治。”
“对对,他们要么是想走捷径,要么是被境况所迫,还有一些是被家人逼的……”
吴落雁说不下去了,过去抱住赵满儿:“满姐,我不是故意的。”
赵满儿已经满眼泪水,却拼命地摇头,幸福地抱紧吴落雁,脸上还有笑容。
“不怨三姐,奴是高兴。”
得赶紧岔开:“你们看,这个行当本来就有问题,找的都是不正常的人,能正常的起来嘛,所以思考宫人的安置,不能给钱了事,得帮他们考虑一条出路,有了奔头,他们就不会那么阴暗,看看,满姐现在不也天天笑得像花一样么。”
赵满儿把头埋进了吴落雁胸前,被朱厚照的夸赞大法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确实不再悲戚,肩膀后背没再耸动。
倒是把吴落雁闹了个大红脸,不断地扭动身子,痒。
朱厚照眼前一亮,哗,有规模啦。
又得转移话题了,不然气氛过热,会走火入魔流鼻血:“而且让他们在宫里种菜也不对,他们手不能挑,肩不能扛,没效率没技术也种不好。”
四美都齐齐点头,说到了点子上。
经过了这几个月,她们也不再是不事农桑五谷不分的闺秀了。
不能让热点集中到自己身上,那是引火自焚,朱厚照又转移:“朕看等赵林回来,就让苏进、佛保和赵林领责,彻底地改掉南京的宫廷制度,多出来的宫人,发一笔钱,皇后再将他们安置到织造坊去,很快就能有起色。”
夏雨荷又紧张起来:“那以后怎么办?”
“好办,以前只招适龄的宫女,十六岁到二十五岁,二十五岁以上的老手能力强的可以适当的留下来当教习,但薪水得涨高,当作女官,就不再招太监了。”
【叮,祸乱宫闱,昏庸度+10】
沈沉鱼还是道出了担心:“那样会埋祸。”
朱厚照一点都不怕:“其实很多事情禁是禁不住的,不可能没有宫卫,但有了织造托底,还有各种各样的皇产,宫女真要有了心上人,给她们一个转到外面去谋生的机会,这样就不担心了。”
说白了还是当帝王的私心,怕自己头上戴绿帽,搞出了不人道的太监,但该戴的绿帽一样免不了,就是个自我安慰。
朱厚照理由都想好了:“不过这件事不能透风,暗中将太监和宫女弄到织造坊去,对外就说办织造坊人手不够,所以从宫里拉人。”
“如此就能免了一些老古董呱噪,毕竟苏进他们也在,宫里还是有太监,时间久了习惯就成。”
哎呀,夏雨荷也激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