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再加个盖子
杨廷和跟杨慎起冲突也是因此,朱厚照等于绝了杨家的上进之路。
所以刚才杨慎也不是真为难,是为了提条件,好攒足阵容朝老爹开炮。
调杨慎回来搞这事朱厚照经过了深思熟虑,如果让湛若水来揭这个盖,就过了明面,没有操作的空间。
很多人其实不一定是真贪,或者有许多理由,乡愿、同僚、师门同年、宗室戚属,各种各样。
连陶谐、杨守阯这样的朱厚照都能放过,何况他列出清单上的知名人士。
黄珂就属于这一种,有能力有才干,但也有小尾巴。
他就是淮盐巨贾的保护伞,盐商中有一家黄姓的大贾就是靠着黄珂做起来的。
朱厚照从史书里将黄珂甄别了出来,觉得一棍子打死有些可惜,便让杨慎从“百忙”中抽身,试着看能不能抢救一下黄珂。
万一杨慎跟黄家八岁的黄毛丫头对盘呢?可以考虑养成,蜀中四大才女哦。
免得这俩以后成为怨偶,一个离家不归,对了,那是嘉靖的错,一个守巢苦等,一辈子就耽误了。
杨慎破家而出,第一任王安人就没了影,朱厚照打算暗渡陈仓给他补上。
不从明面上着手,真查出来了,只要黄珂退脏投诚,朱厚照还可以控制一批扬州盐商,从盐商内部开口子。
小票额盐引想推广,如果能摈除盐商中的阻力,要省事不少。
所以查案不一定就是开盖子,甚至查完了还得再加一个盖子,能为我所用的就留下,不听话的就割掉。
而且朱厚照也打算培养几个入眼合用年纪小的心腹,让杨慎来带领他们最合适。
杨廷和的谋算很实用,找一批跟朱厚照一般年纪人一起成长,能长期信任和使用。
不过杨廷和的目的不纯,只为士绅阶层着想,而不是以朱厚照为出发点。
朱厚照正好可以将杨廷和的盘算一锅端了。
所以他又给了杨慎两份清单,一份是杨慎亲叔叔杨廷仪的,另一份是太常少卿张志淳。
任职兵部待郎的杨廷仪可不少贪,而且是真贪。
杨廷仪不仅在兵部钱粮上下手,也在老家与蜀王府合流,侵占了不少土地。
后来四川的盐户暴乱还冲击过杨家,杨慎的这个宝贝叔叔留下了太多手尾,不仅与蕃王有一腿,后来还投靠了刘瑾,也是杨廷和投靠张太后的动因。
另一份清单针对的是杨慎童年好友张含老爹。
张志淳,第一个向刘瑾重贿求员的人,帮刘瑾立下了贪赎卖官的规矩,由吏部朗中升太常少卿。
朱厚照给周惠畴写了封信,就弄清楚到了太常寺有哪些门道可以搂钱,张志淳花了这么大代价求官,没理由往里倒贴,一定要赚回来。
京里的事不是主线,朱厚照要搞清楚的是张志淳买官的两万两银子打哪来。
张家是金齿司的军籍,从张志淳父亲开始发迹,在云南保山建学兴善,很有名声。
张志淳考上进士后一直在吏部任事,从文选司主事干到郎中,不搞清楚张志淳怎么贪的,朱厚照睡不着。
现在轮到杨慎睡不着了。
一键三连,全是跟杨慎沾边的脏事,师尊还让他看着办,真够郁闷。
哪能看着办,只能出死力住死里办。
朱厚照要捂盖子的意向杨慎明白,可以杨慎的理解,师尊这是给他面子和余地,做起事来却没了余地,不然过了不师尊的法眼。
杨慎也招来几个师弟师侄开小会统一意见,就一个态度,干丫的。
这还不算,杨慎还给与自己结社的小伙伴写信了:“陛下予余大任,兄台顾乎?”
翻译一下:“皇帝给了咱重任,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砍我,划掉,和我一起砍人,来不来?”
这一下就将丽泽社的冯驯、石天柱、夏邦谟、刘景宇和程启充给拐带歪了,这些人以后个个进士,最高的夏邦谟还做到了吏部尚书,可这回连科举都别想考了。
进了套,以朱厚照的作风是概不外吐的。
【叮,毁贤导愚,昏庸度+10】
朱厚照很高兴,杨慎开悟了,毁个伍全不算什么,要毁就毁一片。
可怜远在云南永昌的张含不知道,穿开裆裤一起玩的发小正给他挖大坑。
为什么要搞杨廷仪、张志淳?因为黄伟被盯上了。
黄伟捎来了消息,大量地往京中运送海带熬好的汤汁,近来几批连着被盘查。
虽然刘瑾还猜不出朱厚照的人气丹怎么来,但刘瑾至少知道黄伟给朱厚照提供了人气丹的一种原料。
朱厚照将京中的人气丹加工停了,现在有了长芦、登州、淮安三个基地,京中的人气丹直接送现货算了。
反正京城里的流民也安置好了,正好借着人气枯竭的由头取消。
而朱厚照正在淮安、凤阳赈灾,在这里产人气丹也合理。
但为了长芦基地的长治久安,朱厚照得将刘瑾和朝臣的视线支开,他将黄伟调任凤阳镇守太监。
长芦盐场那里就靠吴家、沈家和顾清支应。
但这样还不够,得让刘瑾忙头顾不上尾,所以要将火烧到刘瑾屁股下面。
沈沉鱼又拉着朱厚照清账,正好两件事合成一件办,把老账清出来,悄悄地拿着把柄向当事的人下手,一定会搅出一波大风潮。
有了这样的热闹,刘瑾必然顾不上去打听人气丹的配方,因为赚钱并不耽误,反而是揽权更能让刘瑾兴奋起来。
不管是漕运还是盐政,都是十个锅九个盖,只要让某一个盖子脱节,一定会烟气沸腾,这么热闹,刘瑾不会坐视的。
把这些安排好,朱厚照又了了一桩心事,他又可以谋划些大计,王瓒被曹凤拉了回来,朱厚照打算修修路。
济宁到德州那一截,运河不方便其实也可以走陆运的,把路修好就成。
王瓒回来就有用不完的水泥,还不用朱厚照挠头,这么舒服的事怎么能不做?
可他就没想到杨慎会用力这么猛,差点把锅给砸了。
杨慎是朱厚照的得意弟子,本身就是鸡毛翎,再加上王蕖拿着令箭,能吓不少人。
他们炮制了一份圣旨,让戴铣帮忙盖了个萝卜章,打算将黄珂调来御前听令,直接就扣起来审问。
271、乱了套
仗着《心理学》的造诣,杨慎想伴露一手,给师弟师侄打个样,同时方便拉人入伙。
杨慎也有了危机感,王守仁已经算是一方大员,而且心学也开枝散叶了,他这个气宗大师兄手底下也就大猫小猫两三只,那不行。
他已经在去信给小伙伴时就说明白了,让他们在四川老家收集杨家的罪证。
然后张志淳又远在京城,那就只能朝黄珂下手。
杨慎没在凤阳搞事,而是带着一票师弟师侄又回了淮安,找了戴铣。
曹凤回来后重组驿递,朱厚照给了天玄卫一人一组大印,就近盖就行,提高效率,顺手赚昏庸度。
伪造圣旨的事戴铣都干过,何况还这回是真“圣旨”,戴铣想着既然陛下有令,从淮安往来凤阳也确实耽误事,便配合了一把。
于是一份着山东按察司副使黄珂到淮安听命的“圣旨”就被炮制了出来,漏夜送往济南。
杨慎为什么这么干?
很明显这件事朱厚照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杨慎认为他要帮朱厚照背锅,这个想法得到了戴铣的赞叹。
万一要是捅了娄子,大不了就杨慎背骂名,反正查的都是他家的关系户,一片公心,谁也不能说什么。
所以伪造圣旨,杨慎是故意的。
然后因为头一次的昏庸度领了,朱厚照就没有收到系统提示,这事被杨慎悄没声地搞成了。
黄珂收到了圣旨,以为只是让他来淮安配合调查,便也风风火火地赶来过来。
然后到了淮安就走不了了,黄珂被关进了一间静室里。
幸好杨慎记得吩咐,不敢搞那种让韩文“静思己过”的静室,不然他的便宜老丈人会被他玩残喽。
单单是这么玩黄珂也快崩溃了,隔音室,不断的噪音骚扰,外加疲劳审讯,还有一个十分讨厌的一天到晚露出大白牙奸笑的世侄,黄珂当晚就“招”了。
也就是给同族黄姓的盐商行个方便,按着排价批盐引,能算什么大事?
别的同僚上司远远批得比黄珂多,也没有黄珂这么老实,老老实实按排价走。
况且黄珂还真就没收一分钱,因为黄姓盐商不但是黄珂同族,跟黄珂老婆也就是黄峨母亲家里也是亲戚,常有往来。
黄珂的岳父是曾经的福建盐运使,能不跟盐商打交道嘛。
杨慎拿到了口供兴奋了,马上带着黄珂去凤阳,邀功去,找到突破口了。
于是当朱厚照将杨慎忘到脑后,正在废寝忘食地与王瓒搞修路规划时,黄珂被五花大绑着拎到了朱厚照面前。
杨慎还很得意:“师尊,他全说了,受了雅贿,徇私枉法。”
那能算什么雅贿,就是黄老板收集来的名人字画,还是当代的,就是个投其所好的入门笑。
没法子,杨慎脑补过头了,将对他家老头子的怨念也倾在了杨廷和的至友身上,认为一圈子全是大坏蛋。
朱厚照看着一脸得意的杨慎有点不知说什么好,同情他,改天让他自己收拾局面吧。
打了个眼色,让钱安将杨慎一伙领走,朱厚照亲手帮黄珂松了绑。
“黄大人,杨慎做得有点过了,不过按照朝廷律法你也不冤,毕竟是徇私松了手,这一点你认吗?”
黄珂被去了身上的“绳艺”,又拿走了嘴里的布头,本来是想破口大骂的,不过想到面前之人是皇帝,他又缩了。
皇上讲得也有道理,自己确实不合规矩。
但杨慎也实在太过份了,自己是朝廷命官,怎么能随便上刑呢?
于是黄珂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朱厚照也明白了症结,但他有招:“黄大人,你是不是认为杨慎对你用了刑?可他又没打你,没动用刑法上的任何一种讯问,只是你自己耐不住烦而已,就算是到了有司你也辩不赢。”
黄珂嘴巴都张大了,朱厚照说的确实很在理,这年头也没有非法拘禁一说,况且杨慎一伙也是领了皇命干的。
黄珂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遇上小人和昏君,只能将怨气往肚里吞。
“而且你还不能怨杨慎公报私仇,这事其实还真跟你有关。”
这么说黄珂就出离愤怒了:“怎么可能!老夫好些年都没见过杨用修了。”
朱厚照一拍手掌:“就是因为好几年没见了,才出了事。”
踱了几步,朱厚照已经想好怎么无中生有了,定定地看着黄珂:“用修父亲说要将黄家的女儿许给他,黄大人的女儿几岁了?”
黄珂震惊了,失神地回了个:“八岁。”
“所以啊,杨用修不想接受这门亲事,又正好帮着朕审核漕运和盐监的账册,就借题发挥了。”
黄珂苦笑:“可老夫也没答应啊!”
“不难猜,以杨大人和黄大人的交情,如果他提出来,黄大人怕是不会拒绝吧?”
“这?!”
黄珂不知该说什么好,但他想了想,发现如果此事在这一次风波之前发生的话,他还真的会欣然应允。
因为杨慎小时候的形象太鲜明了,聪明,帅且萌,人见人爱。
后来杨慎都续弦了黄家也没反对,更何况还是黄花男的杨慎呢,没有哪个岳丈和丈母娘能拒绝。
黄珂别过头去:“那老臣拒绝这门亲事就行了。”
朱厚照这时却摇头了:“不可,万万不可?”
黄珂又瞪大眼了,皇上这是要让他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他下意识地问出了“为什么”?
朱厚照指指自己:“因为朕觉得这样也好。”
黄珂就算是再老实也有火了,眼也瞪了起来,大不了这官就不当了。
可朱厚照却又将他拐到了一边:“现在事情已经闹出来了,一定会有很多人知道,如果又拒绝了,令爱的名声不好听,以后难嫁人,另一方面,杨慎就是因为愣头青才会闯祸的,如果加以调教,还是个很有前途的年青人,朕很看好他。”
黄珂天人交战,迟疑不定,朱厚照增加了砝码:“黄大人如果对其不解恨,等定下了亲事,可以自己调教嘛,到时你让用修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放心,朕给你撑腰,朕的话他不敢不听。”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杨慎卖了再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叮,悖逆师道,昏庸度+10】
272、无妄之灾
在朱厚照的引导下,黄珂磨着牙齿说出了个“行”字。
朱厚照顺下,拉着黄珂就亲热了起来:“朕是用修的老师,咱们算亲家了。”
趁热打铁,在黄珂没反应过来之前朱厚照就与他交换了杨慎和黄峨的生辰八字。
本来这事是杨廷和的名份,可朱厚照作为老师兼皇帝越厨代庖也不是不行。
杨慎多了个八岁的未婚妻,朱厚照将黄珂套牢了,裙带大法果然很强,剩下的事情好办多了。
都喊亲家了,黄珂能拒绝?
“黄卿,朕也直说了,朕想借重一下扬州的盐商,既然贵亲友做事地道,何不帮朕搭条便桥,放心,朕不是过河拆桥之人,黄卿可以打听一下,帮过朕忙的个个帮有好处,还不须做奸犯科,能光明正大地挣钱不好过蝇营苟且?”
黄珂还真就像吞了死苍蝇一样难受,朱厚照打蛇跟棍上的技巧太熟练了,完全不像是个少年天子的样。
但木已成舟,连年命都交换了,这个亲家还真得认。
而且杨慎抓到的也确实是把柄,至少那批盐引是不合宜的,所有的人都干不等于它就是合理的,至少也不离一个以权谋私。
黄珂就这么懵懵地答应了下来,还接受了朱厚照的面授机宜。
以至于出来后黄珂背后都冒冷汗,中邪了,怎么就上了陛下的当,传言陛下会法术看来不虚。
这股子不爽当然要发泄到杨慎身上,当杨慎看到黄珂大摇大摆地离开,还冷着脸朝他冷哼一声时,杨慎顿时不淡定了,脚一溜就去找朱厚照告状。
朱厚照一脸的无奈:“用修,为师只能牺牲你了,黄珂手里有扬州盐商的各种证据,而且他同意退脏,所以朕就只能宽恕他。”
杨慎有些不淡定,但还是很坚毅:“师尊,这也正常,你常说的要抓大放小,用修能接受。”
朱厚照观颜察色,觉得还能再下一剂,一脸的痛心:“可为师为了打开盐商的缺口,同意让你娶黄珂的女儿为妻。”
杨慎蒙在了当场,朱厚照只能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放心,为师算过了,黄珂的女儿不随他,还是很淑惠的,而且人也聪明,能文能词,长得也漂亮,配得上你。”
没回神,那继续加大药量:“为了防止盲婚哑嫁,朕下旨让黄珂送其女黄峨晋见皇后和诸位娘娘,跟后妃们学习女德,你们可以提前接触一下,如果你看不上的话朕绝对不勉强,会再想办法为你另寻佳偶赐婚。”
杨慎终于回了魂,长长地出了口气,像浮上水面缺氧的鱼。
朱厚照也成功地让杨慎忘了问黄峨几岁。
直到一个多月后眯着星星眼的黄峨欣喜蹦跳着朝杨慎喊“用修哥哥”,并奉旨随行变成杨慎的小尾巴。
杨慎还甩不脱,因为黄峨是拿着钦命、师命加懿旨,顺道将赵满儿身上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杨慎根本玩不过她。
有着女文青的加成,杨慎一点儿抵挡能力都没有,黄峨写出来的诗词真不能挑啊。
然后杨慎也认命了,既然陛下都能带大自己的妃子,他带大自己的老婆也没有什么难的,跟师傅学,没错。
从此杨慎被黄峨牵着鼻子走。
现在杨慎也被牵着鼻子走,来时是绑着黄珂来,走时是黄珂“牵”着他走,稍有不如意,黄珂就祭出了朱厚照传的大招。
“不听老夫的话,老夫就将你的糗事遍传天下。”
杨慎有脾气:“你敢!”
黄珂很淡然,手一甩背在身后:“有什么不敢的,你的亲朋故友老夫都认识,就是写封信的事,你若大逆不道,坏了老夫事,老夫找陛下讲理去。”
说着黄珂还朝天一敬,杨慎卒……
念头通达啊,陛下说得不错,对这家伙就得用这招,黄珂对朱厚照的印象转好了。
两翁婿就这么耗上了,杨慎都忘了跟黄珂确认他知道了什么把柄。
有内应就是方便,黄珂没回山东,直接就近去了扬州,拜访了黄崇德。
也算是公私两便,而且是朱厚照交待的皇命钦差。
对于黄珂突然上门拜访,黄崇德受宠若惊,他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摸到了这位本家的门,又娶了一门张家的继室,算是变成了黄珂的远房连襟,这才把关系搞好。
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黄珂竟然主动上门,还带来了一位黄崇德怎么都料想不到的人物。
盐商的消息灵通,杨慎现在的名望比他爹可强多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啊,还是继承衣钵的那种大弟子。
可任是黄崇德恭恭敬敬,杨慎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全程冷脸。
等寒喧过后,杨慎直接抢戏了:“黄老板是吧,你的生意快黄了,识相点赶紧将历年来官商勾结的事和盘托出,或许还可以在皇上面前求个情留条命。”
杨慎想下黄珂的脸,可黄珂本来跟黄崇德也不是过命交情,只是虚应,所以也没出头。
这下黄崇德胆战心惊了,这是要干什么?难道皇上对扬州的盐商下手?
不等他猜,杨慎主动就说了:“马上盐价就会降得跟粮价菜价差不多,你们手里的盐引也就不值钱了,到时食盐多到堆成山,盐引就成了铜钱一样的价值,好自为之吧。”
黄崇德额头上的汗都堆成了水珠子,这真是无妄之灾,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爷?
食盐降价他猜到了,可也绝对不相信杨慎所说的跟粮价菜价一模样,一斤米五六文钱,如果食盐也卖这个价,这人间就成了天堂。
可黄崇德不敢把心中的轻蔑表现出来,而是朝着杨慎献殷勤。
“不知杨公子有何见教?”
杨慎不喜欢别人称他为公子,冷冰冰地纠正:“可以称吾杨先生,或者用修先生,吾不是哪家公子。”
总算是想到临行前朱厚照的吩咐,杨慎稍稍收敛了些:“吾不骗汝,当今皇上已经答应各地宗室准许分销食盐,定的价格就是雪花盐十文一斤,他们就算要赚,顶多也就加个几文钱,确实跟米粮菜价差不多,今年的米价大体是五文一斤,肉价二十文。”
273、敲诈勒索
这一下就要了黄崇德的老命,他脸都变了,看向黄珂求证,黄珂却淡然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所以老夫才来扬州,给崇德找条出路。”
咚一声,黄崇德就磕了下去:“黄大人可要拉小的一把。”
杨慎撇撇嘴,一脸的嫌弃。
翁婿俩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倒是意外地将事情办得顺利。
杨慎还直接把事态描全了:“再过几个月淮北盐场就能复产,而且用了晒盐法,不用煮就能把雪花盐分离出来,此法在长芦已经验证,产量比原先煮盐之法十倍有余,你说盐价会不会掉,很快盐引就炒不上去了,就只值票面的盐。”
黄崇德像是失了魂,嘴里呢喃:“完了,完了,该如何是好?”
失魂落魄了好一会,黄崇德终于发现了救星,他抬起头来看向黄珂,满眼的企盼。
黄珂也没有让他失望,点了点头:“陛下并不想让你们破家散财,给出了一些办法。”
不得黄珂说完,黄崇德就磕了三次:“谢黄大人救命之恩。”
黄珂也在心中一叹,黄崇德不算太贪,其实是他自己救了自己的命。
“陛下说会按照交割盐引的价格回收原来批出去的引子。”
骨碌,黄崇德直接瘫软在地,活脱脱一只魂飞魄散的猪。
大悲大喜大起大落,谁也经不住这样玩弄。
但黄崇德知道自己逃出升天了,虽然损失还是会损失些,但没伤到根子。
折色法也有很多漏洞,盐引的价格会根据盐引销售的区域来划分。
比如销往陕西的引子,因为路途遥远,就会将折色定得很低,以补贴路程损耗。
盐引并不是拿到盐就可以随便卖,有区域规划,只不过大家都不遵守规矩,低价提盐,然后往高价的地方销售。
这一进一出的差价十分可观。
可朱厚照现在挟着食盐增产的大势,盐商们不退回盐引便会血本无归。
退盐引也要割肉,原来拿的都是低价盐引,也就只能换回原来折色的钱。
至于他们花了多大的代价来走门路买通官员,又被那些利益团体分走多少干股花红,这个朱厚照不管,谁拿了钱找谁去。
黄崇德却因为这样的小动作少而保住了最大的本钱,从这一点上来说朱厚照确实给了黄珂脸面和人情。
当然,黄崇德必须要给出回报,当二五仔做内应是题中之义。
黄崇德也想清楚了,他骨碌地滚一圈又翻身跪好:“陛下圣明,不知陛下有何吩咐,小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才圣明呢,你全家都圣明。”
杨慎这下骂得爽,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和着这扬州园林的春风致景,心旷神怡。
黄崇德被骂得莫名其妙,又向黄珂求助,这次黄珂帮不了他,微微地摇摇头。
黄珂也不明白,那就只有用修先生才能解开谜题,黄崇德见杨慎正在观摩园林景致,心中一动。
“用修先生,小民手里还有几处园子,如果用修先生有意的话,小民可以借与用修先生盘亘。”
杨慎脸又不爽了,啧啧有声:“借?这么小气,要就给,不过不是给吾,捐给慈济会或者日月堂都行,捐给慈济会是用来做善事,收养孤寡,捐给日月堂是兴学,但要注明供气宗所用。”
黄崇德不会了,还没见这么胆大包天公然索贿的。
但商人就是商人,反应速度一流,黄崇德欣然拱了拱手:“必不辱命,小民今日就办。”
杨慎还要吩咐清楚:“知道日月银行吗?扬州铁定有日月银行的分号,去那里办捐输。”
黄崇德唯唯诺诺,杨慎满意了,才给他指了条路:“陛下最讨厌别人恭维他圣明,他说这样拍马屁惠而不费,啥好处都捞不着,还把人哄得云里雾里的,傻瓜才喜欢这样的套路,你带头迎奉陛下的新盐政,又积极捐输,陛下到扬州是一定会召见的,切记,不要把陛下当傻子。”
黄珂初一听,眉头紧皱,接着又开释了,然后又皱了起来,这对师徒,哪哪透着怪异,实在是看不分明。
但他上了船,不能凿船底,就只能修补一二了。
于是黄珂清了清嗓子,帮杨慎将这尴尬的气氛遮掩了运去。
有事说事:“陛下说扬州是盐业集散地,在全国各地的盐商心目中积年累月成了共识,所以扬州的盐业交易不能废止,即便是盐价低了,但生意盘子更大了,还应该将盐业生意做下去,以后你们没了厚利,却不失稳固的财源,可以继续通货南北,起一个各地食盐交易的调节作用。”
“比如某年长芦盐产不利,那么就应该调集其它地方的食盐周济,平抑价格,而你们只赚取固定的撮合交易的中人之酬,全国盐业盘子那么大,就这个钱就不得了,陛下称之为期货交易,怎么样,干不干?”
杨慎把黄珂的话给补齐了,可黄崇德这一次却失了神,不仅没有刚才的欣喜,还一脸震惊,嘴里不断呢喃着“期货”二字。
杨慎嫌弃他不开窍,嘴里也不轻饶:“这都不懂,盐产量还是很稳定的,盐场会拿出一定成数的产量提前交割,先订的价格就好,这样盐场也能根据订单来规划一年的生产,使灶户不落空。”
“而各地盐商也可以依据行情来摘牌价,做一整年的经营盘算,盐价还是会浮动一些,可以买进卖出票据,而结社交易的中人稳赚手续费,明白了?”
黄崇德的生意经还是有一定的水准,经杨慎一提醒,他就续上了。
然后黄崇德一脸的崇敬,向杨慎行了个大礼:“此法陶朱公复生亦未必得之,敢问何人所出?”
杨慎这回收起了轻浮,一脸的崇拜,也向天一礼:“师尊独自谋划,用修也只是拾得了些许牙慧。”
黄崇德向对空而拜,又向杨慎行了大礼,这一次是衷心的。
“用修先生大才,能领悟陛下的至理,已经高过小民不知多少,小民敬服,一定附陛下骥尾。”
【叮,与民争利,昏庸度+10】
朱厚照在凤阳穷开心,又赚到了。
黄珂却在扬州震惊,敲诈勒索都变得如此高大上,好像给了对方天大的好处。
275、扬州观琼景
修路自然是手下去修,朱厚照只负责在淮黄这间划一个圈就足够了,不然收这么多弟子狗腿以及拥趸干什么用。
得意弟子杨慎帮忙敲到了三个扬州园林,朱厚照哪里来坐得住,拉上四美马上出发,逛园子去。
这会瘦西湖还没有呢,就是大运河的蓄水湖,两岸的亭台楼阁也没建起来。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在瘦西湖上行船,由于楼船足够高,可以看到两岸星落的园林景观。
就算修围墙,也没人好意思修得太高,况且围墙高了很压迫,就使园林失却了闲情逸致。
所以朱厚照一行人站在王廷相和王尚絧特意为师傅改造的楼船上可以将两岸景色一览无遗。
大运河勾连着隋唐宋元明的城濠,结成了长长的观景带。
虽然没有后世的热闹,却多了天水倒影垂柳繁花之清幽,且有沉鱼探头问来人,落雁飞空不让美,令人忍不住就往怀里摸。
此情此景非得配上葡萄汁才能尽兴。
没摸着,被吴落雁和沈沉鱼夹击了,一边一个,还硬生生抱住了胳膊。
吴落雁还是那么直接:“吴御医说不让照哥喝酒,对身体不好。”
吴杰这碎嘴,虽然他说得对,才十来岁就养成了酒瘾,可能是朱厚照健康崩盘的一大原因,可也不能那么直接吧?
“看,这景色就很含蓄,重影幽香,水天一色,如果都是直挺挺的一片粉或一片绿,哪及得上掩映交辉好看。”
“沈沉鱼,你的本家在水里跟你打招呼呢!”
“吴落雁,你可千万别拿弹弓将你远房弟弟打下来。”
不喝就不喝,这么美的景色,没有葡萄汁也能醉人。
可桃李纷芳,终不及粉玉琼瑶,两岸的聚八仙色淡清,没了扬州琼花之美,有遗憾啊。
照直了说:“维扬一枝花,四海无同类,年年后土祠,独比琼瑶贵。听说真正的后土琼花死了,现在补种的都是聚八仙。”
朱厚照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扬州提琼花,不吉利。
大名鼎鼎的隋炀帝和李后主独爱此物,被人冠上了亡国之花的骂名,就连文采风流的杨慎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朱厚照还专戳最尬的那一点:“朕刚才念的诗是韩琦写的,哦,他还是韩文的远祖,也是一样的货色,号称北宋第一相,结果河北就他家地多,占了小半壁。”
这么说杨慎就能接上了:“名擅无双气色雄,忍得一死报东风。他年我若修花史,合传琼妃烈女中。隋炀帝了好,李后主也罢,唐宋皇帝都想过移栽,却始终未成,醉太守欧阳修和韩琦想看花也只能到扬州来,异族一来便再不绽放,琼花也堪称有节。”
朱厚照看了看杨慎,摇头:“花又何辜,花有何情,牵强附会罢了。对了,无双亭还在吗?醉太守醉花处,不可不赏。”
杨慎有些意外,这个师尊最近变了许多,嘴里的文华味浓了。
他一拍额头:“哎呀,忙着正事,都想不起琼花观无双亭来。”
朱厚照则招乎四美:“走,去琼花观看看,没准能看到花仙子哟。”
苏进的嘴功得力:“娘娘们进了琼花观连花仙都自惭了,哪里还敢抛头露面。”
马屁倒是拍得不错,却挨了杨慎一个脑蹦,小师叔说打就打,连商量也不打一下。
一行人下了船,闲步琼花观,却被扫了兴,前淮安知府现扬州知府领着一群盐商在观里候着了。
从连年涝旱的淮安府调到扬州府,知府算升了,当然要拍好马屁,朱厚照的船一到扬州水域,早就有人打望通传,排场都搞好了。
还有一群道士站在一边,一水的蓝衣纯阳巾莲花冠,阵容挺整齐。
朱厚照没答理知府和盐商,而是走过去找了个观主模样的道士打问:“道长姓张?这里是正一派的家庙?”
那道长也很意外,怎么皇上能掐会算?
但他也不敢不答了,打了个稽首:“无量天尊,贫道张元有,乃是天师府张家人。”
朱厚照一下子就被张元有启发了,掐起手决来。
新的技能包好使,好像在脑子里装了个搜索引擎,反应快了许多。
系统灌进脑子里的神通术法很正宗,让张元有都不淡定了,看样子皇上是方家之中的方家呀。
朱厚照掐了一通玄女六壬课,最后定在了食指根。
“空亡,天师府遇到朕可是倒了大霉,想法都落空啊,上一代老天师三年内必定亡故,唔,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南张北孔,泾渭分明,天师府却不小心与孔庙牵连到了一起,怪不得气运泄漏,惜哉惜哉。”
张元有一下子就紧张了,别看他是神棍,可他也没有前后眼啊。
张元有拜了下去:“还请陛下指点迷津,天师府上下必感圣恩。”
朱厚照点点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才吐露:“朕本来是不想说的,少得不又要大病一场,不过天师府事关大明气运,朕就破个例吧,问题在李阁老身上,李阁老成了老天师的连襟,又嫁女孔府,坏事了。”
张元有脸色都青了,这张嘴可真是开了光。
朱厚照怎么算到这些的?
见到了琼花观道士的衣着,就是最纯的正一派嫡系,张元有一报姓名,没跑了。
上上一代天师叫张元吉,上一代天师叫张元庆,这两人是堂兄弟关系,听到张元有还不联想到吉庆有余就白念那么多年的书。
他还从正一派占了琼花观联想到更多,兴王靠贩盐搂钱,琼花观处于扬州社交关系网的最上层,是扬州的象征。
再结合刚刚浮头的平湖陆家,用膝盖都能想到这就是天师府与兴王交缠的原因。
已经发现了这样一条粗大的线索,不给这个联盟上点眼药,那就不是朱厚照。
而恰好,老天师张元庆娶了成国公府的小姐,李东阳的夫人也是成国公朱仪的女儿,再加上史书上说孔闻韶向李东阳求亲。
将这些线条勾连到一起,怎么着也能搅出个小旋涡来。
朱厚照也想拍脑门,他用裙带大法,别人也在用啊,孔家向李东阳求亲一定带着歪念想,得给他搅黄了。
【叮,谶纬误国,昏庸度+10】
这趟出游的票价赚回来了。
274、修桥铺路
认真说确实是天大的好处,期货交易所,本来应该由朱厚照来办。
但打一棒这些盐商必须再给颗甜枣,不然他们会跟着士绅集团一直闹事,无法收为己用。
二来他们经营多年,全国上下几乎所有的盐商都跟他们有关系,做生不如做熟,利用这些人可以加速铺展盐业改革的触角,在平抑盐价止息纷乱的同时还能为朱厚照赚快钱。
所以朱厚照给杨慎布置了课后作业,先将盐商吓死,再拉他们上岸。
杨慎后面说的这一段黄珂没领会到,杨慎与黄崇德点出来,黄珂才恍然大悟。
想不到这个便宜女婿懂得那么深,看来皇上是真对他提点入微了。
好像……这门婚事也不算差,黄珂抚须深思。
杨慎却扬起了脸,很自豪。
这一回总算给气宗大大地露了脸,朱厚照出巡以来一直都没能好好落脚,等到了扬州往园林一住,杨慎的心意彰显无遗。
他才没有羞耻的觉悟,凭本事挣到园子,是能耐,师兄弟中还没人达成如此的作为。
朱厚照巡幸扬州可以驻跸,将来再用作气宗办学的学园,如果盐商们懂事,还可以给医宗弄个基地,再给金沙老和尚搞一慈济院,收愿孤儿寡老,不错,不错!
环视了一圈美妙的景致,杨慎心情大好,盘算可以将气宗的研究院放在这里,风光宜人,气候南北咸宜,美哉。
杨慎骨子里的文青气质可没有消退完。
不过还得市侩,这是师门绝技,得深入骨髓。
得了好处,杨慎也不惜再提点黄崇德几句:“去给扬州的大盐商通气,将他们组织起来,共商一个行会,结社做期货,好处不能独占,能分出去会赚得更多,因为将来是你倡导行业标准。”
“哎哎!”黄崇德千恩万谢,都快将杨慎当老夫子来贡着了。
还有:“陛下正在筹划修通扬州到德州的驰道,这回用的是气宗研发的新技术,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想办法参一股,虽然分不到大钱,可这是子孙代代可以分享的红利。”
黄崇德又愣住了,修桥铺路无尸骸可不是说说而已,怎么杨慎会说这是好处呢?
杨慎没点透:“这一条就不要告诉别人了,哪怕拆股,你也要将股权拿在手里,红利可以分,但名头别让,修了路路边可做的事情多了,好了,吾就说这么多,剩下的事靠你自个儿去办。”
杨慎怎么知道的?王尚絧被召到凤阳了,怎么可能瞒过气宗大师兄。
这会朱厚照就在跟王尚絧以及王瓒做方案,还有星夜赶路到凤阳的黄伟。
黄伟不像以往那么有怨言,而是一脸喜色地静静聆听,因为皇上又想起他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朱厚照讲得口沫横飞:“不要怕投资大,人力其实很便宜,有了人力就有了水泥沙石钢材,这些已经相当于没成本了,就一千五百里的路,花个几年修好,巨利,而且分段动工,修好一段就能用一段。”
王尚絧和王瓒两个工科佬还是反应不过来,心中充满疑虑。
王瓒还帮着罗列:“水泥、沙石甚至钢材确实是只需要人力来开采加工就行,可这样的投资也是笔天大的银钱,臣一直想不透怎么赚回来。”
王尚絧跟着点头:“路还好说,就是一路上十几处桥梁贵顶天,全都用钢筋铺设龙骨,还用水泥混凝土浇筑,虽然德州那面的铁厂很快就可以投产,可这批钢材如果卖出去可是天价,现在用来修桥铺路,说实话,师尊,学生心里没底。”
朱厚照一指黄伟:“这笔钱会计作皇产,进行统一招标处理,你们想一想,一路修过去,出入城镇两边是不是有地?这些地咱们买下来,等路修好了,人流是不是增多了,变成衣食住行的产业,单单这些地就能收回修路的成本。”
黄伟第一时间接住了这个天上掉的大红包,立马拍胸脯保证:“皇爷爷放心,奴婢都听几位先生的,就像在长芦听顾先生那样。”
他在长芦可算捞足了好处,就分红都不知得了多少,当然黄伟也将顾清当爷一下奉承。
王瓒也在高凤那里被伺候惯了,不觉得黄伟这副脸面难看,倒是细想朱厚照的说话,发现确实是不用愁钱。
朱厚照的招数层出不穷:“为了治河,漕运肯定受影响,修路就能抹平这种影响,想快,就在扬州装车发到德州,这一路能带动多少税收和劳力,别的不说,王廷相的马车能卖出去多少你们算过吗?”
王尚絧终于被点亮了:“往少了说都有几千辆,而且马车常用常坏,以后可以一直做,运费还能赚一截,漕运用不完的人可以调过来,单这一项也是一年几十万近百万两的生意。”
“带动了钢场呢?水泥场呢?哪怕是最没技术含量的沙石场,那个挖沙斗船清淤赚钱两不误,而石场还会用到火药的,联动起来,朕都不敢想像这是多大的生意盘子,你们还怕花钱,朕怕这笔钱花不出去。”
说完朱厚照还在地图上点了几下,开封、徐州、凤阳、淮安、淮华、德州这么一圈。
不用说了,铁打的地盘,水泼不进,会对朱厚照言听计从。
这才像是个皇帝的谋划,不下几盘大棋,费那劲干嘛。
几人立马通透了,朱厚照要的是从朝堂或者文官手中攫取这片区域的权利。
以往他对地方都伸不上手,经过这几个工程一折腾,这几个省份就彻底地听朱厚照的了。
朱厚照丢了一份清单下来,盖住了那张地图。
【叮,离心离德,昏庸度+10,获得昏君的再造技能包:胸中沟壑自纵横。昏君大多天赋异禀,脑洞灵活,不可弱于人。】
高兴早了,本来还以为是某项特长呢,原来又是块摸不着的大饼。
朱厚照扔出来的是一张全国的税赋统计表。
河南、山东、两淮,这几处地方可是大明的精华所在,偏偏这几个地方的税赋加起来连个苏州府都比不上,真是岂有此理。
“朕修的不是路,朕是将被断开的国土和百姓连起来,不然都听不到朕说话,只当士绅嘴里说的就是朕的心思,荒天下之大谬。”
276、破局开新社
朱厚照脑海中泛起一张不算顶漂亮却很娴静淡然的脸,这样的师姐,哪能让孙老二家的肥猪给拱了呢。
别误会,朱厚照对李东阳的女儿没想法,他也只是很多年前见到过李东阳女儿一面。
但这样的女子跟非常拉跨的所谓衍圣公连系到一起,后来还抑郁而死,怎么能让人心平气和。
朱厚照随口就问了杨慎:“谁跟女师兄最亲近?”
他这么懵问,杨慎也蒙答:“何孟春师兄跟师姐能说上话,哎呀,迟了,师姐去年嫁入了孔府。”
朱厚照猛地击掌:“看看,看看,问题就出来这里,天师府是不是从去年开始就诸事不顺,泄气啦!”
张元有被朱厚照彻底拐带歪了,喉头发出咳咳的干响,好半晌才说上话:“那要怎么办?”
朱厚照牙一咬:“还能怎么办,必须去信圣人府,让他们取消这门亲事,就是结了亲也不行,朕会下旨让他们和离,不然不仅天师府,连大明都跟着遭殃,衍圣公好算计,把大家都坑了。”
按着杨慎的性情他是不屑于谈玄的,这不是给朱厚照给带歪了嘛,一听师尊扯起来,杨慎就自觉地捧上了。
“师尊,这是什么道理。”
朱厚照摆出一本正经的老师样:“咱们是什么宗派?”
“气宗啊。”杨慎接得滴水不漏。
舒服,可以展开了:“气宗第一要旨就是望气,气运是流动的,就像水一样,一江春水向东流这点知道吧?”
“确实如此。”
朱厚照指点着琼花观内的大殿:“天师府是道,圣人府是儒,这两家的气运不能媾在一起,就像这天下间的河流,勾连起来必有大祸,杨广就吃了这个亏,元蒙也掉进了同一个坑,隋朝二世亡,元蒙突然就颓鄙了,就是这个道理,这也是大明兴起的原由,大明在东。”
【叮,挑起道争,昏庸度+10】
虽然没听过“坑”这个词,可张元有立马就明白了,这不就是衍圣公刨好了个大坑,把天师府推进坑里一埋,还拍拍手奸笑连连嘛。
再加上杨慎也适时地增加气氛:“谢师尊指点,学生明白了,孔府也在东方,勾连起来,气运就流到孔府去了。”
张元有立即与朱厚照同仇敌忾了,咬着牙说话:“贫道立道派人送信回龙虎山,此事大意不得。”
朱厚照还帮助推了一把:“记得将朕说的写上,朕不打逛言,你放心,朕也不会坐视的。”
这样一来,兴王与天师府的交情就快搅没了吧。
朱厚照已经推算出来,兴王就是通过成国公府与天师府搭上的线,然后在走私食盐上取得了一致的利益,天师府也因此与兴王府交缠不清。
怪不得俞日明怎么拆都拆不开呢,原来还有利益关系。
朱厚照打量起那些盐商来,心中有了定计。
盐商们见机也纷纷上来见礼,当即印证了朱厚照的猜测,陆松也在,代表着平湖陆氏。
有意思,老爹刚露脸,儿子又冒头了,兴王府这阵可真够跳的。
要不是朱厚照能翻史书,知道陆松现在已经是锦衣卫总旗的官身了,差点还以为他就是个盐商呢。
于是朱厚道知道也当不知道,装傻谁不会。
正经是抽他们一个冷,整顿盐政,一把过将士绅集团与兴王这些团伙的利益链给剪断,没了钱,看他们还怎么跳。
扬州数得上号的盐商一个不漏都来了,汪玄仪、吴自宽、程正奎、郑之彦再加上黄崇德和陆松。
可现在是观光时间啊,总不能在琼花观跟他们扯吧,朱厚照拉着四美四处逛,将他们当空气。
他还指着三清殿问张元有:“此处原来应该是后土娘娘庙吧,辟作三清殿之后,后土娘娘怎么办?”
吴落雁马上怒视张元有,大有一副要跟张道长讲讲物理的作派。
幸好张元有有急智,马上撇清了:“前宋徽宗在前庭建了三清殿,后土娘娘的祭祠在后头。”
这下吴落雁才息了怒火,却怪到了赵佶头上:“果然是昏君,不敬神,乱来。”
朱厚照一窒,那可是他的老前辈啊,便帮忙辩了一下:“后土娘娘可不得在后头嘛。”
一起挨骂了:“可也不能雀占鸠巢。”
绕过三清殿,穿过玉钩洞天的月洞门,就看到水榭连廊引着的小殿,形制不甚宏伟,确实是后土祠。
祠前的园林中有一座圆顶四角亭突兀,守着一住花台,正是醉翁欧阳修所建的无双亭。
不过花台中的那株琼花已经不再是碧荫粉影的扬州琼花,而是白瓣黄蕊的聚八仙,散出一阵很淡的香。
琼花的花期是四月到五月,眼下已经六月初,虽然还能看到些残花,可也近凋零,疏疏落落,让朱厚照又挨了一通眼色。
这是怪他来得迟了?有得看就不错了!
四美向琼花行礼下拜,祭酒焚香,朱厚照则让杨慎招来黄崇德,借景言它。
“扬州很漂亮啊,朕在别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出游观景的兴致,唯独到了扬州惊叹于风物,就连路径都铺设了坚砖青石,不愧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天下形胜。”
黄崇德急忙奉承:“都是政通人和的功劳。”
扬州知府远远地竖起耳朵听着,脸色也稍霁。
可朱厚照不喜欢这套:“只希望这等风物能保持好,别变得浊气了,又来一出琼花凋败就好。”
黄崇德在投诚后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来打听琢磨朱厚照的喜好,也听出了朱厚照的意思,小意着躬身作揖。
“陛下请放心,小民虽为一介商贾,却不惜全力使扬州市气不颓,但有商利,也会分润几分于民间市镇,修桥辅路,兴学助善,在所不辞,不让于人。”
这是说他会争取盐商们的支持,也会在修路的工程中出一份力,一定会挑好这个头。
朱厚照满意地点头:“选个良辰吉日将期货社挂牌开张了吧,朕帮着你们剪彩。”
得了确凿的好消息,几个盐商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这一票盐政改革可是让他们吐了许多血掉了不少肉,这回终于止住了颓势,不能不嗟叹。
277、人在江湖漂
这里头最惨的数陆松,陆家刚摆平人气丹带来的影响,以为劫难过了,结果在盐业上又挨了一刀。
该,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谁让陆家和兴王府那么贪呢,既然要做贼吃肉,就得学会挨揍。
朱厚照是故意切香肠的,消息一点一点地放,像频繁落下的刀锋。
在凤阳时陆墀以为人气丹的销售陆家占了上风,朱厚照就将消息封锁在了宗室内部。
哪怕兴王是爹,可当儿子也得有私房钱吧,一码归一码,便宜的雪花盐可不用向兴王求,所以那些宗室们形成了默契,对陆墀只字不提。
毕竟他们也没到手,只是出了一堆陈粮和土地,换回来一批盐引以及合作社的股份。
不过从京里打听到的消息,皇产合作社的股份能下金蛋,那就更得闷声发大财了。
所以当陆松在扬州收到消息时,几乎吐血。
幸好朱厚照没把门关死,还给扬州盐商留了条缝,盐商们也达成了一致,要将期货社的生意紧紧地抱住。
这会朱厚照终于给了准信,陆松还以为危机过去了,跟着几个大盐枭一起喘大气。
朱厚照在心里呵呵,远没到让陆松窒息的时候,慢慢来。
湖也游了,观也访了,朱厚照挥退闲杂人等,由杨慎带路,去往黄崇德献出的园子歇脚。
可黄崇德却带着扬州知府前来求见,且还是知府单独面圣。
朱厚照马上意识到,这个知府怕是碰上了过不去的坎,轮到自己一边吃刀子了。
扬州知府赵俊说出来的情形也是如此,他接手了王恩的知府,肯定要清查府库,结果发现了府库有两万多两银子的缺口。
王恩赈灾时挪用公账上的钱粮已经免除了,可还有一部分从盐商那里借来的。
按照道理说赵俊可以拒绝承认这笔账,可他和王恩对调是钦命,王恩没交接就被催着去了淮安,还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亲处来传旨。
同样在淮安府那边王恩也没有搞盘点就上任了,赵俊到了扬州府当然也不方便找后账。
而且这笔钱账目一清二楚,连名册都在,假不了,王恩也没住兜里装,不得已,赵俊只能啃下这只死猫。
现在盐商们倒是没追逼,可赵俊怕,所以朱厚照一来,他就将此事和盘托出。
朱厚照看着战战兢兢的赵俊,实在拿不定主意,干脆就真接问他了。
“朕到底应不应该免了你的知府呢,你胆小怕事,可是又有坚持,确实是两难啊。”
赵俊慌了,急忙下拜:“陛下,微臣确实心神不定,还望陛下为微臣解惑。”
朱厚照盘算了一番,反正今天也装了神棍,索性一装到底。
但他还是先声夺人:“知道朕为什么让王恩对调吗?”
赵俊又吓了一跳,缩成一团:“微臣实在不知,许多同僚都恭喜微臣,可在微臣看来,扬州知府就坐在火盘上。”
还算是个实诚人,就是胆子也太小了些。
朱厚照点明了:“你跟兵科都给事周钥很熟吧?”
赵俊脸都白了,汗下涟涟,却还是老实说:“周钥与臣同为御使,见识相合,在京中时多有往来。”
朱厚照为难的就是这个,原历史明年周钥会被派来勘察淮安防务,到时会向赵俊借钱一万两作为给刘瑾的献金。
刘瑾让所有外派的官员回京都交一笔,因为他认为这些官员出京一定捞钱了,千里做官只为财,没道理当了钦差不拿地方孝敬。
而这事到了赵俊这里就出了问题,赵俊不贪,没钱,但因为交情的关系又答应了周钥,他想着找个富商借一笔,可那时赵俊相熟的富商正好倒了。
周钥回京时拿不到银子,被刘瑾逼得急了,干脆自杀,临终还留下了“赵知府误我”的遗言,赵俊因此坐牢丢官。
朱厚照也是鉴于此才将赵俊和王恩对调,一方面给王恩个教训,另一方面也是让赵俊避险。
赵俊清廉,要说能力也不是很强,同进士出身,熬资历熬成了知府,就得一个小心谨慎,兢兢业业。
朱厚照想着把他放到一个轻松点的位子上当橡皮图章,让赵俊萧规曹随,帮忙盯着别出事就行。
扬州知府就是这样的位置,按朱厚照的规划,扬州知府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可有可无。
几个大工程一开,扬州的钱流会被吸空,只需要一个看守型的官员就能胜任,当然不能是贪的。
可现在不行了,赵俊很明显顶不住江南豪绅和盐商集团的压力,因为这些人背后都有着大家伙撑腰。
想明白朱厚照就直拉问:“朕问你,如果你还在淮安,周钥来巡察防务,回去要给刘瑾进献一万两银子才能交差,你怎么办?”
不好办,陶谐家里还算是有金山出个三千两来买房还得欠人情分期,赵俊和周钥都是穷人,真要是一万两压下来,那是山崩了。
即便是朱厚照已经提升了官员的待遇,也不可能一下子涨上去很多倍,想在北京买房,照样得苦干好多年。
一下子拿出一笔巨款,支挡不过来。
赵俊将自己代入朱厚照说的情形,怕得两股战战。
朱厚照解释了前因,给了赵俊一个后果:“朕将你调离淮安,就是算到你在一劫,可没想到离了淮安你还是躲不过。”
赵俊哑口无言,六神无主。
朱厚照也干脆告诉他:“如果你还当扬州知府,那些盐商一定会给你压力,到时你怎么办?”
赵俊额头上的汗似黄豆大,一颗一颗地反射着油灯的亮光,看着都吓人。
一番天人交战,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赵俊俯身一揖:“皇上,臣实话实说,顶不往,臣有自知之明,清明正身可以,可铮铮铁骨性子里就没有,如果他们让臣为难,臣也只能挂冠求去了。”
朱厚照点头,有一说一也好,虽然能力不足魄力不够,可也没走歪,有自知之明很宝贵。
那就再抢救一下:“朕可以给你一笔钱,填上府库的窟窿,但以后你怎么办?”
278、就得能顶刀
赵俊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考验。
这会他想的不再是怎么样保住官位,而是想着怎么样在扬州帮朱厚照做点事,因为朱厚照真算是帮忙帮到家了。
也不用想很久,还是思量过的赵俊顶着大汗抬起了头,眼中闪光:“臣会想办法避开扬州士绅落实税赋钱粮的征收,行皇上在淮安所行之法,让百姓们提产。”
朱厚照进入了快速模式:“那些大户的税赋怎么办?”
赵俊快答:“加大征收的力度,迫使其放弃土地,转而营商。”
“如果他们不配合呢?”
“绳之以法。”
“可这样得罪人,你不怕吗?”
还是犹豫了一下,但顶住了:“怕还是怕,但臣会顶住所有的压力,因为这样做臣在理在法,没有理由一退再退。”
符合朱厚照从史书上看到的情形,赵俊受到压力也会变通,但不会越过底线,哪怕是好友屈死丢官坐牢,他也没有伸不该伸的手。
这已经很难得了,官员别说让他当海瑞,就是能做到尽忠职守,也极其难得。
不可能天底下的官员个个都是天才英杰,不然知府一级都填不满,何谈更下层的官员。
还是得用普通人,但得给普通人一个没那么多考验的环境,不要让他们面对超出能力范围的困难。
至少赵俊顶住了,此法可行。
对周钥也一样,他也是个普通人,想不出办法来应对刘瑾。
可他为什么非死不可呢,没献金顶多也就丢官,犯得着自杀吗?
再联系王恩,朱厚照发现了一个他一直忽略的视角。
官员的环境不可能一下子改善,刘瑾也还得要保,那么就要考虑二者起冲突时如何消减压力。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足够的意志力,得补一道了,不能逼得老实人太狠。
得给下面的官员上一个保险。
两方面着手,一是要设立一个“廉政基金”,让一部分官员面对索贿时不至于求救无门。
救不了所有的人,但能将一部分还坚守底线的官员保下来。
但不能白给,官人要向这个基本存入统筹款,拿出一部分自己的俸禄跟着合作社一起投资,这样就能将一大批官员绑上自己的战车。
而且也要监控这些钱的流向,必须是过渡期内留向指定的对像,比如刘瑾或者张太后的阵营。
不然就坚决拿下。
二来也要适当的引导,让刘瑾贪钱的目标转移,别老瞄着下面的“苦哈哈”,挣大钱不香么?
【叮,助长歪风,昏庸度+10】
是挺昏的,不让官员们廉洁奉公,反而想着怎么样使他们有钱贿赂奉献,这样的脑洞,除了朱厚照,也是没谁了。
把这个思路跟赵俊一说,又召来沈沉鱼交待执行,将赵俊感动得涕零不已。
额外的利润来了。
赵俊向朱厚照推荐了个人:“陛下,臣的同乡李充嗣有大才,对于民政经济颇有见地,而且士修前辈胆略过人,勇于担当,不似克用这般遇事战战兢兢,必能为皇上分忧。”
朱厚照脑子里马上翻到了李充嗣的词条,成都内江人,确实是赵俊乡党,户部主事出身,在刑部办过案,头铁,得罪了上司,被贬为岳州通判,又政绩突出升为随州知州。
改陕西佥事,现在是云南按察使,南北都走齐了,什么职位都干过。
历史上他还任河南巡抚,鼓动富绅掏钱赈济灾民,还想办法让朱厚照下旨禁镇守太监苛取。
李充嗣倒是没告状,而是巧妙地列了个河南地面进贡的清单给朱厚照,并大表镇守太监的功劳。
朱厚照一看清单,得锦鸡飞鹰走狗都有,没进朕的嘴啊。
于是李充嗣反话正说,将太监廖堂给扳倒了。
朱厚照对廖堂有印象,就是在京中刘瑾要重用的人,记入小账本。
他也记住了李充嗣的才情,知道变通,有办法。
当应天巡抚,宁王叛乱,李充嗣领兵一万屯采石矶拒阻宁王攻南京,还闹出了十万大军的声势,吓得宁王退回南昌,这是有勇有略。
升工部尚书后来又主持了苏松水利的修建,造福江浙,不畏难。
还给朱厚照算了一笔账,苏松征粮输内承运库增加了五千内使,粮食也多耗了十三万石,可以裁员,抹平增加的人手与消耗,效率就出来了,能多挣,算盘打得很精到,内库也无话可说,又被采纳了。
转南京兵部尚书养老,还举荐王守仁让位致仕,有识人之明。
这是一个有着韩文一样经历却没有韩文那种污点的干才呀,还是会想招不迂腐的聪明人。
这样的官员真得大用,朱厚照觉得帮赵俊真坑两万多银子不白掏。
但不能放回北京去,调李充嗣任南宁户部右待郎吧,又特设一个职位,马上就用得着。
日月银行虽然可以独立于朝堂运作,但还是应该有一下接口,很多朝廷的经济运转是日月银行插不上手的,也应该有一个管理部门与之配套。
跟顾佐打交道朱厚照没兴致,想来李充嗣这样的妙人不会令人失望。
到扬州的第一天就有了大收获,朱厚照心情好极了,连着人也大方了,招呼着请赵俊和黄崇德吃饭。
黄崇德哪敢,想着自己再吐点血,却被朱厚照拒绝了。
“你不行,将厨子唤来,朕亲自点菜,淮扬菜可改良的地方很多。”
等黄家的厨子来了,朱厚照拿出了一系列调配料,再一一地跟厨子交待好清炖蟹粉、文思豆腐、三套鸭、软兜脆膳、大煮干丝、松鼠鳜鱼、西施含珠、扬州炒饭、黄桥烧饼、香菇扒菜的做法。
讲得那叫一个细致入微,让黄崇德都咂舌,皇上也太会享受了。
昏君嘛。
真让一众人差点将舌头吞了。
朱厚照有说法:“黄老板,你在前面帮朕顶刀子,朕也不能让你白挨,这顿饭就是朕的酬劳,淮扬菜刀工讲究,在味道上还可以雕琢,虽然挣不到大钱,可你用着朕的调料和做法,将淮扬菜传遍天下不是什么难事,还能给淮扬带来更多的生意和名望。”
【叮,忱于享乐,昏庸度+10】
用后世的厨艺和调料征服大明的菜式,小菜一碟。
279、通货不太行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个不停,整条街都张灯结彩,扬州期货商社和黄崇德的扬州会所开业了。
皇帝来剪彩,全城的商家都来道喜,还有一百多席流水宴,是皇上御颁的新式淮扬菜。
就连路人都可以领两个大肉包子随喜,扬州地面许久没有过这样盛大的场面。
朱厚照的会所梦终于实现了一丢丢,可他的身边却站了个“黄脸婆”。
按说就算比不上北京万达街开街的盛况,至少也应该人潮汹涌摩肩擦肘吧。
并没有!
就连准备的大肉包子都一定能领完,因为大街上没什么人。
连年来灾害不断,对大户来说不算什么,可市井就萧条疏落,扬州这样的商都也无法幸免。
大宗的盐业交易并不能惠及民众,带不动。
朱厚照发现了这个问题,普通的老百姓消费能力约等于无,让小票额盐引的发行遇到了冷场。
这怎么行?小额盐引可是沈沉鱼在床上想出来的妙计,如果女票的热情被打击,光枕头风都能将朱厚照吹感冒,得头疼死。
王文素说老百姓手里是真没钱。
王掌柜多年营商,对民间的情状很清楚:“百姓们手里最大的收入就是粮,灾害不断,就算手里有存粮他们也不敢将粮食粜出,仅仅是维持最基本的吃穿用度,唯一不同的也就南直隶苏松两府,其他地方大抵一般模样。”
简单地说就是没内需,用不着钞票。
“可苏松两府的税赋也高,除了税赋,余粮的粜出还要被盘剥一头。”王鏊说到这就打住了。
王阁老忙完了凤阳的事,终于慢悠悠到扬州来与朱厚照汇合。
其实是看完了凤阳的热闹,终于看明白这个不省心学生到底在干什么,劝是不可能劝了,担心还在。
杨慎这会也来凑热闹,研究院有了地方,却还没人,他也袖手学着朱厚照到处玩。
给他玩出了些东西,至少了解民情:“粜米的话,会被硬压着收宝钞,擦屁股都不爽利,谁愿意要这东西。”
话是没错,但听在王鏊耳中满满的粗鄙,让王鏊狠狠地瞪了一眼朱厚照。
习惯了,王鏊也就不再执着于礼节。
他是生气朱厚照将杨慎带歪了,本来好好的一个儒门天才,现在像朱厚照一样不着调,不愧是气宗,能气人。
杨慎开了盖,赵俊也就有胆量跟着说:“不仅仅税赋之外的米粮交易,其实官吏的收入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宝钞,这就是皇上发补贴前官吏穷的原因,许多人不得不处心积虑地捞油水,不然活不下去,贪鄙之门就堵不上了。”
王鏊来了个总结:“表面上看官吏的俸禄并不少,却因为宝钞的关系废了大头,只剩下䘵米用于开支。”
朱厚照不淡定了,虽然在史书上也看到了这一节,但文字叙述过于苍白,远远不足以表达真实的凄惨。
要不是说到了这个话题,朱厚照都没想起来大明除了铜钱银钱还是有货币的。
他还随口问了句:“宝钞发行了多少?”
“无数。”王文素这个银行掌柜可是识数的。
也不用朱厚照问谁干的了,王鏊直接给刘瑾上了眼药:“宝钞是户部承印,却由内承运库发行,多用于征收民间物资,这就是大家反对织造的原因,拿走了现货,只给宝钞。”
赵俊老实到底:“其实征发民力远不止田赋那一点,不服役的话要用钱粮抵,可服役的话除了吃不饱的口粮就只能领到宝钞,相当于白白浪费了劳力,这就是百姓们诡寄逃赋的原因。”
杨慎好不容易找到了让师尊吃瘪的机会,猛地扎:“像在淮安、凤阳那样干活领到现钱的,别的地方没有。”
到了这份上朱厚照彻底恼火了:“可报到户部、工部、兵部的劳役和内承运库的皇产都是折了钱粮支出的啊?”
王鏊没客气:“对,所以还有一批人专门做宝钞的兑付,叫钞户,中间有大利。”
抓一堆免费劳动力或者买东西给用不着的宝钞,只要是不恨钱的,都愿意干。
朱厚照不干,这又是一桩从他兜里抢钱的事,必须不能忍。
王文素还是很体恤朱厚照这个师弟兼东家的:“小票额盐引遇冷,主要还是因为户口钞盐法,每户每丁一年配盐一斤,收钞一贯。另外商户门摊课税也只收宝钞,逼着百姓和商户与钞户兑换宝钞。”
杨慎又补了一刀:“钞户都是与镇守太监有关系才能干。”
扎不着,朱厚照已经有了回旋的余地,在王文素说出户口钞盐法时,朱厚照想到了办法。
“这就是历史积欠,等于以前朝廷给百姓打了白条,所以任何与朝廷有关的通货都没了信誉。”
王鏊点头:“太宗到宣宗年间还是想过办法,但因为宝钞无根,还是止不住颓势。”
“没有准备金和担保嘛,很正常。”
朱厚照说的王鏊没听过,但他也从字面意义上理解了。
让人拿来一些宝钞,朱厚照在研究过后发现,明朝的宝钞印制还是很精良的,有图纹有水印有灌号,可以做文章啊。
朱厚照想到的不是钞票,而是发票,那是可以抽奖的,能防止偷漏税。
“朕要回收宝钞。”
一众人都被他吓呆了,沈沉鱼终于露出了守财奴的一面:“哪来这么多钱?”
朱厚照道出了办法:“当然不是按票面来兑,而是十贯宝钞一斤盐,直接换小额盐票。”
沈沉鱼碎嘴唠叨:“那也不少。”
“不怕!”朱厚照拿出一张宝钞,指着上面的灌号:“既然是户口钞盐法,那这上面的编号就与户口相关,必然是登记过的。”
杨慎挺意外:“这样不就是给钞户送钱?”
朱厚照很有把握:“他们一个子也赚不到,赔死他们。”
“计将安出?”王文素很实干。
“一户只发一斤盐引啊。不管屯多少宝钞,一年只能换出一斤盐来。”
至于发动人来排队,有好处别人不会自己拿嘛。
“朕还会从灌号中抽出大奖,每县十户,中奖者得百斤盐引,这个就不限,十贯有一次抽奖机会,那么一年后百姓手中的宝钞就差不多收完上来了吧。”
280、躺赢与中枪
先用兑盐票来重建信誉,再用抽奖来刺激百姓们的赌性,反正宝钞留在手里也没用,拿出来抽奖还能搏一下。
有了一斤盐,就将过往积欠给一笔勾销了。
“那以后呢?”王鏊嘴里追问着。
“没有以后了,宝钞的发行朕要收回来,由日月银行来负责,按银库里存银的数量来印钞,能从银行兑出现银的那种。”
【叮,扰乱通货,昏庸度+10】
一旦宝钞收回到日月银行发行,宝钞与后世的货币就没有区别了。
而且新钞与旧钞没有关联,钞户的财富会被一次过清走,所以朱厚照说他们一个字都赚不着。
当然,那些钞户也可以去换盐兼抽奖嘛,反正一年就一次,他们大可以多玩些年头,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总有兑回来的那天。
王鏊对这个方案比较满意,但沈沉鱼却通不过,得从她的账里花多少出去哟。
“岂不是让日月银行去背以前朝廷所有的债?”
朱厚照深情脉脉地注视着这尾小肥鱼:“朝廷欠的债就是朕欠的债呀,也是你欠的债。”
沈沉鱼将脸别到一边,极期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总还算贤惠,这样的老婆得疼呀!
朱厚照拿出说法:“第一点,一斤盐不够一户人吃一年,以前的户口盐钞法立意不差,想着用盐政来推动宝钞,是宝钞本身不争气,咱们的新盐票和宝钞不一样,它是能兑现,代价就是一年的增产食盐大半要赔进去。”
众人点头连连,朱厚照往深里说:“但也只是一年,一旦盐票的信用建立,通货和市道就带了起来,而且这么做还一下子把盐票以及日月银行全面推广了出去,连人口普查也顺道做了。”
王文素马上就有生意经:“百姓们也不会都兑盐,只要不担心盐票变毛,他们会用来买东西的。”
盐票用于消费,食盐自身的消耗就不会那么大。
掌柜和东家配合的很好:“原来担心的食盐分销也解决了,因为并不愁销路,倒是将压力推到了贩运这头。”
“所以朕才要整顿漕运啊,不然哪里支撑得住这样的运量,从这一点上来说,朕不单不怪老祖宗,反而挺感激,觉得宝钞将前面的事做完了,就差了最后一步,朕捡了个现成,算躺赢。”
朱厚照算是说出了心里话,PUA都没这样的,抢走了那么多,给回点甜头老百姓就得感恩戴德,罪责是先辈领,名利是后辈得。
【叮,不敬先人,昏庸度+10】
这点支出还真不算得什么,单纯以盐来论价值很低,可联动起来整盘都激活了。
王鏊看着朱厚照心情很复杂,不能说这样的办法不好,可总觉得心里堵得慌,老了以后怎么去见下面的诸位先帝。
而杨慎也觉得哪哪不舒服,还以为可以看朱厚照笑话,结果自己变成了瓜。
王文素还忱于这个金融策之妙,不断地做着估算。
赵俊就呆住了,朱厚照的想法做法突破了他的三观。
想叫好,又觉得这是昏君行径,可说是昏君嘛,老百姓还得利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
沈沉鱼眼中有水光了,皇上心里装着她呢,开心,今晚一点要对照哥温柔点。
所以说躺赢也不一定是真躺赢。
但有一部分人躺枪了,躺在宝钞上吃红利的联盟和躺在盐政上的既得利益者齐齐中枪。
摧毁宝钞红利的竟然不是钞票,而是跌价的盐。
反过来宝钞的发行渠道也抢走了盐的营销渠道。
最苦命的是二者还不能抱团,因为他们的利益无法取得一致,除非他们抢了朱厚照的权柄,不然他们既控制不了上游,也左右不了下游。
只是一帮卡中间两头食利的阶层是怎么样瞒上凌下并做大的?这才是最令人惊耸的地方。
所有的政策制定都围绕着怎么将红利从朝廷割走送进利益阶层的腰包,而下面的百姓竟然还忍受着这样不公平的欺压。
暗无天日啊,朱厚照感觉自己坐在了火山口上,随时会被烧成灰扬了。
算个屁躺赢,只是没躺枪而已,被这些中间商卖了个干净。
正德朝席卷全国的大内乱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孕育的,全都算到了朱厚照头上。
不能只是自己一个人吃亏,朱厚照决定拉一帮人下来垫背。
刘瑾便意外躺枪了。
朱厚照遥远的扬州送回来了一道圣旨,内里有三条。
一是官员都得买保险,拿出一分俸禄来跟着皇产合作社投资,这是强制的。
但有好处,一是每年都得分红,二是遇到急事时可以从中贷一笔款。
这条旨意让刘瑾一下了少了许多集资的来源。
二是宝钞的印发被停了,全都交给日月银行。
顾佐看到了圣旨连醉了三天酒,求之不得。
刘瑾被那些内府太监们天天堵门,见者落泪,都快把刘瑾给带哭了。
从来都只有刘瑾用哭技干倒别人,没见过他被人哭晕的。
但这个真的是很大一部分太监来钱的路子,俗话说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对这些太监来说可不就是死了爹妈嘛,能不哭么?
惹烦了刘瑾,他只能拿出朱厚照的第三条嘱咐:“皇产合作社也都给内府太监认购干股的,你们何必去捞那断子绝孙的钱呢?跟着咱家喝汤不行么?”
一众太监特委屈地看着刘太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前可没有皇产合作社呀。
再说了,这不是捞惯了嘛,反正又不怎么费力气。
当然,太监们也发现皇上给他们开了更大的口子,明显红利分得比文官们多多了。
于是在被打了一巴掌之后,他们总算被这颗甜枣给哄安稳了,刘瑾也适时地止损回血,太监们可不是一般的富,随随便便搜刮一轮,又出来了一千多万两,让刘瑾气得牙疼。
他还没这么多呢,这帮杂碎,动则哭穷,现在有钱可赚了,个个都流油。
刘瑾回血了朱厚照也回血了,刘瑾的钱也要滚进杀猪盘里来的呀。
日月银行差点空了的银库里小伙伴是越来越多,都快住不下了。
【叮,豪夺臣下,昏庸度+10】
这一条朱厚照不冤枉,他就没打算过还钱。
281、京师不算远
李充嗣调到南京户部的第一炮就是要执行朱厚照的抢钱计划。
不过得等个把月,现在李充嗣的调令还在路上呢。
通迅实在是太慢了,朱厚照看着游手好闲的杨慎不高兴:“电学到现在都没着手,朕看扬州的研究院就干这个吧。”
杨慎刚想做出苦脸,猛然想到电学里有千里眼顺见耳,马上又不困了。
“是先着手那个千里传音吗?”
杨慎还想冲朱厚照卖萌,想到这个师尊比他还小,又尬笑着收敛了神色。
朱厚照不打算跟他客气,对杨慎就不能客气,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翻了翻白眼:“不然呢?要不你先把蕴雷瓶给弄出来?”
杨慎咬咬牙,还真干了。
扬州能找到好的镀金工匠,漆器也首屈一指,想做出绝缘线圈或者充当电容的莱顿瓶来,还真离不开这些工艺。
将气宗大弟子镇压在扬州,朱厚照就得撤了。
七月了,再怎么玩也得到南京去,文艺社和皇家曲艺团那帮家伙早就着急了,唐伯虎还回信说鸡翅包够。
信他才怪,曹凤回来了才这么殷勤。
其实是为不还钱找借口,让文艺社和曲艺团那帮家伙去搞宣传,发动造反,将士绅、宗室、太监中的死硬派毁尸灭迹。
而且很快刘瑾又会帮忙反向输入人才了,朱厚照得去南京接着。
他的圣旨回到北京,估计刘瑾就会动手,切合着原历史的一件大事。
刘瑾哪怕回了一波血,也会想起来,这一笔即使朱厚照不促成他也是稳赚的。
人就是这样的动物,好处得惯了,就会认为是应当的。
反而是那些没到手的,总会有着无尽的遗憾。
朱厚照的三条谕旨等于从刘瑾捞食的盘子里分走了一块,估计这家伙现在心里会非常的不安。
虽然黄伟、高凤、张永都被远远地发走了,尽如其意,可京城里还留着谷大用、丘聚、魏彬和马永成,还有钱宁这个后起之秀。
刘瑾估计睡觉都闭不好眼,整日整夜地担心别人爬到他头上。
事实上丘聚也整天跟他别苗头,马永成更是从来都不拿正眼看刘瑾,谷大用和钱宁也滑头,魏彬就是那一种有奶就是娘的,一目了然。
刘瑾的危机感有了来源,历史上他就一刻不停地为巩固自己的地位四处拉人。
黄伟被刘瑾盯上,还不仅仅是因为人气丹和黄伟自己,顾清也占了一些。
刘瑾让张文冕给顾清写信,极尽拉拢之事,可顾清看也不看一眼,还将这些报告给了朱厚照。
本来就没有朱厚照给的多嘛,也没那么舒心。
黄伟走了,虽然没那么体贴,可毕享又到了长芦,风风火火的性子,与想干点事的顾清太搭了,火热朝天了都。
刘瑾的小心肝被伤着了,再加上在康海那里又受到了打击,他的真乡党宁可被流放南方也不给刘瑾好脸,哪怕他许以礼部待郎,能不郁闷么。
当时刘瑾还问了张文冕,能不能请焦芳出面,张文冕却又给刘瑾吃了个瘪。
“别说焦阁老,就是李阁老都没有面子,康德函丧母,照理该请内阁中的一位撰写铭文,可康德函放着文坛领袖李西涯不请,只让与他相熟的李梦阳操刀,当时李西涯可是被人私底下指点了许久。”
刘瑾因此暂时息了拉拢文臣的心。
朱厚照就是靠着信息差预判了刘瑾的预判,打算支着刘瑾走几步。
刘瑾会抓紧网罗党羽,加强实力巩固班底,朱厚照虽然离京了,可也不远,什么时候回去了,刘瑾就没了这样好的机会。
虽然刘瑾已经被忽悠得对朱厚照没了异心,可不赶紧布局,万一哪一天朱厚照就带着他“升仙”了,刘家没准备好接手怎么办?
哪怕天命在手,可大宝毕竟还姓朱,朱厚照是无所谓,别人呢?
越对比就越着急,除了朱厚照,好像别人都不怎么给脸呀。
权力不够大,压不住整个朝廷,特别是文臣,所以得扩权!
文臣拉不着,就要从武将入手,将强力部门控制在手里。
刘瑾最先下手的是锦衣卫,魏彬不可靠,那就加上可靠的自己人。
前头刘瑾很看好的杨玉在关键时刻萎了,让他看明白,还得找有能力的人。
北镇抚司衙门从牟斌“死”了到现在还空悬着,刘瑾一直没有找到合意的人选。
这个位置很重要,基本上囊括了锦衣卫大部分的职能,选对人,可以一举将魏彬架空,那么锦衣卫就好使了。
最近刘瑾终于物色到了,都指挥使石文义。
但与刘瑾沾亲带故的孙聪也对这个位子虎视眈眈,引为囊中之物。
孙聪的继母是刘瑾的堂妹,孙聪刚刚通过大同镇守太监侯能的举荐进入兵部任司务,又回到大同赞划军务。
任大同巡抚的崔岩还因此得罪了刘瑾,被发配去了河道衙门。
刘瑾不想自己出面拒绝孙聪的请求,便借机问张文冕:“石文义和孙聪哪一个任北镇抚司掌堂合适?”
张文冕一听就知道轮到他这只走狗咬人了,毫不犹豫:“晚生认为石文义更合适。”
刘瑾故作不豫:“孙聪是咱家外甥。”
张文冕似乎有风骨了,一揖到地:“刘公,举贤任事,晚生会亲自去信孙聪劝退他。”
目的达到,刘瑾神色缓了下来:“说说理由。”
“石文义熟知锦衣卫事务,孙聪未曾沾手,石文义为了维护刘公敢于说出违逆之言,而孙聪不行。”
刘瑾拍了拍自己的手背:“咱家就怕他是又一个牟斌。”
张文冕信心十足的摇头:“石文义与牟斌不同,牟斌是处处悖逆,而石文义是多有赞划,唯独于沈林事顾全刘公名誉而进言,此乃忠心之举。”
沈林是云南布政司参政,因政绩优良入京察举,没有拜见刘瑾送礼。
吏部任其为山西布政使,刘瑾的爪牙就抓住沈林赴任途中违规给随从使用了驿递的马匹做文章。
跟踪的锦衣卫建议刘瑾弹劾,石文义劝阻了。
想到这些,刘瑾同意了张文冕的意见:“就石文义吧。”
又幽幽地接了一句:“孙聪是斗不过丘聚的。”
282、皇室有宝藏
在朱厚照动身前往南京时,在凤阳的黄伟也终于按照朱厚照的指示散布谣言。
回收宝钞的行径有个大漏洞,一不小心圣明了,朱厚照肉疼。
他想到了补救措施,利用民族资产的桥段,让黄伟到处放风,就说宝钞里藏着建文宝藏的线索。
剧本好编,当年建文帝发现形势不利,将大内金库的大批财货藏了起来,又将藏宝图拆开来印到了一批宝钞上。
只要收集大批量的宝钞,拼出完整的藏宝图,就能开启建文宝藏。
当年从太宗到宣宗都在积极的回收宝钞,但因为内府不足所以没有成功。
朱厚照到凤阳祭祖时得到了太宗密缄知晓了内幕,仗着食盐增产,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很熟吧,这个桥段放后世还能骗不少人呢,用在大明朝,不用说会有相当多的簇拥。
谣言控制在宗室和勋贵间流传,他们有这个财力来与朱厚照竞争。
真正按十贯一斤盐来算其实并不贵,而且宗室手中已经有一批小额盐票了,正好能花出去,促进市场流通。
如此在回收宝钞的过程中能防止这帮家伙从中渔利,再反手坑一把,让他们屯钞捂钞。
虽然朱厚照已经有了第一年增产食盐都搭进去的思想准备,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拿来喂这些肥猪不值当。
同时有人跟自己抢,也能刺激百姓拿出家里垫箱底的宝钞来,万一那些宗室或勋贵利益熏心给得更多呢。
完整回收宝钞估计得占用上百万石食盐,让这些地主老财跟朱厚照分担一把压力是再好不过。
做戏做全套,朱厚照让杨源根据天玄册来解读出了一份所谓藏宝图,真就往里面埋了一批“宝藏”。
到了南京之后网罗一些印刷业的技师,将文集书册做一次大出版,让这些“宝藏”重见天日,不虞再像后世那样失传。
因为南京有传说中无所不包神秘莫测的《永乐大典》。
说来也怪,《永乐大典》的正本不在北京,其原稿和正本都在南京,原稿在正统初年间亡于大火,现在只剩下正本一套,急需保护性发掘。
历史上嘉靖也曾运至北京重抄了一套,完成后正本又送回了南京文渊阁。
后来南京的正本就毁在了又一次大火中,而嘉靖的抄本也散俟了,有人怀疑陪葬进了嘉靖的陵墓。
那些散抄的副本传到了清朝,又被毁弃了许多,特别是关于自然科学的部分。
眼下有原本的《永乐大典》,当然能令朱厚照咽口水。
朱厚照不打算抄了,直接印,上活字印刷铜版,印它几百几千套,广传天下,让它烧不绝,那就万事大吉了。
为什么对《永乐大典》起念想,后世它的知名度大是一方面,另外还受了王鏊的影响。
王师傅到了扬州后朱厚照跟他请教守溪笔记的内容从哪打听来的。
也不敢直接说“朕看过王师傅写的守溪笔记”,那样搞不好王鏊会直接脑溢血,朱厚照是借着跟王鏊谈论开封的见闻旁敲侧击试探出来的。
朱厚照每说一件与王彰相关的事情,王鏊便不由自主地续上了。
问王师傅从哪打听来这些的,王鏊抚须微笑:“老臣曾进了南京文渊阁呆了数月之久。”
一下子把朱厚照对南京的企盼拉满了,这些秘辛永乐大典里也有?
“永乐大典包含了从大明建国之初到永乐年间的实录,还是未编辑过的原稿。”
卧槽马,可以刨祖坟了,没准郑三宝的航海日志里头也有。
王鏊还给证实了:“其实三宝太监所著水文图志在大典里也有的,皇上之前对刘大夏藏了水文图志咬牙切齿,大可不必,大明有足够的器量。”
朱厚照在心里腹诽,那是你用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再怎么物华天宝,也经不经这帮蛀虫挖。
还用出了闲置许久的无辜眼,看得王鏊败逃,连劝告都忘了。
很快朱厚照也像王鏊一样想吐血,他将文献当宝,刘瑾却拿这些当草。
即便是刘瑾按照朱厚照的预料将一批官员罢绌到南京,但仍然使人郁闷,因为刘瑾的动作过大,安抚起来成本就高。
用的理由就是编书谬误。
这部《历代通鉴纂要》丛书共六十册,是李东阳主编,刘机、刘春、费宏、朱希周、张元澄等人协从,翰林院和国子监的文胆全都出动了,自孝宗年间搞到现在,差不多十年,相当于大明朝的《资治通鉴》。
刘瑾让张文冕在书中找出了几个错别字。
古文嘛,通假字特别多,非要生搬硬套扭一边去,再歪着解读,大不敬都算轻的。
让刘瑾抓住了把柄可不得了,李东阳首先上疏请罪,那些翰林们没办法,也只能跟了。
李东阳是坐镇中枢的定海针,刘瑾不敢拿他怎么样,也就申饬了一下。
剩下的人就惨了,七月初一的朝会上,礼部尚书刘机免职致仕,他就只能帮朱厚照顶到这里,要去西北投奔杨一清了。
翰林院掌院学士刘春、太常寺少卿费宏以下,全数三十六人一体贬蹿。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南党,王鏊出了京,刘瑾就专冲南党下手,比历史上还用力,损失惨重。
刘春是三甲,费宏和朱希周更是状元,就这么轻飘飘地被刘瑾扔出了京城。
朱厚照又可以捡宝了。
里面还真全都是宝,哪怕是最不显眼的监生张元澄,只是个举人,因楷书极佳而被荐入中书科办事。
他只负责抄写,而且是照着别人拟好的稿抄写,照样被丢了出来。
其实是因为刘瑾曾经听说张元澄的字太好,让张文冕上门索要,因为张元澄也是松江人,是张文冕的老乡。
张元澄不给面子,刘瑾就记下了,这一次借题发挥。
朱厚照用得着啊,周瑛还跟朱厚照提过张元澄呢,说他的字能当印刷体了,一处谬误都难找。
正好要印书,就给朱厚照送来模板,这样的好事哪找去。
【叮,私好废公,昏庸度+10】
对了,已经被朱厚照表面上贬绌的王瓒这一次也没逃过,因为参与了编修,罢为平民,永不叙用。
王瓒可以一心一意做泥石流了。
可收买这些人的代价高,刘瑾这股泥石流是要让朱厚照也大出血呀。
283、故都新气象
从扬州乘船,过长江,溯流而上,一夜就到了南京。
靠岸时正好就是早晨,站在船头能看到钟山的氤氲晨霭,紫气东升。
这个时候怎能不抄诗,反正杨慎被压在了扬州,没人戳。
朱厚照背着手四十五度角仰望:“钟山风雨起苍黄,北去皇孙再还江,龙蟠虎踞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找不到比伟人更应景更有气魄的诗了。
忘了有个不比杨慎弱的王师傅在旁,被听了出来。
王鏊还是谏(贱)了:“陛下有大志,还应修大德,如此方能不滞于物。”
扫兴!
不计较,因为四美都在拍手叫好,眼中有星星,亮晶晶。
没等船下锚系稳,朱厚照一个箭步就跳了上岸,还回头兴致盎然地招呼老婆们下船。
码头上已经列了一排整整齐齐的阵容在迎接,忠诚的南京还是向朱厚照这个昏君敞开着怀抱。
可是杨廷和站那算什么?还跟刘忠站一块,且有说有笑的,这是和解了吗?要不要再上点眼药?
算了,念在杨慎的份上,放他一马。
目光逐一扫了过去,圣人爹也从淮安回来了,蔡清一个人就能搞定。
不能让王华行礼,朱厚照快步上前扶住:“德辉先生辛苦了,放心,伯安在凤阳很好,能吃能睡,一顿饭五个馒头,餐餐有肉。”
王华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这样的皇上,真是一言难尽。
然后朱厚照就看到搀着王华的妇人,应该是王守仁的媳妇了。
往旁边让了让,夏雨荷露出了来。
她上前拉住诸氏的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干脆问点实在的:“奶粉和干海参收到了吗?有没有一直服用?”
诸氏闹了个大红脸,不过从诸氏很不习惯与夏雨荷接触可以看出来,她不是6356,朱厚照松了一口气。
亲密关系恐惧症并不难治,就是个童年阴影,来两次催眠就好。
想到这个,朱厚照还关照了一下:“伯安很快就能调回来,放心,为师有办法,服两剂药就好。”
听朱厚照这么一说,诸氏当即红了眼,给朱厚照福了一福。
王华也吁嘘,这都快成了王家的心病了。
诸氏什么都好,知书达礼,贤良淑德,能持家,懂孝敬,就是迟迟没有子嗣,让王华心里郁闷。
诸氏的父亲诸养和可是王华的至交好友,因为这个两家很尴尬,关系好到不能再好,却鲠骨在喉,还不能一吐为快。
现在好了,拜的这个师父虽然不着调,却解决了王家的老大难,王华觉得王守仁卖给了朱厚照也不冤。
朱厚照为什么这么有把握?
说的两剂药是安眠药而已,为的是方便催眠,做心理治疗。
历史上这一年王守仁还是治好了诸氏,也怀上了孩子,但王守仁被廷杖,又被发配,中途还落了水,诸氏收到消息昏了过去,孩子流产了,从此便失去了生育能力。
所以哪怕没有朱厚照插手,只要免于受惊,诸氏也能平平安安地生产。
戚景通的事例在前,朱厚照关照吴杰认真地做研究,还是解决了问题。
夏雨荷说的奶粉和海参干就是良药,听说戚继光已经做好了投胎准备,开封移民完成后张夫人还被送到了开封与戚景通团聚。
唯一的遗憾是这年头搞不出冻干粉,奶粉还是热脱水,营养不算得很足。
想到奶粉朱厚照又有了新思路:“伯安在凤阳养了很多年,让他回来时带几头奶牛回来。”
诸氏感动,终于刻服了心理障碍,开了口:“多谢师尊。”
这是好兆头嘛,刚到南京就有了新气象,朱厚照开心得哈哈大笑。
怪异的一幕让在场的人心里痒,了解的充满了羡慕,不了解的则十分愕然。
刘忠就跟杨廷和咬耳朵:“介夫,吾说中了吧,皇上还是很淳厚的,你得放下架子,好好跟用修谈谈。”
杨廷和气闷,也同样对王家心热,便缓缓地点了点头,应了声:“还是司直看得透人心啊。”
刘忠喜滋滋。
然后他就被朱厚照瞄上了:“野亭先生,你的墓志铭最近声名大噪啊,说好了,以后朕要为你亲题,就原文,一字不改,放心,朕的书法最近大涨,绝对拿得出手。”
好好的见面咋说到写墓碑了呢,一众人哭笑不得。
刘忠却不在意,反而很兴奋,朝朱厚照行了个大揖:“谢陛下隆恩,臣生受了。”
朱厚照拍了拍刘忠的胳膊,一不小心力度大了些,让刘忠猛地吸了口气。
不过这位的思路确实不太同,他还开了脑洞:“皇上的体魄似乎有了很大的长进,犹如武夫一般。”
朱厚照又开怀了:“朕最近有空习练体术,五十斤的石锁能上下翻飞了,司直先生,你也得锻炼啊,有副好身板才能做事。”
刘忠大感其然,不断点头,一君一臣的脑回路都有些奇特,难怪能合拍。
轮到杨廷和了,就是个陪衬,朱厚照点点头了事,还是打了声招呼:“杨师傅好久不见。”
这就不错了,杨廷和眼前闪现了那个九岁扎着冲天发髻的大眼娃,心头百转千回。
徐经和金沙僧很激动,徐经连脖子都伸长了,见到朱厚照望过来还兴奋地挥挥手。
赵璜去了德州铁矿,把徐经替换了出来,他跟金沙僧早就到了南京。
可徐经没有先向朱厚照见礼,而是往夏雨荷跟前凑:“娘娘,织纺都筹备妥当了,就等娘娘前来。”
咚的一声,夏雨荷沉掉进幸福里,终于轮到她大显身手了,也终于不用整天学好枯燥的《心理学》了。
个个有事做,怕夏雨荷太憋闷,朱厚照就让她学习《心理学》,顺便帮赵满儿这只小狐狸补课。
皇后要母仪天下呀,当然得深体人心,没有什么比《心理学》更衬合的了。
赵满儿倒是学得快,夏雨荷却有些苦手,性情所致。
所以徐经算是解救了皇后娘娘,还是织造更适合。
金沙僧没有外露,而是宝相庄严一个合十,不过老禅帅满面红光的样子说明了一切。
慈济会做了几次大型赈灾救济,积下的功德都能让老禅师的光头更加锃亮,带光环了。
再看一看旁边众人,都有崭新气象,懒得招呼,朱厚照迈开了步。
284、受阻正阳门
也没走几步,还没进正阳门,朱厚照又被拦了下来。
这具身体一定是不受欢迎体质。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家伙站在了正阳门前,挡住了去路,朱厚照往旁边让了让,对方也挪步顶着,丝毫不让。
就不讲理!
已经很有德行啦,至少身为九五至尊还给老人家让道,可人家不受。
认真地看了看,不认识啊,有仇?
然后往自己身上瞧了瞧,哦,穿的是便服。
那算了,朱厚照向后退了两步,这样总行了吧。
不行,老头又进逼了两步,就站在朱厚照面前,都能感觉到老头的喘气吹过来。
嘶,对方一定是故意的!
局面僵持住了。
现在朱厚照的武力值已经很高了,等闲人不在话下,更何况一老头,所以他并没有招呼身后的钱安。
其实现在钱安弹弓都已经掏出来拉好了弦。
王鏊制止了血案,高呼起来:“林前辈万万不可。”
他一把上前抱住了老者,忙跟朱厚照解释:“老前辈是前南京吏部尚书泉山先生”
哦,明白了,是有牙齿印。
林瀚,号泉山,前南京吏部尚书,南京御使案后林瀚被贬为浙江参政,其实就是让他回去养老。
林瀚是福建人。
与历史不同,朱厚照早早地南巡了,林瀚还没来得及去浙江当参政就收到了风,他称病致仕不任,守在南京蹲令他咬牙切齿的小皇帝。
林瀚打算谏上一谏,不行就溅朱厚照一身血。
老头也是倔脾气,王鏊都点出来了,他还是装傻,指着朱厚照鼻子骂:“竖子,汝不配入南京,有愧先人。”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放金夕。
其实就是蒋钦。
考虑到了南京确实会因为南京御吏案被溅一身,朱厚照特意带了上了蒋钦,反正他也是负责驿递公司那一摊,到了南京正好能施展。
而且蒋钦在南京最有人面,名声最响,风骨最正,当然也最有气势,能用来开路压倒别人。
当戴着草笠的蒋钦来到林瀚面前除下遮掩时,被王鏊抱住的林瀚一下子吓呆了,还打了个嗝。
“呃,你不是死了吗?”
蒋钦无奈地斜看了一眼朱厚照,不知该怎么说。
朱厚照帮他说:“是啊,他死了,所以你在帮一个鬼魂喊冤,就是骗鬼。”
说着他还露出八颗牙,这个姿势最帅了。
林瀚也不挣扎了,软了下来。
朱厚照推了推蒋钦:“扶这位老先生回去,年纪大了忘性大,认错人了。”
林瀚一滞,冷哼了一声,任由蒋钦搀扶着撤了,七八十岁的人,面子丢大了。
也不知道蒋钦是怎么跟林瀚解释的,反正朱厚照进了城刚安顿下来,蒋钦就带着他进宫来请罪。
蒋钦有南京紫禁城的腰牌,这里不比北京,没那么多忌讳。
而且南京皇宫里的太监不像北京的同僚,这里没那么争斗,大家都在种菜,跟朝官不打交道,连面孔都认不得。
林瀚这老头也有趣,说是请罪,也不给朱厚照好脸,还要再指责一下。
“就算是陛下好心好意,可行事有欠光明,戏弄臣下,非皇皇大道。”
朱厚照也不想跟他摆皇帝的谱,而是大马金刀地坐着,还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林瀚坐下。
“老头,这样的戏弄不妨给我来几下,求之不得。”
蒋钦已经脸抽了,这是又要驳火啊。
朱厚照给蒋钦吃定心丸:“别怕,我现当不当自己是皇帝,老家伙也别把自己当大臣,反正他也假装不认识,咱们就是两路人萍水相逢,说一说普通人的道理,刚才是他先拦路刁难我。”
【叮,毫无体统,昏庸度+10】
这个做派像无赖多过像昏君,林瀚还被朱厚照给气笑了。
“真能不秋后算账?”
朱厚照索性把二郎腿也翘上了:“你问问蒋钦,我什么时候把他们当过什么臣下了,照骂不误,我顶多把他们当糊涂蛋。”
这句糊涂蛋让林瀚愣住了,不是出离愤怒,而是反躬自照。
因为他发现蒋钦在这种场合一点紧张都没有,反而是有些尴尬,似乎并不拿朱厚照当皇帝,而是将之当成了晚辈,怕朱厚照得罪人。
这就怪了,除非蒋钦打心眼里放下了君臣之别,纯以家人来看待朱厚照,不然不会是这个局面。
小皇帝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蒋钦掏心掏腹呢?
能当官当到林瀚这种程度,一定有一颗玲珑心,再食古不化,至少在揣摩人心上差不哪去。
他也来了兴味,开玩笑似地跟朱厚照逗乐:“普通人哪有不敬老的。”
朱厚照竖起了手指:“事不过三,我让了整整三步,不能依老卖老吧,老而不死是为贼。”
被当面骂了,林瀚反而不生气了,嘿嘿一乐:“若非老贼,又怎么跟小贼算计?”
朱厚照拇指冲胸膛一顶:“可你这老贼还是输给了我这小贼,却厚个脸皮不认。”
背景人蒋钦快要倒了。
林瀚不服:“老夫哪里输了?”
朱厚照朝蒋钦示意:“给他看看杨守阯的信。”
蒋钦那还真有,天玄卫专门负责侦稽,到了南京还得再扒一遍漏网之鱼,当然会做好准备。
林瀚看过了杨守阯写给朱厚照的亲笔信,长叹一声:“唉,老夫认赌服输,确实是有眼无珠,目盲心愚,错了!”
然后他很光棍地坐了下来:“小贼要怎地,划下道来吧。”
朱厚照完全江湖气:“输了卖身,供我驱使。”
林瀚来气了,一个“你”就出了嘴,却又顿住了,还想讲讲道理:“杀人不过头点地,哪有这样的。”
朱厚照指指蒋钦:“他们也卖身了的,换了别人我还不乐意呢。”
这时一直在屏风后头偷听的赵满儿忍不住了,噗嗤笑出了声,她想起了义父赵鐩被剃头的经过。
林瀚听到了,有些讪讪,被一个后妃听了去,脸丢大了。
好事的吴落雁和沈沉鱼之所以不在,是为了去堵王鏊,不然王鏊跑过来,估计朱厚照就没法这样跟林瀚“畅谈”。
朱厚照看了林瀚的史料,发现他是个福建客家人,也是个火爆性子,干脆就对症下药,跟他来点哈嘎银的愣头。
有疗效,林瀚还是服了:“说说章程,老夫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