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泰山挡风雨
没等几天,第二天晚上朱厚照的老泰山吴让就到了。
会飞?没有,老泰山就在静海县,怪不得吴落雁不想走呢。
这丫头一点都不笨,没出京就算计好了,当时朱厚照漏了口风,告诉她要去长芦,吴落雁就对家人做了安排,不管用不用得上,都在静海老家候着。
吴大丫的兵法学得扎实,都学会打照哥的埋伏了,还连着两次。
条件反射,吴家已经养成了紧紧跟随朱厚照的习惯,而且都没吃亏,既然皇上有动作,那就错不了。
把这个情况一分析,将朱厚照说得吓了一跳。
要警惕啊,外戚太主动了,一旦他们捞起来也不轻省,夏家就因为占地不断被告,历史上吴家和沈家在静海县一共占了一万多顷地。
而且朱厚照对老婆娘家特别大方,老泰山都赏了伯爷,也都是三品的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吴落雁的兄弟和沈沉鱼的兄弟倒还算正常,可夏雨荷的弟弟有欺男霸女鲸吞侵占的恶迹。
自古外戚都容易坏事,轻则败坏名声,重则谋篡权位。
怎么办,自己也需要,人家也热情,总不成往外赶吧,再说吴家也恶迹不显啊。
平衡呗,王鏊给出的主意。
不能让吴家一家独大,做事得将夏、沈、吴三家拉一起,从中调和,既互相监视,也互相补助。
朱厚照一想还真有道理,干脆也拉上沈家,沈沉鱼的父亲沈傅也闲着,正好这位也是会打算盘的,能将女儿教成这样,想来沈傅的算盘也精到。
反正史实上沈、吴两家也在静海占了一万多倾地,索性就一次过将静海、丰闰两县的矿山都扒拉过来,都是些丘陵地,又不能种粮食。
而且朱厚照还打算让沈、吴两家占地之余把税赋给出了。
跟着皇家他们不愁钱,带头纳税,别的勋贵也不能以此为借口推托,那下一步朱厚照要改革土地政策就有了抓手。
看,朕对老泰山也没客气,你们也该识数。
就这么决定,吴家过来当保安和做搬运工,沈家过来管账,顾清和黄伟则负责实务经营。
表面上这块产业就打着沈、吴二家的名头,这样地方官也不敢乱打主意了。
朱厚照要的地方都是人烟稀少的矿场,注意一些,不愁泄漏消息。
为了长远的考虑,也不会给沈家和吴家股份,而是在皇产里给一部份分红。
另外还将运输的业务包给了他们,这也是一项细水长流的肥差。
这么做就安全了,对谁都好,该照顾的也都照顾到了,该防的也防了,就算后代有了异心,想对皇产下手也没名目。
方案想好了,还是王鏊出面与吴让谈,朱厚照总觉得自己与老泰山谈事怪怪的。
看着恭谨不苟的吴让,再想想后世老爹在外公外婆面前谨小慎微的样子,朱厚照总觉得很玄幻,颠倒了。
结果很理想,王鏊对上了吴让也不怵,反而是吴让很拘谨,他是武将,王鏊是文臣,天然压制。
其实结果比吴让想到的好,这是一个将吴家从羽林卫摘出来的好机会,从此就海阔天空了。
有实实在在的万世基业,总好过让后代在京中飞鹰走狗,关键是回静海来发展还不显眼,实利却很丰厚,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
朱厚照也见到了三个小舅子,还真有几分小霸王的样子,吴家又是武学世家,继续在京里混以后肯定会被带歪的,大环境就这样。
也许让他们与灶户们一起成长会好些,知道人间疾苦,也能体会来之不易。
就是这三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比较粘姐夫,还立下了大志要当将军,让吴让出了一身子冷汗。
都怪吴落雁,带歪了。
事情谈好,发道圣旨,这事就定了下来。
【叮,纵容外戚,昏庸度+10】
沈沉鱼的父亲朱厚照会专门写一封私信去说明,让他们慢慢搬家过来就成。
而静海、丰闰二县就会割出两万顷山地,作为静海伯和丰闰伯的庄园。
别看被分走了大量的地盘,可两县的父母官可乐疯了,皇上太圣明了,割走了地,也割走了两县的大量税赋。
那些丘陵地也打不了多少粮食,可两份国丈可是实打实地按耕地全额担了税赋,那以后两县可就卸下了大担子。
他们是不知道地下有多少矿,总有一天会让他们肠子都悔青的。
不过也怪不了朱厚照,他不搞事,那些矿藏也会一直躺在那,不知要多少年才会被后人开发上。
此事有后遗症,两位国丈落下了埋怨,请封地就请封地,没见过连税赋也一起请的,都这么干,以后别的勋贵怎么办?
沈、吴二家从些就被勋贵给杯葛了,有什么都不找他们商量。
如了朱厚照的意,他就怕外家跟那些钻营分子沾一块,没了来往,清者自清。
老泰山还真帮朱厚照挡住了不少风雨,别人不会将怨气对准朱厚照,却会拿国丈说事。
而且同为国丈,夏雨荷的老爹夏儒也被沈傅和吴让将了军,他总不能被比下去吧?
以至于夏家后来就一直拘在了江南,忙着办织纺丝厂布行,再也没那精力心神去侵占土地了。
不过他们不知道,只记得夏雨荷给家里拉来了下金蛋的母鸡,从此夏家长盛不衰,一直被夏家人称颂:夏家出贤后,既助了夫君,又提携了娘家,是两全之美,从古至今都不多见。
现在的夏雨荷也没有前后眼,吴落雁的家人来了,她还得做出大妇样,让着吴落雁一些。
总得让吴落雁在家人面前撑个场面吧,夏雨荷的排班被冲乱了。
王满堂就讨巧了,她两头做起了人情,一边跟大姐说她后续的排班全让给夏雨荷,一边盘算着到了沧州的行程。
只是王满堂有些愁,看看吴落雁的家人,都是和和睦睦的,有着浓浓的人情味,王满堂一想到自己的老爹,心里就戚戚然。
老爹总想着攀宫折桂,可她眼下的身份尴尬,也不知道算公主还是算嫔妃,两头不到岸。
那天晚上其实王满堂没睡着,她一向睡得浅,朱厚照一有动静她就醒了,不过王满堂心事重,瞒得好好的,将朱厚照也骗了过去。
211、近乡情儿怯
朱厚照不知道这些,他哪有空管到王满堂的少女情怀,担心船队还担心不完呢。
拖来拖去,终究还得出发,气宗被拖在了天津卫,不启程张敷华能把朱厚照的弟子们给“漂没”了。
王鏊也看到了问题所在,向朱厚照提出应在天津开府,至不济也应该设县。
朱厚照一句还回去,王鏊就陷入了沉默。
“师傅,不是朕不想,而是开府的议题一出,估计什么事都会被那些朝臣搞黄,还不如现在这样有其实无其名,他们还管不着。”
用外戚来掩人耳目还是王鏊想出的法子,再一对比士大夫体系的办事效率,王鏊也自闭了。
就这样吧,驿递公司加外戚顶在明面上,皇产团队偷偷搞,漕运衙门进行管理,至于地方官,就让他们弹冠相庆去。
短短数日,天津的码头已经变了样,并不需要大拆大建,只需要规划一下,将滑轮龙门这些配上,关键是有人来管理,秩序就井然了。
七十二沽吴粳万艘以后是再也见不到了,就这么点粮食都要数不清的漕船挤在这,也只能说以前的官员懒政到约等于无。
没在天津停留,一沾即走,只需要将气宗和王文素带上就行,至于张敷华,爱走不走。
怎么可能不走,张敷华已经能想见漕运发挥出数倍十数倍运力的情景了,一路到淮安还有很多码头呢,怎么能光顾着天津卫,赶他下船都赶不动。
天津卫也一样有漕运巡检司,都是张敷华的直系下属,如果气宗亲自出面定下的规程还执行不下去,朱厚照磨利的刀就派上了用场。
碣石营并不能光明正大地跟着朱厚照上道,他们必须偷偷地走。
总要将力量藏好才行,更何况朱厚照还打算在凤阳探探各路宗室王候的底,牌面全亮了万一他们缩了呢?
也不是全留下,而是带走一部分新兵,再留了个老兵的骨干框架,将一半的队正派入碣石营领兵。
后头他们有张敷华给派遣的船队来接,王廷相被丢下垫后,因为碣石营的船队也同样需要改造,轮桨、荷风帆这些家伙什还得制备。
但朱厚照等不及了,再耽搁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出发,没什么好犹豫的,作为统帅就不能管太多盘盘罐罐,一切以大目标为前题。
下一站沧州,看铁狮子去。
镇海吼还没听着,河东狮她叫了。
吴落雁最近又立新功,涨气性。
其实是忙了一圈,陡然发现她的小跟班遇着了大麻烦,既怒其不争,又替王满堂着急。
而夏雨荷承了让排班的人情,也摆出了大姐大的派头,要跟朱厚照讲数。
“满姐的事怎么办?”
“总得有个身份吧,不明不白的算什么?”
双姝拍舱门,让朱厚照想缓一缓晕船都来不及,船太快了,杨慎那家伙估计又在炫技。
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吴杰及时地递上了薄荷脑才压住。
风油精也可以搞一搞啊,但还得将眼前的暴风眼堵上,其它的可以放一放。
堵嘴忙不过来,还是堵脑子吧:“满姐不是有了赐封公主的明旨吗?怎么能说没身份?”
朱厚照采取鸵鸟策略,就装傻,认义妹这招他还想再用用呢。
没躲过,两只母狮子不但吼了,还用上了新技能,吴落雁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满姐说那晚上照哥轻薄了她,不能再用公主的名义,万一传出去面上须不好看。”
啊,还盘问出来啦,王满堂的嘴也太不牢靠了,有空得堵严实。
见朱厚照眼神闪烁,吴落雁乘胜追击:“到底有没有?如果没有就是满姐撒谎了,那就不能再留在身边。”
那不能啊,这只小精灵小巧可爱身娇体柔,朱厚照也舍不得。
一犹豫就等于默认了。
夏雨荷一愣,有情况!但她也顾不上了:“既然已经突破了男女大防,就更不能没名份,这个妹妹可以认,但得臣妾来认。”
说完她就扭头走了,拉都拉不回。
从法理上来说此事夏雨荷单独就能摆平,她是皇后,够格出懿旨,只不过夏雨荷前时懵懵懂懂,不像个皇后样。
现在被朱厚照一刺激,皇后的杀伐果断就出来了,可能真被王钟英和吴废后特训过。
然后剩下那只母狮子又变身小猫咪了:“照——哥,满姐多可怜,家里只顾着贪图富贵,一点都不在意她,这么小年纪就把她送进了宫,如果没个身份回去,怕是连亲情都没了。”
哪尼?竟然是这样吗?
朱厚照反应过来,小女孩,就是一张白纸,拿什么颜色染它就变什么样。
再加上进了宫,在这个大染缸里,再白莲花也变黑了,王满堂的机心应该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总的来说王满堂还不错,历史上她宁可没名份没出路也要守着朱厚照到最后,不能单单扣名利心过重的帽子。
如果完全用机心的话,那晚上装成既成事实不更好,用得着瞒着吗?
这只小精灵不是小精灵啊,是个小妖精,成精现形了。
但可以看出王满堂的心地还没完全染黑,应该能抢救一下。
可朱厚照不愿意顺了王满堂家里的意,因为外戚确实很难搞,不处理好就是个无底洞,尤其是王家这样的。
想攀附?想得美,朕可是昏君,刚刚实践过手狠手辣,才没能么容易蒙混。
哄走了吴落雁,朱厚照叫来了苏进。
“到了沧州,你领一队神机营的士卒直接去王满堂家,务必要将情形打探清楚,朕许你用任何手段。”
苏进很聪明,看得透人心,特别善于威逼利诱,历史上就帮朱厚照办了许多脏手的事,坏起来能流脓。
而且他骨子里心性凉薄,办桌底下的事绝对是把好刀,又快又利落。
当然也不能放纵,只要有一个好环境不让其砌底黑化,苏进有成为特务头子的潜质。
幸好有王守仁看着,再加上朱厚照的昏君技,应该不至于磨坏了。
好钢用在刀刃上,现在就正好。
船到沧州,苏进就不动声色地脱离了大部队,领着一小队人马动了手。
确实有意料之外的收获,也撞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212、慈父是恶狼
其实王满堂家不在沧州,而是在霸州县,属于保定府管辖,但王家所在离着沧州码头更近。
王家在当地也小有名望,苏进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王满堂的父亲王镗是个秀才,以替人写状纸包揽讼狱为生,靠着县学禀生的关系以及一张利嘴、一支刀笔两头刮,倒也颇有家财。
这样的条件造就了王满堂。
别家的女孩都只有小名,王满堂却打小就有大名,王父还从小教她读书识字。
王满堂能说会道,又出落得漂亮,成了远近闻名的大美人。
苏进一打听到这些就觉得不对头,王满堂是家中独女,照道理应该得宠,藏在深闺,这样才能嫁个好人家。
可王满堂怎么看怎么像杨州瘦马,打小向外扬名,送进宫连磕巴都不打一下。
还是王镗主动找的选秀使自荐,不然王满堂不够年龄,过不了初选,可以料想是使了钱的缘故。
别家的女孩躲都躲不及,王家却上赶子,哪里有一丝宠溺独女的苗头?
而且再往深了打听,就探到王镗整天与三教九流接触,甚至一些大盗强梁也隐约瓜葛,这潭水就深了。
得了朱厚照的允诺,苏进胆子大,索性单刀直入带着神机营就闯入了王家,直接将王镗拿了。
还真盘问出来了,现成就有一个强盗头子在王家做客,王镗认为事发了,被厂卫抓了个正着,就什么都往外撂。
王满堂并不是王镗的亲生女儿,而是被他拐骗来收养的,还真是打着将王满堂养好了卖个高价的算盘。
也是碰巧了,正好赶上朱厚照选秀女,王镗一想,送进宫混个后妃生意盘子更大,便操作了一番。
而与王镗勾结的山匪强盗还是个道士,名为段长,其实俗家姓赵,自言是宋朝后裔,看来王满堂做梦要嫁个叫赵万兴的贵不可言之人就是这么来的。
苏进是王守仁的学生,《心理学》挺熟,如果一个小女孩从小灌输,到她长大了做梦梦到也正常。
这还得了,分明就是个造反大案呀,还勾连着宫里,苏进以为自己立了大功。
可苏进押着一票人回到码头时,王镗觉得不对劲,因为他们没有往衙门走,而是离开地头的方向。
以为自己上了苏进的当,王镗趁着码头人多大吼了一嗓子:“快来人啊,假钦差绑架啦!”
苏进大意了,没有堵住人犯的嘴巴。
这时一艘官船正靠岸,闻声几个人就冲了出来,一个中年官员模样的人拦住了苏进的去路。
“站住,尔等是何人,为何光天化日之下私刑捆缚?”
苏进掏出了腰牌就往拦路者脸上亮:“厂卫办案,你又是谁?”
出来办事,肯定是多几个身份方便,朱厚照都给苏进他们配齐了,这一次苏进拿出来的是东厂厂卫的牌子。
拦路者一点也不慌:“本官乃湖广布政使伍符是也,此地乃保定府,既为厂卫,为何不将人犯带往衙门?你们所为不合规矩,不如随本官去往衙门一行。”
伍符说的也没错,苏进确实坏了规矩,哪怕是厂卫,在地方缉拿案犯也要经过衙门转迁。
苏进也不能直说是照着皇上的旨意办事,而他受了王守仁的教导,多多少少还知道办事要守规矩,想着反正这个案子是铁案,又有神机营跟着,苏进也不怕。
于是他来了个折中:“没有厂卫去衙门的道理,咱家也不归衙门管,你若是不信,可以使人通知巡捕过来,咱家可以跟巡捕交接。”
伍符一听也郁闷,没想到还是个小公公,那回麻烦了。
但伍符的性子直,想了想还是交待身后的小年青去衙门送信,这边还是拦着不让苏进走。
苏进也无所谓,就这么跟伍符耗上了。
可没过多久,一大票人一路烟尘地回来了,竟然是去报信的年青人领路,还一边跑一边喘着气指着苏进他们嚷嚷:“就是他们。”
不对头,苏进眉头一皱,莫不是当地的官府与强盗勾结了?一定是这样,不然王满堂也进不了宫,王家也积攒不下赁大的家财。
苏进也是受了神机营士卒的感染,士卒都是流民穷苦出身,被欺压的时节多了去了,对官府没啥好印象。
他们都认为皇上是好皇上,下面的官员可是贪官污吏居多,不然他们怎么落得如此凄惨,皇上还整天被朝臣欺负。
先入为主,苏进也紧张上了,手一扬就发号了施令:“戒备。”
神机营的士卒们兴奋了,以为又来了一趟庄园战役,那是立功的好时机啊,他们全都从背上的布包里掏出了弓弩,齐唰唰上了弦。
然后那一大票人到了跟前,见到了剑拔弩张的样也吓坏了,领头的官员还让手下亮起了旗牌:“保定巡抚在此,不得放肆。”
呸,放肆的是你们这些贪官污吏,蛇鼠一窝狼狈为奸,苏进认为装逼打脸的时刻到了,就这么些人,不够一个冲锋的。
他终于从怀里掏出了那块带御字圈的腰牌,大吼一声:“神机营机务,挡者死!”
伍符也看明白了,来人真的是保定巡抚,而他拦下的也真的是神机营,没人敢做假,这下误会大了。
保定巡抚王璟也一阵惊魂,但也有欣喜,神机营在这,那陛下就一定在沧州。
话说他一个保定巡抚跑沧州来干什么?
记得顾佐用来为难朱厚照的清田么,王璟挑起的!
他听说朱厚照南巡,盘算着一定会经过沧州,所以他就在沧州候着,打算告个御状,再进个谏。
看来找着正主了,王璟连忙高声喊道:“别动手,本官要面见圣上。”
这时伍符也随声:“抚台大人,千万别冲动。”
苏进认定他们勾结生事,所图不小,得压住局面不能让他们发难,苏进从怀里掏出了一根响哨。
尖刺的哨声冲天而起,这下捅了马蜂容,船队上的神机营将士一听还得了,全都抄起了家伙冲了过来,将王璟和伍符团团围住。
这个响动大,朱厚照也闻了讯,兴冲冲下船迎过来,一直心心念念的穿云箭它响了,有热闹不趁还等啥时候。
几人就这么在沧州宿命相遇了。
213、有酒有故事
朱厚照看着眼前的酒菜失神了,他以后会在这里耍赖,想喝晕伍符,却被伍符喝倒了。
没想到不同时间线竟然还是碰上了,伍符还没当上保定巡抚呢,却还是在沧州遇上了朱厚照。
还有更巧的,那一局酒算计伍符的就是苏进,这不,旁边站着,还是他将伍符领回来的。
伍符的酒量可不得了,号称正德酒神哦,可不是崔铣那样的醉猫能比拟的。
可跟王璟又有何干系?
王璟挑起了清田,伍符跟着学,在山东清田得罪了鲁王,被钱宁陷害下狱,朱厚照重新启用他,调任保定巡抚,正好就接了王璟以前的职。
朱厚照南巡路过保定府,找伍符喝酒,苏进诱使伍符报菜名,说出了猪肘、猪心、猪肝、猪肠、猪耳、猪臀之名,犯了忌讳,罚了六大碗,是王璟的侄子王蕖替伍符喝的酒,山东人,海量。
真是缘份,全凑一起了,那得喝一轮呀。
喝酒的由头有了,朱厚照却不想行酒令,而是拉着王璟和伍符讲故事,讲不出就喝一大碗。
当然朱厚照先来。
“王卿,朕知道你想谏上一谏,可酒桌上进谏就太贱了,朕先讲一个故事,你听了之后品一品,再想想还要不要进谏。”
说故事怎么没有葡萄汁呢?朱厚照刚拿起酒盏,便发现吴杰猛的一阵咳嗽,也只得放下。
皇上要拉着王璟、伍符喝酒,吴杰当然紧张,前面朱厚照醉酒王守仁就被埋怨到头都臭,吴杰可不想落着,便硬着头皮凑了席。
那就讲故事呗,嗓子干:“咳咳,从前有个医生,人挺好,就是心太急,有一天他看到一个病人脚上长了呛,他就跟病人说,把脚上的疮割了吧,不然恶化起来脚都保不住,病人一听就吓跑了。”
“病情应辩证施治,长疮也不一定要割的。”吴杰的职业强迫症犯了。
王璟和伍符很诧异,皇上身边的人都没大没小,皇上也不恚怒,似乎很平易近人听得进去啊,不像传说中的那样。
朱厚照一拍几案:“说得对,长疮了不一定要割的,得找病根子啊,不然就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顾佐说病在勋贵和宗室圈占土地,可朕看来根子在税赋由谁来负担,勋贵们圈占土地不就是钻这个空子吗?”
一边说着,一边向苏进示意,苏进很灵醒地就倒了一大碗,得有八分满。
“皇产分割后,税赋有了着落,土地在谁头上还重要吗?反正佃户有田种,租子也不高,勋贵们好像也挺高兴,没了空子钻,他们还占地吗?吴杰,你说朕这诊断对不对证?”
吴杰哪里敢答,王璟也是有话出不说,得,喝酒吧。
第二个故事又来了:“伍卿,你呢,是既公心又热心,朕就给你讲个鲁国的故事,鲁国有律,在外营救鲁人有赏,子贡有钱,大肆赎人,却不去领赏,就被孔夫子骂了,说他坏了规矩。”
苏进懂得捧哏:“这个故事其实读过书的人都懂,子贡也是出于公心,却绝了别人的路子,坏了鲁国的律法。”
伍符纳闷了,作为一个士大夫,他又怎么不懂子贡赎人的故事,也不知道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药煎好了,朱厚照给伍符端好:“如果让伍卿去山东,行王抚台的清田之策,会是怎么样?”
伍符一愣,不由自主地代入了,如果他去山东,那当然是丈量宗室的土地,清田册。
可仔细一想又不对,宗室占地钻的是田赋的空子,认真地说真没有违背朝廷的律法,好像他变成了子贡了,断了别人的财路,果然,光公心和热心不够,还得将名利看透彻,才能得到一条能顺利实施且利民不害人的办法,不然这样的事做不下去。
朱厚照说的就是以后伍符的际遇,单单清田,其实佃户并没有得到好处,也得罪了宗室,鲁王就是看到了这点,破财贿赂钱宁,将伍符搞掉了。
田是确实要清的,但还得像朱厚照那样,找一条对各方都有利或损害不大的出路,如此才能将政策施行下去,不然再好的药方,不治本也是白搭,药都喝不进嘴,如何治病。
伍策也嘴里发苦,抬起了苏进倒好的酒,还能跟王璟对祝,一口闷。
朱厚照就光看着他们喝得爽快,干咂嘴。
“还有一故事,有一个皇帝,他姓朱,很忌讳听到杀猪吃猪的说法,有一次他碰上了一碟很好吃的酱肉,特别香,他就问进宴的大臣,这是什么菜啊。”
说着说着,朱厚照自己就笑了:“大臣汗了,这道菜是当地的名菜,可他不敢说啊,一说就犯忌讳。”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一碗“葡萄汁”抢到自己面前,朱厚照才继续摆迷阵:“大臣有急智,脑筋一转答道,陛下,此乃彘手。”
“匕首?那不是用来捅人的吗?”
“大臣心念又一转,陛下,此彘为活物,肉质软嫩,常发出呼噜呼噜声。”
朱厚照趁着几人都莞尔的工夫,也捧起酒碗呼噜呼噜喝起来。
吴杰后知后觉,刚想制止,朱厚照就大叹了一口气,回味无穷:“知道,捅人的,不捅出去就死不了,捅的时候就是匕首,不捅的时候就是死猪肉。”
王璟和伍符都跟着乐了,不知不觉间,君臣之间的隔阂消失了。
朱厚照也不单单是耍宝自嘲,后来他搞出禁猪令就是因为与伍符拼酒。
胜之不武,心里郁闷,就把苏进的玩笑当了真,呕气。
可以有啊,昏庸度来了:“苏进,拟旨颁行天下,禁止杀猪吃猪,但可以杀彘吃彘手。”
【叮,掩耳盗铃,昏庸度+10】
王璟和伍符看着得意的朱厚照又气又好笑,于是他们还得吃点苦头。
王璟之所以要来告状,就是因为他收到了风,刘瑾要算旧账,王璟上的那道清田疏捅到了刘瑾,所以他很快就会被发派。
而伍符也是从湖广布政司任上回京述职,还会因为得罪兴王,连转四个地方,在左右布政使司循环了十几年。
梁储在吏部,给了伍符小鞋穿。
朱厚照削足适履,不让刘瑾和梁储找借口。
“王卿去山西,伍卿去四川。”
214、重新认娘家
管杀管埋:“朕会为你们准备一些特别的东西,让你们有个凭籍,帮你们尽量减少制肘,就当作一碟沧州酱肘的回礼吧,记住,以后你们有靠山了,有什么就给朕写信,就不要凑朝堂进谏那个热闹了。”
王璟早有预料,伍符也对上京述职的际遇有了心理准备,都符合他们原来的轨迹,但又有不同。
至少历史上他们可没有朱厚照罩着,反而给刘瑾和梁储给罩住了,动一动就碰天花板。
而且朱厚照还有骚操作:“莒南王氏和安福伍氏出人才啊,进士举人一大堆,都是凭本事考出来的。”
这个转折太大,王璟和伍符都没有反应过来。
朱厚照点题了:“听说王卿有个侄子,又有才具酒量又好,伍卿家里也有匹千里驹,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比伍卿当年还厉害,朕是爱才之人,有心收他们为弟子,二位怎么看?”
这都什么跟什么,才具就罢了,酒量好是个什么说道?而且比老爹早中举人也能成为收徒标准?
但朱厚照发话了,王璟和伍符也不敢拒绝。
而且还有王守仁、杨慎等人在那里背书,虽然遍离了科举,但学问是实打实地教。
王璟叫来了王蕖,伍符让儿子伍全露面拜见,一个是去报讯的年青人,另一个就是扛巡抚旗牌的。
朱厚照当即就喝上了弟子茶,查好了,此二人有才有义有担当,朱厚照不收才傻。
收了徒,不仅能让王璟和伍符死心塌地,还能将王家、伍家都拉过来,朱厚照吃够了没有后备人才的亏,能进补时一定要吃饱。
也不提心尾大不掉,这两家全在穷山沟里,就凭着真才实学成为科举大族,而且世代为官清正,才名干名清名一直流传,迂不迂腐先不说,脑筋聪明遗传好是顶顶的。
摆平了王璟和伍符,将他们连同两个新弟子一发丢去王文素那里,都是实干型的人才,得让王文素给他们好好算笔账。
科举出来的官员挺聪明,最大的问题是不识数,分不清主次,没忙活对。
优选法已经塞给王文素了,要推广开来,让官员施政有迹可循,将效率搞出来。
正好张敷华要整顿沧州漕运巡检,可以让王璟和伍符现场观摩,如果能将这一套吃透,带到他们新任的地方去,相信治政会好上一大截。
同样数宗也有了后进新人,不再是单枪匹马,终于有了娘家。
可王满堂没娘家了。
小精灵已经梨花带雨,让人见之心生怜惜不忍。
可朱厚照还是要硬着心肠:“满姐,你的养父朕不能放过,一来他心思不纯,也有恶迹,二来他也不是成心对你好,实在是个祸害。”
王满堂哭到说不出话来,吴落雁帮着求情:“照哥,就不能网开一面吗?毕竟也养了满姐十年,再怎么说都有感情。”
朱厚照摇头:“留下他对满姐有害无益,而且满姐的生身父母还被他害得家破人亡,心慈手软才是最大的不孝。”
王满堂哭晕了过去。
夏雨荷不落忍:“这样满姐就彻底的没了娘家。”
朱厚照的表面文章还是挺能蒙事:那以后你们就对她好一点,将她当成你们的亲妹妹。”
还真解决了朱厚照的顾虑,从此王满堂就将根源洗干净了。
但还是有些手尾,苏进有了新发现。
“皇上,那赵万兴还有个堂兄,唤作赵鐩,原来是文安县学生员,被开革了,赵万兴就是通过赵鐩与王镗勾搭上的,王镗倒是没什么亲眷了,愚夫愚妇二人,王镗的老婆也参与了不少恶事,她都认了,没什么后患。”
谁说没后患的。
赵鐩啊,大名鼎鼎的赵疯子,杨虎的左臂右膀,刘六刘七造反的军师。
照着史实赵鐩就是霸州的,没想到竟然会跟王满堂有关联。
但赵鐩不算坏到家,他建议杨虎整顿军纪,是义军里害民最少的,而且赵鐩痛恨贪官污吏,差一点将焦芳给干掉。
他被抓住后朱厚照还拿他的皮做了副马鞍。
此人大才,杀了可惜。
朱厚照想了想,杀了就真没有后患了?可正德朝农民起义烽火遍地,杀了一两个义军首领真能解决问题吗?
朱厚照决定用新策略,招安啊,把那套六度空间法用在义军里啊,而且还跟王满堂有关系,试着拉拉亲戚呗,就当实验田了。
反正一个赵鐩也翻不出浪花,不然他也变不成人皮马鞍了。
问题的根本是世道让人活不下去,到处风干物燥没了水份,任何一点火星子都能燎原,没了赵鐩,还会有钱鐩孙鐩李鐩。
想定朱厚照吩咐苏进:“赵氏先不要动,将赵鐩带来,朕有话要问他。”
然后他又找来了王守仁,将赵鐩的事跟首席大弟子一说,皮球又踢了过去:“伯安,看你的了,如果能说服,咱们就来当赵鐩的娘家人。”
有了长芦灶户打底,王守仁也见怪不怪,而且士大夫的思想禁锢对王守仁也越来越没用。
赵鐩被带来了,朱厚照师徒开堂审问……才没有,就是私底下见面。
朱厚照可不想将赵鐩曝光,还有用呢,埋在义军里当钉子多好。
能收服了再说吧!
赵鐩似乎也知道面临的是什么,一声不吭,爱咋样就咋样吧。
朱厚照看着赵鐩也心思不定,做个人皮马鞍铁定能涨昏庸度,可赵鐩也确实不止值这点,何况赵鐩也从没有干掉朱厚照的心思。
别以为赵鐩已经在谋划造反,可同样是礼教之毒的重病号,终其一生,赵鐩都没有打出反皇帝的旗号,只是想着除贪官污吏,也不是一次两次接受招安。
局面僵住了,朱厚照打破它:“你们打算造反,可办法不对路,如果只是杀官举事,又到处流蹿,战乱一起,百姓流离失所,遍死饿殍,爽是一时爽,可最终害的还是底层平民。”
王守仁马上捧哏了:“师尊,他们就没明白苦难的源头,看不清儒家礼教才是世道吃人的根本。”
赵鐩鄂然,这是谁?怎么胆子比他还大?
215、给铁狮子拨毛
赵鐩被人称为赵疯子,经常说些大逆不道的话,秀才的功名就是这么被革的,可他也不敢这么说。
朱厚照趁着赵鐩发蒙的当口偷袭:“王满堂的身世你知道吗?”
赵鐩随口而出:“满姐儿的身世?她不是王兄的女儿吗?”
王满堂小时候赵鐩还抱过背过她呢,当成自己家女儿一样,所以出口就是满姐儿,透着一股亲近味。
朱厚照看出了些端倪,摇了摇头:“王满堂是王镗拐来的,还借着官司将王满堂的生身父母坑了个家破人亡,没想到吧?你们整天说着张举公义,却又与蛇鼠一窝,我看啊,你们也就得把嘴,哪里会将百姓放在心上,只是想道造反搏一个大富大贵罢了。”
这就踩了赵鐩的尾巴,他炸毛了:“休要血口喷人,这些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别想蒙混赵某。”
朱厚照懒得费口舌:“伯安,带他去见见王镗。”
然后他又朝赵鐩强调:“没用刑,全须全尾,他自己招的,另外这事你堂弟也知道。”
赵鐩就像这沧州的铁狮子,顽固得紧,风吹雨打都不怕。
但朱厚照还是要拨了他身上的毛。
这个打击是巨大了,等赵鐩再被带回来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理想幻灭那种。
没让赵鐩继续迷糊,朱厚照让王守仁揭了底:“伯安,你来给他讲一讲《心理学》和《唯物论》,对了,那一册《思想启蒙》也别忘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朱厚照溜了,且得有一会才能凿通这个榆木疙瘩。
这样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王守仁吧,毕竟他是圣人,就不要为难昏君了。
【叮,教唆造反,昏庸度+10】
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皮马鞍没了,昏庸度一点都没少,朱厚照一下子心情大好。
得分润一下,去陪陪小哪吒,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朱厚照的心都被哭软了。
换着谁来也一样难受,将自己养大的父母竟然狼心狗肺,而自己竟然认贼做父,真相一朝揭开,这个坎不是那么容易跨过去。
夏雨荷和吴落雁守着王满堂呢,怕她想不开寻短见。
但她们的开导远没有朱厚照的怀抱来得结实,朱厚照将王满堂一把揽进了怀里,还给她顺了顺背。
小只有小只的好。
不哭了,可能是找到了新的倚靠,有了点温暖不觉得孤独于世,王满堂还往里绻了绻。
朱厚照更温暖:“以后朕就是满姐的家,朕在哪,家就在哪。”
王满堂又呜咽起来。
不确定是回魂泪还是悲痛至极,朱厚照赶紧把尾语给结了:“不哭不哭,觉得太孤单咱们以后就多生几个,这样家里就热闹了。”
夏雨荷和吴落雁当场败退,还是嘟着嘴跑的,都是白条,沈沉鱼说了,兑不出来的。
王满堂嘤咛一声,似乎是羞赧,似乎是欣悦,总之她将头埋进了朱厚照的怀里。
雨过天晴,又是爽朗的好天气。
雨露要均沾,朱厚照陪着王满堂说了一会贴心话,才牵着红润如酥的小满姐去关心一下赵鐩。
铁狮子快炸裂了,三观尽碎,人生如梦。
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有人拿出了要将老天捅个窟窿的文集来,还要教他怎么造反。
可这些文集真的是字字玑珠,直说到了赵鐩心里去,将他心头笼着的阴霾一下子全挥散了,天光大放。
赵鐩不是一般人,能当造反头子的也不可能是一般人,他很快就想通了种种。
王满堂选秀女进了宫,而眼前之人又叫王伯安,似乎就是京中那位大才子王守仁,神机营的军神。
王守仁名声鹊起,也渐渐传了开来,北直隶地界已经开始有他的传说。
那刚才与赵鐩说话的少年是谁便呼之人欲出。
是陛下,是那个救治流民,斥退大臣围阙的英明神武的陛下。
怪不得会来查处王镗替满姐申冤呢,也怪不得陛下会说他不懂造反,传说中陛下慈心仁厚,却又有霹雳手段,一千人就破了京师的防。
自己这点勾当在陛下面前也真不够看,赵鐩拨云见日。
又被朱厚照一把按了回去:“满姐以后就认你作父亲吧,谁让你没看出王镗的为人让满姐受了罪,这笔债得还,就还在满姐这儿吧。”
赵鐩张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王满堂还有些惶然,赵叔叔人确实不错,可冷不丁地让她认赵鐩做父亲,王满堂又有些迟疑。
王守仁这一次灵醒了,急忙知会赵鐩:“还不快些谢恩。”
赵鐩懵懵懂懂地就磕了下去,朱厚照也催王满堂:“还不快去与父亲见礼。”
王满堂愣在原地,又听到耳边传来絮语:“赵家挺和美的,认了新娘家,你还有好几个弟弟,而且赵家婶娘人很好吧?”
关键是赵鐩敢为家人拔刀,这样的娘家才能让王满堂有亲情温暖。
王满堂下意识地点了头,就感觉后背被人轻轻一推,她顺势就拜了下去。
王满堂,不,现在应该叫赵满堂了,父女两人对拜相认。
她认认真真地给赵鐩叩了三个响头,眼晴红了,脑海里回想起了与赵鐩往日相处的种种,似乎有这样的一个娘家也不错。
赵满堂嘴角露出了笑,天性回归。
赵鐩也应景,认认真真地明了誓:“余目盲无识,致使满儿蒙难,余必以余生为凭,誓让满儿重得人间至情,亲亲相恤。”
朱厚照鼓掌:“好,昔日的王满堂已死,朕于沧州得遇民女赵满儿,顾朕一笑,玉齿粲然,淑良聪慧,美若天仙,朕悦之,聘为灵妃。”
赵鐩也恭恭敬敬地给朱厚照谢恩。
朱厚照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将沧州铁狮子的毛给拔了。
可赵鐩接下来的话又让朱厚照郁气了:“臣下已幡然醒悟,必不再行那荒唐事,以后会尽心为国分忧。”
打住,赵鐩可不能当忠臣贤勋,他得造反啊,朱厚照赶紧把话说死:“不不,你还得继续联络左近的山大王们起事,朕还等着你们的大军席卷天下呢。”
【叮,外戚谋逆,昏庸度+10】
王守仁这时也凑了趣:“赵兄,皇上是真想让被踩到尘埃里的百姓过上好日子的,教百姓将骑在他们脖子上作威的人掀翻才是。”
赵鐩再一次迷失,皇上让自己造反?
216、红烧狮子头
要交投名状,就在佛寺前的铁狮子下。
行刑的人还是赵鐩。
王镗、王妻和赵万兴被带了过来,赵鐩手里也被塞了一把刀。
赵鐩还挺讲义气,跟王镗先来了个割袍礼:“王兄,你犯下了天怒人怨的罪过,违背了我们当初结义时替天行道的誓言,今日送你上路,来世投胎做个好人吧,满儿余会替你照顾,一定不让他受委屈,就当为你赎罪了。”
王镗早就丧了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颓丧地低下了头。
赵万兴有不同意见:“哥,我可没做什么丧尽天良之事。”
朱厚照来堵嘴:“满姐的事你知道,你还跟王镗合谋准备用谶讳迷惑百姓起事,却瞒着堂兄,为了你自己的荣华富贵,却要将别人推进火坑里,这一条你认不认?”
赵万兴还嘴硬:“那顶多是个知情不报,罪不至死。”
朱厚照可以亮大白牙了:“知道我是谁吗?”
赵万兴还瞪了一眼朱厚照,管你是谁呢!
赵鐩却帮朱厚照说了:“当今圣上当面,你说你该不该死?你不死,赵家的老小都得陪葬。”
一听到这句,赵万兴肝胆俱裂,自己就吓晕了过去。
省了事,赵鐩唰唰唰三刀,铁狮子下的泥地被泼了一滩血,三个人头就齐了。
让苏进差人趁夜将尸首悄悄地埋了,这事就有了个了结。
当然是偷偷干的,不能让人知晓,更不能当着赵满儿的面,传出去会对赵满儿和赵鐩产生威胁,所以不能见天日,要不怎么选黑灯瞎火的漆夜呢。
朱厚照这一次竟然没吐,只是有少许的恶心,很快就压了下去,果然是昏君体质,残暴嗜血。
他这一招也挺残忍的,让赵鐩动手砍自己的亲人朋友。
然后朱厚照解决了赵鐩的迷惑:“很多人为了一己之利鼓动百姓造反,实不可取,但土豪劣绅不可能变成大善人,没有刀枪,别指望那些人将他们嘴里的肉吐出来。”
赵鐩亦同感:“整顿吏治很难,上上下下数不清的贪官污吏,根本抓不完。”
王守仁还替师尊说难处:“这就是朝廷制度本身所至,朝廷一日不变,就成了贪官污吏的温床,只会不断滋生。”
定体问用得很熟。
赵鐩看着师徒俩,还真作难,让他砍了自己的至友和亲族都没那么难下手:“可是真让下臣造反,似乎有点……”
朱厚照乐了:“大逆不道?怕什么,朕还能害了满儿去?”
刚才那刀也挺快的,也没见赵鐩迟疑,幕友们说赵鐩从小练武,看来不虚,就是读书太多中毒过深。
原历史他也是被逼上梁山,刘六刘七攻城,赵鐩领着家人出城避难,被抓住了,刘七的手下要玷污赵鐩的妻妾,他抢刀砍了人,差一点就被刘七给灭了,是杨虎及时地拦住,才入了伙。
入了伙也劝杨虎整顿军纪,不要犯民,所以数支义军中就杨虎的部队名声最好,也发展得最快。
当然跟朝廷谈招安的次数也最多。
赵鐩对杨虎的胃口,也对朱厚照的胃口,朱厚照就是用赵满儿来做一个羁绊,算计的是赵鐩的仁义心肠。
王守仁这时又插了一嘴:“朝政改革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得以成行,而百姓们却在水深火热之中,赵兄,大丈夫行事何拘小节,我们前时在长芦盐场就做过了一回,有什么好犹豫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守仁转了性,这哪里是一个道德先生说出来的话,活脱脱个土匪头子。
既然将这只铁狮子的毛拔了,朱厚照当然要趁热:“如果没有一个人把义军往正道上拉,管不住便害民,这就是朕让岳父参与其中的缘由。”
连老泰山都叫上了,朱厚照也算用心良苦,一群老泰山,开私矿办私社的有了,现在还得再添一个养私军的。
吴杰也同样有贡献:“天下百姓苦久矣,稍有灾祸便流离失所,也因此引发了瘟疫疬病,横死无数,如果有人能拢住义军,一来不为害地方,二来还可以在流民伍卒中推广疫种,这是大善行。”
还不是说说而已,吴杰还拉来了神机营的士卒,当场给赵鐩验证天花疫苗。
反了!一个皇帝都能带着一群人劝一个民夫造反,赵鐩也没法拒绝。
幸好现在是大晚上,不见清天白日,怎么说黑话也无妨。
就是夜风挺凉的,再加上眼前黑黝黝张口狰狞的铁狮子,让人起鸡皮疙瘩。
赵鐩感觉脑袋里一团糨糊,仿佛被人红烧了一般,他一时冲动就应下了便宜女婿的恳求。
要的就是这一手,朱厚照不但要将赵鐩的脑袋红烧了,也整出了红烧狮子头当宵夜。
到了沧州怎么不尝尝红烧铁狮子头呢,不吃不腻,用料里还有朱厚照最为看重的山药泥和冰糖。
不能光说造反啊,去抢谁和抢得来怎么归置也有讲究。
就事论事,朱厚照还要趁着机会给便宜老丈人多塞些私货。
“土地的产能是个大问题,其实是种的东西不对路,如果换成山药和甜菜,那产量和产值就不同了,将宗室勋贵手里的土地抢过来后,得让义军和流民能安稳下来,那就得种地,放心,朕这里有种子,朕还会拨一笔钱给你,当然后续你们发了市就不用朕给钱了。”
朱厚照的安排让一旁陪席的王守仁和牟斌等人点头连连。
接着就说到牟斌的事:“但情报总要吧?谁手里有钱多容易打,这些朕都可以向义军提供,就一条,不能害民,不能糜烂地方,其它的贪官污吏宗室勋贵你们随便杀。”
赵鐩听着朱厚照掰扯竟然不寒而栗,莫不是遇上了个假的皇上。
可一旁王守仁、牟斌、吴杰、蒋钦还有杨源那热切崇拜的目光又让赵鐩确认了,这个皇上假不了。
真是见了鬼了。
可不就是鬼嘛,牟斌几个是死了的人,现在他们遇上香火了。
朱厚照指着哥几个:“他们是朕的天玄卫,以后由他们与赵卿单线联系,也由他们给你支持。”
还得强调一下:“他们死了的,朕今天说过就不记得了,牟斌、蒋钦、杨源,有空打听一下。”
赵鐩的脑袋快烧着了。
217、守成添白发
天下间人人敬仰的死谏之士竟然没死,神似圣明的昏君伪装一下子让赵鐩归心了。
就知道将天玄卫拉是一招好棋,果然让赵鐩中了招。
勾搭上了,杨源神神叨叨那套就有了用场,蒋钦则负责与赵鐩对接黑账,牟斌提供情报。
臧贤那一伙也有了用武之地,长芦经验值得推广啊,发动民众开启民智的利器,岗岗的。
有过了一次义演经演,康海也有了心得体会:“皇上,文学组要拆分,一明一暗,明的做一些明面上拿得出手的活,暗的专门编撰《思想启蒙》一类的书籍,微臣觉得《水浒传》就能用。”
朱厚照大手一挥:“可以,不过得加点评,要有导向作用,此事你找王伯安议一议。”
康海得了彩头,乐颠颠地走了,一伙人凑在了一起,帮着赵鐩鼓捣如何经营老巢。
好不容易打发了一波,朱厚照急忙召集气、数二宗看狮子去。
便宜老丈人忙着造反大业,赵满儿也随着后宫娘娘们出来透气,两拨人马并作一拨。
朱厚照还得兼职讲师:“这头铁狮子用了分块浇筑的工艺,先做沙范将小块的铸件做出,然后用泥堆成山,将铸件托住,留好浇铁汁的孔道,吊装完整后再从上往下浇铁水,最后把厚厚到泥范挖走,铁狮子就成形了。”
王尚綗还照着朱厚照的说法做现场测量,果然印证了。
叹为观止:“想不到后周时就有这样的工艺水准,不简单。”
朱厚照有分教:“华夏的冶炼技术向来超拨于世,只是可惜前人开创了大好局面却没有用好,所谓创业容易守业难,铸造这只铁狮子的柴荣也如此,朕一定不要做这样的人。”
他是从柴荣留下的孤儿寡母想到了自己,众人皆噤若寒蝉,这个话题不好附。
赵满儿年纪小,一晚过后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皇帝哥哥,为什么这头铁狮子不生锈呢?”
谁说不生锈的?后来不就被锈坏了吗?朱厚照找着了资料。
铁狮子是保护而损坏的典型例证,有些东西还是保持自然的好,原来生吹日晒还好呢,保护了反而加剧了它的腐朽。
沧州铁狮子锈得慢是因为中原的铁矿含有大量的磷,风吹日晒能与雨水反应生成磷酸盐,形成一道保护膜,抑制氧化锈蚀,不淋雨了反而会破坏皮层。
而不是与国运有关,传说中是国运颓鄙连累了铁狮子就是个瞎话。
科学不够发达,金相研究无法深入,后来有了电子显微镜和频谱仪就解开了谜团。
其实中原地区的治炼技术发达,也与贫瘠环境有关,矿产的品相不好,变相地加剧了冶炼的难度,让技术发展了起来。
典型的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也给朱厚照上了一课,他得把这一课教给弟子们:“与咱们这的矿藏有关,中原的矿藏不纯,许多种矿产杂在一起,用久了老祖宗就发现杂合的矿炼出来的金铁能防锈。”
这话听在赵满儿耳朵里也就换来了一声“哦”,进了气宗人脑子里却如洪钟大吕。
“合金?”
“是师尊说的不锈钢?”
“杂合了什么?”
“吹氧加生石灰也不能去杂质?”
十万个为什么来了,朱厚照脑仁生疼。
今日春和景明,是野游的好时光,怎么能用来上理工课呢?
朱厚照果断呼叫了金沙僧:“老禅师,进开元寺就得靠你的面子了。”
金沙僧倒也有趣:“阿弥陀佛,陛下不欲表露身份劳民,不然哪里有老衲的什么事。”
说归说,金沙僧倒是在前面引了路。
可气宗数人不为所动,就连徐经都没有跟上来,这一伙人已经开始就哪里有富矿哪里铁矿含什么讨论上了。
爱地理的徐经见多识广,什么矿什么颜色都能说上来,跟这群人凑一伙。
也是朱厚照自己作的,他为了偷懒,一次过将数物化生给写了出来,又不愿注释,前后两种语境差太大了,一群弟子都像是在看天书,所以抓着时机就想在宗主脑门上挖个洞,好一探究竟。
所以说守成易白头哇,烦都能烦死人。
京城里也有两个人一样地烦恼,朱厚照出了京,一开始刘瑾是挺自在了,上头没有个人压着,做什么都特别爽利。
可没过几天刘瑾又虚了,压着是压着,可也遮风挡雨,现在轮到他承受风吹日曝了,就没那么凉快了。
一想到朱厚照在外头风流快活,他却在京中兢兢业业,刘瑾的心态又有了些变化,他跟张文冕诉起了苦来。
“皇上在时不自己在,可皇上不在京咱家又觉腰杆不硬。”
张文冕一下子就明白了刘瑾的心态:“刘公其实是没了皇上的动向,感觉把不住局面。”
刘瑾哦了一声:“皇上的动向?”
还真是,自从宫中撤销了尚寝局,黄伟那家伙被踢出了京,刘瑾对朱厚照的一举一动就失去了控制,以前朱厚照还在京中不觉得,张文冕一提,刘瑾才发现这个大漏洞。
作为受圣眷蹦跶的太监,如果失去了对皇上的掌控,那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刘瑾一下就愁上了,唉声叹气。
张文冕能说出来,当然也有了招:“刘公,皇上之所以要出京,依晚生看来还是京中拘束无聊,并不会是真的为了过种,以皇上的脾性也没那么勤勉,如果京中能有让皇上流连的事物,恐怕皇上也不会想着往外跑。”
有道理,刘瑾又琢磨上了,想来想去猛地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钱宁最近在忙什么?”
张文冕恰好也懂:“他没捞着随驾,整天就在街面上晃荡,没事人一样。”
有了对照,刘瑾也不那么难受了,嘿嘿一笑:“不能让他闲着,派他去督造豹房,咱们将豹房建好了,皇上有了乐子就不会想着到处跑。”
于是又轮到钱宁郁闷了。
他其实留京也是有任务的,可刘瑾插了一杠子,钱宁还真得两头忙。
钱大工头上线,为了朱厚照的安乐窝,钱宁就真的成了民工头子,整天灰头灰脸。
气宗的人想当工头而不得,钱宁却因为当上了工头而烦忧。
218、工欲善其事
“想开矿,简单啊,下一站德州就有一个高品位的铁矿,问题是你得想好,开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们得出一个人留在当地监工,是抓阄还是?”
面对王廷相的请愿,朱厚照的办法很简单,怎么来的就怎么摁回去,不能消灭麻烦,那就消灭制造麻烦的人。
王廷相终于还是赶上了,也不知道是刚刚被气宗的师兄们补课了,还是他跟着碣石营吹了牛,总之他跟上了队伍就缠上了朱厚照,想开矿炼铁造炮。
也合理,这本来就是王廷相的老本行。
师尊给出的方案让王廷相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他跟那几个是怎么商量的,一夜过后,徐经被推了出来。
论经营产业的本事,徐经也有些,论找矿,徐经也能沾上边,而且他还是自愿的。
等闲是这段时间徐经跟气宗这些不务正业的人混一块,也混出了点名堂,所以在王守仁召开日月堂大会时,徐经热血了一把。
正愁着没人呢,谁也不愿留在大山里吃土,徐经一跳出来,大家都眼前一亮,真合适。
先不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搞工业,首先还得有一个懂经营的人。
朱厚照身边的人都被扔出去了,黄伟,张永,高凤,有点能量的都找到了自己的坑,他手头没人了。
然后给王廷相这么一折腾,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一个产业班底,特别是缺少管理工业生产的人。
这样的角色还真不是湛若水那批掌柜能来的,工业生产不是商业经营,管理的人不但得有经营能力,还得能理解技术,这样门槛就高了。
所以朱厚照在同意了徐经的想法之后,还补了一道手续。
没有广而告之,只是找了王守仁和湛若水这哼哈二将商量:“以后的矿山、工场、农场会越来越多,得有能管理这些产业的人,不但但要会算账,还得懂生产里的门道。”
说完了朱厚照还看了看湛若水,这可是为实学量身打造的岗位哟。
湛若水还真实在:“长期来说要在日月堂里培养此等人才,但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等于没说。
王守仁也跟着扎心:“其实就是朝堂之外的工部,毕大人倒是个人选,可惜他被绊在了西北,而且毕大人也不太可能脱离朝堂。”
朱厚照正想给自己门下的大师兄二师兄个教训,湛若水就开窍了:“臣这里倒是有一个这样的人,可就是他正担着实职呢,一方大员,不可能跑出来帮皇上另立一摊。”
意外了,朱厚照马上追问:“谁?”
湛若水倒不为难:“算是臣的师叔,山东巡抚朱钦,确实可以胜任,可不大好说。”
那当然,干着封疆大吏,让人没名目的投奔,不现实。
万一对方问一句:“陛下,臣位列朝堂,何事不可于朝堂之内施行?”
那天就被聊死了。
不过朱钦确实是能人,他马上就会被刘瑾勒令致仕了,可以放心勾搭。
像这样的能人可以多找些,就找以后的工部尚书呗。
当前的济南知府赵璜就是个好人选,此人在嘉靖朝当了六年工部尚书,应该称职,他很快就会被刘瑾夺职罢官,正闲着。
其实赵璜之前也有一个工部尚书也不错,陶琰,山西人,当过福建左布政使,正德元年因不适南方湿气请调山东当左布政使,现在是河南巡抚,很快会调任刑部右待郎,因为得罪了刘瑾下狱,后来当过漕运总督和工部尚书,特别善于搞工程。
好主意,南北都能照顾到了,也不违背朱厚照择人择地而用的思路。
而且这几人都在山东任过职,都有交集,配合起来应该不错。
朱厚照决定到了山东地面就派人去联络朱钦和赵璜,朱钦应该能顶一顶事,赵璜就更值得投资了,从年龄上来看赵璜正值壮年,可以用许久,吃了刘瑾的排头,自己王霸之气一镇,再给颗糖吃,应该就能收入麾下。
至于陶琰,也可以安排一下,等他触了刘瑾的霉头及时营救,又是一个可用之才。
这么一看刘瑾还挺好用啊,能帮着逆淘汰,将人才往朱厚照需要的地方赶。
一群人都不知道,他们讨论的人,正等在前面准备给朱厚照来个狠的。
京城里的钱宁遇上了救星,因为毕享回来了。
高凤临走前将京中的人脉网络都交给了钱宁,托他代为周济,毕享回京,自然就找到了钱宁头上。
钱宁正为工事发愁,遇上了个工部待郎,哪能放过,便向毕享问计。
毕享也不为难,给钱宁介绍了不少年青的下级官员,这些人还未展露头角,却都入了毕享的眼。
有了一群助力,钱宁登时就轻松了下来。
然后钱宁的小脑袋的活了:“毕大人,我琢磨着皇上需要这样的人手。”
“好,老夫会写上折子给皇上推荐。”毕享很直爽,说起来就要干。
可钱宁拦住了:“不能写奏折,一旦走了司礼监或通政司的路子,这些人就落不到皇上手里。”
毕享理解不能,钱宁倒是能给毕享数清楚:“皇上的产业都不在朝堂上,这一点毕大人能明白不?”
想了想毕享才发现,还真是如此,就连最重要的水泥窖朱厚照都没有官办,而是通过日月银行的体系来兴建。
然后毕享也没招了,发现钱宁脑子比他活,他就像找高凤一般将麻烦推了过去。
“那要怎么办?”
“大人列个清单,小的会传给皇上,看皇上的意思办,不过以小人之见,这些大才估计不是提拔,而是得辍落,最好是正儿八经地找理由让他们在朝中呆不下去。”
毕享怒了,正想破口大骂钱宁小人,毁人前程,可钱宁还说出了另一重理由。
“陛下要用人,不愁待遇,如果是死抱着官阶的食古不化之辈,陛下也不会用,如若不然,那给陛下办事可比当朝官好多了。”
毕享一想,嘿,别看钱宁一副小人德性,他说来的竟然十分合理。
这都什么世道,有能力值得一用的人还得赶出去。
虽然仍想不通,但毕享还是将名单交给了钱宁,谁让他弯过一回腰了呢,孤度有了,就能圆回来。
219、旧债加新仇
【叮,淤塞贤进,昏庸度+10】
哪呢?朱厚照愣是不明白怎么就赚到了昏庸度,这两天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虽然赚得爽,可老是这么冷不丁也吓人。
难道是刘瑾那里又起了幺蛾子?
钱宁的秘信且得有些时日才能追上朱厚照的脚步,这会他只能蒙头瞎猜。
但脚步不能停,离开了沧州,船队走了一夜就到了山东地界,在德州歇了脚。
神机营、碣石营自然要散出去,一边训练一边实战。
还得派出信使去联络朱钦和赵璜,湛若水只等着朱钦到来就得分头行事,带着被“贬”翰林先行一步去准安。
不能再给这些翰林放假了,整日里游手好闲,正事没做多少,诗文倒是攒下了厚厚一沓。
何景明、边贡和王九思都急眼了,这是抢生意啊,要不是有徐祯卿这个丑怪居中做和事佬,两边就别苗头了。
而且康海也被带坏了,整天跟天玄卫那几个混一块,也不知道密谋些什么,总之问就是不说,果然就是活死人,见不得光。
正德陛下可以一路玩着下江南,湛若水可等不起,淮安盐场那里早一天动手就早一天受益。
气宗也得了便宜,从朱厚照这里拿到了露天煤铁矿的矿床地点,都不用开坛做法,只掐指一算,幕友们就乖乖地把近亿吨储藏量的高品位赤铁矿给泄了。
虽说忽悠了徐经去吃土,但起手的工夫也不能省,这是气宗上下的大事,杨慎这个气宗大师兄说要全力以赴。
为此杨慎还跟日月堂大师兄王守仁勾兑好了,想要炮吗?碣石营出人,气宗出技术,联营。
王守仁都不带犹豫,当场就拍板了,新的矿场加冶炼社碣石营得拿大头,不是股份,而是出产的钢材配额。
谁让碣石营手里握住大量技工呢,水泥窖教了王守仁一个乖,师尊出品,必属精品,先霸住了再说。
可他们都没走,已经进了鲁府承包的运河标段,船队里可还有着一百多条从鲁王府抢来的船呢,上上下下都盼着鲁王府给个面子早点闹事,趁着兵强马壮打脸才好玩。
不然队伍一散,这等盛事就没了份。
在长芦盐场闹了一回,船队里的人全都膨胀了,凑热闹不怕事大。
可一夜一天过去,啥事也没发生。
这些热血上头的坐不住了,凑到了一起开小会。
杨慎对王守仁进行了问责:“伯安师兄,到底打听清楚了没有,鲁王府那个管事回来了没有?”
王守仁小郁闷:“看清楚了,就在码头上,那天打架的小队还故意到他面前晃悠,仓场也有人来看过船,他们的船不可能不认识,可他们就不动手,我有什么办法?”
“难道他们知道了师尊在这,所以缩了?”
“那不能,师尊那天就说自己姓杨,管事就认成了是你,所以你还不能浮头,不然事情就穿帮了。”
王廷相这会脑生肌肉:“会不会标段不在鲁王府的辖地,他们在招人手?”
牟斌马上否认:“探子一直辍着鲁王府那票人,他们就没有派人去搬救兵。”
杨慎急了:“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就这样等着吧?码头改造都耽误一天了。”
湛若水本来是不想参加这种无聊小会,不过听说有架打,身高快一米八南人北相的湛小夫子也来了兴味,湛若水就是个闷骚,看着一本正经,实际上也有当流氓的潜质。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跟着皇上去尝美食呢,先说好,最多只能再等一天,去济南的信使一回来我就得起程。”
“要不我们想个招打上门,引蛇出洞?在德州开矿,收服了鲁王府的势力也是一大臂助。”
徐经最近与气宗臭味相投,也积极贡献歪点子,还能顺便为开矿挖扒拉人手。
这个办法不算好,但几人都有些心动,被动等不到,那就只有主动出击了。
“就是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要不要先向陛下请旨?”
“不可!”
“不要劳烦师尊了。”
杨慎和王守仁取得了一致,联手将徐经的迟疑给毙了。
王守仁还给出了理由:“师尊一开始就用了杨慎的身份麻痹鲁王府,就是打着算盘,此事不到师尊那里还有余地,直接顶到师尊那里,万一出了岔子就不好回旋。”
杨慎的算盘不能说,他想着反正朱厚照用他的名义来忽悠人,那他出格点朱厚照也不能怪罪。
锅背了,就把戏搞大,一起乐和。
几个就背着朱厚照定了策。
朱厚照去了哪?他正带着四美搞并购呢。
也是他说漏了嘴,在船上给四美普及了德州无骨扒鸡和金丝枣,结果上岸找了间最大的酒楼一问,没有!
闹笑话了,敲敲脑袋才发现。
德州无骨扒鸡是乾隆年间才成为贡品菜式,现在是大明啊喂,不能拿着后朝的尚方宝剑斩前朝的官呀!
没点逼数,金丝枣也好,无骨扒鸡也罢,都需要大量的饸糖和五香粉,都把糖和五香粉当仙丹卖,就那价格能用来做扒鸡吗?谁吃得起?
快点发展吧,等这两样东西烂大街了,就有拎着提篮街头巷尾卖的扒鸡和金丝枣了!
错了坚决不能认,不然哪里还是昏君。
朱厚照霸占了酒楼的厨房,给女票把无骨扒鸡和金丝枣做了出来,没有?朕自带配料和厨师BUFF,自己做,幕友们帮忙转播小红书。
为了取悦四美,朱厚照也是拼了,可惜并没有昏庸度,估计炉火烧鸡达不到烽火戏诸侯的等级。
那就升华一下,把这家酒楼买下,反正朱厚照有的是钱,菜式都弄出来了,搞个连锁酒楼也未偿不可。
真就戏着了诸侯,也给酒楼的掌柜找到了借口。
看到朱厚照搞出新菜式掌柜就眼馋了,正盘算着怎么把这门手艺偷过来,现在不用偷了,改明抢。
酒楼就是鲁王府的产业,啥时候鲁王府看上的东西要付钱的?
况且对方说要买下酒楼,这不是现成的抓手么?套他们一个谋夺王府产业的帽子,还不是随便炮制。
手下想破脑袋没找到的门路,朱厚照给他们凑齐了,旧债未结,新仇又生,不就是主动出击么,正德陛下先来。
220、王爷果奔州衙
酒楼掌柜耍横,他也就咳嗽了两声,都没有摔杯,一群酒楼的伙计领着十几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人把朱厚照一行给围实了。
连肌肉都晒了出来,深春了,暖和,打手们可以穿点显示身材的衣裳,鼓动那如虬的肌肉,德州扒鸡没有,红油焖鸡多。
夏雨荷和赵满儿哎呀一声急忙捂眼睛。
掌柜得意洋洋地指着朱厚照:“去报官,这群人闯进了酒楼厨房,将咱们的绝技偷学了去,还妄图要胁咱们的生意,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啊,拉着他们去见官。”
都不需朱厚照出马,吴落雁拍起了手掌,传说中的打脸戏,神往已久,以前她都没机会亲历,只是听着朱厚照讲故事,这次总算摊上了。
“好啊好啊,不过掌柜你说错了,是柿子的柿,薯蓣的薯。”
这都说的什么呀,看热闹还不够,还要拱火。
朱厚照也跟着一起皮,打了个响指:“带路吧,其实在这里打也行,就是打坏了心疼,马上就是我的产业了。”
出来也半个月了,都没碰上官府,正好试试水。
钱安等护卫已经掏出了弹弓,却没动手,很淡定地簇拥着朱厚照和几位娘娘。
钱安在神机营里带徒弟,身手练出来的跟着钱宁组成了御前护卫队,以他们的身手,别说就这么二十三个人,再翻十倍也应付得来。
掌柜见这伙人一点都不害怕的架势也有点虚,不过想到王府刚刚打点过的德州知州,掌柜又安了,官字两口能撑天,还怕他们?
一行人迤逦而行,不像去见官,反倒像游街,就是外头一圈里面一围很分明,都很有把握。
朱厚照这边牟斌的暗探已经回去报信了,王守仁一伙收到消息那叫一个激动:“抄家伙,走,保护师尊,将州衙给围了。”
不提神机营捞着了实战演练上下涌动,鲁王府这边也知道了状况,神机营的动静不小,他们一直盯着。
酒楼的掌柜再作也派了个人回来给管事报讯,所以管事对动向门清。
可管事却很为难。
别以为他不想找漕运衙门的人算账,在通州是人生地不熟没人撑腰,而且当时漕运总督在场拉了偏架,至使鲁王府吃了个暗亏。
回到德州后管事早就摩拳擦掌打算给对方点厉害尝尝。
可管事还没动就被摁住了,他摊上了个贤明的少主,鲁王府坐镇德州的是鲁王的小儿子归善王朱当沍。
朱当沍喜欢舞刀弄枪,却有着一颗热血报国的心。
可他生错了人家,蕃王郡王就不能热血,可以贪婪狗血混吃等死,热血死得快,等不到老。
所以朱当沍从小就不受鲁王待见,照道理最后还是走上老路,蒙冤悲愤撞墙而死。
可朱厚照把历史给改了,允许王府重置一营卫队,朱当沍捡着了,亲自上陈领兵,操持了起来。
鲁王看着眼晕啊,这可是取死之道。
正好漕运又开放了招标,鲁王府标下了德州到聊城之间的河段,不敢标自己辖地内的,怕惹忌讳,就在辖地边上弄吧。
有了运河经营,就得派人手看管,漕运没武力可守不住。
朱厚照明旨天下,经过官方认证的产业也算是封地的范围,宗室可以涉足。
眼不见心不烦,鲁王就把朱当沍和一营护卫打发了出来,这是向朱厚照显示:哪怕有了护卫,咱也没有异心,拿来当保镖做生意。
走之前鲁王还一再跟朱当沍叮嘱不可生事,得对朝廷忠心耿耿。
不用吩咐朱当沍也是这么想的,他以身上的朱氏血脉为荣。
而且他心性单纯,热血青年一枚,认为自己一条命是老朱家的,得守住朱家的江山。
所以朱当沍了解到管事吃瘪的过程之后,不但没有替管事出头,反而赏了管事几鞭子。
“咱们就管一小段运河都发愁,皇帝为漕运该操什么样的心,可他还将运河的收息分给了大家,哪怕咱们帮不上忙,可也不能添堵。”
管事动弹不得,这也是王守仁和杨慎百思不得其解之处,鲁王府怎么就转了性?
今日也一样,收到了消息,朱当沍第一反应是鲁王府又在欺行霸市了,鞭子都亮了,管事也只得认。
没打,朱当沍打算拿鞭子抽自个儿,他要去州衙救人。
朱厚照一行进了州衙,还没来得及申辩,那知州便一拍惊堂木:“大胆,尔等何方人士,为何在德州贪图良贾的营生,是何居心?还不从实招来。”
刚才知州跟酒楼掌柜肆无忌惮地对眼色朱厚照也经看到了,这会已经给知州下了定论。
这人不是个好鸟,山东巡抚朱钦要禁酒,他却跟酒楼勾搭在一起,很明显跟顶头上司作对叫板。
德州属于济南府管辖,真正的现管是知府赵璜,这么明目张胆,看来朱钦和赵璜都被撤了职。
没说的,削他,这样能取得朱钦和赵璜的好感,平白多了一层好处。
德州知州送菜上门了,朱厚照正想下筷子,却猛然听到外头一声猛喝:“慢着,老父母容禀,此事与外地客商无关,是鲁王府御下不严,做下了恶事。”
然后一行两人就闯入了公堂。
几个女声“呀”地叫唤起来,急忙捂眼晴。
因为来人赤身果体地奔入,那一身的腱子肉亮瞎了眼。
来人还自缚双手,将一条荆鞭横搁绑在背上,正宗的负荆请罪。
看到了堂上有女眷,朱当沍还有些窘迫,缚着手不便行礼,他干脆一个躬身:“这位小兄台见谅,在下不知有女眷在场,唐突了。”
德州知州郁闷了,他当然认出了归善王,可这么干他就难受了,好心帮鲁王府,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不行,不能把脸扔地上踩,知州在脸上挤出笑容:“王爷,莫上了当,分明是这些刁民作恶,可不是王府胡作非为,下官清楚着呢!”
知州还冲朱当沍眨了眨眼。
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朱当沍不领情,冷哼一声:“老父母无须替王府遮掩,来龙去脉本王已经了解清楚了,就是王府恶奴设计害人。”
朱厚照诧异了,老朱家还有这样的王爷?
221、宗室千里良驹
弄清楚了来人是谁,朱厚照确认了,还真有。
就是少,稀有品种,归善王朱当沍,鲁王朱阳铸的小儿子,刘六刘七起义攻到兖州还上阵退敌,被朱厚照赞扬嘉勉。
朱当沍因为勇武直率着了忌,又喜欢外出打猎,违反了宗室的禁足令,加上性格直得罪了王府的承奉和长史,被污蔑意图叛乱。
鲁王因为害怕受到牵连,也跟着诬告自己的儿子谋反。
朱当沍也脱了罪,诬告他的吏部主事梁谷找人做假证事发了,连累着太监毕真被流放。
梁谷有人保没事,太监们向朱厚照进谄言,将朱当沍与安化王等同而论,朱当沍以好狠斗勇和私藏兵械贬为庶人,押往凤阳高墙囚禁。
朱当沍受不了这个委屈,撞墙以死鸣冤。
这是个有武力值且忠直的郡王啊,看他刚才的行径真称得上是光明磊落。
看来要保一保,可以过后废掉朱当沍的爵位挣点昏庸度,让他去跟赵鐩来一出真造反再赚一道。
朱厚照很快就想清楚应该怎么调理这个叔祖。
可他一愣神的功夫,又被鲁王府的管事认了来,脱口惊呼:“杨公子,怎么是您?!”
也不等朱厚照反应过来了,管事立马跟知州打眼色:“误会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杨公子是陛下的高足,小人曾邀请杨公子到鲁王府的辖下耍子,一定是杨公子以为小人会知照王府上下,所以跟酒楼的掌柜开玩笑,都怪小人,给忙忘了。”
说着管事还一脚踢在酒楼掌柜的屁股上:“说,杨公子是不是跟你开玩笑?”
能说不是吗?掌柜平白挨了一脚,却只能顺势趴在地上:“禀老父母,小的想起来了,确实是杨公子跟小的开玩笑,小的糊乱告官,该当治罪。”
知州松了一口气,这下就圆过去了,当堂判了掌柜,事后放了便可了事。
他轻拍惊堂木:“事实已经清楚到了,就是个误会,退堂。”
可朱当沍却没算,他又鞠了一躬:“杨公子,即便管事认得您,但王府本身确实有御下之过,不能糊混了过去。”
朱厚照干咳了两声,差一点演砸了,忙扶起朱当沍:“无妨,什么都没损着,而且本公子确实是想买下酒楼来经营。”
唯一可惜的是给德州知州脱了身,徇私枉法没抓住现行,想拿下他还得另想辄。
可这时尾声来了,外头又传来一阵嘈杂声:“保护陛下。”
然后王守仁联合着杨慎带上了一个小队的神机营士卒闯了进来,弓弩都上了弦,一个眼神就将衙门的衙役吓得抱头乱蹿。
知州见了这个架势哪里还敢耍威风,嗖一声钻到了案下。
得,这人不能留过夜。
杨慎见了朱厚照还要加戏,倏地蹿到朱厚照身前,嘴里还配上台词:“师尊无痒否?有没有受冲撞。”
朱当沍有些看不起拍马屁的,撇了撇嘴:“本王都自缚请罪来了,能有什么事。”
然后他也反应过来了,又向朱厚照鞠躬:“陛下,是小王御下不严,请陛下治罪。”
管事最蒙,想指着朱厚照,不敢了,又指着杨慎发问:“你是谁?”
杨慎又露白牙了:“我杨慎啊。”
“啊!”管事都不敢看向朱厚照,斜着眼:“那……”
“我师尊啊,当今圣上啊。”
讨厌,好好的打脸局被搅和了,演不成了,摊牌!
朱厚照一把扒开杨慎,本师尊还没演够呢,抢什么戏。
“你们都看到了,德州知州徇私枉法,冲撞圣驾,该当何罪。”
要说律法还是王守仁在行些:“依律罢官削职,流放三千里。”
德州知州马上瘫了,忒么戏文里的情节怎么会在现实中上演,一定是幻觉,睡一觉就什么都消失了,他晕了过去。
既然摊牌了就得霸王硬上弓,朱厚照随手一指,就指到了跟来看热闹的张邦奇:“你来当这个德州知州。”
翰林检讨当七品的知州算是贬了,反正这家伙以后也要当知县,择日不如撞日。
而且张邦奇还跟赵璜有交情,幕友们刚刚认证。
赵璜被免了职,在德州搞一摊必须有个人在上头遮风挡雨,这群人中也就张邦奇最不惹眼,临时顶顶当还行。
后头的顾鼎臣缩得快,不然他这个状元就惨到了家。
也逃不掉,朱钦来时就将顾鼎臣打发与他领走,正好朱钦也要南下去执行海防大业,顾鼎臣不是善于修城抗倭么,正合适。
顾鼎臣还不知道自己的际遇,此刻正同情地安慰惊魂未定的张邦奇。
不就是看个打脸嘛,怎么就一巴掌拍过来了,脸倒是不肿,就是魂儿被拍飞了。
朱厚照拉着没回魂的朱当沍出了州衙,撇下了闲杂人等。
“叔祖。”
“不敢。”
“怎么就不敢了,论辈份叔祖是太祖的五世孙,朕是太祖的七世孙,这声叔祖理所当然。”
“那小王就愧领了。”
朱当沍觉得全身的血都快要燃起来了。
有冷水灭火:“叔祖,如果朕有鲁王府谋私侵掠的证据,叔祖该怎么办?”
朱当沍很为难,但他照实说了:“父亲贪婪无度,小王劝过,但没效果,如果陛下真有了确凿的证据,那小王……”
朱当沍闭上了眼,也说不出话来,滚滚热泪从眼角垂下。
这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朱厚照确认了。
“所以朕要将叔祖的封地从鲁王府分出来,就放在这德州吧,你我二人在此相遇,便是缘份,如此叔祖以后就与鲁王府无关了。”
朱当沍又是一揖,却泣不成声,他已经知道了鲁王朱阳铸的结局。
【叮,骨肉相煎,昏庸度+10,获得昏君的再造技能包:血脉源流具神通。昏君怎么能平平无奇呢?燥起来!】
朱厚照蒙了,这个技能包太意外。
但他还来不及检验,得给朱当沍放点水:“朕不会不教而诛,叔祖可以再劝,能不能把握住看天意。”
如果劝不来就认命吧,谁也拦不住奔死的人,至少成全了朱当沍的亲隐之情,算是仁至义尽。
朱当沍又行了个礼,真是纯人,做不得假,不会为了荣华富贵抛下自己的父亲,父子俩反差很大。
说明值得信任:“朕打算在德州兴办一些产业,托付与叔祖照看。”
222、赳赳一武夫
“对,就这样,不要停,用力。”
一个肌肉男和一个白斩鸡果露着上身能干啥?练石锁呗。
朱厚照的小腰都快被石锁给压断了,一旁看热闹的四美和弟子们也都流汗了,吓的。
可朱当沍就是不喊停,不练足五十下一组不放过。
朱厚照也要面子的人,咬着牙硬挺了下来,终于举完,那个最小号的石锁被他“砰”一声丢在青石地板上,砸起了火星四溅。
【叮,戕害龙体,昏庸度+10】
朱当沍却哈哈大笑:“看,俺都说了,咱老朱家血脉里就有神通,这下陛下信了吧。”
朱厚照一边喘气,一边抓起石案上的扒鸡大口地啃,饿坏了,连衣服都顾不上披,还是赵满儿抢到了,人小,可以钻来钻去帮着系扣子。
搞定了朱当沍之后,朱厚照想起了新的技能包,又看到朱当沍一副健身教练样,随口问了一句“叔祖有什么健体的好办法”,然后朱厚照的苦难开始了。
连着三天,每天天不亮就被朱当沍拉起来,纯人不知道计较,心里就想着一件事,哪管什么软红温玉,不如石锁来得硬爽。
朱厚照叫苦不迭,但锅是他自己招来的,就只能倒头扣。
然后他就练上了,很累,但成果肉眼可见。
朱当沍说的没错,老朱家的基因就得开发,虽然是最小号的十斤石锁,但平时朱厚照别说举五十下,能搞定五次都得烧高香,可短短三天,他就称得上运锁如飞。
也不是臭皮匠在放马后炮,朱厚照倒查了祖宗十八代。
从基因的角度来说老朱家的后代就不应该是弱鸡,原来是训练不得法,得极限施压。
从朱元璋算起,他小时后家里是佃农,遇上饥荒全家都饿死了,便入寺庙做了和尚,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了塞牙,寺庙又被封了,朱元璋就只能当起了乞丐,直到三年后进了红巾军。
朱元璋的童年、少年生活条件肯定不好,但朱元璋的武力值一点都不低。
后来的朱棣也很能打,朱棣的孙子朱瞻基也文武双全。
老朱家每一代的皇帝其实基因都不差,父系带来的底子好,再加上母系血脉的改造,没道理出来一批弱鸡,原来是没操练。
基因里带来的,除非先天不足,不然老朱家的子孙都是允文允武,原来还以为根基不好,但看朱厚照上马能砍人,下马能为文,又与这个情况不符,看来应该是成长期给生生憋废了。
朱当沍也持这样的论调:“俺查过实录,太祖十九岁前饭都吃不饱,骨瘦嶙峋,可后来太祖却能操一石的石锁运转如飞,所以俺觉得咱老朱家应该天生就有好身子骨,就得练。”
原来系统的技能包就是现炒现卖啊,没成本。
不过得感谢,要不是这样朱厚照还不知道如何解决身体的问题呢。
怪不得老朱家的皇帝总有些精力过剩,像宣宗一样到处惹麻烦,原来是遗传。
朱厚照心里哈哈大笑,这不正是昏君的标配嘛。
吴杰在一旁看着也咋舌,一开始他是反对的,看着像玩命,没这么锻炼的。
可朱厚照说试试,不行就停,一试就停不下来,也榨出了惊人的潜力。
每天练完吴杰都要费一番功夫详细地诊断朱厚照的经脉血气,到了今天他终于服了。
“皇上,此法可能与血脉有关,不适合于常人,但确实在改造皇上的肌体,脉像勃发蒸蒸日上,状如洪钟。”
朱厚照松了一口气,吴杰又有担忧:“往后还是要注意保养,以微臣看来,潜能会有一个度,不能超过了,宣宗、英宗、宪宗、孝宗都是盛年而崩,或许与此有关。”
要照着往常,给吴杰一千个胆他也不敢这么说,也是摸情楚了朱厚照的脾性,适应了这种唯实唯真的相处方式,吴杰才这么平铺直叙。
朱当沍听了有些不高兴,朱厚照却认可了:“朕当然知道人力有时而穷,咱们练归练,还是得讲究方法。”
当然朱当沍的毛也得捋,朱厚照展颜露齿:“还要多谢叔祖点拨,让朕明白了朱家的血脉之能。”
肯定值得庆贺,从此朱厚照就不用当弱鸡了。
现在他也才实岁十五,正处在第二青春期发育阶段的尾巴上,把营养补上,把握好了还可以再长一段。
猥琐发育,扯高气昂的不要,哪天练好了再跳出来吓别人一大跳,没准还能多赚点昏庸度。
再也不是砍个鞑靼大头兵也要炫耀一波的菜鸟,他要当一只雄鹰。
气宗发育得很快,要飞起来了。
有了朱当沍这个地头蛇帮忙,不仅解决了保护伞和人手的问题,还一次过将产权给搞明白了。
朱厚照直接将整个矿场赐给了朱当沍做封地,跟天津那边一样,把税赋也划转了过来。
没让朱当沍吃亏,将甜菜种植的手艺留下了,德州会办一个制糖作坊,专门出产糖饴和守义五香粉。
朱当沍的封号也改了,变成了守义王,朱厚照御笔亲批。
诸般考验做不得假,朱当沍都通过了,朱厚照也放心将一些不那么核心的产业技术开放。
在这个基础上,还会将德州扒鸡和金丝蜜饯的经营推广开来,连锁酒楼搞起。
如此不但将钱挣了,还让天玄卫名下的情报网络多了个落脚点。
还有一重好处,立一个标杆,宗室里面有上进心的人看好了,跟着正德陛下混有肉吃。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同样,宗族大了也良莠不齐。
并不一定全是坏蛋,有些人底子还是不错的,如果给他们一个环境,没准也能长齐直了。
朱元璋照顾宗室的想法无可厚非,封建社会,就靠着宗族势力立足。
但路子没对,不是单纯地给钱粮养着,应该给相应的出路以及正确地引导,让宗室之人有事做,也同样可以避免威胁。
不过这么一来比较考验皇帝的治政本事,大部分的皇帝就想着减少麻烦,将宗室当猪一样圈养起来。
还是没谱啊,武夫思维,只想着削弱蕃郡去除威胁,不管是昏君还是明君,这种做法都两头不靠,属于自废武功。
223、封建须自足
如果吃透封建二字,将宗族转为助力就不一样了。
大部分人都只看到分封建国不利于中央集权统治,却忽略了实行郡县制之后仍是封建制度,只不过分封的对象变了。
以士大夫为代表的地主阶级替代朝廷对基层进行统治,这便是王权不下乡的由来。
这与社会的生产力水平息息相关,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九年制义务教育就说得很清楚了。
再强的皇帝,也没有办法完全掌控广阔的疆域,交通水平限制了皇权的触手,山高皇帝远说得很形象。
这样的治理框架仍然是封建制,只不过变成了动态封建,官员是不断轮换的。
可这个轮换并不彻底,底层的士绅还是坐地户,官员对于地方两眼一抹黑,就只能与士绅互相依存,不这样连税赋都收不上来。
于是底层官员与士绅勾结在了一起,对老百姓的盘剥一点也不少。
朱厚照就在德州知州身上见识到了“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
与此同时宗室勋贵的封建依然存在,朱元璋要厚待宗室,禄米就只能从税赋来。
明朝的税制也因此定了型,尽量在地方清账,只上解盈余的部分。
然后矛盾出来了,养着宗室勋贵大量挤占了士绅阶层的利益,这部分转移支付的禄米是士绅阶层收上来的,从他们手上拿钱,他们就认为拿了他们的钱。
翻身农奴把歌唱,士绅占据的优势地位,也一样作威作福。
如此就给了两边阵营一个互相没讦的借口。
士绅阶层指责宗室勋贵侵占土地扰乱税赋,宗室勋贵喷士绅治政混乱民生涂炭。
一个认为短了,一个认为不够,都想补回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百姓头上套了两重枷锁,太极拳打起来,老百姓成了磨心里的材料,总被磨得粉身碎骨,膏脂全被榨干了。
再回到封建制产生的前提,皇帝因为无法掌控疆域,就将土地分封出去让诸候代为管理。
诸候毕竟是一个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里面有一个隐含着的条件,诸候必须自给自足,并将税赋给中央交上来。
所有的操作,不管怎么变,最终都不离统治以及税赋。
前者是皇权,后者是皇权的基础保证。
这两点还基于生产,不仅基于武力。
在这一点上明朝犯个了错误,只看到宗室的威胁,剥掉了宗室的兵权,却忽略了封建领主引领生产的作用。
后来制定的诸多政策不但不解决这个问题,反而进一步抑制了宗室勋贵的生产力。
什么也别干,混吃等死就行。
皇帝中了士绅阶层的毒,宗室勋贵的影响力被夸大了,“小心亲戚们抢皇位,交给士大夫吧,士大夫忠心耿耿,一群读书人,挥不动刀枪,能有什么害处呢?”
屁!哪一条能保证士大夫终心耿耿?就凭四书五经上写的东西?那就是个道德规范,什么时候道德规范能成为保证?
而且不遵守规范没有惩罚,刑不上士大夫!
靠着士绅阶层的自觉等于完全不设防。
封建社会赖以生存的宗族关系被遮掩了,生产力不发达的社会,不就指望着宗族强盛人多力量大好办事吗?
都不要说封建社会,就是现代社会家族企业仍然多于公众企业,起手的时候就得依靠宗族的力量。
其实说宗室勋贵侵占土地,锅得由士绅阶层来背,不忽悠皇帝将自己的亲族当猪养,他们会拼了命地打土地的主意吗?
除了占地能让他们过好点,宗室和勋贵还能干什么?
当官不行,营商也诸般受限,当武夫?朱当沍就是个典型,生生玩死,他天真的以为不干坏事就行了,殊不知身为宗室强大就是原罪。。
明朝的宗室勋贵就是个弱势群体,别笑,一点都不夸张。
那些横行无忌鱼肉一方的都是不守规矩的,守规矩的老实人连饭都吃不上,不知道有多少奉国将军沦为苦役。
这是一条专门针对老实人的毒策。
所以士绅没资格抱怨宗室勋贵侵占、偷税、谋反,都是被他们逼出来的,将老实人逼成坏蛋,不然过不下去。
社会还不够发达,又失去宗族的依靠,凭道德来维系,这便是封建王朝不断轮替的原因。
朱厚照明悟了,试若后周的柴家不是孤儿寡母,有一堆能打的有实力的宗室,轮得到老赵家?
一个元朝,一个清朝,士绅阶层更是勾结起了外族奴役中原,只要他们过得好就行,哪管老百姓,“宁与友邦不与家奴”就是这么来的。
削弱宗室勋贵造反的能力可以,但不能削弱封建主引领生产的能力,不然皇帝就成了孤家寡人,你家没帮手,还不是想骗就骗想蒙就蒙。
士绅阶层就是这么一步步地剽窃了皇权的利益,将皇权逐步架空,大明就是这么亡的。
所以在剪除的宗室勋贵的爪牙之后,不能将他们当猪养,得给他们发锄头镰刀,让他们学会搞生产。
生产资料给你配齐了,把生产搞好就能过上好日子。
这样底层的税赋就有了,老百姓不被盘剥得过不下去,他们也很乖,还会歌功颂德。
这里面的关键是选择皇权的代表,并且有相应的措施来对他们进行制约。
只要弄好了这个架构,再怎么当昏君都不怕。
昏君的标准是单向的,是由某一撮人定义的,并不是一个普适的标准。
对于士绅阶层来说是昏君,对于百姓来说是圣君也不定。
朱厚照找到了系统的漏洞,因为系统定义的标准是按传统士大夫阶层的理论为依据。
不过他这么干是一定会遇到反噬的,好不容易忽悠了好几代皇帝才达成的局面,士大夫阶层一定不会轻易放手。
按历史的轨迹他也耳朵软被忽悠了,现在嘛,没那么容易,跟那些士大夫的主张反着来就对了,昏君嘛。
【叮,倒行逆施,昏庸度+10】
德州这里的事不可能传的那么快,从京城发来的奏疏解释了昏庸度的由来,长芦盐场的事终于爆发了。
224、怨魂拦去路
倒也不是那几百条人命造成的影响,在士大夫的眼里几百条人命算个啥?
引发他们反弹的是沈家和吴家的封地。
所有的奏疏众口一辞,不能开倒车扒口子再给勋戚封地。
这回他们不说祖制了,满篇全是勋戚占地的危害。
可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及沈吴两家拿山地却负担了两县耕地的税赋,满朝文武竟然集体视盲了。
朱厚照知道为什么,结合刚刚在朱当沍身上的收获,他明白问题的根本是动了士大夫碗里的东西。
他们能容忍谭景清祸害一方,却不能容忍沈吴两家脱离制约。
如果以后宗室勋威都这么干,整个士大夫阶层就没有了拿捏对方的把柄。
说一千道一万,能把控权柄还是靠忽悠皇帝,士大夫阶层并不能在法理上形成对宗室勋贵的压制。
一旦皇帝不听他们招呼,他们压根就不能对宗室勋贵怎么样。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才是封建统治的根基。
朱厚照把土地赐封给沈吴两家,当地的官府不反对,朝臣连个“不”都没资格说。
而且他们也失去了盘剥百姓民不潦生这个借口,当地的百姓一定会像皇产招标时那样奔走欢呼,所以有些人急眼了。
朱厚照乐得开心,就是要让这些个士大夫们跳脚,如此才能收回一点长期吃瘪的利息。
但钱宁的秘信又让朱厚照郁闷了,原来阻塞贤进是这么回事儿。
但钱宁的考虑是对的,不能将贤才丢进朝堂这个大染缸。
不仅毕享推荐的人要摘出来,连毕享都要摘出来,正等着用呢,让毕享在朝堂上扯皮浪费生命,不如出来做事。
朱厚照发了道旨意回去,着工部右待郎毕享进右都御使,巡视长芦海塘。
后面还跟着一串名单,那些毕享推荐的人才全部贬蹿地方。
钱宁说这些人在豹房工程中帮了大忙,说明这些人是搞营建的能手,长芦盐场数百公里的海岸线等待开发。
这里后来占了全国盐产量的小四成,每一粒盐在沈沉鱼眼中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朝臣们不是反对吗?那更要下力气干。
一串贬斥的名单不但能让朝臣们吐血,还能充实自己的实干队伍,等他们从日月银行领上了安家费和津贴,一定都会说好。
就让朝堂之上继续吵吧,金角银边草肚皮,把实地占了才是正经。
但朱厚照又得上路了,张永回到登州,送来了信,他会领着登州水师在蓬莱海面等着。
下一站到了临清,这是个分岔路口,船队将分成两拨,一波打着朱厚照的名义继续往淮安,这是虚招。
朱厚照则带着一群人走黄河去往蓬莱,在那里上船出海去登州。
海船太关键了,好不容易出来了,不到登州去看看朱厚照不放心。
那可涉及海贸这个国策,接下来好多年都等着这撮米下锅。
难为无米之炊,手上的计划需要大量的银钱,而海贸涉及到的钱财最多,只有打开这条最大的来源,才能给大明供上血,并以此将权柄握牢。
况且打通天津到登州再到江南的海上交通线,朱厚照就能无声无息地将自已的力量运动到江南,到时他在江南怎么搞都不带怕。
而且朱厚照也没了在德州流连的兴味,去往济南找人的信使空手而归,朱钦和赵璜全都不知去向。
遗憾是有,但日子还得往下过。
拨锚起帆,别过了依依不舍的守义王,朱厚照又在大运河上飘荡起来。
杨慎拉看罗钦顺、王廷相和刘望之开矿去了,没人炫技,船行很平稳。
剩了个王尚綗给“张敷衍”搞规划,老头有抱怨,但熟手了也情绪稳定。
王鏊仍在自闭中,天津的遗憾没过去,德州的奏疏潮又打了上来,再加上守义王的实证,王阁老想不通。
四美也没有作妖,只是小手不断地往朱厚照身上掏摸,夜凉了、风大了、出汗了之类的理由不要太多。
朱厚照知道,自己刚练出来的肌肉块让四美有些小雀跃,再怎么风流倜傥也没有八块腹肌实在,安全感,大家都好嘛,懂的都懂。
好光景没持续多久,拐上了通往洛阳的分汊运河后,状况来了。
扑通一声,紧接着河岸上就传来刺破宁静夜色的呼喊:“有人跳河啦,朝廷钦犯跳河啦!”
什么鬼?逃跑还是死谏?
不等朱厚照下令,王守仁就喝出了“救人”,熟水性的碣石营兵卒就咚咚咚地下饺子。
不管是逃犯还是死谏,都捞上来再说。
不用说,被捞起来的落汤鸡刚一上到漕船就叫嚷起来。
“臣济南府推官张元魁有冤情奏禀……呕……恶阉刘瑾支使其爪牙谋害王岳、范享、徐智于此,却推诿……呕……于山东巡抚朱大人,以禁酒致死罢免济南知府赵大人,实为冤案,那里甲不愿被冤坐而自杀,臣这里有里甲的自白书和其家属具结的陈状。”
张元魁嚷得急,连呛进去的水都来不及吐,一边喊着一边从嘴角、鼻腔喷出来,还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顶在脑门上。
他是从徐智脱困得到启示,当时徐智就这么跳河惊扰了朱钦的船队逃出生天。
为此张元魁使出了浑身解数,装病,说等人,总之就是赖在临清不走。
过了临清就是去往洛阳,想告御状就没门了。
押解他的差役差一点怀疑张元魁想跑。
还是给他碰上赵璜,张元魁硬生生将自己摔伤了,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的,让赵璜以为他被差役虐待,从赵璜那骗来了点钱,又打点了差役,才拖到了今日。
朱厚照示意王守仁接过了油纸包,饶有兴味地询问:“只替你的上司叫屈,你自己呢?”
张元魁顶着鬼样脸又叩了一个:“微臣作为府推官,亲自勘验了案件,明知案情,却拿了钱买通家属请其不要上告,于公有以官身欺压枉法之嫌,于私有结上官干进之意,不敢鸣冤。”
朱厚照交待吴杰:“给他换套衣服上点药,别病死了。”
张元魁刚直起身又伏下去了:“禀陛下,伤是自己摔出来的,不怨差役,久等陛下不至,前日遇上了赵大人,微臣就想出了自伤之法蒙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