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虚惊了一场
想到这些都起鸡皮疙瘩,朱厚照双手交叉胸前,做了个防御的架势:“伯安,你不会是好南风吧,先说好,真要是的话为师也能接受,但同门之间不许。”
王守仁哭笑不得,急忙解释:“是内子心理有问题。”
噢,朱厚照松了一口气,转头眼又亮了:“难道你妻子好吕风?”
还有没有为人师表?
【叮,道德败坏,昏庸度+10】
咦,很久没试过这么好赚了,朱厚照看着王守仁眼冒金光。
还好,王守仁的心态很正:“学生估计不是,只是内子很抗拒亲近。”
“噢,那你还真得好好研究心理学,那上面还是有办法的。”
听着像安慰,实际上还是扎心。
王守仁却很受这一套:“学生也认为如此,内子很可能是小时候受了惊吓,需要疏导和开解,此次南回,学生也打算试试。”
朱厚照又躺平了:“所以心理学还得多研究,现如今世道人心多惘,却只有道释之义聊以排遣,又多为消极之法,儒道更甚,就不让人有杂念,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没杂念,个个人都是圣人的至道之世,千年以内都谈不上。”
果然是道德败坏,系统都认定的,错不了。
没了八卦做为谈资,朱厚照很快就困了,今天的行程也紧,他又不是铁打的。
王守仁恨不得师尊快点睡着好赶进度,当然是憋着不出声。
只是朱厚照在迷蒙中感觉有双小手在帮自己掖毯子,睡得沉,也没在意。
等他眯了一觉醒来,天还没亮,只见微光。
可朱厚照却觉得胸口处有一只小猫咪压在那,定睛一下,顿时七窍皆震。
有只精灵扒在他胸前,睡得甜甜的,一吐一翕之间吹出一股如兰的气息,那精致的面眸和晶莹的肌肤让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感。
朱厚照也是凡夫俗子,当然抵挡不住,他猛一仰头就亲了上去。
太滑嫩了,刚出炉的豆花都比不上,还特别地香。
【叮,混乱伦常,昏庸度+10】
那只精灵受了骚扰,于甜梦中皱起了眉头,也许梦中有一个恶魔来侵袭了吧。
朱厚照忍不住又上了手,缓缓地轻轻地帮她将眉头的皱褶抚平,这才吁了一口气,强迫症好了,精灵就该是完美无瑕。
可这只精灵这时猛地张开了眼。
这还不打紧,也许是梦中的惊惧带了出来,她张开樱桃小嘴就呼喊了起来,朱厚照连蒙上她的嘴都来不及。
这一声叫喊有如啼鸣的黄莺,撕破了清晨的宁静,直冲云霄,将整个行营里的人都吵醒了。
“啊……”
“啊……”朱厚照也被吓坏了,跟着叫喊起来,仅两息的功夫,大帐的帘子就被冲开,钱安第一个到位。
然后神机营的各小队队正也进来了,再加上吴杰,以及顶着熊猫眼的王守仁。
这下热闹了。
都在外面守着呢,他们也不觉得朱厚照会有什么危险,但这两声叫喊声实在太惊悚了,不由得他们不揪心。
终于吐完了长长的尾音,小精灵突然噗嗤笑开了花:“哥,你喊什么?”
朱厚照没好气地翻白眼:“是你先喊的,朕也是被吓着了才叫喊。”
冲进来的人进退不得,这时候出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而且他们都看到了,要糟。
果然,三美随后也冲了进来,吓得梨花乱颤,看到了这只小精灵,夏雨荷和沈沉鱼齐刷刷地臣瞄向吴落雁:“满姐怎么在这里?”
这是要兴师问罪的架势。
本来就不够分,再带进来一只小精灵,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吴落雁喏喏:“把满姐一个人丢在京里多可怜啊,而且她在我家又认生,所以我就托神机营的人将她带了出来。”
夏雨荷怒气值MAX:“那她怎么在这里。”
似是怯怯:“我见哥就在大帐里睡,怕他着凉了,就给他加了床毯子,可哥睡觉不安稳,老是动来动去,没办法,我就只能看着。”
王满堂别看人小,却很有一股大将风范,一点都没有被夏雨荷的气势慑住,进退自如。
至少她将前因后果全都说清楚到了,一边问题都找不着,也许是从吴落雁处学到的兵法,俨然有序。
夏雨荷也不习惯摆大姐大的谱,刚才是出于义愤,被削去了浪头,夏雨荷就缩了。
沈沉鱼会算账,没找王满堂的账,而是冲着王守仁去的。
“王伯安,怎么随便一个人都可以靠近皇上,你这个弟子也太粗心了吧?”
王守仁没坐蜡,而是很自然地向沈沉鱼行礼:“娘娘,公主说怕皇上着凉,吴太医当时也在,学生……”
没说完,但很明白,他拦得住吗?
王满堂是朱厚照亲自认的义妹,还是明旨,公主的称谓一点都不错,这也是朱厚照可以收获十点昏庸度的原因。
朱厚照忽然就发现这是个赚昏庸度的不二法门,只要多收几个义妹,那不是可以混到哗哗响的点数?
想得美!
就连帮了大忙的吴落雁都不会让他得逞,她拉着王满堂就溜:“满姐昨晚一点没睡好,还是去臣妾车上吧。”
吴落雁对战机的把握越来越精到了,见势不妙,还不赶紧跑。
王满堂还有些依依不舍,却也拗不过吴落雁,力气就不够,一步三回头地随着吴落雁走了。
夏雨荷和沈沉鱼也找不到什么把柄,也一拧身,撤!
钱安和神机营的队正们身手了得,嗖一声就蹿没了影,只有王守仁和吴杰被晾在了当场。
还要挨朱厚照的一顿训:“王伯安啊王伯安,想不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学会跟为师打马虎眼了,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王满堂跟出来的,为什么不早禀告。”
王守仁还得整理一下语言:“师尊,学生也是到了通州才知道,是……那谁带着公主出京的。”
好悬没将手下卖出来,朱厚照笑着虚点了他几下:“你呀!”
也不知是气还是夸。
吴杰不等朱厚照找借口就撂了:“微臣以为公主能将皇上照顾好,便没有声张,请皇上发落。”
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啊,还要靠是吴大御医保命呢。
就是这哥哥妹妹的有点装不下去。
朱厚照咂巴了一下嘴,犹有余香,这次旅途有趣了。
196、无趣得紧
一点都不有趣,吴落雁安顿好王满堂后大发雌威,神机营上下还没开早饭就被赶出去拉练了,让你们看热闹,给都娘娘操练起来。
不操练也没办法,吴落雁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大姐、沈二姐的埋怨。
当初说要留下王满堂她们也有份,怎么转过眼就变卦了呢?
不过吴落雁自己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割走了一块肉。
王鏊也跟着无趣,早饭后他还是谏了。
“皇上,如果不想引起物议,还是尽早废了公主的册封,不然实在是……实在是……”
道学老先生说不出嘴了,实在是难于启齿啊。
朱厚照装懵懂:“太祖当年也收了不少义子,太宗亦然,朕就收个义妹,怎么就物议了,要议就让他们议去,反正朕又不掉一块肉。”
只要朕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正经是昏庸度赚得爽,管别人干嘛。
系统升级后赚昏庸度越来越难,不搞出大动静来根本别想。
像王满堂这样的投机BUG,可遇而不可求,怎么能放过。
王鏊也只能徒叹奈何,日月堂这帮人都视法礼为无物,全去学《心理学》和《唯物论》了。
王阁老也与时俱进来着,他从杨慎那搞来了两套,与张敷华抓紧学习,不然跟不上趟。
道理很好,也经得起推敲,特别是有了气宗的门道,这两门“绝学”的根基也确实扎实,很难挑理。
可看在王鏊眼里总觉得心气翻腾,与他所学的理学差别太大了,完全是背道而驰,王鏊怕这么下去人心丧乱。
正合朱厚照的意,不乱怎么赚怎么升级呢。
他这个昏君是越当越爽,都品出滋味来了,回味无穷。
就王满堂在做恶梦,不断轻吟:“哥,别丢下满堂。”
偷听的夏雨荷轻轻叹了一口气,冤孽啊。
她也只能装作无事,还安慰沈沉鱼:“贤妃,咱们不能做妒妇,还是要把满堂照顾好。”
沈沉鱼的账不是这么算的:“雨荷姐,满姐是预料之中的,其它的呢?”
哎呀,可给夏雨荷出了难题,无解呀。
沈沉鱼有办法,凑过来咬耳朵:“雨荷姐,我们分工,一人看一段时间,将照哥死死地看住,不让他有时机接触别的人,这就保险了。”
果然会算账,把时间管理这盘账都盘出花来了。
夏雨荷美目流彩,真真个好主意。
作为后宫的固定资产,在敷衍了王鏊之后,朱厚照像没事人一样到处游逛。
钱安等人就紧张了起来,昨晚是在大营,现在可是出来了。
通州码头还是很热闹的,南来北往的客商船只将整个码头挤得水泄不通,让朱厚照看得直皱眉头。
王守仁没跟出来,在补觉,吴杰倒是形影不离,见状便承担起了捧哏的职责。
“公子,何事不豫?”
朱厚照指着陈横杂乱的漕船:“都是不识数惹的祸,太没效率了,就不懂将码头分一下功能区,然后分门别类的下货吗?都挤在一起,什么时候是个头。”
然后吴杰还被鄙视了一眼,这是嫌弃对牛弹琴呢,医生在数学上历来是弱鸡。
于是朱厚照大了点声:“张敷华呢?”
“老臣……老朽在呢。”
张敷华还没有转换好身份,答话差一点露馅。
索性也不管称喟了:“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朱厚照手一挥:“你想想,将这一片河岸分段,指定不同的货品到不同的泊位下货,是不是就快了,也不挤了,而且还省了时间,哪像现在这样,光卸货就得耽搁老半天。”
在理,张敷华一下子就被带入了,认真思索了起来,等想明白了,还向朱厚照作了一揖。
“确实是好办法,恕老朽愚钝,与数术何干?”
朱厚照又嫌弃了,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赵林找着王文素没有,没法交流啊。”
赵林若在此估计想哭,皇上终于想起他来了。
张敷华脸抽抽,皇上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整个没礼数。
可皇上说他不识数,他有些不服。
还好,朱厚照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解释了:“这就是一个天元术嘛,还是个优选法,设若同类货品在一个泊位卸载的时间恒定,那么分泊位就不挤占时间,看似增加了泊位和人手,可不分泊位人手还是干等着,这个效率完全是可以算出来的。”
“那假若漕船杂装货品呢?”
“分拣啊,不然要仓场干什么?漕运和驿递合并后,这是仓场主要的活计,你想想,一条河道,提高了靠船的效率,是不是能多走很多船,为什么漕运老是不赚钱,就是这么耽误的。”
话是越说越明白,张敷华的眼也越来越亮,最后还是服气了:“诚如公子所言,确实是数术问题,确实是可以算。”
朱厚照得意了:“以前大家都有这样的问题,不重数术,不重实务,只尚虚谈,结果好好的事就耽误了,这个毛病一定得改。”
他又指着河道:“你看,漕运衙门应该在河道上有调度船,统一指挥漕船的进出停靠,这样就能解决河道拥堵的问题,河道利用率高了,运量自然就涨了,成本也就降了,这是多方受益的问题,你再看看现在,大家都抢船道,搞不好就打起来,又误事,又费劲,可漕运衙门却不管,只在岸上看着……卧槽,真打起来啦。”
两条船抢道,互不相让,先是言语冲突,问候对方家属,气不过就上演了全武行。
朱厚照兴奋了,大喊起来:“钱安,吹哨,放烟火,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这真是闲的。
不用吹哨了,一队神机营的将士冲了上去,他们可不敢让人冲撞圣驾,皇上离着那两条船都不到十丈,几个箭步就能冲过来,因为靠码头都是船挨着船。
神机营的武力值不仅练出来了,还被系统加持过,一百人这么冲上去,一拳撂倒,后面的还摊不上,那两条船就全被放翻了。
有了这一出,整个码头上的人哄然退散,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转瞬间就跑了个没影。
也没跑远,跑出去了百多米,就躲着观瞧。
只留着河道上的百余条漕船无人自横,真个无趣。
197、两家龙王庙
两条船上躺满了呻吟不已的船丁,这时船东也不敢在船仓里干看着,都冒出了头,不装了,亮身份。
“淮安漕运衙门在此,不得放肆!”
“我们是鲁王的船队。”
亮身份好啊,神机营受了朱厚照的影响,最喜欢这个装逼打脸时刻了。
小队正啥也不说,上前就掏出了腰牌,直往船东的脸上怼,那个带着圆圈的大大的御字闪瞎了狗眼。
朱厚照朝张敷华努了努嘴:“到你上了。”
淮安漕运衙门可不就是张敷华的直属嘛,张敷华耷拉着头,一步三叹,还没上任呢,就摊上了这样的事,晦气。
至于鲁王府,朱厚照几个跳跃间就上了船,立在了王府管事的面前。
还露出了大白牙:“鲁王府的?”
见着了御字腰牌,鲁王府的管事收起了扯高气昂的面孔,变得绵软起来。
“是,小的正是鲁王府的管事。”
“鲁王府有什么需要拉进京的?”
管事缩起了眼圈,船上的货倒也正常,可肯定偷漏税了。
这种事情,哪怕上面的人不想,可也压不住,总是要找活路的。
眼前这人说话放肆,但语气很自然,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做派,那一定就是哪家的贵公子。
管事不但没有畏缩,反而热络起来,先拱了拱手:“公子,自家人啊,王爷在京中标了个店,经营鲁府特产,这不,小的正给京中送货呢。”
还真算是自家人,朱厚照反应过来:“万达街?”
管事一听就知道没猜错,来人门清,他的腰也有了弹性,哈了下来:“对对,就是万达街。”
朱厚照也眼亮了,正找事呢,这不来事了吗?
不将事情搞大怎么收昏庸度?
清了清嗓子,正德陛下入戏了:“鲁府既然在京中经营,又标了一段漕河,为什么不好好打理还要到处惹事,就不怕皇上将标段收回去?”
管事眼睛又缩了,都快成鱼眼了,不对路啊,此人有恃无恐,看来是踢到了铁板。
他会来事,一伸手就抓住了朱厚照的袖口。
后面的钱安差一点吓破了胆,连弹弓都拉开了,可钱安发现两人袖口之中有动作,他咻一下收了起来。
原来管事给朱厚照塞过来一张券子,还在朱厚照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日月银行的,保准能兑。”
嚯,一出手就是五百两,大手笔啊,连身份都没确认呢。
就是朱厚照什么时候练会了这样的身手是个谜,太熟练了,也许是系统加持呢。
收了人家的好处得办事啊,朱厚照一招手:“回了回了。”
神机营的士卒们见状也不迟疑,转身就走,朱厚照还把那张存券递给了队正:“带弟兄们去乐和乐和。”
队正被朱厚照给搞蒙了,陛下什么时候来这套的,但他及时地反应过来,皇上这是在演戏呢。
他也乐得配合,接过了存劵还吼了一嗓子:“快点快点,公子仁义,咱们喝酒去。”
屁的喝酒,回去一准得上交,不过上交后估计皇上又请客了,一顿好的算是落着了。
有了这个排面,朱厚照就能撬开鲁府的管事的嘴巴。
他还揽住了鲁府的管事,做出热络样:“刚才那老头看见了吗?新任漕运总督,你们也是,跟谁打架不好,怎么跟淮安衙门的人打呢,这下麻烦了,正主就在这。”
管事嘶地一声抽了口冷气,牙疼了。
但他又想通了,不怕,路子就在身边呢,管事更恭敬了:“还请公子指条明路。”
能跟漕运总督平等说话,还不甚尊重,眼前这人怕是通了天,可说话也不是公公嗓啊,到底是谁呢?
不管怎么说,又一张不记名存券到了朱厚照的手掌心,这技巧,神了。
朱厚照做戏做全套,轻抚管事的肩膀:“放心,回去我帮你们跟师尊求情,记住,我姓杨。”
管事的眼亮了,明白了,这是陛下的学生,小神童杨慎,听说很得陛下的赏识,今天真是出门遇贵人啊。
杨慎又打喷嚏了,止不住。
这俩亲热地攀谈,让淮安漕运衙门的人眼睛冒火,因为那头张敷华已经训斥上了,不用说,一定又是他们吃排头,别人的权势更大。
张敷华也骂得累,索性也懒得费事:“你们前头带到,到通州漕运巡检司去。”
然后张敷华瞪了一眼王府管事:“你们也来。”
朱厚照又再拍拍管事的肩膀:“不怕,放心。”
鲁王府的管事还真放心了,大喇喇地跟着张敷华去了。
而两船的船丁又都站了起来,连扶都不用扶。
全假打,神机营不是神功营,哪能一拳就打趴下呢,也没下死手,痛是痛,但顶多就是淤青,经过上次京营哗变,神机营都练出来了。
这些船丁是装的,不喊大声点,不把样子做出来怎么拿汤药费?
全是混,大家互相帮衬。
可等他们一撤,朱厚照肚子里就冒坏水:“钱安,去告诉张大人,想办法把鲁王府的船给征用了。”
龙王庙可不得给大水冲一冲嘛。
鲁王府可不消停,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削一削它。
反正鲁王也不敢炸刺,怕被连累,能将亲儿子归善王朱当沍污蔑成造反的王爷,朱阳铸也不是什么好鸟,只能说明他底子太脏,心虚。
而且鲁王也要到凤阳去祭祖,先给鲁王府一个下马威,抢了他的漕船,试探一下鲁王府的虚实,南下也要经过鲁地,不把路子踩平了不好走。
眼下朱厚照也确实需要船。
并不是朝廷没有,而是他来了场说走就走的南巡,哪里来得及准备。
以往皇帝出行,至少都要提前三个月来打点,可朱厚照从宣布南巡到出发拢共就不到一个月,哪怕是神仙也变不出那么多船来。
漕船可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朱厚照原来打算带上张敷华,到了通州就征集运粮返回的漕船,现在好了,又多了个鲁王府撞上来,哪还用得着跟他客气?
果然,朱厚照刚回到行营,系统就来消息了。
【叮,血脉相煎,昏庸度+10】
198、顺水一波流
为了这波冲突,张敷华被拖住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时分才回来。
还得先复命:“皇上,漕船已经扣下,加上准安衙门的漕船,计三百艘,明日可以启程。”
算是个好消息,可朱厚照却对这个好消息不甚在意,反而拉着张敷华与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相见。
“来,认识一下,王文素王掌柜,数术大拿,朕与之相谈也收获颇多,打算聘请王先生担任日月银行的总会计师,另外王师弟还会出任数宗掌门,漕运这里王掌柜也能帮上大忙,张大人可要对王掌柜好点,多加请教。”
这话说的,有够混乱,身份都弄不清。
张敷华这会心里有点火,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帮朱厚照把屁股擦干净,结果还没一个掌柜受重视。
于是张敷华变成了张敷衍,草草地抬了抬手,算是与王文素见过了礼。
王文素这会也根本没空跟张敷华计较,因为他自己的神魂都还没归位。
不经念叨,早上朱厚照刚念叨赵林呢,过午赵林就带着王文素找来了。
他们也是走水路进京,要不是码头上打了那一架,赵林和王文素差一点就跟朱厚照错过了,得白跑一趟京城。
还是在通州码头找船时赵林听了一耳朵,今天有一伙人拿着御字腰牌,将淮安漕运总督衙门的漕船和鲁王府的船队一发给打了。
有这架势,还那么横,又身手了得,赵林认定是皇上到了。
一路打听,赵林就带着王文素找到了通州行营,还真是。
然后王文素就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本来赵林跟王文素说的是京中万达宝和堂要请掌柜,开的工钱超高,还提前给付。
将王文素卖了都不值一万两啊,没什么好犹豫的,王文素将钱给了家人,就跟着赵林上路了。
王文素执迷于数学,生意都不怎么打理,这会已经由中上人家开始潦倒,猛一遇上赵林这么大方的主,当然干了。
可谁知道真正的主顾是皇上,还一下子说要将王文素聘为日月银行的总会计师,也就是总掌柜,这对于王文素来说冲击实在太大。
可赵林也没说谎,朱厚照真就是万达宝和堂的东家啊。
他只不过是没将实话说完,只露了小半截而已,王文素就这么被赵林给拐来了。
单是这一点也不打紧,王文素打小走南闯北,也是开过眼的。
可作为日月银行的东家兼当今圣上,朱厚照一见不跟王文素聊怎么经营,却直接上手了二元方程,开方,甚至极限导数也搬出来了。
这可要了王文素的亲命,那可是他的心头好,连钱都不挣了也要研究的玩意,结果在皇上这像不值钱的蚕豆一样往外倒。
王文素当即迷失自我。
两人就着一壶“葡萄汁”和蚕豆就摆了起来,摆着摆着,三角函数、立体投影、体积抛线全出来了,朱厚照最后拿出了三本“秘籍”,分别是代数、几何、数论,一股脑儿塞进了王文素怀里。
“尚彬,这些都是朕的师门秘籍,也是日月堂的数术典籍,朕也没空研究,以后日月堂的数宗就交给你掌管了,朕代师收徒,你来当数宗的掌门。”
王文素没有当场脑溢血还得托福贤妃娘娘,沈沉鱼闻讯人领着她的会计团队杀来了,还跟王文素过了几招。
不就是复式计账嘛,难不倒王掌柜,他还将沈沉鱼一直没闹明白的加权统计曲线给解了出来。
得,贤妃认证过了,王掌柜腹中有料,手上有活。
不仅有活,还出彩,王文素当场给沈沉鱼表演了一番双手算盘计乘积和开方,沈沉鱼第一次对朱厚照以外的人亮出了星星眼。
然后气宗的那些活宝们也来了,来了个人,单枪匹马要跟他们分庭抗礼,还一来就当上师叔了,必须不能忍。
好吧,杨慎和王廷相被敲了闷棍,他们的老大难数术,在王掌柜那像吃凉水一样简单,这师侄还是得当。
倒是王尚絅和罗钦顺与王文素看对了眼,结构力学计算和理论研究,哪里离得开数学。
于是气宗、数宗的恳亲大会就顺利召开。
这就是张敷衍看到的乌烟瘴气的情景,皇上不像皇上,贤妃不像贤妃,就连朝廷的进士或天才预备状元也全没了样子,说着不着四六的话,算着七上八下的账,完全听不懂。
张敷华不回来还好,一回来将王文素从沉迷中拽了出来,刚才还有那些迷人的专业学术牵着,王文素不知道方向,猛一回神,啊!怎么像做梦一样。
可不等张敷华发作,朱厚照也将他一发拖下了水。
“今早那个码头调度的问题,其实可以马上搞定的,王师弟,你跟绵夫(王尚絅)画一个图表,子衡去把那些滑轮龙门的图稿拿出来,用修再规划一下轨厢车和仓场,允升(罗钦顺)来写调度的规程,一个漕运集散码头就齐了,至说张大人,你就提问题,让他们帮解决。”
刘望之干着急,小字辈,插不上手。
张敷华也晕了,爽过了头,他在通州漕运巡检司坐堂时也顺便想了朱厚照说的做法,确实很有用,但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解决大问题的一整套规程,就在席间被皇上三言两语给摆平了。
所以等王鏊也凑过来时,发现一向岸然齐整的道学先生张敷华竟然扯着嗓子在跟一个中年人吵架,吵着吵着吵不过了还做揖道歉,嘴里说着什么“三行线确实比双向线划分要好,如此就多了个调度的航道”云云。
完了,又一个被皇上忽悠瘸了。
至于朱厚照,那当然是拍拍双手哄逗三美去了,多了个小精灵,就算沈沉鱼晕了头,可房车那不还剩三个嘛。
一波流,全摆平。
就是次日出发时朱厚照也顶上了熊猫眼,哪里睡得着,闻着几个交杂在一起的芝兰馨香,还得压服心猿意马,这就不叫享受,这叫受刑,也还是个受。
沈沉鱼这会倒是意气风发,受了王文素的指点,她的时间管理大法更高效了,还把课表给排了出来,动态的,谁出了缺,只要套上公式一算就门清。
做茧自缚的正德陛下觉得运河两岸的豆麦清香也不好闻了。
199、忽忽到津门
长长的船队,数百艘漕船用铁链连成两列乘着风穿波破浪。
不奴力原理被开发出来了,杨慎这会正上蹿下跳地指挥船工扬帆。
他也混上了个专家头衔,很有些老学究的模样,只是缺了一把胡子,让杨慎不得不加大了嗓音,不吼,总感觉没人听。
昨晚解决了风力的矢量计算,不管顺风逆风,总有一个推力驱动船队,这会朱厚照的御驾正以远超拉千划桨的速度向着下一站天津卫挺进,让站在船头的张敷华几疑在做梦。
在大运河上能这么跑船,真是稀罕,仙法一样。
也不是白饶,这段时间以来哪怕是下雪凝霜杨慎也会提着个风力测试器跑到山上或是屋顶搞研究,冻病了好几趟才成了风力应用的行家里手。
要不是吴杰的保障有力,杨慎怕是早躺下了。
王廷相也没好到哪,正带着刘望之在调试脚踏桨,堂堂进士混成了个木工,满脸灰尘,左一撇又一捺的,王鏊看着心疼,糟蹋人才啊。
刘望之更惨,身为童生只能当学徒,递个工具啥的,也就看了样。
一个轮状水车样的轮桨装在坐椅上,长长地伸进水里,有点像单车,神机营的士卒就坐上去蹬脚踏,那个转轮就推动着流水给船加力。
也好,帮神机营的士卒们省点力,本来是十人轮流划船的,这会他们只需要两人一组便够,可以轻松一些,也腾出了人手。
因为这个,再加上朱厚照钦研的轮胎,单车已经出现了,就是太贵,配不起,只给神机营的夜不收配了二十辆。
为什么需要数百艘船,家伙什越来越多,那十辆四轮马车这会也拆卸开了,都装在船上,整一个大搬家。
可他们也不舍得丢弃,全是心血,也全用得着,神机营上下都指着气宗帮忙鸟枪换炮呢,没见王守仁也当上了民夫赤膊上阵了嘛。
幸好神机营上下不缺工匠,搞大练兵,每一个士兵都练出来了,或一手木匠手艺,或一眼砖瓦匠眼神,或一膀铁匠锤子,个个身怀绝技,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这会他们也大显身手忙得热火朝天,连船的铁链也被他们当成了长桥,行走如风,如履平地。
而王尚綗则和罗钦顺查缺补漏,哪里缺人往哪顶,将左通政使李良和中书舍人刘成学晾在一旁尴尬,实在是插不上手啊,干啥啥不会。
也就朱厚照和王文素得以师长的辈份坐镇。
王文素依然不是很清醒,除了涉及数学的问题他能保持神色,其余时间就懵懵的,太玄幻,真的就实现了暮为田舍郎,朝登天子堂。
其实朱厚照也不想醒那么早,但沈沉鱼搞出了值班制度,还再三声明为了照顾好照哥的起居,她们有一个算一个衣不解带地侍寝,防止朱厚照睡不老实着凉。
这一条得到了吴杰的支持,连朱厚照瞪出了死鱼眼也没用,死谏。
咱们的正德陛下被套牢了,反抗不了就享受吧。
说实话,真睡不着,别看一旁软玉温香,那更让人失眠,什么叫看得见吃不着,现在就是。
太煎熬了。
该,谁让他管不住自己的的嘴呢,昨天那一嘴亲下去,昏庸度赚了,嘴也香了,还不得受点磨难?
还好一上船美少女们就回舱补觉了,让朱厚照得了些空闲。
朱厚照也想睡来着,但他不敢进去,只得硬撑着,不断地点头鸡啄米。
要是刘瑾在这怕不乐疯了,不知道会炮制多少奏折让朱厚照勾画。
可惜现在旁边的这些人全是憨憨,就只知道瞎忙,一点也不懂利用机会。
看到这一路的技术问题都解决了,朱厚照实在是撑不住了,人家迅哥儿在去看社戏的路上还能打个盹呢,自己这个堂堂皇帝竟然混到没地儿睡觉,忒惨。
刚才夏雨荷入舱前还眼神邀约来着,是朱厚照自己说不困的,能怪得了谁。
而且走得这么急,御座什么的都没准备,漕船太小了,那船舱跟马车差不多,房车还可连起来,船可没有这个功能。
所以不怨,都是朱厚照自己作的。
朱厚照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张永给自己定制一艘御船,怎么舒服怎么来。
最后还是小精灵懂事,等三位娘娘都打起了香酣,才偷偷跑出来拉了拉朱厚照的袖子:“哥,你进去睡吧,放心,我就在外头看风景。”
唉,还是这个妹妹贴心。
狭窄的船舱也就拿隔板分成了几个卧位,翻个身都不太便利,朱厚照进去时还是半佝偻着都蹭进王满堂的舱位。
别说什么几百条船,有这样条件的只有二十来艘,这条船已经是最好的了。
其他人也只能有个躺平的地方,人在囧途,只能将就。
而且也没人敢将几位娘娘分到别的船上去,这才是朱厚照不愿意进舱睡觉的原因。
还是惊动了一只,见有人进来,吴落雁醒了,她翻了个身,听呼吸是冲向了朱厚照这边。
王满堂本来就事事粘着吴落雁,她俩睡一块也正常。
似乎是听出了朱厚照,吴落雁的呼吸还为之一滞。
但她也没声张,而是闷声发大财,又住朱厚照这边挪了些,贴着隔板,那呼出来的气息都打在了隔板上。
朱厚照忍着发麻的头皮,和着这股说不清的香气,强行闭上了眼。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都平伏了心绪,随着微波的荡漾睡去,梦中也一荡一荡的。
朱厚照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吴落雁已经坐起身来,听见了响动便欣喜道:“照哥,快到天津卫了,见你睡得沉,臣妾就没有喊照哥起来用午饭。”
“她们呢?”
朱厚照问的是夏雨荷和沈沉鱼,吴落雁也知道:“都刚睡醒。”
昨晚其实大家都没睡好,玩的就是心跳啊。
起身出了舱,天津卫城已经在望,新的行船法确实快了一倍多,两百多里地,照着往时得一天一夜,现在一个白昼没用完就到了。
此时的津门,远不是大都市,就是一座周长九里的卫城,狭长形如算盘,承担着给辽东转运物资的职能,也是北方漕运的中转中心。
天津卫,它真就是一个卫所。
200、临济一席凉
这可是李东阳一派田园景像的老天津。
层轩南向坐薰风,极目平畴远近同,万里黄云吹不断,一天翠浪卷还空。
玉帛都来万国朝,梯航南去接天遥,千家市远晨分集,两岸沙平夜退潮。
这首《天津》才道尽了天朝门津的意义。
北门外是通往京师之路;东门外临海河,顺流东下可观海上日出;西门外绿野丛林,花艳鸟鸣,炊烟缥渺;南门外的平原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稻田。
但在这样的景像中间却突兀地立起一座雄城,墙与京城同高,四角有望楼炮台,正中还有高耸的鼓楼,河山四塞喉襟地,道尽了天津卫的含义。
这样的景像可不是特效能弄出来的,每一眼都是满满的情怀啊。
船过天津,还能看到河上汇集的粮船,将大直沽塞了个满满当当,吴粳万艘不显夸张。
阳春三月,黄河封冻开解,正是漕船北上的第一波,忙得不可开交。
张敷华领着气宗数人和数宗一人以及一队神机营下船,他们打算将做好的漕运仓场规划一路实施过去,一把解决漕运拥塞的老大难。
后世是堵车堵出心脏病,现在却是堵船堵住了大明的嗓子眼,粮,是整个北方的命脉,而大运河就是这条命脉的主血管。
得为做点小手术将梗阻血栓打消了。
朱厚照则乘船顺着海河直放,海河的尽头大沽口处就是长芦盐场。
黄伟和顾清在海门月夜中摆好了席面,张永也来了,正等着为正德陛下接风洗尘。
同样的入暮时分,顺着大运河往前,再跨过东岳泰山,号称天下第一府的济南,巡抚衙门的官廨中也摆好了盛宴,可这一席却比较凉。
山东巡抚朱钦设宴为济南府丞赵璜送行。
赵璜从济南府知府调任顺天府府丞,这对官场来说无疑是一场得道飞升。
别看都是府,可顺天应天二府的府尹是正三品,与各布政使司的主官同级,实际意义上还高。
而直隶的府丞,也不是其它知府能平调的,从知府而入直隶府丞,品级没变,实际上却等于连升了两级,地方官与京官不可同日而语。
可不论赵璜还是朱钦都高兴不起来,他们身边还有一位黑着脸默不作声的赵璜僚属推官张元魁,让这一席差着好些级数的饮宴透出了不寻常。
朱钦点了出来:“廷实,我避开布、按二司,让张推官相陪,还请莫怪,非是轻慢,而是专程交心。”
赵璜肃然揖手:“抚台大人多虑了,廷实铭感盛情。”
张元魁不敢搭话,他的品级实在太低了,赵璜是四品,朱钦是从二品,他一个七品的推官被拉来,说实话,身子紧。
而且张元魁也搞不清楚巡抚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哪里还敢吱声,连动作都不敢有,打定主意就当一个木胎泥塑。
没当成,朱钦直接把话说开了:“廷实还是速速启行为好,慢了怕事情有变。”
赵璜心一紧,急忙求证:“抚台大人,何至于此?”
朱钦叹了一口气:“我也坐不了几天了,就怕连累了你,唉,其实这次廷实升迁也不知是福是祸。”
赵璜看了张元魁一眼,其实他心里也早有判断,却从未与人提及。
朱钦还是说透了:“去年冬天在临清的命案,事涉刘太监,吾上呈了奏折,言王岳为刘瑾所恶,此事必为刘瑾所为,望陛下察岳之无辜,惩瑾之妄为。此事吾不曾语于他人,然京中传来消息,陛下南巡,刘太监署理司礼监坐镇,想来吾的奏折泥牛入海,怕是很快就会事发。”
赵璜终于明白朱钦让张元魁做陪的用意了,赵璜作为朱钦的属官,帮着朱钦多方转圜,还与张元魁一道为朱钦擦了手脚。
如果朱钦恶了刘瑾被罢免,赵璜估计自己也脱不开。
朱钦摇摇头:“老弟台,先师吴公与弼曾言,宦官、释氏不除,天下不治。除释氏,吾革俗破谶,除宦官,吾掬胆上谏,可现在反噬将至,吾不惧,唯恐连累了你等二人,吾在山东地面破除旧俗,这酒鬼一事还赖了二位镶赞,可惜未能成事,唉。”
“哦,未曾想抚台大人曾师从子传先生。”
朱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出一气:“吾一生得意之事不多,唯师从吴公令吾自傲。”
只喝了一杯,朱钦就将酒盏搁下,他一直痛恨酒鬼,上任山东巡抚,第一个政令就是禁酒令。
也因了这个禁酒令,追比过急,让一个私酿者的里甲案发自杀,因为禁酒令是连坐的。
当时是赵璜和张元魁不忍这个正直的上司因事去职,凑出了一笔钱,说服了里甲的家属放弃告官。
事后张璜和张元魁也偷偷将禁酒令放缓,以免逼出更多的冤情。
现在看来没有用,朱钦还遗憾没成功,跟他的老师一个性子,宁折不弯,也少了变通。
赵璜对吴与弼感兴趣也不是因为崇拜,而是觉得事有转机。
吴与弼、陈献章、湛若水是一脉相承,赵璜跟王瓒有交情,书信往来间知道湛若水成了皇上亲近,而且皇上对实学推崇倍至。
赵璜想着这或许是解决麻烦的一个入手,因为他压下里甲自杀的事已经被锦衣卫侦知了。
朱钦果断也说到了:“廷实,其实里甲自杀一事老夫已经知晓,老夫也承二位的情,如果朝廷追查此事,廷实和元魁就推到老夫身上,此事由吾而起,便由吾而终,吾是方面大员,顶了天就是个远蹿边疆,反正也恶了刘瑾,蚤子多了不痒,但到了廷实身上就是大黑点,到了元魁这就是泰山北斗,非同小可。”
朱钦说完起身向赵璜和张元魁作揖,吓得二人慌忙回避,可朱钦的礼还是行完了。
“此事乃老夫行事过激,自取其祸,二位万不可横挡,不然老夫惭愧难当。”
原来老上司还是有了觉悟,赵璜觉得自己内心的想法不亏,能保住一位一心为民实干的好官,值了。
赵璜打算上京路上拦住朱厚照告御状,历史的轨迹随着朱厚照的跳脱在这里拐了个小弯。
201、拼死告御状
其实朱钦也打的同一个算盘,他也准备告御状。
以朱钦的判断,奏折多半到不了皇上手里,再加上他与湛若水的师承关系,朱钦觉得这次告御状五五开,值得冒险。
所以朱钦打算先将赵璜和张元魁从此事摘出去,然后他再拼死一搏。
赵璜和张元魁都答应了朱钦不再生事,可他们都料错了刘瑾的性子。
刘瑾一直在打山东巡抚的主意,朱厚照没离京他就开始谋划,这会降罪的圣旨已经快到济南了。
还没等赵璜成行呢,他就接到了圣旨,以禁酒枉法事就地免职,罢官为平民。
朱钦也没逃过,勒令致仕,立即生效。
那头济南镇守太监已经得了刘瑾的书信堵上门来,连交接都不用,直接将朱钦扫地出门,就是这么迫不及待。
而张元魁受的处罚最重,不但职事没了,还要流放西北戍边。
官职越轻,处分得越惨,连一丝余地都没有。
这让张元魁的脾气也犯了,他也想告他娘的一个御状,因为他听押解的锦衣卫谈论皇上南巡,正好与他流放的路途相向。
以张元魁的脚程,到了临清恐怕也得半个多月之后,张元魁就将所有的家当送给了解差,只求他们走慢一些。
理由很好讲,当前流放都是步行,得一步一步地丈量到戍地。
这对于被流放的人是酷刑,对于解差来说也是一趟剥层皮的苦活。
张元魁使了钱,解差也乐得偷懒轻松,到时就随便谎报一个借口,什么流民骚乱之类的说辞不要太多。
于是朱钦、赵璜和张元魁就奔着一个共同的目标进发了。
朱厚照还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他现在就很头疼,因为到了长芦盐场就有人找他告御状。
人还不少,大几千呢,上来就给他送上了大礼包。
【叮,激发民变,昏庸度+10】
船一到长芦盐场就被几千个灶户围了个严严实实,好家伙,红通通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那嚷嚷起来的声浪都快要盖过大沽口的潮响。
要造反?神机营连弓弩都亮出来了,全副武装戒备,可这些灶户没有一个愿退的。
王鏊出面了,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让皇上冒险,他这个阁老不就起这个作用么。
王鏊站到了船头放声:“老夫乃是当前内阁学士王鏊,尔等不得放肆,有冤屈可以找有司伸辩,不能阻拦官船,不然惹急兵士们,尔等须得不了好。”
没用,灶户们一听阁老都现身了,那就没跑,皇上一定在船上,他们要告御状。
人潮又鼓噪起来,还引得其中的妇孺老迈痛哭凄泣,哀声震天,平白让海门明月都冷清了几分。
没状纸,他们要当面哭诉。
什么时候消息这么灵通了,这些灶户又怎么知道朱厚照会到这来?
甚至有些灶户在微冷的夜风中还趟开了胸膛,大喊着:“不活了,就往这射吧。”
本来就活不下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呢?
朱厚照让赵林混进了拦驾的人群里,一伙人里也就赵林最像普通老百姓,因为他刚风尘朴朴回来,不似别人那样满面红光。
打听了出来,灶户们几个月的工钱一分都没落着,刚开始春耕,眼看着就要揭不开锅。
张氏兄弟承包了半个长芦盐场,推行晒盐法,也确实比以前要好讲些,允诺足了工钱。
食盐的产量上去了,眼看着好日子就在眼前,可灶户们日盼夜盼,却没盼来工钱,只换来一张白纸契据。
问了盐场的管事,管事说国公爷投了大量的钱进盐场改造,没有现钱,眼下漕运又改革,食盐运出去换回现钱怕是得有一会,所以就只能先写欠条。
这哪行!日子还过不过?一些人听说最近有大官要来长芦,见着这么庞大的船队,还跟往日里运盐的漕船不一样,他们就想上来找人申诉。
一传十,十传百,然后一点小动静就勾出了这许多人,日子太艰难,大家都看不到出路,法不责众,索性闹它一闹。
剩下的朱厚照也推断了出来。
张氏兄弟被朱厚照的人气丹集资给吸引住了,忙着砌金字塔,就没了管理长芦盐业的心情。
张氏兄弟的走狗谭景清可没他们的待遇,京营变成了勋营,其实就等于变相解散,谭景清来钱的路子被卡断了。
所以谭景清就将往日里吃拿卡要的手腕用在了灶户身上,想着堤外损失堤内补。
这些狗腿子可恶就可恶在诓了骗了,却将理由往上头推,将漕运改革当成了靶子竖了起来。
为什么历来政策改革总会激发民变,症结就在这里。
也是朱厚照疏忽,他在京中有日月银行打底,不管是处理流民还是给京营发赏出薪,乃至于给官员涨工资都执行得很好,他就没想起下边的老百姓接触不到日月银行,给了谭景清以白条盘剥灶户的机会。
打白条啊,这在后世都有所耳闻,老百姓对其深恶痛觉,更何谈在大明朝。
这事也好办,总会计师和老板娘都在船上,出来时也带了一大笔钱,本来朱厚照也打算一路在所到之处开办日月银行的网点。
那就操持起来,白条拿来,现金结算。
也不用朱厚照掏自己的腰包,直接在张氏兄弟的账上扣就行,反正那边每个月的红利也得给张氏兄弟划拨,等他们看到缺一块时,自然就明白钱去了哪,到时谭景清要没有好果子吃。
成箱成箱的白银从船上抬了下来,一打开,一锭锭的银子被火把照得闪眼,就在这里领钱。
人潮的涌动被压了下去,朱厚照心里却不是滋味,不是他有多么悲天悯人,而是有种被拖后腿被栽赃的愤懑。
但他也有收获,民心可用啊,鼓动这些灶户将谭景清一伙干了算球。
反正有神机营在这压着,出不了事,脸上都被抹了屎,不打回去?
谭景清可以利用百姓的愚昧鼓动噪乱,自己也可以啊,论忽悠人的本事朱厚照也不差。
对,就这么办!
这时又两个哭丧的声音响了起来,神烦。
“皇爷爷,您得给奴婢做主啊,刘瑾想把奴婢往死里整!”
黄伟和张永也来告御状?
202、百味上心头
“打住,朕的吃食准备好了吗?”朱厚照一把将黄伟的胖脑袋推开。
黄伟磕头如捣蒜,浑没了刚才的可怜样。
“狗屁倒灶的事情先别说,先开餐,朕饿了一整天了。”
柿可忍,薯不可忍,误了午饭,只吃了点淮山面和肉脯垫肚子,早就忍不住了。
虽然现在神似圣明,可朕还是昏君啊,到处告御状,告个鸟。
长芦盐场官廨外的平地上,篝火被点燃,大锅蒸起了水汽,巴掌大的螃蟹、近尺长的对虾扔进去,丢些姜片葱段去腥,顿时飘香。
还有黄瓜样的小黄鱼被串成串,承受着火热的煎烤,冒出涌动的油花,肥美。
灶户们也别走,朕请吃饭。
虽然海鲜他们吃到吐,可船上有米有肉脯,加上炒香了的淮山粉,煮一锅不就是上好的肉羹了嘛,敞开了造。
不怕被罚点吗?还要挣点数呢!
趁着大伙都饕餮大飨的当口,朱厚照偷偷地跟王守仁咬耳朵,这事得避开旁人,尤其是王鏊。
“想扩军不?”
王守仁嘴里的大螃蟹顿时不香了,他愣愣地点头:“做梦都想!”
朱厚照努努嘴:“眼前不就是最好的兵源吗?”
王守仁的眼晴比篝火和银子都还亮。
“光光招兵招不到,得把他们的冤屈给解了,把心气提起来,怎么样?干不干?”
王守仁也被带坏了,他已经能想到师尊打的什么主意,虽然有点馊,但它带感啊。
谁没有个为民请命的志向呢,更何谈以成圣做祖为目标的王守仁。
可也有些为难:“师尊,真这么干?”
朱厚照点头:“娘的,这口恶气不出朕心里过不去,朕像个傀儡一样被人玩弄。”
主辱臣死,师尊没了尊严,当学生的往哪搁,王守仁咬起了牙。
“让士卒们与灶户结对子,然后拉着灶户们一起诉苦,让他们知道是受了谁的蒙蔽,又吃了谁的亏。”
朱厚照不说话了,拍拍王守仁的肩膀,有弟子如此,为师可高足而踞矣。
【叮,煽动哗乱,昏庸度+10,获得昏君的再造技能包:民心归附众景从。昏君绝对不是孤家寡人,神似圣明的昏君应有高妙的手段收获一批拥趸,为王前驱。】
哈,这个技能包来得真及时,要深入民间,不得民心还怎么混,寸步难行啊,现在好了,朕有系统加持,到处都朕的人。
朱厚照高兴了,一边到处晃悠,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徐祯卿,螃蟹寒凉的,不能多吃,你不要命啦!”
“老禅师,要不今天就破戒算了,大家都吃肉,你吃素,不合群啊。”
“那谁,文先生,有人找。”
冲着王守仁的方向努努嘴,牟斌立马就捡着了宝,铁定是有任务,干。
“老金,不是朕说你,吃没个吃相,浪费了啊,那玩意都能吃的,别把外头的刺吐出来。”
说的是海参呢,蒋钦哪见过这个,看着外头的刺一阵阵的恶心,当然要咬掉,被朱厚照抓住了现行。
最享受的是湛若水,海鲜嘛,对于广东佬来说不新鲜,门清,还能给杨源分说一二,很快就在他身边拢起了一群人,翰林院的小几只都找着队伍了。
“康海,那玩意……算了,以形补形,当朕没说。”
他说着还冲翠花大家挑了挑眉头,竖起了个两大拇指比来比去,没个正形。
最难受的要数周惠畴,他一个西北人被塞了条海肠子,没吐出来就不错了。
可陛下说这是好东西,大补,还拿来开康海的玩笑,周惠畴苦着脸,他搞气氛的功力终究还是输给了陛下,不冤。
第一波船队在到天津前被追上,他们没有风帆专家,也没有人力马达,还都是一群文人墨客,走哪都要观景赏玩,还得吟一吟诗做做对,当然跑不快。
朱厚照索性将他们带到了长芦盐场,反正也出了京,没有了耳目,不用装了。
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这顿海鲜大餐吃完,神机营的将士们也跟灶户们勾兑得差不多了,朱厚照却要定个调子。
大锅海鲜什么味道都杂在一起,不厘清的话会拉肚子的。
他将曲艺团都召集了起来,用排戏曲的名义杯葛了王鏊,谁让王鏊看不惯这些来着。
扎在腻臣堆里,黄伟也终于能告状了:“皇爷爷,刘瑾将长芦盐场的盐务一下了上调了三倍,这是摆明了要让奴婢难堪啊。”
“奴才那里也一样,京里来信索要了好几倍的木材,奴才算着修豹房肯定用不了那么多,都快耽误造船了。”
朱厚照略一沉吟:“那你们能做到吗?”
黄伟和张永抢着拍胸脯:“没问题!”
那不就结了嘛,掺乎个什么劲?
“刘瑾那里只要不明着索要你们的人头,你们就忍着,有事情及时向朕通报。”
黄伟和张永竟然就这么过了,感情真是凑热闹,抢着哭惨。
曲艺团有活干了:“看到了没有,灶户被盘剥得很惨,处在生与死的边缘,只能挣扎着活命,现在你们明白了吧?黎民百姓如果不觉醒的话,他们永远也闹不明白冤债的源头,反而会帮着那些坑了他们的人闹事。”
何景明深刻了:“看来以前确实有些书生气了。”
“所以要接地气,要让老百姓明白今日之困境何来,就拿这里试试手,给朕演起来,演什么朕不管,但要让百姓们看透他们的苦难。”
哎哟,不明真相的众人还真以为陛下露出了贤明的本色,都激动得想纳头便拜。
新技能果然好使,神似圣明也真能骗人。
但朱厚照还是有着昏君的底色,他别过了这些被他忽悠得走路颠晃的拥趸们,转头就跟王守仁密谋了起来。
“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牟斌却抢了头彩:“打听好了,谭景清和一伙爪牙就在不远的庄园里呆着,有三百多号。”
王守仁已经有了决断:“士卒们明天上门去帮老乡干活,顺便鼓动,估计对方会派人看风向,明晚是最佳时机,到时让皇家曲艺团演一场戏,将四里八乡的百姓都聚过来,麻痹他们,他们就会放松警惕,我们趁虚而入。”
203、明火执刑杖
可是朱厚照还是想不明白,谭景清为什么要作这个大死。
前时因为要稳住张氏兄弟放过了他,难道他真当自己是皇上的亲舅舅?
作死也就罢了,要搞就直接明刀明枪地干,像个娘们样的啐一口、吐点痰、抓把脸什么的又能有什么用?
难道张氏兄弟终于清醒过来了?
也不像啊,以他们的智商也想不出这么恶心的点子,何况就几千百姓能有什么威胁,神机营可是能将京城都翻个个的。
总不成说谭景清的消息闭塞到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出京武力游行或许没传得那么快,但左顺门前炸开的大坑也该听说吧?
要真这么漏,咋个将京营蛀成个虫巢的?
朱厚照想得出神,猛然间感觉自己的鼻腔痒痒,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这可不得了,把夏雨荷紧张得,恨不得把他藏进怀里去。
唉,女人的头发就是麻烦,长啊,容易刺到鼻孔里去。
终于弄明白了照哥为什么“感冒”,夏雨荷还有些羞赧:“照哥,臣妾不是故意的,吴大夫说照哥的体质差,那晚在通州满妹说照哥踢被子,臣妾就担心……”
说不下去了,朱厚照一把将夏雨荷的小嘴给堵上了,夏雨荷顿时象只煮熟的大虾一样通红,也躬起了身来,差一点就将朱厚照推了出去。
还好,总算是忍住了。
在证明了自己的雄风之后,朱厚照把话说明:“朕体质不好确有其事,所以咱们不能圆房那么早,你也不要瞎担心,朕不喜欢男的。”
夏雨荷已经不会说话了。
就得这样,不听话就堵嘴巴,看你还作不作,看,现在不乖得像只小猫咪一样,趴在朱厚的胸口舔爪子。
可这么一打岔,朱厚照就放下了心中的疑惑,平白失去了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
有了一天一夜的适应,朱厚照修炼成了,对于有只猫咪陪着自己入眠也不再那么难于忍受。
对的,就是当成一只猫咪,别看奶凶奶凶的,可实际是上纸老虎。
所以次日一大早,朱厚照神可以清气爽地投入演戏的大业中。
大部分士卒有了任务早跑没了影,只剩下钱安领着一小队护卫。
朱厚照就着一锅鲍鱼粥和护卫们一起开饭,全天然无污染的海鲜啊,多少都吃不够。
吴杰还不能拦着,海鲜对心肺功能是有益的,只要不过量蛋白质不过敏,那就可以可劲造。
至于过敏,这可真是个很难解释的问题,朱厚照往夏雨荷那一推了事。
看,就是这样,皮肤发红骚痒起疹子,原理嘛,不衬合,严重的后果会出人命,没看皇后娘娘都被问得发火了嘛,捂脸跑了。
哦,吴御医,你完了!
丢下失魂落魄的吴杰,朱厚照杀奔长芦盐场附近的村落。
不怕出事,神机营昨晚都勾搭好了,村里一水的灶户,现在进村就像回家一样。
朱厚照找着了当初出入流民窝棚的感觉:“钱安,回去让吴杰快点到这边来过种,朕是神圣的人种,到哪都得遍施雨露。”
不可能!以为吓跑了夏雨荷就自由了?吴落雁看得可紧了,后头还跟着一只捂嘴偷笑的小精灵。
王满堂老家是山东的,倒是跟天津卫的乡亲能聊到一起,口音相近。
别说后世的天津腔,那是入关学兴盛之后的产物,现在,天津卫的百姓舌头还捋得溜直呢,嗯呐嗯呐个不停。
进了村,也真地看到乡亲们过得很苦,特别是米缸,都是空的。
南方的大米云集天津,天津当前也是渔米之乡,可还没到青黄不接呢,刚栽下秧锅里就断粮了,谭景清真是祸害得不轻。
船队出动,给百姓们送米,再去天津卫买。
他们还非得付钱,昨晚兑出钱来了,兜里实沉。
沈沉鱼到现在都还在忙活,还有许多没胆子去闹的灶户,比闹的还多。
银子却没多少,围着长芦盐场的十几个村子,总共也不到两万两银子。
可就是这些琐碎的银子,拿在灶户手里却沉甸甸,捧着的都是他们的身家性命,可这么低的要求都无法满足。
也让神机营将士手里的弓弩沉了,他们也是一样的出身。
所以当曲艺团的大戏开锣时,每一个士卒盯着前面不远处的田庄眼睛都在冒火。
十里八乡的乡民全打着火把在长芦盐场那看大戏,愿意跟着神机营谋出身的青壮们此刻就在士卒的身边。
帮忙背辎重,也顺便见见血,朱厚照说得有投名状。
才三百多敌,不够分,只出动了一千士卒,借口是在村里喝酒不赶热闹了,谭景清的手下还信以为真,庄园连哨都没放。
朱厚照也来了,王守仁拦都拦不住。
其实也不想拦,一千人打三百人,比欺负小孩还不讲理。
师尊要泄了心头的恶气,不能阻止,不然对身体不好,上火。
火把也点起来,强攻,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趁虚而入击敌不备,就这么平推,以往他们怎么样作威作福的,今天就怎么还回去,这样灶户们就归心了。
灶户历来是一个很强大的兵源,大明立国,灶户分了两帮,一帮跟着方国珍,一帮跟了张士诚,可把朱老祖逼得跳脚。
现在朱厚照要继承祖先的光荣传统,重新让大明的兵士强大起来。
也就领到了一根拐棍,跟在有序进退的神机营后头,连出手都没捞着。
在些灶户还惊奇:“就跟砍柴煮盐一样呗,弯低了腰,手里的斧头一路劈过去就成了。”
谭景清的爪牙躺了一地。
被揍得不成人形的谭景清被提溜到朱厚照面前,犹自不服,嚷嚷着王玺在他手上,如果杀了他,王玺就会落到太后手里。
朱厚照心中盘算不停,王玺可是唆摆郑旺去申告的人,郑旺的邻居,也是他替郑旺联络宫里的尚膳监内待刘海生事,才再一次捅出了案子。
怪不得搞起事有恃无恐,原来是抓着朱厚照的把柄。
谭景清也没想到朱厚照这么横,连商量都不打一下,正德陛下在人前的形象骗了人。
怎么办,事已经做下了,也没有余地,毕竟打人闷棍的事不能让满天下知道。
一不做二不休,朱厚照抽出了腰间的天子剑,它今日得饮血了。
204、盐引代货币
【叮,杀戮无情,昏庸度+10】
【叮,不恤至亲,昏庸度+10】
朱厚照动作太快,王守仁的身手都没拦住。
只听锵锵两一声,中间就只隔了一声歘的细响,然后嘶嘶的喷溅声就响个不停,似乎是哪里漏了气。
谭景清抬起手来想捂住脖子,却怎么也堵不住崩漏的血流。
他以手指着朱厚照,喉咙里发出喀喀声,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朱厚照没退,就这么被腥热的血溅了一身,却浑然不觉。
一方面是第一次亲手杀人,另一方面是血脉里的暴虐被激发了出来。
“你觉得朕不讲理?你们跟谁讲过理?朕不可能拿着将士的安全开玩笑,就算你手里抓着些什么,但朕实话告诉你,那些份量不够。”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剑,再一次切断了谭景清的喉咙,他颓然倒地,打着冷弹,凉了。
朱厚照还嫌不够,一个手势下劈:“不留活口,今晚跟来的每一个人都动手,神机营得跟朕一样开开荤,这样以后就没人敢不长眼了。”
这句当着所有将士的面说出的话让将士们实心了,哪怕那些还没有加入神机营的灶户,后悔的一个都没有。
他们也被朱厚照的样子骗到了,都以为皇上为了他们冒了多大的风险。
于是又一阵劈柴声响起来,只是柴禾长了虫,吱吱直叫。
王守仁有些后怕,这样的朱厚照他没有见识过,冷得如一件泛着寒光的利器,锋芒逼人。
他刚想做点什么开解一下朱厚照,就听到朱厚照弱声弱气地命令:“伯安,快,扶朕出去,朕腿软了,还想吐。”
王守仁终于放心了,一把搀住了朱厚照,急急的向外走,还做着擦拭的样,看起来就像个有洁癖的强迫症。
反正后手有那些队正们看着,出不了纰漏,正经是师尊的颓样不能让士卒们看到,有损师尊的英明。
可能是系统加持,朱厚照一直坚持到上了马车离开了庄园两里地才吐出来,一吐就吐了个天翻地覆,把隔夜饭都全喷了出来。
还不忘跟王守仁要一壶酒,全撒在身上:“回去就说朕喝醉了。”
说完就晕菜了。
回到去吴杰很是一番忙活,煎了两副药才将朱厚照催醒过来,谁让他说谎了呢,头一副不对症。
夏雨荷六神无主,吴落雁猜到了什么,但不敢明着说。
沈沉鱼忙了一整天,还落不着好,一边心疼地替朱厚照擦汗,一边抱怨:“你们也不看着照哥,不是说了不能让他喝酒吗,吴御医也说了,照哥的身体不能饮酒,你们非不听,还偷偷地帮忙递。”
对着所有的人说,目光却死死地盯着王守仁,生生将王守仁逼退了。
今晚是沈沉鱼的班,分头时还好好的,再见到时人就变了样,小管家婆有些怨气也情有可原。
王满堂还吐了吐舌头,今晚她就贪看了一会戏,结果照哥就跑了没影,说起来她还真是有那么点责任。
沈沉鱼排班也把小精灵给排上了,没来由让王满堂觉得欠了沈沉鱼的人情。
其实沈沉鱼是暗爽的,朱厚照虽然“醒酒”了,可还是晕,根本动弹不得,沈沉鱼就化身大魔王了,连洗澡都是亲自上手,占足了便宜。
还有说道:“又不是没见过,上次装病就是臣妾帮着擦身子,那次就装的那么好,怎么翻脸就不自在了?”
朱厚照也脸熟透了,还好可以用喝酒上头来当借口,酒精过敏,一定是这样。
吴杰的针炙虽然痛,却真的是好手艺。
正好可以被动地听沈沉鱼唠叨:“臣妾就想不明白,灶户的钱为什么不用盐引来给付,他们再拿着盐引自己兑银钱不就行了吗?”
朱厚照不晕了:“盐引的价值远远高过面额,那些官宦清楚着呢,怎肯给灶户占这个便宜。”
沈沉鱼哦了一声,想想又有了新看法:“那以后呢?产量上去了,盐价降下来了,岂不是很快盐引的价值就跟票面差不多平齐了,那发行一些小票额的盐引,灶户直接领盐引不就结了,交了多少盐,领多少盐引,一目了然,谁也不能打白条,也没法欺骗他们,而且盐引这东西也不掉价,到哪都有人认。”
沈沉鱼越说越来神,朱厚照的耳朵里随了她的软语,脑子里又热闹了起来。
行啊,娶了个好老婆,确实贤慧,不愧贤妃之称。
这个日月银行的老板娘当得够格,以盐引来当货币,确实可以有,硬通货啊。
盐引具有天然的信用,一下子将宝钞那些垃圾给比下去了。
从一般等价物的角度来说,盐引确实是最完美的货币,但要从技术上杜绝假钞。
也好解决,就以官盐产量做为准备金,由日月银行发行,交运多少官盐做不得假,也就没有滥发的问题,至于防伪技术,韩文都准备好了,那套天玄册也能用上,这个灌码估计在大明朝也没有人破译得了。
还有个好处,把私盐和盐利盘剥的空间给抹了。
不能让沈沉鱼说下去了,必须堵住她的嘴巴,不然朱厚照会夫纲不振的。
这招果然是必杀技,沈沉鱼很快就不再吐泡泡,而是沉底了,梦寐以求,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可惜朱厚照就堵住了她的嘴,没有下一步动作,还将话题给拉了回来。
“其实现在日月银行如果代行灶户结算,验账的功夫也不少,确实是拿盐引来当钱用更方便,把印花、水样、编码用上就行,也不可能有谁能勘破,如此还省了许多力气,其实盐引可以在市面上流通起来,这样比铸币的成本低,更方便。”
沈沉鱼就是个小财迷,被朱厚照这么一牵,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这上面。
“对啊,这样做可以省很多事,而是盐引方便调拔到不同的地方使用,可比运钱要灵活多了,只要官盐的产量不跌,永远不愁兑换,这样一来拿着盐引的人也不担心它变毛了,盐价是很稳定的。”
未来大明的货币制度,就这么在朱厚照和沈沉鱼的床头说定了。
【叮,妄托国策,昏庸度+10】
这个夜,醇酒般醉人,真特酿的浪漫。
205、白玉贯缠腰
在抵达长芦盐场的第三天,朱厚照终于看到了堆成山的雪花盐。
想要落实盐引货币化,就得确认真有这么多盐产量,现在朱厚照放心了。
晒盐法是真不难,只要下些力气推广,再把日月银行给配到位,基本上全国的盐场都可以马上施行。
也就是一直没有很好的手段来保证海塘,一旦风暴来了,盐场会被巨浪冲刷破坏。
这个问题随着水泥的到来也迎刃而解,湛若水可以将心放回肚子里,接下来的任务不难了。
不怕风灾,也不再是烧香求神拜佛过日子,灶户们很快会变得稳如碣石,从大明的刮底石变成根基。
王守仁可高兴了,他又多了个碣石营,一直以来缺少的辎重营有了着落,单单解决了谭景清,就给王守仁拉来了三千顶级的兵员。
这些灶户出身的青壮,不但是好战士,也是搞后勤的能手,能挑能扛,吃得重苦,耐得血劳,给神机营配上大炮的日子不远了。
一行人中也只有天津卫的总兵是个苦瓜脸,国公爷的庄园一夜之间被人屠了,三百多条命外加鸡犬不留,收到消息,总兵马上就赶来了。
御驾就在长芦盐场,他竟然不知道,这倒也罢了,还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惊天大案,脖子痒。
这道奏折不好写,说是命案,它太大,说是叛乱,人也没抓住。
而且法不责众,总不成拉来大军将长芦盐场周边全屠了吧,那样的话眼前的陛下就会将他先屠了。
朱厚照的指导思想很简单:“照实了写,别的朕不管,但朕觉得国公爷不会拿你怎么样,刘太监那里没准还偷偷高兴,至于长芦盐场,喏,镇守太监黄伟就在这,以朕想来,黄公公也不会为难你的。”
别不是谭总管恶了陛下,被陛下派人做掉的吧?
看着也不像啊,陛下圣明得紧,那些官员看陛下的眼神满是崇敬,就连百姓们也发自内心的拥戴,这种样子做不得假。
总兵就没见过这样的皇帝,别说皇帝了,任何一个官员都不能让灶户们如此亲近,也就是对自己的亲爹才能这样吧。
总兵掐掉了念头,打算永远将之藏在肚子里。
他就如实上报了。
两天后,刘瑾和张氏兄弟同时接到消息,刘瑾真的是笑破了肚皮,他以为黄伟又坐了蜡,而且还将张氏兄弟给拖下了水。
最近张氏兄弟跟他抢业务,京中的有钱人就这么点,拉到了那头就空了这头,有麻烦能让张氏兄弟头疼一下正好。
张氏兄弟慌了,除了怒还有惊,他们一对账就明白了谭景清瞒着他们做了手脚。
因为被日月银行扣走的那笔钱跟谭景清报上来的账不对。
弄花账了,还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谭景清死了不打紧,要是坏了他们的生意,那才大单。
就这么点晒盐的钱有什么好计较的,正经是人气丹那里没准一天还比这挣得多。
就是如此凉薄,当谭景清没了用场,张氏兄弟还嫌他碍事,死了就死了吧,狗腿子嘛,没有再找,有的是往大腿上扑的,都挂不了那么多。
只有张太后意外地收到了王玺的消息,但她没声张,而是命人悄悄地摸索。
郑旺在刘瑾手里,就算找到了王玺,郑旺这个正主不露面也没有用。
刘瑾握着王炸,笑看风云,可他心里也有些忧虑,找来了张文冕对碰。
“朋比榜将整个朝廷震住了,皇上也将司礼监托给了咱家,咱家甚感欣慰,可皇上离了京,咱家又觉着心里空落落的,总怕不知道哪里会冒出麻烦来。”
张文冕有腹案:“刘公威严已立,接下来该济之以宽,一打一拉便能驾驭自如。”
刘瑾抖了抖眉毛:“怎么个宽法,现在他们都求着咱家入股万达街,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咱家上赶着相让的啊。”
比起历史的轨迹,刘瑾现在的日子好过多了,至少他不用整天跟朝官们呲牙,所以不知不觉地刘瑾飘了。
张文冕好有一比:“朋比榜打的是名,最好也宽之以名,在什么地方打一巴掌,就在什么地方抚慰一下,驭马之术,不过于此。”
挺形象,刘瑾听进去了,而且张文冕说的惠而不费,刘瑾也乐见其成:“有什么好名目?”
张文冕指了指腰间:“文臣最看重的就是名望,而朝臣的名望又以品格最贵,玉带,可尽收人心。”
“玉带?嘶,朝廷是很久未颁玉带了。”
文官的品级是定死的,冠、服都有定制,不能改动,为了突出恩宠,便在腰带上做文章。
除非加公孤、或太子的太师、太保、太傅衔,不然文官到不了一品,也就没资格配玉带。
上一次颁玉带还是弘治年间,朱厚照即位后上新的公孤都在勋贵里,他又没有子嗣,太子这一块是空白,更没机会。
也就是说,除了李东阳手上有孝宗赐下的玉带,朝官竟然没有人腰缠白玉贯。
果然是个盲点,而且是捞人情的空白。
其实这个空白还是刘瑾的功劳,老臣中许多人如马文升、刘大夏、闵珪以及刚刚病死的曾鉴都有玉带,可都被刘瑾给整下去了。
曾鉴还是生生被吓死的,连着好几件事都跟他有关系,虽然朱厚照没找他算账,可看着往日的同年密友纷纷辍落,韩文、张缙更是连命都丢了,惊惧之下,本来就在病中的曾鉴比原先早了半年嗝了。
于是位子空了出来。
可刘瑾还是有遗憾:“五条腰带,就只能颁四位,少了点。”
张文冕露出喜色,他的建议刘瑾接纳了,但张文冕有更好的想法:“刘公,何不破个例,格外恩典,陛下不在京,这样朝臣们自然会念刘公的好。”
刘瑾心里有些不高兴,朱厚照连整个朝廷都托给他了,又何必在意这些小恩小惠。
可张文冕的建议一下子打动了他:“焦阁老、王阁老、许尚书、刘都御使,礼部刘尚书,户部顾尚书,刑部屠尚书,工部李尚书,兵部阎尚书,再加上李阁老,十玉带同朝,前所未有,皇上会高兴,不同心之人得了腰带也会掂量,承不承情都能让他们缓一缓。”
206、文华宴埋谗
刘瑾担心文臣不听话找麻烦,十条玉带一凑,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刚得了玉带,这些人不管在哪一个阵营,都不好意思马上找苗头。
如此确实可以换来一段安稳日子。
关键是颁玉带的成本低,与朱厚照到处送人的蠎玉腰牌一个样,还真的是趋之若鹜,连刘瑾自己也将那块青龙玉牌别在腰间,引以自傲。
而且玉带是以朝廷的名义发,人情是自己领,皇上也得了脸面,大家都好。
刘瑾还能好上加好:“干脆做大一些,赐了玉带之后,设文华宴,大力宣扬,着为成例,那以后所有大臣都会引为钜望,后来者便会因为玉带而倾心掏腹。”
他打的是用这个拉拢人的主意,前面得了玉带的人也可以排挤出去嘛,再换上自己的人,这样就可以在人心方面玩弄操纵了。
果然,什么东西有了榜就会引发众人的竞争,前面的朋比榜是打,再来一个玉带榜是拉,拉打之间,不就将自己想要的人筛选出来了嘛。
张文冕也对刘瑾的主意叹为观止,马屁奉上:“文华鼎盛,如果这样的盛会由刘公主持,必须增光添彩,传为佳话。”
刘瑾满意地颔首,正想应下,却猛然一转念,他幽然一笑:“不,我不去,这事该让萧敬来主持。”
张文冕被闪了腰,嘴里的阿谀之词吐不出来,卡在喉咙里,一顿咳嗽。
也趁机重组了词句:“咳咳,刘公所言甚是,确实不能太上赶,有些人的脸面不能给,不然万一到时他们蹬鼻子上脸,刘公下不来台。”
当然不是这样,张文冕被刘瑾落下了两层。
刘瑾也没明说,只道:“萧太监不是一向喜欢结交士大夫嘛,让他去凑这个热闹,看看太后的反应。”
其实是刘瑾想着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张太后,引蛇出洞。
现在朝中能说得上话的大臣都与张太后不是一条心,死抱着张太后大腿的梁储又被边缘化了,几乎成了独夫。
朱厚照出了京,反而将了张太后一军。
皇帝在太后可以压着皇帝,皇帝不在,太后是不能干政的,有点节操的文臣也不愿听太后招呼。
不如给张太后一个机会,如果她伸头,那就像朱厚照敲张氏兄弟闷棍一样狠狠地打一杆子,如果她不伸头,那也可以恶心她一下。
此事施行得很快,第二天朝会上就以朱厚照的名义颁出了十条玉带:朕登基以来,臣工上下迁转,固使威仪不足,特颁玉带,奖励勤勉。
王鏊出京了,只能给他留着,但剩下的人也很可观。
莹莹玉带当场系在九人的腰上,碰得叮叮作响,都快闪瞎了朝臣的眼,一时风光无两。
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事还没完,散朝之后,特在文华殿设宴,由司礼监秉笔主持,全体翰林见证,夸功耀赏。
热闹了,觥筹交错,恭贺盈耳,不同的阵营各自向己方的大佬一顿猛拍,气氛攀高到了顶点。
这里面焦芳最是扬眉吐气,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受,一朝挺直了腰杆,爽啊。
他举杯相邀:“各位同仁,值此盛典,怎可无诗文增色。”
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李东阳的身上,在座的除了萧敬皆是翰林,论玩弄笔墨的功夫都不让于人,即便是萧敬也有一手好字画拿得出来,可他们却不能越过李东阳这个文坛领袖。
论诗,李东阳在朝臣中当仁不让居首,论文,那手馆阁大篆不说当前,就是上下几代也是数得着的,而且李东阳的斌论也是顶尖的。
然后大家才发现,今天李东阳比较冷,浑不似以前文会唱和不绝的气氛座主相。
一下子冷场了,焦芳和刘宇想拉抬都不行。
李东阳不出面,谁也不好意思出头,排不上。
闹了个无趣,焦芳得把脸面捡回来,他数步走到李东阳身旁,一揖相让:“宾之兄,联诗作赋,可全指着年兄呢,首辅不发话,大家都拘谨了。”
失神了李东阳这才回魂,猛一听就摇头:“喝多了几杯,头昏脑涨,哪里还作得出诗文来,孟阳你来吧,老夫就不献丑了。”
其实李东阳也不是针对焦芳,他是观察到了不对路,萧敬没有往日内相的倜傥之态,好像就是个泥塑菩萨,在应景呢。
再一联想这一出是刘瑾弄出来的,以李东阳的心性,又怎么想不到水流下面的旋涡,所以李东阳缩了,暗自郁郁。
刘宇当然想帮着焦芳,也出面了:“哪能啊,西涯公,论文你是衔伦翰墨,论历你是老前辈,也该鼓励一下后进啊。”
顾佐也说话了,今日盛典必然流芳百世,却不能让焦芳拿占了彩头。
“在座首推西涯公,还请西涯公见赐。”
焦芳还没意识到别的,只是附和:“对对,宾之兄莫要再推托,老夫没脸面,总不至于整个翰林都请不动宾之兄吧。”
这话没错,李东阳苦笑:“那老夫就献献丑吧,录一篇旧作,以飨盛景。”
李东阳站了起来,从内待手里接过白毫,借着酒劲在一张辅摆好的八尺大宣上挥就。
“有宰相之道,有宰相之体,有宰相之才……”
这篇短文说的是唐代著名的宰相姚崇、宋璟和李泌,其实后面还有一段:人君进君子退小人则治,进小人退君子则乱,一小人退而一小人进则乱益深矣。
但李东阳截了那段没写。
单看章法书迹,这绝对是一幅不可多得的传世珍品,令人神往。
看完了李东阳挥毫,焦芳也服了,做了个大揖:“谢宾之兄勉励。”
李东阳谦谦然:“不足挂齿,吾以宰相之道期于孟阳兄。”
刘宇也凑了趣:“西涯公的草篆绝了,还请西涯公一同赐下墨宝。”
李东阳挺认真:“至大先生之命,不敢不从,老夫也有私,可不想落到至大先生堂下。”
一本正经的开玩笑,刘宇掌都察院,李东阳说不想到都察院去喝茶。
人皆知李东阳诙谐,也不以为意,齐聚一群等着。
李东阳却没有动笔,而是有说道:“昔日同年师召有匹目盲老马,止卖了六百文钱,若虚先生有地势低下积水旧屋一座,值四两,吾闻之谑诗。”
207、海空阔为基
不等众人体味,李东阳先入为主,歘歘歘地泼墨挥毫,以行楷写就长诗。
“六百青钱十里才,忍将筋骨付尘埃,惊魂已托他边险,往事无劳塞上猜。斗酒杜陵堪再醉,千金郭瑰幸重来,知公自是忘机者,一笑能令万事该。”
诗确实是好诗,字也是好字,就是众人都勘不透李东阳写这首诗的意味。
那就只能不明觉厉,纷纷叫好。
也就是散宴之后回到家中清净了下了,焦芳才回过味,切齿骂道:“这老酸倌,把所有的人都骂了。”
李东阳开的地图炮张文冕在得到消息之后也品出来了,乍一想觉得李东阳在暗讽今日玉带缠腰者,可他自己也是啊?盲目低贱之言不是将他自己也圈进去了吗?
张文冕联想到颁玉带是刘瑾所为,便觉李东阳是暗讽刘瑾想用低贱的玉带就收买人心,使人盲目,结果自己也盲目。
这样的调调可不敢告诉主子,张文冕假装不懂。
有人真的懂,萧敬看明白了,明朝自洪武后就没有宰相,即便有宰相之道、体、才,也全是白搭。
枉自多情会变成六百文的老马,四两的积水旧屋,既盲目,又低贱。
再联想到朱厚照跟他说的“内相实质就是士大夫玩弄的没卵人”,萧敬真的胆丧了。
没有那本事,就不要出那洋相,李东阳既讽刺了所有人,也提醒了萧敬,千万别跟着太后乱搞事。
萧敬事后果然劝谏张太后,借口是皇帝不在京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块制肘,也是挡箭牌来着。
张太后听了觉得有道理,现在她没名目,确实不方便,就将王玺捏在了手里,引而不发。
朱厚照不知道京中有那么精彩的一幕,此刻他正在为手下们描摹华丽到难以言述的前景。
张永来长芦也是看到了好处,黄伟告诉他长芦的盐产量上去了,张永便想卖盐去北边换木材。
原先是朱厚照在内帑给张永拨款,可张永觉得这样不显自己本事。
他算了一笔账,北边的盐价其实也挺高,温度更低,更不容易制盐。
与其拿着一笔银钱来采购两头浪费,还不如直接拿盐来换木料,还能把中间的差价吃回来。
而登州到北边行船只需一个昼夜就到,看着出海风险大,其实风险比运河里还小。
太近了,张永也是到了登州实地见识过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海里真的能淘到宝,机会不要太多。
但张永也不确定朱厚照会不会答应,毕竟食盐是战略资源,这么干相当于资敌。
李朝肯定用不完这么多盐,有了盈余,不用说就是卖到女真甚至是鞑靼的地头去,赚一手差价。
张永白担心了,悠着来建议却被朱厚照欣然采纳。
【叮,里通外敌,昏庸度+10】
朱厚照怕什么,连小王子都资了,还差海西女真或者达颜部?
正经是拿到了木料造起了船,横行七海,那还有达颜部或海西女真什么事吗?
为此朱厚照还给手下们上了一课。
“眼界要看远一些,别老盯着短期的利益,要有看穿十年八年的眼光,如果能看透几十年,那朕就不担忧了。”
他就拿着张永和黄伟说事:“你们能想着配合互通有无,朕很开心,其实高凤那里也可以互相配合的,这次朕带来的修海塘的水泥就是高凤弄出来的,而且在长芦这里也可以搞搞。”
哎哟,黄伟的小眼睛已经眯得比绿豆仁都细了,那个神奇的水泥也能在长芦搞?
朱厚照还给他们画了幅图,将长长的渤海湾都圈了进去,内到达唐山,外至成山头与李朝的航线。
他指着唐山重重地点了点:“这里有煤有铁,也一样有烧制水泥的原料,而且离着长芦很近。”
又指到了长芦盐场:“你们以为这里只有盐吗?晒盐过程中滤掉的苦卤,其实就是制造火蒺藜的原料,在炼制过程中分离出来的仙碱,又是制造盐精的必须品。”
朱厚照说的是氯化钾和烧碱,它们一个是制备硝酸钾炸药的原料,一个是食盐工业提纯的原料。
黄伟还不太懂,张永却通透了,他脱口而出:“皇上,如此是不是火炮就有了?”
朱厚照点头:“烧制水泥还能得到硅土,能与苦卤精制成威火更强的火药,想一想,现在的火蒺藜如果能大上个十倍二十倍,还能打得远上几十倍,到时将火炮装上船,咱们便可以纵横七海,全无敌手。”
张永咕咚一声就拜了下去,已经激动到嗓子哑了,连皇上圣明都喊不出来。
朱厚照还嫌力度不够,圈了圈塘沽:“两位国舅爷被赶跑了,估计他们也没有心思再进来,只要不短了他们的分红,那以后长芦就是黄伴伴说了算,有没有想过,将这一圈都搞起来,要人有人,要物有物,这么广阔的大地海空,还不是随便玩。”
黄伟已经蒙了,朱厚照还要把他的脑子冲个稀碎:“顾清来这里考察出了多少物产?你以为只有海带一样吗?光海带所能带来的收益已经不得了了吧?但朕告诉你,海带的收益与朕的规划比起来,也就是个万一,这才哪到哪,就这里,弄好了总有一天人气丹能堆成山的,想想那样的情景,唉,你坐地上干嘛?”
黄伟彻底的摊了,肾上腺素分泌过了头,迷醉了。
这俩是太监,又完全投靠了朱厚照,也是时候给他们指点一些大方向了。
不用朱厚照说他们就将步子迈了出去,如果多给点助力,还不跑得飞起。
长芦盐场的产量上去了,士大夫和刘瑾就只看到了盐价下跌,以为没有好处可捞,眼都不向这边夹。
殊不知后世天津之所以能成为重工业基地,良港、盐场、煤铁,一样都少不了。
有这样一块地皮发展,还愁啥?
也就是气宗那票人在搞码头,如果给他们这将番话听了去,朱厚照今晚就别想睡觉,不将砂锅给打烂了都不罢休。
这可是一个工业体系的规划,改天换地都不夸张。
现在全全乎乎地落入朱厚照手里,还没人在意,都以为皇上又在玩泥巴,朱厚照又差点笑出猪叫声。
这方面吴落雁领先,睡觉都在呼呼笑。
208、千岁不消停
王守仁在师娘面前也只能低伏做小,三千人全听吴落雁指派,何等威风,德妃娘娘能睡得安稳才怪,梦里都在偷笑。
长芦盐场一样没有能驻跸的行宫,唯一像点样的张氏庄园还被朱厚照搞得血呼呼的,根本没法住。
所以朱厚照就只能跟着老婆们挤房车。
今晚是吴落雁的班,让朱厚照不堪其扰,哪怕打点呼噜都好,呼呼呼呼的总让人误以为到了猪圈。
关键是身边就趴着这么一头喷香的小乳猪,还不能吃,瘆得慌。
朱厚照都推了她两次,最后没办法了,干脆将吴落雁摇醒:“还睡不睡,要不你就别上道了,留下来当女将军吧!”
一枚小精灵也凑过来了,这大半夜的动静太大,不消停。
听到了朱厚照的抱怨王满堂眼睛闪星星。
下面的行程就快到王满堂的老家了,朱厚照允诺在沧州地面上逛逛,顺便让王满堂回家看看。
吴落雁不干了,她本来就在老家旁边呢,静海县的,怪不得有山大王之感,归巢了。
山大王有情绪:“就不能多呆几天吗?”
朱厚照专治不服:“两个选择,要么跟着朕一路南巡,要么你就在长芦当山海大王。”
“哦,那我还是跟着照哥。”
吴落雁不情不愿地签了城下之盟,也还是不安稳,将朱厚照的一边胳膊给占了,还要嘟囔:“人家也是好不容易才透口气,宫里太闷了,结果还没玩两天呢,就要走,真舍不得。”
得,没说的,将嘴堵上就安静了,正德陛下很不容易啊,牺牲太大了。
连次日一早都得伺候娘娘千岁起床,手臂被压得发麻,可吴落雁昨晚乐过头,早上赖床了,怎么喊都不放手。
焦芳也不打算放过李东阳,他要报复,要让李东阳尝尝被众人耻笑的滋味。
想来想去,也只有跟刘瑾合作才能达成,剩下的人都不靠谱。
让刘太监出头的代价可不低,钱刘瑾不缺了,还整日价哗哗地往里扒拉。
算来算去,焦芳认为也只能投刘瑾所好了,他欣然前往刘瑾府上拜访。
一个阁老,前往一个司礼监太监门上拜访,掉价。
可焦芳要的就是掉价,只有他掉价了,都能将刘瑾的身价烘托高。
这让刘瑾喜出望外,可真是喜鹊叫,阁老折节下交,门楣添光啊,让刘瑾的新宅子都亮堂了几分。
也拣着好话说:“哎哟守静先生大驾光临,蓬壁生辉,怎么样,昨日的文华宴滋味如何?”
焦芳露出舒心的笑颜:“很好,很好,百年盛事,流芳成典,荣幸之至。”
“列位臣工呢?”刘瑾不是故意的,却提错了壶。
焦芳还向上拱了拱手:“有口皆碑,皆对皇上铭感五内,众后进也对此文华盛举交相称赞。”
例行公事完了,焦芳还向刘瑾抱了拳:“同时也感谢千岁的大德。”
这一声千岁说得顺口,来之前焦芳对着镜子不知道练了多少遍,直到练至不动声色,似是油然而出才作罢。
现在的效果也很好。
刘瑾的心里一下炸开了,有甜,有蜜,有甘,有香,回味无穷,他也整个人愣住了,恍然不觉。
“千岁?”
“呃”,焦芳赶忙捂住了嘴,又作揖连连:“罪过罪过,下官一时失言,牵累刘公了。”
是挺累人的,刘瑾的脸上一片潮红,仿佛一辈子都白活了,从未聆听过如此仙音。
他倒着给焦芳作了一个大揖:“守静先心的一片心意,咱家心领了。”
刘瑾对这样的称呼非但不怪罪,反而打心里接受,自从俞日明给刘瑾开了窍,他便有了明悟。
所以他认为焦芳与他心心相印:“不过这个称呼不合时宜,守静先生与咱家开开玩笑可以,到了它处还须谨慎,以免落人口实。”
焦芳演技也了得,他扪心而言:“刘公说的是,是下官唐突了,下官一定注意,但下官是出于真心,只是一时漏嘴说出了心里话,在下官心里,刘公当得起千岁之寿。”
刘瑾微笑颔首:“万岁爷说过要带咱家修仙道,可咱家怕误了万岁爷的事,所以就暂时未能开启仙窍,等朝政上了轨道,到时万岁爷示下,咱家一定不误仙缘,到时莫说是千岁,咱家一定附万岁爷的尾翼,霞举飞升。”
焦芳心中半惊半喜,惊的是朱厚照竟然对刘瑾这么好,喜的是自己的谋划成功了。
那接下来就该上眼药了吧?
“昨晚欢宴,众皆欣然,只是……”
刘瑾笑得更灿烂了:“只是贵同年恹恹不乐对吧?”
焦芳装作惊异的样:“啊,原来刘公知道啦。”
“朝中的动静,不须一时三刻便会传到咱家耳朵里。”刘瑾十分得意。
但他也不忘安慰焦芳:“守静先生无须在意,那老酸才最近不得意,难免看到众人欢欣有些吃味,于大局无碍。”
焦芳讪讪:“吾倒未曾经意,只是……”
这脑补法还真好用,刘瑾又中招了:“听说最后那幅墨宝落入了守静先生怀中,可否让咱家见识一番?”
焦芳带着呢,本来就想告小状,怎能不拿证据。
他从袖中抽出那卷字幅,恭谨地递了过去。
刘瑾没有打开,而是招了招手,唤了个下人过来:“去请文冕过来。”
然后又向焦芳解释:“字好不好咱家看不懂,文冕在行。”
张文冕来得快,仔细地观瞧了一遍之后感叹:“是西涯先生的笔墨,罕见的珍品,说是传世之作都不夸张。”
刘瑾露出羡慕的神色:“守静先生,你赚到了。”
焦芳对于这幅字倒不甚在意,而是一揖到地:“千岁与之相得,不如就送与千岁。”
张文冕好悬才抑制住自己的弹颤。
刘瑾却摆了摆手:“这是西涯先生给守静先生写的,宰相之道、宰相之体、宰相之才这三样咱家都没有,咱家不愿夺人所爱,他日寻个机会,咱家再请李阁老执笔。”
听刘瑾话中之意,并不愿与李东阳针锋相对,焦芳只能顺坡下驴:“谢千岁厚意,千岁与西涯先生约笔,也确实不便言宰相事。”
焦芳随手给李东阳挖了个小坑,李东阳借宰相之论讽刺他,他就提醒刘瑾小心着了李东阳的道。
209、犹言宰相事
以李东阳的习性,总是爱玩些小智慧,提前跟刘瑾说,李东阳老毛病不改的话就会掉进这个坑。
刘瑾却嘿嘿一笑:“虽然于咱家不言宰相事,于守静先生却还得说道说道,还请守静先生广揽贤才,帮咱家分忧才是。”
怎么就不推荐了,推荐了个刘忠,结果刘瑾气得鼻孔朝天。
从这一点上来说焦芳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看人的眼光也不算太差,当然得把利害关系先剥除才行。
目的没达成,但刘瑾以举贤相托,也算是有收获,至少焦芳觉得自己在阉党中没有边缘化,还站在中心的位置。
朱厚照现在就踩不在点上,马上要出发了,可长芦盐场这一摊托给谁呢?
左右看看,每一个人都不可多得,也没法留在津门,都有着规划。
然后他又把方案给捅出来了,黄伟和张永跃跃的样使朱厚照不忍心泼冷水,总不成说朕得南巡,你们再等个一二年吧。
真是没人可用,人才不够。
最后没办法,给顾清加加担子,一边写书一边干实务吧,本来编书就是幌子,就别当真了。
但还是有麻烦,因为不能将顾清任命为天津卫的属官,天津卫现在从属于顺天府,是个兵卫,本身没有行政职能。
旁边的静海县和丰闰县(唐山)也不可能,顾清超规格了,贬也不是这么贬的,太惹人耳目。
至于将顾清拔为顺天府的府尹就更离谱,不够格,那是从三品的官。
在地头上搞事,如果本地官员不是一条心的话,能搞得起来才怪,随便在什么地方刁难一下就够顾清和黄伟喝一壶。
别看着黄伟是镇守太监,可他被刘瑾盯上了,时时得防着刘瑾在后头捅刀,也不可能强势。
那些地方官员如果为了巴结刘瑾给黄伟找麻烦,那是一找一个准。
想不出办法,朱厚照最后才想起身边有个宰相之才,虽然有实无名,但王阁老还是值得信任的,师傅,打救一下吧!
王鏊终于出了一口气,还跳吗?
他先抓了把柄:“张氏庄园的事?”
“不是朕,朕没干,朕那晚上喝醉了。”朱厚照来了个否三连。
王鏊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还叹了一口:“王伯安可没喝醉,那晚他不知道去哪了。”
索性撇清关系,反正不能认:“那师傅得去问王伯安,虽然他唤朕师尊,可朕也不可能一天到晚把他挂腰带上。”
王鏊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朱厚照看,朱厚照就只能跟王师傅斗眼神。
最终还是王鏊败退了,有了系统加持,朱厚照怎么看都是圣明的。
“唉,老夫是想劝陛下堂堂正正行事。”
“朕很堂正啊,哪怕是夜里也打火把照得如白昼一般,朕不欺心。”
这到底是认了还是认了呢?
王鏊很知机的没揪着不放,而是给了自己一个理由:“谭景清行事不择手段,死有余辜,老臣是怕坏了皇上的英明,不值得啊。”
抱怨到此为止,转正事吧:“皇上找老臣所为何事?”
好吧,磨一磨还是会心软的:“朕想在静海、丰闰二县搞点产业,却又找不着照看的人手,那些地方官朕不放心,可朕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出任顺天府尹,别说府尹,连能当府丞都不够格。”
王鏊一听上心了,还一边数着一边筛选:“不是万达街那样的产业,应该也不是人气丹,此两地荒芜无产,能有什么样的产业让陛下如此上心?”
朱厚照笑笑:“就是些石灰窖什么的,也是配给盐场用了,去太远了犯不着,也不方便。”
“水泥?”王鏊一下子就猜着了,还好他也只是猜到了水泥。
为了撇清王鏊还解释上了:“老夫这几日也跟着士卒们四处察看,水泥一物果真是国之利器,想必陛下也是依着水泥的倚仗才敢搞晒盐法吧?不然风暴一来,盐塘就会重变滩涂。”
朱厚照嘿嘿直笑,朕也就只能演到这里了,千万别往下深挖啊。
王鏊还是想得很远的:“此物确实不足为外人道也,老夫倒是觉得杨总制那里特别需要此物,不知……”
连敲竹杠都用上了,王师傅也不学好啊。
朱厚照早有准备,一拍胸脯:“师傅请放心,朕不会拿军国大事当儿戏,高凤去了西北,就是为了杨总制制备水泥。”
王鏊很欣慰地点点头,总算是这个弟子没从根子上坏掉,他白担心了。
才怪,朱厚照赖上了:“师傅有什么好招式,过两招来使使,朕是真没底。”
王鏊看着眼前的皮猴,又闪回了,当年那个讨价还价赖课业的太子可不就这个样嘛,唉,都是自己教出来的。
心一软,王鏊就支招了,还指点了朱厚照两下:“陛下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泰山就在眼前啊,那么高都看不到。”
嘶,从来都只有朱厚照给人打哑谜的份,没想到被人打哑谜这么酸爽。
可朱厚照想破了脑袋还是想不出来,那就只能上演技了。
给王鏊添上了茶,九五之尊相伺,总该给点面子了吧。
“王师傅,您就真说了吧,朕被悬在半空晃得紧。”
王鏊两手一摊:“老臣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啊,就是陛下的老—泰—山啊。”
哦,这么拉长了就通俗易懂了,老泰山,对,吴落雁就是静海县人啊,坐地户,家里当然有势力。
朱厚照的老泰山假假也是个伯爷哦,怎么就没想到呢?
吴落雁又不干了,闹别扭。
“臣妾的父亲就是个啥也不懂的武夫,哪能出面帮着照哥打理产业。”
不对,皇产招标的时候就数她家最积极,怎么现在遇上机会就缩了呢?原先的默契呢?吴落雁的叔叔还帮着去戴枷吓人来着。
“如果没有人接管,那就落雁留下来吧,能管着一个大营,此许产业不在话下。”
小样,就不信你不上当,唉唉唉,干嘛挂在朕身上?
“照——哥,臣妾不敢了,臣妾这就给家里写信,让父亲尽快来。”
最近比较时兴拉长音哦,一听就入脑。
就是王满堂眼里满是失落,还得多等几天,哦,夏雨荷也一样,她的织造在江南,唯有沈沉鱼淡定,到哪里都有日月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