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劝和父子俩
杨慎说到做到,真就离家出走了,还是破家决裂那种。
其实是有了朱厚照作借口,杨慎终于可以摆脱家庭的束缚,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这里面康海给了杨慎最大的触动,康海为爱私奔,让杨慎闻到了自由的气息。
以前被礼教压得太狠,体会到了自由的滋味,如果又无法摆脱旧式环境的话,是很痛苦的。
朱厚照点醒了他们,还管杀管埋,有了皇帝这尊大靠山,用师尊的名义跟家长兑子,杨慎一朝翻身把歌唱,觉得天宽地阔。
可问题就被上交到了朱厚照这里,他不但要为三美烦恼,还得为杨慎头痛。
杨慎也不管了,就撂下一句“师尊您得带我下江南”便不见了人影,也许又跑去中王廷相一起撒欢去了。
王廷相本来还是个诗人,又跟杨慎一起进了气宗,对味啊。
朱厚照都怕以后的学生背物理定律还得头疼韵脚,要知道这等痛苦可是中医学生的专属,难道理科也有如此优雅的前景?
可现在的手尾也押韵,李东阳就找了朱厚照,还要求入宫奏对,这可不多见。
李东阳也是杨慎的蒙师,还是一路带着大的,师尊对师尊,个平齐。
可李东阳的心情就很阴郁,他老人家很少见的礼节不周动,就做了个手揖,便发上了牢骚:“陛下,毕竟是父子人伦,就算陛下对杨詹事有再大的意见,也不应该离间杨家的父子感情。”
哪尼,最近这是怎么啦,好像朕到处欠了外债一样。
难道是动了李东阳的外家,所以李阁老受到了压力借题发挥?
于是朱厚照笑笑:“别不是李阁老家里的葡萄架倒了吧?”
李东阳悻悻然:“与老夫无尤,老夫是看不过去。”
这就奇怪了,朱厚照也搞不明白:“李阁老,朕没有离间杨慎和杨詹事的感情啊,朕哪有那闲心,再说朕也没空啊,南巡的事千头万绪,杨慎说要随行朕也还没答应啊。”
李东阳听完了更郁闷了,一定是有了中间商:“什么?杨慎要随驾?如此倒还好,可以在南京解决问题。”
朱厚照就真要挠头了:“李阁老,这半截话朕是真闹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轮到李东阳笑了,捋了捋胡子,晾了朱厚照半盏茶,他老人家仿佛才想起来:“哦,是杨詹事被放外南京吏部左待郎,因为南京吏部待郎一向不分左右,如此特设,老夫以为是皇上的主意。”
哈?朱厚照的下巴也危了:“杨廷和被外放了?朕怎么不知道?”
何况就算要外放杨廷和也不该把他挪到南京去啊,那不是恶心自己嘛。
朱厚照离京就是想远离这些顽固分子,结果又碰上了。
挠了挠头,想起来了,他让刘瑾处置那些反漕运改制的官员,他只是口头点明了康海、何景明、边贡、王九思几个,剩下的他让刘瑾看着办,没想到被刘瑾夹带了私货。
估计刘瑾回过神来,发现了张太后闹成了就会借刀杀人,将他刘瑾抹掉。
以刘瑾睚眦必报的性子,张太后的人刘瑾当然要踩上一脚,很不幸,杨廷和成了被抛出来的弃子。
朱厚照想明白了,又忽然来了点兴味,张太后将杨廷和弃了啊,那这颗弃子可以用用啊,恶心恶心她都好。
于是朱厚照欣然接手了打扫的活:“那就趁杨待郎离京前解决吧,正好明日还有一节经筵,就让杨待郎离京前再讲一堂。”
还真有趣,刘瑾听闻了朱厚照召杨廷和讲经筵,他就提出要监席。
照道理司礼监要出个人,黄伟、高凤都走了,朱厚照一时半会也没法安插一个心腹,左右这事也不瞒刘瑾,就让他旁听吧。
可刘瑾自己来听不要紧,他还接来了翰林学士刘忠。
刘忠是河南人,焦芳的老乡,也是焦芳向刘瑾推荐的,说刘忠实恳忠直,腹中也有诗书,是不可多得的北人良才。
刘瑾听进去了,正好这一次要找杨廷和的茬,需要一个懂行的值经官,于是刘忠就派上了用场。
这一节经筵要出事,规格太高了。
可实际上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朱厚照就得个人样子在那里,心猿意马,反正有幕友替他考试,保过。
所以他一路都在想着怎么样搞定杨廷和。
请愿过后,其实杨廷和面对朱厚照也挺难堪,讲起来是杨廷和背叛了自己的恩主。
如果没有意外,杨廷和就是朱厚照的储相,潜祇时的大臣嘛,再加上杨慎那一层,杨廷和确实不应该站到张太后那边去。
可凡事讲因果,杨廷和当初当上詹事府的少詹事就是张太后力荐的,这一点杨廷和欠着张太后的人情,而反对漕运改制又符合杨廷和的理念,所以张太后一提,杨廷和就跟上了。
杨廷和其实就是被明谋给算计了。
这些又不能宣诸于口,杨廷和就只能咽进肚里,冷暖自知。
这样的经筵,那真是味同嚼腊。
也许是出于一种愧疚的心态,杨廷和这一堂经筵还故意加进去了许多顾左右而言它的东西,刘瑾即便是肚子里草包,可他还是听出了些味。
于是他就打断了:“经筵,不该是引经据典的吗?怎么咱家听到了许多书上没有的东西。”
这就是刘瑾的问题了,讲经官都要用经筵来劝谏的,不加书外的话,科道御史知道了讲经官就得扒层皮。
刘瑾说出了这么外道的话,刘忠也是真的一根肠子通到底,没在意场合就给刘瑾上了一课。
他还挺恭谨的,先作了个揖:“刘公,经筵亦需释义,只要引用的东西在四书五经正义之中,也是符合规制,刘公不妨多看些经义,就知道杨待郎所讲并未脱题。”
刘忠也是好心,可这么一来就戳到了刘瑾的心肝,刘忠到底是骂他没文化,还是说他不读书?
刘瑾一肚子闷气憋在里面发作不得,心想:这个书呆子,也是个没用的货,还帮杨廷和说话,不如就将他也发到南京去,两个不识时务的书虫凑一起乐和去吧。
166、多了个陪衬
刘忠还不知道无妄之灾临头,他还在揣摩杨廷和的话,他也听出了些意味,还为杨廷和高妙的劝谏和自白叫好。
经刘瑾这么一打岔,朱厚照也没了耐心,他干脆把话挑明:“杨待郎,令郎的事可不怨朕,而且也不是朕要拿你怎么样,你刚才引经据典那么多,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只引四书五经呢?另外,即便是四书五经,你有没有想过原来的四书五经是什么样呢?朕以为凭杨待郎的才学应该知晓,四书五经早就不是原来的四书五经了,可你还非要信这套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四书五经,能怨谁?”
听了这话,杨廷和像惊弓之鸟一样伏跪在地。
可朱厚照还有话讲:“朕只不过告诉了杨慎原来的四书五经是什么样,还让他自己去查证,朕可没有多说一句别的,道理都写得明明白白,是杨慎自己求索出来的,路漫漫其修远兮,朕只不过是告诉杨慎还有另一条路,剩下的都是他自己走。”
杨廷和还没反应呢,刘忠却鼓了上掌:“妙啊,妙哉,陛下深得尽信书不如无书之妙,说到了为臣心坎上。”
结果他就被刘瑾瞪了一眼,刘忠这才意识到失态了,得,他也加入了杨廷和的行列。
可朱厚照却意外了,刘忠竟然也能听懂,听懂了还旁通了,那此人应该是个大才啊。
别看朱厚照说的道理很白,却是后世经过无数仁人智士的实践总结才得出来的观点,那真可以叫吹尽狂沙始到金,能引发刘忠的共鸣,说明此人的思维深邃,不迂腐。
朱厚照尊敬这样的人,便出声提醒:“刘学士请起,朕不在意,一家之言,众论之,刘学士大可畅所欲言。”
马上将刘忠起底了,确实是个妙人,这家伙活着的时候给自己写墓志铭,也不是警示,也不是牢骚,却巧妙地通过墓志铭奚落了刘瑾一顿,还一点证据都不落下。
而且也配得上他的名字,后来入了阁,一直规劝朱厚照,但他跟别人不同,刘忠不会无理闹事,哪怕劝谏了朱厚照不听,他也会想方设法把事情办好。
致仕之后嘉靖想起用他他也不出来,与王鏊好有一比,确实忠厚老实。
这还是朕的阁老?朱厚照看着一脸正人相的刘忠,稀奇,人不可貌相,刘忠看起来也平平无奇,竟然还是个实干家,难得啊。
朱厚照干脆上手,将刘忠扶了起来,却故意没扶杨廷和,都是阁老,可人跟人一比,差距咋那么大捏?
“圣人定了天地君亲帅的伦礼顺序,可不仅仅只是顺序,一定有其用义,杨待郎,你饱读圣人诗书,可不要只学会背书,而忘了圣人在其中的真意。”
杨廷和只能谢恩:“微臣明白了,不可以私心作圣心,不可妄己意为圣意,谢陛下点拨。”
希望他真明白,朱厚照打算也扶他起来,毕竟也是自己的蒙师。
可腰弯到一半他又停住了:“跟用修有道理讲吗?”
杨廷和苦笑,他知道这是一个台阶,他必须得下。
“微臣明白了,微臣以前是放不下父亲的架子,以势压人了。”
朱厚照顺势就拉了杨廷和起来:“那就好,朕也跟用修吵过架的,别看用修现在唤朕师尊,可那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真正从经义上折服他,不怕你们笑话,平时说点什么,用修也是要跟朕理论一番的,如果朕说的不对,用修也没面子给,气宗就是这样,讲究的是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这算是把阶梯都铺好了,朕都九五之尊了,可跟自己的学生也还是得讲理,君还在亲前呢,都只能这样,凭什么不讲理只讲实力地位。
刘忠还真是个直妙人,他当即就给朱厚照恭喜了:“皇上得一大才臂助矣,理为一贯,斯为理,义在仁后,却当先。”
确认了,刘忠的智商奇高,情商不够,或许就是这一点限制了刘忠的成就。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现在嘛,遇上了穿了的朕,也许朕应该多给他挖点坑,没准坑着坑着刘忠就开窍了呢。
今天这堂经筵不白开啊,本以为是多了个陪衬,却吃到了一味可口的主菜。
想到这朱厚照就偏开了脸,装做很不高兴的样子,却又在刘瑾不注意时朝刘忠眨了眨眼,让刘忠始终猜不透,陛下这是啥意思捏。
他不知道,被坑了!
刘瑾也不知道,他又一次当了朱厚照的工具人。
经筵之后,刘瑾跟着朱厚照就进谗言了,先来了个自我批评。
“皇爷爷,奴才以为刘忠是个大才,不想这人不识趣,要不也将他发到南京去,省得他惹了皇爷爷烦。”
朱厚照也故意推辞了一下:“这样会不会让臣工们认为朕心胸狭窄,容不得人?”
这就是朕确有此意,但得麻烦你帮朕摆平。
刘瑾多能会意的,马上那笑脸就成褶子了:“哎哟皇爷爷,外放南京可以恩典,升官了,要不这样,南京礼部也出缺,奴才就放刘忠一个礼部待郎。”
“礼部左待郎,要做就做得像样一些。”
朱厚照留下这么一句,看似怒气得解,实则心下飘然地快步回宫去了。
还得跟三美商量一下,看看怎么样将南巡安排得周密些,毕竟是携美旅游啊,这一次可不是人山人海,而是景色怡然的原生态。
于是经筵的次日,刘忠就意外地收到了新的任命,南京礼部左待郎,又一个特设的名位。
别人还为刘忠唉声叹气,说他受到了冷遇,正五品的翰林学士,只要熬够了资历就能在北京出任部院堂上官,去了南京,虽然是正三品的副贰卿,却是坐上了冷板凳,偏居一隅,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人想起那个犄角旮旯。
可刘忠却兴高采烈地回家收拾东西了,皇上不是要南巡嘛,到了南京还可以跟皇上继续聊,挺不错,怪不得皇上给自己使眼色了呢。
其实吏部尚书许进还是想拦一拦的,因为刘瑾这么干坏规矩,而且连坏了两次。
可王鏊拦住了许进,因为朱厚照给他通气了,写了张条子:留主菜,羊陪衬。
167、放飞的鸽子
都在准备南下,杨廷和是长吁短叹,刘忠是心血来潮。
可刘忠又想到杨廷和约他一同前往南京,路上好有个伴。
这是个好主意,那要不要约上杨廷和一起去跟刘瑾辞行呢?
情商低也有情商低的好处,想不到那么多人心鬼蜮,一切以平常心待之。
于是刘忠就到了杨家拜访。
刘杨两人其实是同年,虽然并不热络,可总还算熟,所以也不需要太客气。
刘忠也是单刀直入:“介夫兄,这次升迁多亏了刘公公,你说咱们要不要去跟他辞个行?”
同年嘛,当年私底下是称字号的,如果呼官职就见外了。
可刘忠的热乎劲在杨廷和心里却激起了涟漪,似乎刘忠并不知道他被刘瑾嫌弃了。
这怎么说?
杨廷和略一想就决定踢皮球,说穿了多得罪人啊:“以司直兄之见当如何?司直兄长于介夫,当以兄长之见为见。”
刘忠也没有什么想法:“我没看法,介夫去我就去,介夫不去,我也不方便去,毕竟你我是同年,如果用不同的方式就显得太区隔了。”
杨廷和沉吟了一下,还是别让刘忠这个老实人吃这个白眼吧,反正他跟刘瑾了不可能弥合,得罪人的事不如就让自己来。
于是杨廷和微微摇头:“以弟之见,还是不去为好,刘公公的门槛高,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阿谀奉承。”
刘忠一听觉得有道理,便应下了:“行,那便不去,感激记在心里就好。”
事情说完了,刘忠就告辞,他来就为了这点小事,现在没事了。
可杨廷和却想解释一下:“司直兄慢行,容我解析解析。”
其实是杨廷和看到刘忠被卖了还帮人数钱,于心不忍。
况且刘忠的遭遇也是因他而起,杨廷和觉得不将事情说明白,有点对不起刘忠。
“不是说好了不去了吗?还解析个什么?”刘忠还真不会转弯,但他又止步坐下了。
杨廷和吞咽了两口唾沫,才下定了决心:“司直兄,调任南京,兄是恶了刘太监。”
“啊?”刘忠懵了:“恶了刘公公?怎么回事?”
“经筵上刘太监本来是想找弟的漏子,司直兄帮弟说了话,落了刘太监的面子,以至于次日司直兄就被调往南京,是被小弟连累了。”
这么说刘忠马上就明白了,拍了拍额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可我也是就事论事,如果刘太监连这一点胸襟都没有,那恶了也就恶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嘛。”
杨延和无奈了,这个刘忠还真是心大!
他不得不把五脏六腑都描了出来:“可司直兄有没有想过,此事多半是出于陛下的授意,陛下将所有恶了他的人都远窜出京,以弟愚见,如出一辙。”
刘忠差一点就信了,蹭一下站了起来:“可是,那天陛下……”
话到嘴边刘忠又收住了,不能说,陛下跟他打眼色很明显瞒着别人呢。
于是刘忠急智了,换了个说法:“陛下为何要发遣我等?”
杨廷和自哀自怜:“总是有碍眼之处吧,前时反对漕运改制是主因。”
刘忠却不这样想,反漕运改制他没上啊,他也看不惯那些在漕运上下其手的官员。
然后刘忠灵机一动:“那是不是应该如李阁老所言,上疏请辞以致圣意?”
刘忠说中了杨廷和的小心思,杨廷和却冠冕堂皇:“圣上下了旨让我等去南京,怎可违逆。”
这就是又当又立了,刘忠心中起了一阵恶感,但他没表现出来,情商他是缺,但可以智商来补。
于是刘忠淡淡点头:“倒也是。”
杨廷和赶紧做注脚:“何况此次你们兄弟二人南调是特设,是升是黜,谁了说不清楚,要去辞行,在别人的眼中看来就是巴结刘太监,更加有口难辩了。”
刘忠拱手相谢:“受教了,谢介夫为吾解开迷惑,有了这番话头,就更不能去了。”
原来刘忠还想跟杨廷和同行,现在想来也没必要了,看来杨廷和并不清楚皇上的心意,咱还是一个人上路吧。
于是刘忠点明了:“介夫,咱们就不同行了,随行人杂,脚程有快慢,投宿有先后,你我各走各的,免得拘束,也不知道谁先出发,就不辞别了,南京见吧。”
离开杨家,刘忠心里不但没有郁抑,反而一片爽朗,他觉得领会到了朱厚照的深意,与杨廷和不一样。
所以刘忠认为他鸽了杨廷和,也鸽了刘瑾。
心情愉悦之下,刘忠还真提笔如神,撰写了一篇《野亭先生墓志铭》,大意是野亭先生寄天地而生,赖皇上的明介而仕,对比别人,看看自己,离开官场也无憾了,已经有所作为,死了也不再为害,还将天地所赐、皇明所赖都还上了。
取的是问心无愧,表的是可昭天地,全靠同行衬托啊。
野亭就是刘忠的自号,他决定了,要广为传阅,既明心志,又可以暗搓搓嘲笑刘瑾和杨廷和一把。
看了墓志铭的人如果知道刘忠与刘瑾、杨廷和的际遇,也许会在心里暗笑“原来如此”,同心同德之辈还会共感“说得对极了”。
想到这些,刘忠也满意极了。
杨慎还是被李东阳抓到了,转了好几圈,等到他出现在李东阳书房时,还有些小忐忑,这万一李师跟陛下有了冲突该怎么办?
没有,李东阳也只是问他:“用修为什么许久不登门了?是为师的门槛高了还是低了?”
轻轻刺了一下,点到即指,没有再为难,李东阳就转了话题:“介夫先生南行的日子定了吗?”
杨慎摇头,这他哪知道,不着家好多天了。
李东阳以指虚点杨慎:“你呀,父子俩能有什么隔夜仇呢,好好说开不就行了。”
杨慎微微点头,受着吧。
可李东阳话再一转:“你帮老夫给介夫传个话,刘太监那里临行前还是应该去辞别,哪怕成了冤家,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一做,不要让你师尊面上太难看。”
“噢!”,杨慎应下了,可以用这个为借口回去,这样不丢脸。
杨廷和就丢脸了,李东阳的嘱咐他应该接,可刚刚跟刘忠说好了,难道又鸽了刘忠?
168、各扫门前雪
杨慎看着杨廷和为难的样子想笑,谁让老爹前几天为难他来着?现在尝到滋味了吧。
于是杨慎就扎上了,直中红心:“父亲为何事而为难?”
杨廷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定力,想不到快五十岁了,还会遇到这种二十啷当时翻转难决的事。
有人倾听,杨廷和顺口就说了:“为父与刘司直有君子之约,不去向刘太监辞行,而且是为父先提出来的,当时刘司直认为应当对刘太监表示感谢,为父却点出了刘司直帮为父说话而恶了刘太监的真相,现在骑虎难下,怎好出尔反尔?”
杨慎肚子里快笑结了:“然后李阁老说的也有道理,去不去辞行,不在于刘太监那,而是给不给师尊面子是吧?”
杨廷和不由自主地就点头了,颓然坐下,一言不发。
他还不好意思当着杨慎的面说他跟刘忠讲了朱厚照的坏话,不然两父子又是个吵。
杨廷和的眼都熬红了,焦灼的。
不知怎的,杨慎现在有一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态,他摇头晃脑:“欲让儿子去跟师尊求个面子也不是不行,可前时父亲还说师尊所著是荒谬之言,有违人伦,那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狠狠地将了杨廷和一军。
但杨廷和现在已经没那个心思与杨慎计较了,他不知道这些儒家礼教自相矛盾吗?知道!
可就是因为知道,为了从中取利,他才对此笃行不息,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现在被儿子反过来用这一套将军,倒是激起了杨廷和的心态,不管了,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君子个屁,没实利,君子都饿死。
杨廷和决定就去刘瑾面前弯下这个腰。
杨慎还不知道他激反了杨廷和,还在侃侃而谈:“父亲常说理大理小,轻重缓急,不可不权衡,怎么自己就忘了。”
杨廷和切齿而言:“谁大,谁小,哪轻,哪重?”
杨慎继续栽刺:“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啊!”
当时要去请愿,杨廷和嘴里含着的就是这句,将杨慎憋得说不出话来,感情争好处的时候就可以用民和社稷为借口,搂钱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蚁民和国家来呢?
所以现在杨慎用同样的话还回去。
杨廷和闭目不言,杨慎继续凉风习习:“以西涯先生的为人,断不是让父亲屈从权势,而是让父亲为了朝事委屈求全,那当然是将民生社稷放在了首位,所以父亲去向刘瑾辞行也没有什么好为难的,至于司直先生那好办,司直先生是真君子……”
“好!为父这就去!”
杨慎说得嗨,浑没想到杨廷和真就把头低了下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只见杨廷和目中含泪,颤栗不已。
杨慎肚也没想到老爹这么刚,以前他不是一个自诩八面玲珑的人吗?
跟师尊服个软又怎么了,总好过去刘瑾那丢脸吧?
杨慎还不知道,这些都是朱厚照推动的。
眼见杨廷和压抑自己到快要爆发的边缘,也没有必要讨不自在,杨慎赶紧溜。
他已经告诉杨廷和会随驾南行,有师尊这块神主牌在前面顶着,老爹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说做就做,杨廷和还真的去了,而且是以大礼的方式。
先给刘瑾下了拜帖,然后备足了仪程,大摇大摆地上门,不仅上门,杨廷和还带了见证,拉着梁储一起去了。
梁储当时的脸气得是直发抖,但不去又不行。
看着面前的这俩,刘瑾也眯起了三角眼,这哪里是来服软的,这是来示威的。
可杨廷和光棍得很,他还真地弯下了腰给刘瑾见礼了:“刘太监,你我虽有争执,但那是公议,如果有什么不到的地方,介夫今天给你赔个不是。”
刘瑾银牙咬得咯咯直响,却发作不得。
杨廷和还来:“介夫南调,皆拜刘太监所赐,感谢刘太监不计前嫌,超擢于介夫,这一礼是谢刘太监一心为公,心怀社稷。”
是不是一心为公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杨廷和这么挑明了讲,以后刘瑾也没法用这件事得意了,不然那是打自己的脸。
有再三:“最后这一礼,是礼于先,事涉朝政,当求同存异,他日介夫若再有顶撞刘太监之处,还请刘太监海涵。”
刘瑾快气冲天灵盖了,他冷冷地回道:“好说好说。”
可刘瑾的眼光里却带着无数的刀。
别以为杨廷和这么干是自己得罪刘瑾,他拉着梁储一起来,其实真就是向刘瑾示威来了。
但不是以自己的名义,而是将整个张太后的阵营拉下了水。
既然拿了他杨廷和当弃子,那么杨廷和就可以这么干。
想各人自扫门前雪?想得美!
三口六面,传出去别人都知道,这是张太后不认输,而且是当面放话。
而刘瑾除了暗搓搓使点小伎俩,还真没办法正面刚。
因为张太后的身份是超然的,凭着刘瑾,除非他起兵造反,不然他动不了张太后分毫。
朱厚照利用杨廷和这枚弃子恶心张太后的目的达到了。
因为张太后也无法跟杨廷和切割呀,逢人就说杨廷和的坏话?那以后张太后也别想着再拉拢任何人了,谁愿替这样的主子卖命。
而且逼着杨廷和与刘瑾正面刚,朱厚照就将杨廷和变成了孤臣,只有这样这枚弃子才有进一步利用的价值,因为杨廷和无处可投。
杨慎以后无疑是要重用的,杨廷和始终是一个祸患,不解决将会带来许多麻烦,所以朱厚照才想出了这一招。
一群人犯了事,如果只抓住了一个,去政教处的时候千万别服软,必须刚,刚了后面逃掉的那群才会一起想办法担,不然就等着被卖吧。
有一个人背了,不管是政教处还是同伙,都是觉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能交待过去就行。
至于背锅的人,他自愿的。
这个觉悟是朱厚照多年与老师的斗争经验总结。
李东阳的劝告,其实就来源于朱厚照的旁敲侧击,甚至连杨慎的作用他都想到了。
梁储不来都不成,他敢肯定杨廷和不卖他们吗?
169、太后瓦上霜
别看杨廷和一个字都没提到张太后,实则是强行拉着太后阵营宣战,全卖了。
刘瑾可不会替张太后遮着掩着,等闲刘瑾手中还握着张太后的死穴呢,打上门来了,刘瑾又怎么会客气。
于是在杨梁二人上门之后,市井上就传出来了一些流言,有梁储的,还有张太后的。
这一幕很快就传到了张太后耳朵里,这一次慈宁宫没东西可砸了,张太后只能咬着银牙想像着将杨廷和碎尸万段的情景解气。
杨廷和怪得了谁?要怪就只能怪他太八面玲珑,哪边也不想得罪,哪边的好处都想拿,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不过杨廷和沉底前的这一下拉扯确实乱了张太后的阵脚。
杨廷和沉了,却将整个太后阵营顶出了水面,太后与朱厚照的矛盾被扬了出来,瞒不住了。
可事件的真相却不是以双方针锋相对的模式,而是以太后背后设计的面目示人。
在这一点上所有的朝臣对朱厚照都无可指摘,对皇上再大意见都不能说皇上不孝。
相反社稷这块神主牌现在到了朱厚照手里,他还多了一张反手压制张太后的牌。
任谁来选,江山都比太后大。
何况江山大家都有份,太后嘛,就只是皇上的妈而已。
当然也不能说太后的私德有亏,那怎么办?自然是小人作祟了。
太后没错,帮着太后的人必然就是奸腻,这下好了,道德君子们找到了靶子,太后阵营面临分崩离析。
谁都怕这种千夫所指的局面,换成刘瑾这样本身就是小人的不怕,可张太后的手下却是处处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
他们以礼教为盾,却面临礼教的反噬。
太后,在有皇上时是不能干政的,现在小动作无所遁形了,藏都藏不住。
不要小看这一点,即便是许多人心知肚明,但阴私藏在黑暗里和放在阳光下晒是两回事。
瓦顶的霜雪确实冰寒,可只到季节一到,总要消融的。
名不正则言不顺,小动作再多都不要紧,千万别被抓现行。
梁储就属于被抓了现行,他也很痛苦,但他跟杨廷和不一样,杨廷和是破罐破摔,梁储却连跳船的资格都没有。
这又涉及到了另一件陈年往事,朱厚照也是事情被刘瑾添油加醋传出来后从王鏊那里求证到的,还特意拉上了徐经,因为这事跟徐经的沉年冤屈有关。
刘瑾将梁储是如何投入太后阵营的台前幕后都放了出来,直接戳了梁储的脊梁骨。
梁储是唐伯虎的座师,还是梁储特意点了唐伯虎的解元。
照理说这是好事,唐伯虎应该对梁储感激不尽。
可凡事有但是,唐伯虎和徐经的惨痛经历也拜梁储所赐。
徐经比唐伯虎还早三年中举人,家里又是纺织大享,年少多金加风流倜傥,自然就跟唐伯虎混到了一起。
两人相约一同赴京赶考会试,也一同去拜访了京中大儒程敏政。
徐经家里从商的,自然知道打点好路子以后官场就好走的道理,他也没想到程敏政正好就是那一界的考官,连会试的试题都是程敏政出的,事情就是这么巧。
还有更巧的,唐伯虎感激梁储,便拿出了一个卖相很好的金币,请求程敏政为梁储写一篇斌文,也许那天程敏政高兴,也许是徐经给的红包太厚,程敏政欣然就笔。
这时就出了问题,程敏政当时惹了不该惹的人。
程敏政之于孝宗,跟王鏊、靳贵之于朱厚照是一码子事,都是启蒙老师,贴着心的那种。
孝宗也特别听程敏政的,大才子、神童、文坛盟主的光环,在此时还不属于李东阳,而是戴在程敏政头上。
师徒相得,程敏政当时才五十不到,孝宗也正当年,还没满三十岁,都认为程敏政是日后首辅的不二人选。
为弟子考量,程敏政劝孝宗纳妃,不仅如此,他还写了一篇《明妃曲》歌颂王昭君,但程敏政在序里替汉元帝叫屈,认为汉元帝并不是薄情,王昭君也不应该无宠怨望。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弘治十一年的冬天。
之后的弘治十二年就发生了王瓒看到的那一幕。
熟悉不?程敏政的《明妃曲》是为谁而写?
王鏊说完这些,已经嘴巴都干了,还觉得胸中一阵阵的发闷,恶心的。
剩下的事情朱厚照推理了个一清二楚。
华昶一个给事中,敢这么刚孝宗最看重的老师,原来幕后有人撑腰啊!
怪不得《唐伯虎点秋香》里要有个华太师呢,原来症结在这。
程敏政舞弊案最后也是查无实据,但程敏政出狱后就所谓庾死了,怎么看着和韩文、张懋的死法一样啊。
有教训,哪怕再熟关系再好,也不能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不然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死得冤。
不用说,梁储因此事投靠了当时的皇后,得以从此事摘了出来。
卧槽马,这种事情扬出来,梁储还能做人吗?
不怕,唾面自干,反正又没证据,坚定地抱住张太后的大腿,有事一起沉,没事继续高官厚䘵。
也难怪梁储那么硬挺,他和刘瑾关系挺僵的,自己的儿子还犯了天大的事,占田杀了上百人啊,可就是不倒,原来是一直得到张太后的支持。
唉,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原来唐伯虎还跟梁储有这样的恩怨。
可这不算什么,徐经才冤,着谁惹谁了,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做为一个高帅富,被人偷换了底牌,偷走了人生。
最冤的是孝宗,甚至孝宗之死是张太后故意为之,至少也是放纵了。
青蛇竹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感觉孝宗和张皇后的恩爱就是个笑话,没谁孝宗就是怕老婆,所以才搞出了所谓的一夫一妻。
朱厚照猛地打了个冷战,太可怕了,不行,后妃的教育一定要从娃娃抓起,今天开始,三美的功课要增加,道德品质不能落下。
此时徐经已经泣不成声:“学生进京时张氏兄弟有意与学生联营织造,可那时程大人劝止了,程大人说宫中不宜奢靡。”
170、有了个由头
好不容易才安抚住徐经,这位已经死心塌地了,对着朱厚照纳头就拜:“谢陛下为学生洗冤,学生想明白了,朝堂不是善地,学生这一辈子就居家苦心经营织造,也算是为国为民。”
还能怎么样,皇上已经为了自己的冤屈连自己的妈都得罪了,不能要求再多,就当命不好吧。
这就对了,不枉费朕的一片苦心。
不过朱厚照可不会让徐经就这么当家庭主男,实践证明,论起经营织造,徐经还不如他的家人呢。
“其实不在朝堂也有很多事可做啊,你不是喜欢游山玩水吗?不如就以此为业,为朕撰写地理经注,那也是一项大事业啊。”
朕都不好意思说,你家的地理天赋是遗传的啊,这么上好的基因,不用多可惜。
何况朱厚照现在不怕疟疾了,也不怕天花了,迟早霍乱伤寒也能搞定,吴杰都在为南巡制备莲花清瘟散了,正德陛下,局气!
徐经也有钱,不会像他曾孙一样难于组织人手,不畅游大好河山难道呆家里发霉?
听了朱厚照的开解,徐经顿时心气开阔了,是啊,这百来斤就是陛下捡回来的,何不卖与陛下,不在朝堂也一样可以做白衣公卿嘛,徐经的心又热了。
徐经搞定了,王鏊郁抑了。
他是说起了程敏政自伤了:“陛下,此次南巡,微臣想举家南回,便是日后也不想再回京城了,京城纷杂,实在郁气。”
王鏊是变相地说致仕的事,朱厚照很轻松的就答应了:“好啊!”
王鏊更伤心了,就不留恋一下吗?
朱厚照有更好的办法:“师傅,朕觉得这朝堂太沉闷,而且南北交通闭塞,政令难以通达,朕要改革漕运便因于此,所以朕想如果分政顺当的话就着为永例了,师傅就替朕坐镇南京吧。”
这位师傅撂挑子不干可是在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呢,朱厚照又怎么会不防着。
更何况他又不是孝宗,总不成这么个好使的工具人白白扔了。
王鏊初一听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接受了,早在跟靳贵一起议政时,王鏊就觉得朱厚照不像是临时应付的,后面一定还有下文,这个学生从小看到大,太熟悉。
真有,对着王鏊灼灼的目光,朱厚照搓搓手,班主任的眼光总是有些令人拘紧呀。
“一个是交通,另一个就是地域情况千差万别,南人北用或北人南用,说好听是避免弊政,说难听点是杀人。”
说这番话也没避徐经,很多事还跟他有关呢,地理大发现可不得他来嘛,朱厚照喜欢旅游,但不爱冒险。
这样的情境让徐经更生士为知己者死之感,也挺身而出现身说法。
“学生就是因为水土不服而病倒,吴御医说疟疾多为水土之病,是身体虚弱了才容易犯上。”
朱厚照还可以举更多的例子:“就像徐祯卿他们,其实个个身上都有毛病,王伯安看着壮得像头牛,其实他的肺疾也很严重,吴杰就说他不好好调理的话,活不过五十岁。”
一边说还一边掰上手指了:“以大明的医疗条件,异地用人根本就是不负责任,而且异地而处,官员们对地方情状也两眼一摸黑,好嘛,摸爬滚打弄懂了,结果任期又到了,就是个表面文章,朕不取。”
王鏊点头,却有疑虑:“可这样一来又会助长乡愿之举。”
朱厚照摇头:“免不了,与其削足适履,还如将鞋做得合脚些,关键是制度,就像漕运的制度,一开始也是好的,只不过经年一成不变,就成了恶政,时时地调整政策,让政策与时宜相合,典章制度协和当下,才是防范的根本。”
见朱厚照如此有章法,王鏊也就不再多言了。
这个弟子身份特殊,拦也拦不住,他想做的事情总会想方设法,与其阻拦,还不如帮他把着方向,让他不要摔倒更好。
其实王鏊也就是心灰意冷了,提了个由头。
太后与皇上的冲突毕竟是家事,可这样的家事却将朝堂夹在了其中,想起程敏政的种种,怎么不让王鏊心寒。
偏偏王鏊与朱厚照的关系又跟孝宗与程敏政如出一辙,疏不间亲,惹不起,干脆就躲吧。
而朱厚照也同样是想要个由头,他上一次跟王鏊说南巡还有许多未尽之意,趁着这个时机说透,也容易许多。
再好的想法,如果没有人配合通力协作,也很难实现,翻学校的围墙也得有几个同伙不是,不然孤胆侠容易被抓,摔伤的也不少。
现在朱厚照面对的围墙可比以前学校那一堵高到天上去了。
张太后也意识到墙塌了,将她直接暴露在世人面前。
以前在皇宫大内的高墙内,有皇后或太后的超然身份遮挡,做点什么都不为人所知。
可朱厚照将张太后的挡身之墙一点一点地拆了,张太后就得直面外头的风风雨雨。
这时候张太后才意识到太后的身份虽然好用,但也有限制,做什么都得隔一层。
一旦亲自下场上手,还真不如躲着遥控指挥。
可她的提线木偶又一个个地失去了控制,一开始的黄伟、高凤,到萧敬等人,再到杨廷和以及梁储,再不把篱笆扎紧,狼就来了。
关键是这头狼还防不住,名义上的母子,她可以拿这个为难朱厚照,朱厚照也可以拿这个恶心她。
但毕竟还有着太后的名号,自己保有余,进取却不足。
于张太后又将目光打量到了后宫三美身上,这也是她的挡风墙。
三个后妃有脱离控制的危险,张太后感觉到了,一旦她们跟着朱厚照南巡,就鞭长莫及了。
可不让她们去张太后更不放心,眼皮底下的还能控制,外头的可一点都没防备。
不约而同的,张太后跟朱厚照想到了同一个目标,织造。
她们三美召去了,给了她们一个任务,去江南为皇家打理织造,还给出了硬指标,想办法让宫里的织造进贡翻个番。
理由很合适,男耕女织嘛,表面上是太后关心后妃的女德,可实际上是将朱厚照的军,同时利用这个身份压制活力溢出的后妃三美,拉紧绑在她们身上的无形的绳。
171、泄愤的办法
这样的由头三美还拒绝不了,如果不听话,那就是大不孝,绝对够七出的标准。
七出懂吗?这么说吧,当前本剧又由历史剧进化到了婆媳关系家庭伦理剧。
张太后是拿朱厚照没辙了,这不是有三个现成的人质吗?这一局还能继续玩。
回到宫就听到了这样犯恶心的消息,朱厚照也有些出离愤怒,就不能讲点底线吗?
他不想玩没有底线的招,可张太后就是这么一步步进逼,一步步作死。
其实也挺好应付,视若罔闻就行。
可朱厚照也不太舍得这三颗自己好不容易培育起来水灵灵的大萝卜。
至于像张太后一样手段尽出、无所不用其极,朱厚照倒不圣母,只是还没到时候。
距离他真正地掌握这个国家也就差了一层纸,在捅破这层纸之前,朱厚照不想节外生枝。
所以朱厚照的办法很简单,矛盾转移,还可以顺手给刘瑾一些权柄,安抚一下。
关门放刘瑾,就让刘瑾去跟张太后撕咬去。
看着刘瑾的牙口也好,这不就让张太后遍体鳞伤了嘛,要不张太后干么这么着急,都赤膊上阵了。
打织造的主意?朱厚照有徐家打底了,一点都不着急。
刘瑾是真被惹急了,刚刚连消带打,利用熟门熟路的小道消息模式让太后吃了个瘪,转头又叫上阵了。
其实就是斗兽棋,大象吃老虎,老虎咬狗,狗拿耗子,耗子钻大象。
猫呢?猫不是给老虎当导师来着嘛。
虽然幼年期的母老虎,可脾气也大起来了,尤其是打头的那只。
“照哥,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女红也是臣妾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为什么要交给刘瑾那个太监,臣妾自己就可以打理好织造。”
夏雨荷气鼓鼓的,不管是车灯还是水箱都凸出了,一张一翕,特别是鼓起来的苹果肌,很有些小可爱,朱厚照忍了很久才没上手捏。
老二老三都立功了,老大的危机感来了,夏雨荷难得单独来给朱厚照使性子。
其实老二老三就在外头,来了也没进来打扰,总得给大姐留点面子不是。
朱厚照早就想好了对策,拉着夏雨荷到椅子边上,把她摁了下去。
别误会,就是让个座:“其实那是掩人耳目,记得叩阙吗?就是那天你来劝我,我让你在宫里吃到正宗的烤肥鹅那次?”
这个时候就得玩斗兽棋了,老虎也可以去吃鹅嘛。
挑动了夏雨荷的心事,小丫头还有些羞赧,心里甜甜的。
就是那一天开始,夏雨荷跟朱厚照的关系开始转好,夏雨荷又怎能不记得。
看着夏雨荷开始由粉粉的荷花向虾米进化,朱厚照知道路子对了。
“你知道叩阙的由来吗?其实就是韩文他们扣下了朕的盐引,那时朕让王赞和崔杲出镇苏松,就是为了去搞织造,结果本钱给户部拦下了一半,朕生气了,他们就找了由头闹事。”
这时候就得多讲温馨时刻。
“可是这跟刘瑾有什么关系?”
夏雨荷已经由初来的讲理模式转变成了卖萌模式,怯怯的,傻得可爱。
“怎么没有关系,刘瑾就是朕的愰子,虚招而已,实招早就在苏松那了,等到了江南,织造就给你接手。”
其实王赞和崔杲也是刘瑾的狗腿子,哪里会听朱厚照招呼,都拿他当冤大头摇呢。
不过为了安慰夏雨荷,朱厚照也懒得将事挑得那么明,反正到了江南,夏雨荷也分不清哪里是徐家的织纺,哪里又是宫里的织造。
现在说成自己早有安排,不显得睿智些?
总不成说现在你老公跟你婆婆正在生死斗,那吓也吓坏这朵小荷花了。
万一让水晶心萝卜提前黑化,朱厚照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本来就要对后宫加强思想教育,让她们成长为四有后妃,可不能给她们沾染这些阴暗面。
也有用,至少这个理由能搪塞夏雨荷这个清纯美少女。
得了个准信,夏雨荷又有些不好意思:“臣妾也不是为了争宠,但臣妾的女红确实拿得出手。”
说完她还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绣帕,塞到朱厚照手里,然后便逃也似的走了。
绣帕还带着体温呢,朱厚照猛吸一口,香!
仔细看看,还真有几分郑金莲的功力,至少针脚平密,那鸳鸯栩栩如生,嗯,就是肥了些,符合夏雨荷的审美和爱好,像鹅。
赶紧收好,不然让沈沉鱼和吴落雁看到了,这不是扎心了么。
刘瑾就被扎心了,三刀六洞,似乎在不断地淌血,让他呼吸都一卡一堵的。
这个时候狗腿子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张文冕要帮刘瑾止血。
“刘公其实不用生气,皇上其实是给了刘公一个出气的机会。”
刘瑾不太信:“可明明是皇上将太后为难皇后贵妃的事派给了咱家,这事本身又不好办,王赞和崔杲来信说他们到了苏松几个月了,却一直没打开局面。”
张文冕已经打好了腹稿,并不慌乱,他向刘瑾拱了拱手:“刘公,表面上看这是织造,实际上是权柄啊,皇家的织造一向是陛下亲自过问,现在皇上将此事交给了刘公,不但是对刘公的信重,其实还是给了刘瑾一柄尚方宝剑呢。”
这话好听,刘瑾回血了:“怎么说?”
“人人都知道刘公刚刚因为皇上而恶了太后,然后皇上就将一个大权柄交过来,那就说明皇上对刘公信任有加。”
“是这么个理。”
“这其中还有一层皇上没有说出来,刘公受了气,给了权柄,除了安慰,还有了出气的借口。”
刘瑾开始咂牙花了,张文冕说的虽然听着感觉牵强,可刘瑾太熟悉朱厚照了,这不是很合朱厚照的脾胃么?皇上行事一向如此。
没有往别处想,刘瑾却对张文冕有了些提防,能揣摩中皇上心思的人又多了一个,不是好事。
但刘瑾依然洗耳恭听,竖起了耳朵。
张文冕更积极了:“刘公,有了气就得出,这会刘公在气头上,皇上又增加了信重,如果刘公要出气,其它人等是不是要让一让?”
172、太监代巡抚
刘瑾的耳朵嗡的一下响,血脉上涌。
张文冕说得对极了,皇上这么做不就摆明了给他撑腰么?
跟太后起了冲突,不能冲着太后出气,那就随便找一个别的目标呗。
将太后出的难题交给自己,不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是说明态度,看,刘瑾还是皇上罩着的人,跟太后有牙齿印了,朕照样护着他,连太后都不回避了,还怕谁?
刘瑾亮出了一口好牙。
可张文冕却想帮刘瑾确定撕咬的对象:“刘公,太后咱们动不了,可太后手下的那些人可没了盾牌,刘公可趁此机会替换人选增加实力,气也出了。”
刘瑾的表情更加凝重了,狗腿子比主子想得更远,得看主人的心胸,如果主子心胸不宽,那分分钟可能红烧狗肉。
张文冕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还继续唆狗进肉:“而且刘公还可以借此出会对那些不听话恶了刘公的人动手,以当前的情状,一定没人敢多说什么。”
刘瑾是这么想的,但他一下子收拾好了表情,微笑不语,变得难以琢磨。
这个时候张文冕又及时刹车了,总算是没有聪明过头。
刘瑾等了一会,见张文冕不急着表现了,暗道可惜,又有些庆幸,总还是养熟了的,杀了不值当。
于是刘瑾阴恻恻道:“前时那个山东巡抚就恶心了咱家,正好趁此机会将他拿下。”
哟,这可是一块肥肉,张文冕都激动了。
其实焦芳早就料到刘瑾要动山东巡抚了,王岳、范享一案都拖过了年,却迟迟没有动静,大伙都盯着山东巡抚这个肥缺咽口水呢。
不仅焦芳想,刘宇也跟张文冕打听过,张文冕试过旁敲侧击,但刘瑾顾左右而言它,令人好生沮丧。
不成想今天刘瑾自己提出来了,那就是此事板上定了钉。
虽然同在一个阵营,可要是能卖上些人情的话,张文冕也愿意干。
他又殷勤了几分,舔着笑脸:“刘公,那朱钦确实可恶,冲撞了厂卫和锦衣卫,却又推托,没一点担当,这样的人是该拿下。”
刘瑾望着张文冕忽然间冷雪消融:“怎么?可是受了守静先生所托?又或者刘宇寻了你的门路?”
张文冕哪里敢认,吧唧一下又伏地:“刘公料事如神,确实有很多人托了学生的门路,但学生都没有答应,刘公心中一定有了成算,晚生不敢置喙。”
刘瑾点点头,好狗就得好好调教,他脸色更详和了:“不管其他人,你说说你的看法。”
张文冕又点地了:“晚生认为山东是关要之地,刘公一定会慎重。”
刘瑾却摇头否认:“没有,咱家就没想过这件事,而且前时也没有找到好机会,一省巡抚,也不能说罢就罢,总得有个理由。”
“那就不妨考虑一下守静先生推举的人选,分析其长短,以合优劣。”
等于没说,但也说了,至少刘宇的人选就被排除了。
刘瑾笑了:“那焦大得了别人的好,你可没得,别做这等无用功。”
但焦芳的人选可不仅仅走了焦阁老的门路,其实也同样也攀了刘瑾的高枝。
张文冕照直了说:“其人同样于刘公有奉献,而且官声还不算差。”
刘瑾这时严肃了起来:“他有奉献,又有能力,咱家自然会看重,甚至超过他的寄望也未尝不可,可山东巡抚,不能授人。”
这次轮到张文冕有点挠头了,他摸不准刘瑾的路数。
其实是刘瑾忽然有了新想法。
朱厚照搞出了种地责任制,让太监的外放遇到了门槛,以前外放太监都是以量取胜,被这么一拦,就只有已经有外头的人才能用了,刘瑾手上的棋子变少了。
那就得讲质量!
再想到王赞和崔杲到了苏松迟迟打不开局面,适逢朱厚照给了他一个出气的借口,刘瑾当然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然后山东巡抚的事打开了刘瑾的思路,何不将太监弄到巡抚的位置上去。
这是天方夜谭,可有一个迂回曲折的路子可以异曲同功。
巡抚的权柄很大,在一省之地只要不违犯皇命律法,皆可一言而决。
如果能将这个权柄拢在手里,那办事就没那么多制肘了。
织造弄不好,不就是地方官员阳奉阴违只出声不出力嘛。
这些地方官员,奉献倒也不小气,可他们将手里的权柄看得比天大,轻易不好动用。
所以刘瑾觉得虽然很多官员投靠了他,可支使起来却总隔了一层,这又朝廷那又朝廷,总拿着朝廷当盾牌。
如果没有了巡抚,取而代之以镇守太监又不同了,这些个外派的镇守太监就只能听刘瑾的招呼,那使唤起来就像亦步亦趋的老狗,别提多顺心。
能做到吗?其实也没那么难。
一个地方的权力,都集中在三个人身上,巡抚、总兵和镇守太监。
巡抚管政,总兵掌武,镇守太监则为宫里的贡奉奔忙。
如果巡抚出缺,总兵是不能越权的,只有镇守太监的身份比较模糊,可以操作。
镇守太监代表着皇命啊,有这层掩饰,接管巡抚的权柄不就水到渠成了么。
朱厚照正在享受夏雨荷投喂莲子羹,猛然闻耳朵里就响了,【叮,太监乱政,昏庸度+10】
刘瑾把玩着下巴的假须,不断地琢磨着,心机一动,向张文冕询问道:“你可知道应天巡抚艾璞的状况?他是弘治十八年外放出京的。”
刘瑾的跳跃太大,张文冕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但张文冕马上就咬牙切齿了,他跟艾璞不熟,但对方化成灰张文冕都记得。
张文冕的举人功名就毁在了艾璞手上,当时被革功名是经过艾璞审核的,有机会扳回来,张文冕也托了熟人,但艾璞公事公办,支持了素不往来的官员。
所以张文冕就记恨上了,他切磨着艾璞的名字,眼中有利芒:“艾璞于弘治十八年升任光䘵寺卿,没多久就外放苏松巡抚,正好就是王赞和崔杲二位太监经营织造的地方。”
后面这一段就是纯纯的上眼药,就是给刘瑾点醒,王赞和崔杲的事情没办好,艾璞的功劳最大,他在苏松官也最大嘛。
173、还得玩祥瑞
不是应天巡抚吗?怎么又说成是苏松巡抚了呢。
这就是个文字游戏,张文冕没把准刘瑾的脉,却切中了刘瑾的心结。
刘瑾正为织造的事情烦恼,不管能不能符合心意,扯上总能带来影响。
应天巡抚在坊间就真叫苏松巡抚。
应天巡抚的职能范围很大,管着南直隶十府,苏松两府正好在这十府里面。
而且苏松两府的人口钱粮税赋又占了整个南直隶的大头,可以说管好了苏松,就管好了南直隶十之八九。
这也是刘瑾关心应天巡抚的原因,因为朱厚照南巡的主要区域就在这里,也会久留。
刘瑾衡量过,他不可能跟着朱厚照南巡。
一来朱厚照肯定要留人镇守,刘瑾是当然人选,二来离开了京城朝堂刘瑾也没法揽权。
太监不是君主,必须依赖一套架构来行使权力,离了司礼监,出了京城,谁还认他刘太监。
于公于私刘瑾都走不成,那皇帝身边的眼线就很重要了。
朱厚照要长期脱离刘瑾的视线,刘瑾又怎能放心?必须有一个听话懂事还没威胁的人帮着刘瑾固宠。
这个人选当然也得是太监,除了太监刘瑾也想不出更合适的人,正好王赞和崔杲又在苏松,此二人是刘瑾的心腹,巧得不能再巧。
用太监替代巡抚,不但把权揽了,还把心中的祸患给消了,又能盯住小皇帝,一举多得。
张文冕还没有想得这么远,但他这么一说刘瑾心里就栽了一根刺,必须拨掉。
张文冕还将刺再压深了些:“艾璞是成化十七年的进士,江西南昌人。”
这两条又是刘瑾的心结,刘瑾深恨南人,其中就有南昌人的加成,而成化十七年进士做到应天巡抚这个天下第一巡抚,说实话,艾璞进步的速度仅次于那些翰林院里的三鼎甲储相。
其实也比大多数三鼎甲还快,除了那几个一致认为以后会当阁老的,比如杨廷和之流,艾璞远远领先于同侪。
果然,刘瑾心痛了:“哼,这样的资历也能做到应天巡抚,还是个南人,可恨!”
还没完,刘瑾下定了决心:“遇上了咱家,他的应天巡抚做到头了。”
今天真是喜出望外,一个山东巡抚还悬着了,又一个应天巡抚掉下来,还解了心头之恨,张文冕爽快极了。
刘瑾找到了出气口,还打算借给张文冕用用:“艾璞有什么过失?”
既然张文冕都给对方上眼药了,那一定不少艾璞的材料,刘瑾等着喝汤。
张文冕连沉吟都没有就答上了:“魏国公徐俌守备南京,与小民争讼田产,无锡民户告官,艾璞判令魏国公息争归田,可魏国公家银钱已付,民户未尝,徐家有人上京来告御状。”
其实就是颠倒黑白,但没关系,现在刘瑾说了算,说它是黑的就是黑的,要整治艾璞的借口有了。
还不算完,这道汤料还很足,张文冕备好了。
“崇明县民间鸡生方蛋,中有猕猴,大如枣,县衙欲呈报祥瑞,却被艾璞拦下了,他还逢人便说祥瑞都是骗人的鬼把戏。”
刘瑾激动了,拍案而起,这一条可做的文章就大了。
往小了说是玩忽职守,往大了说是心存怨望。
咱们的正德陛下眼下不正装神弄鬼么?马上要南巡收拢人气,与龙气一道镇压灾疫,这不是最大的祥瑞了吗?
为了镇疫,皇上宁可得罪了满朝文武也要改革漕运,现在有人说祥瑞是骗人的鬼把戏,那将圣上置于何地?
艾璞的言行,必须是非议圣君,心存叵测。
刘瑾与张文冕对望一眼,给了个准信:“明天就发旨将艾璞就地免职,再着令锦衣卫缇骑将其械拿进京,交予三司法办。”
张文冕趴在地上,比小狗都乖。
狗腿子有了小心思,又给朱厚照出了个难题,救这个大臣打自己的脸,不救好像也是个能人,有些可惜了。
但张文冕和刘瑾只想着挂在嘴边的肉。
张文冕没有这么老到,先张了嘴:“刘公,应天之地比山东之地富庶,您说要给超过想象的待遇,那焦阁老举荐的人……”
说出嘴,张文冕都带上了浓浓的羡慕,刘太监对焦守静可真太好了。
可这一次张文冕猜错了,刘瑾断然否认了:“不,应天不适合他。”
哎呀,这可就难猜了。
刘瑾也没让张文冕猜,而是嘿嘿笑了,似乎都有涎液从嘴角流下来。
“这两处咱家根本就不想再派巡抚。”
刘瑾眯眯笑,有一种美味入嘴有爽感。
张文冕却如承雷亟,原来刘太监想的比他大得多了。
“文冕,咱家正想跟你商议,想要借重你的高见。”
张文冕更伏贴了:“还请刘公示下,晚生必竭尽所能。”
“士大夫任巡抚,哪怕是守静先生或至大所谏,毕竟隔着一层,不可能跟咱家一条心,咱家想着下面的镇守太监跟咱家最贴心,你以为如何?”
心都快要蹦出来了,张文冕好悬压了回去,颤声道:“刘公高明。”
没了督抚,可不就镇守太监一言而决么,但张文冕不敢说了,因为刘瑾的野心超出了张文冕的意料,十常待都不敢想的事情,刘太监竟然打算干了。
但刘瑾想的实在是太合理了,易地而处,张文冕思度着如果自己是刘瑾也会这么干。
而且也能干成,镇守太监不但能管政务钱粮,而且连武事也能插手,只要没有巡抚制肘,扩大权柄大权独揽一蹴而就。
张文冕彻底的服了,自己枉称思虑缜密,其实还没摸到刘太监的边。
刘瑾见走狗长时间不吠,也问上了:“为何不言?”
还在磨牙,既然刘瑾要干,张文冕就在想如何干得更名正言顺,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他的价值。
“督抚本非常设,现在却越来越像前朝的中书行省,反而将布政使司的权限给夺了,确实可以废,还可以此为名。”
好嘛,张文冕的计更毒,让地方的布政使司来出面,顶掉巡抚,还真的不用自己赤膊上阵。
刘瑾轻拍手背,陷入了节奏中。
174、又被拖后腿
将美妙的前景想了个遍,刘瑾终于脱出来。
“此事只能做,不能声张,更不能操之过急。”
张文冕马上应和:“刘公高见,罢一处巡抚,关一处衙门,可以陛下出巡为由,采用不同的借口,然后镇守便可自然而然地抢过权柄,久而久之,待办好了三五处,交与守静先生拟一敕文,言陛下出巡,使镇守暂代巡抚视政,如此便水到渠成了。”
说得真好,刘瑾不能再满意。
此事不能全面搞,先废了应天巡抚,再以王赞或才崔杲顶上来,加上地方布政使司的鼓和,一小刀一小刀地割肉,割得久了,朝臣就习惯了。
等到整张皮都剥出来,便既成事实,到时皇上不反对,也就没有人能反对了。
至于皇上,只要他出巡时地方的镇守将皇上待候舒服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待候人可不就是这些镇守太监的基本功么。
想到此处,刘瑾有了行动:“文冕,你代咱家给各地的镇守去信,让他们在皇上南巡时一定要殷勤周到,这一回可是给他们扩权,别办砸了咱家的大事。”
说完了刘瑾盯着张文冕不动:“守静先生那里就先不要说了,事关机密,传出去人心不测。”
张文冕又一阵小冷汗,刘太监是越来越深沉了。
朱厚照觉得自己又被刘瑾拉沉到水里面。
中旨将应天巡抚就地免职,还出了锦衣卫缇骑前往索拿,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不进朱厚照的耳目。
不仅仅焦芳提醒,钱宁那头也第一时间通知。
上一次南京御使钱宁反应慢了,还招了朱厚照的抱怨,虽然赏钱没少,但钱宁好几晚没睡好。
所以钱宁也练出了狗鼻子猫耳朵,一有风吹草动就叫,不然嫌疑摘不掉。
传到朱厚照这,他差一点没忍住,想拖把剑将刘瑾砍了。
这是要拖朕的后腿啊,再折腾,还要不要出京了?
但他又忍住了,这事不能拦。
一来他仍然需要刘瑾作为幌子,不然在跟张太后的缠斗中太吃亏,被身份压制,这局斗兽棋需要老鼠存在。
这二来嘛,等一等也是必须,因为凌汛来了,想走也走不得,还得等。
今年的凌汛来得早,却很大,黄河与大运河相交,凌汛会影响大运河的通航。
如山的碎冰从上游倾泄而下,山都能给它抹平。
杨源养好了伤,终于开始干点正事了,天气预报就是杨源的专业,他出京后便开始整合朱厚照交给他的资源,组建了一支气象灾情处理小组。
还是吏属于天玄卫,却独立行事。
所以不仅仅刘瑾拖朱厚照的大腿,老天爷也不想让他那么快溜。
知道后一个消息时,朱厚照已经跑到了房山这。
杨源给朱厚照出了个难题,朱厚照也将一个难题丢回给他。
将艾璞的事原封不动地扔给了杨源:“你们整天用这套神神叨叨,现在好了,别人也用上了,说说吧,怎么救艾大人,想出来有奖,想不出来你就跟牟斌去劫狱吧。”
杨源脸抽了,说他神神叨叨,这里最神神叨叨的不就是陛下您吗?
可杨源不敢说,牟斌也不敢,反而是朱厚照说到劫狱牟斌还蠢蠢欲动。
最近他的情报小分队日益兵强马壮,牟斌大有将京城握在手中之感,既然皇上都说劫狱了,那不就是收了笼头,捋起袖子干就是了。
见了这表情,朱厚照赶紧打住:“别,艾大人怎么说也是个正三品了,让他像你们一样还不如一刀杀了他呢。”
也不想想他这个大明最高品都不正经。
杨源以前是专门干呈报祥瑞的事,所有颇有经验:“丢官是肯定的。”
说完杨源还看了一眼朱厚照,朱厚照不理他,只顾喝自己的老母鸡汤,杨家嫂子的手艺没得说。
见朱厚照不扯麻烦上身,杨源就只能开动自己的大脑:“此事出在祥瑞身上,还应该在祥瑞上找办法。”
也不是一心一意喝汤,听到不是自己的麻烦,朱厚照又来劲了。
“怎么说?”
“刘瑾扣了艾大人一个居心叵测,实际上就是知情不报,问题是以艾大人的秉性,估计也不愿意低这个头,晚生以为他会硬扛。”
“咳咳,该,死脑筋,一点都不懂变通,就该吃点苦头。”
这是连在座各位都骂上了,可众人却不敢还嘴。
但他们都坚定了要营救艾璞的念头,跟他们一个样嘛,而且艾璞都做到三品大员天下第一巡抚了,还能保持如此纯粹的品性,不容易。
其实要救艾璞一点都不难,只要朱厚照开口,可今天他就紧闭着嘴巴,只顾着吃食,几人也无奈。
也是,皇上的谋划一向很大,棋路也宽,不愿意为了一两颗闲子而乱了大局也正常。
刚救回他们的时候,朱厚照一点都不客气,见一回骂一回,训这些牛皮糖像训三孙子一样。
可也正是这样,他们的心反而被骂热了,灵窍也骂通了,确实应该用最好的办法,花最小的损失,达成最大的成果。
然后杨源的歪招就来了。
“制造一个祥瑞,将艾璞大人的事盖过去,还逼着艾大人自己打自己的脸,这样官是丢了,刘瑾却不好再拿他怎么样,顶多算昏庸,贬个地方任官就行,至于地方,怕是皇上也想好了。”
朱厚照还真想好了,早就将艾璞的履历给搜了出来,这家伙也半个海防专家,还特别善于修海港,后头都有成功案例,还不止一个。
于是待朱厚照吐出了嘴里的鸡骨头,感叹了一下老母鸡的嚼劲,他也泄露了最终答案:“巡海御使,艾璞善理海防,就让他到处巡视,给朕多建港口吧。”
“陛下要开海?”蒋钦这家伙是常熟人,对海可熟了,闻言欣喜地蹿了起来。
“怎么,要谏一谏?你说你们贱不贱?”
被抢白了,蒋钦忙摆手:“不谏不谏,臣俯首贴耳。”
说着蒋钦还轻手轻脚地给朱厚照添上些锅里的热鸡汤,能让一个御使变得腻臣样,也是没谁了。
但杨源还没过关了:“弄个什么样的祥瑞让能艾璞自己打脸?”
175、艾氏松花蛋
说到了具体操作,杨源又为难了,其实他们这些书呆子哪里懂搞歪门斜道,一戳就穿。
而且让杨源想招来打艾璞的脸,他也过不了自己那关。
看到杨源支吾不出个所以然,还不断地往自己这里瞄,朱厚照算是服了这帮人。
行,你们不来,朕自己有办法。
朱厚照为什么决定营救艾璞却不高兴,因为艾璞先打了他的脸。
方鸡蛋有小猴子这事崇明县确实是想邀幸,艾璞拦着也就拦着了,没什么可说的。
可他到处跟人说这事,还说祥瑞都是假的,这是艾璞的不对了。
这样摆明了就是下朱厚照的脸,攻击祥瑞,在当前确实等于是攻击朱厚照。
关键是艾璞不分清红皂白,朱厚照神神叨叨是没错,可他最终做的事情都是好事啊。
艾璞自己也想抑制圈占土地,在南方也安置流民,大家做的都是一样的事,朱厚照做得更大更有效率,同行唉,为什么就要无端地攻讦呢。
证实了,艾璞就是个不通世故的糊涂蛋,就像一些人,守着所谓正理,直言伤人,善意的谎言不懂吗?
道理真就大过老百姓实实在在的好处?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就真没救了。
要不是朱厚照查到这家伙就是个纯臣,与南方士林的利益无涉,本身又清廉,朱厚照才懒得救他呢。
野史有记录,艾璞原来还打算写一封奏疏的,还是他的好朋友巡江都御使陈璚拦住了他,陈璚另外找了个理由,说这事不说为好,说了还惹得那些好事者到处找祥瑞。
幸好艾璞听了劝,打住了念头,才没出现奏折打脸一事。
可这事在杂史中有,说明艾璞最后还是说了出来,那就是他想打朱厚照的脸。
既然艾璞都要打他的脸了,那朱厚照为何不能打回去?
朱厚照放下碗筷,吩咐钱安:“朕带来的那一篮鹅蛋拿过来。”
然后他朝杨源的老婆笑了笑:“杨家嫂子给朕煲了美味的鸡汤,朕就回送嫂子一道美食。”
鹅蛋被拿来了,朱厚照又让钱安找来一盆草木灰和生石灰,一些谷糠。
动手之前也没忘恶心一下杨源他们:“这篮鹅蛋是朕的奶奶养出来的,本来想拿给你们补身子,但看样子是不用了,看把你们能的。”
全都在讪笑,就连戴铣都破了功。
还是正经滚蛋吧。
先煮一大盘水,将味精、食盐、香精、辣精、茶叶加了进去,等汤水冷却了,拌入生石灰和草木灰,搅成糊状。
懂松花蛋的朋友一定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可朱厚照加了道工序,让钱安又找来些硝碱,先在蛋壳上写字。
房山这里还真都备齐了这些材料,制作火棘藜和水泥都要用到。
看到朱厚照在鹅蛋上逐个写上“艾石头笨蛋”时,一众人哭笑不得,皇上还真是少年气性。
璞,未经雕琢的玉石,是个读书人都知道艾石头指的谁。
不过这样的办法还确实有效,制造祥瑞来打艾璞的脸,就要达到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人为搞出来的,可又找不到证据,而艾璞还不能否认。
这些有字的松花蛋一出,艾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不能否认是假的,因为士大夫的风骨不允许他这么干。
被祥瑞骂了,他艾璞就得唾面自干,你不是说祥瑞是假的吗,好了,现在骂你的祥瑞来了。
如此一番胡搅蛮缠,艾璞的事就淡化了,什么心存怨望都不存在,顶多就是个糊涂蛋。
如此就可以让艾璞低头认了,谁让他多事呢。
认了就好办,刘瑾也找不到借口加码,反正刘瑾抢巡抚权柄的目的也达到了,艾璞的事就会被重重提起,轻轻放下。
朱厚照也弄明白了刘瑾为什么搞这一出,太监抵巡抚,刘瑾的这个骚操作在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
就随了他的意吧,反正整治一番艾璞也合朱厚照的意,大家两头骗,看谁骗过谁。
这样还可以满足朱厚照的恶趣味,因为正德陛下说了:“用硝碱写字不好,硝碱有毒,不宜多食。但硝碱写的字能渗进去,等这批蛋做成了,敲开壳子就能见到里面的字,朕只写十来个,剩下的自己吃。”
弄完了,将鹅蛋扑上糊液,再用谷糠包上,松花蛋就制成了。
还分好了两堆,大那堆是自己吃的,小那堆往天玄卫五人组面前一推。
自己吃的最重要,语气也好:“放七天即可食用,但最好等一旬以上,那时松花蛋的味道最好,别看它敲开后黑不溜湫,可端端可口,这个营生,足可养家糊口。”
杨家嫂子欢欢喜喜地接了过去,还朝朱厚照福了一福,这样的皇帝,值得这个礼。
把制作松花蛋的方法传给了杨家嫂子,朱厚照又盯上了旁边的哥几个。
“这些有字的松花蛋,到时就由牟斌来负责投放,一定要让这件事广为人知,哼,艾璞打朕的脸,朕一定要还回去,还让他一个字都吭不出来。”
哥几个继续讪笑,但为了救艾璞,他们也不敢打折扣。
一旬之后,艾璞还没到京呢,就在京中的酒肆出现了十几个怪蛋,敲开里面黑不溜湫,却个个有歪歪扭扭的五字:“艾石头笨蛋。”
这事还被钦天监给上报到了朝中,实在是影响太大了,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差不多人人皆知,朝臣们知道了也差点笑破了肚皮。
都猜到是正德陛下的手笔,可朱厚照不认,谁也不敢说这是假的,反而坐实了陛下神通广大的传言,看,陛下都能自己制造祥瑞了。
艾璞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有正面作用,下面的官员想制造祥瑞迎合,却又担心被陛下的神通侦知,便罢了手,让很多狗皮倒灶的事情还没发生就被掐了。
后来艾璞知道了这件事的内幕,还是若干年后杨源告诉他的。
艾实感慨良多,还把杨源教给他的松花蛋制法传了下去,让子孙记住这个教训,从此南昌艾氏松花蛋美名远扬。
朱厚照干完了这档子皮事也没空理,因为漕运开标了。
176、魏国公别跑
这一次的漕运分段,朱厚照干脆用起了快递加盟制,分段招标,以前漕运衙门在各地的仓场也拨给了驿递公司,那大明皇家快运就有些样子了。
至于招标的对象,当然是可着肥猪杀,味精等五精的效应还没过气呢,不正好可以用上。
每年达到一定的货物发运量才能取得订购五精的资格,价钱还没商量。
当然,要是真有本事能从驿递上直接挣到钱,核算账目之后还有奖励,半价定量的人气丹营销配额,来不来?
能不来嘛,没见京中的勋贵们都快打出狗脑子了吗?你不上别人上。
原本以为剥离出去的漕运无人问津,可转眼间就门庭若市了。
张敷华还没到任呢,在京中就走不脱,每天都有人上门哭斥,痛苦流涕,深刻到直入灵魂。
本来张敷华还觉得李东阳将他推到了热油锅里,打算抬棺上任的。
这下好了,张敷华每天都得往都察院拉一车,都是别人送上门就扔下的礼品,挡都挡不住。
以前跟漕运有涉的大小官员和勋贵,捐出了一笔不菲的银钱之后还来找张敷华悔过,不认,招标就没资格。
张敷华还没试过这么爽地查案,都争着认罪呢。
初步的名单交上来,朱厚照让张敷华直接烧了,说到就要做到,不追究。
所有与漕运有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皇上真兑现了,没算老账,于是漕运招标和悔罪告解再一次攀高了热度。
想得倒美,不需要自供状,沈沉鱼得了承诺,每天看账本眼里都带着小星星。
她还组织起了一个管家婆班底,从湛若水的老掌柜队伍里挖了人,没挖本人,但这些老掌柜的女儿孙女都被沈沉鱼网罗了过来。
整天女子会计组就是查账,那些陈年的漕运账册全被沈沉鱼翻了出来,变成了复式账,一目了然,一个都别想跑。
朱厚照也有了一个长长的名单,这些肥猪全要拉到漕运招标里去,贪了钱都给老子刮出来,一刀将肥膘全掏光。
小样,还怕他们在漕运做假账,跟人气丹的营销做了捆绑,你倒是假账一个试试。
日月银行的慈济会账户,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就收到了一千多万两的钱粮捐赠。
当然不可能是全部,以沈沉鱼那里得到的初步统计,不说远,就这十年间估计也有上亿两。
这些勋贵们也不可能将以前昧下的钱全掏出来,能拿出个一成装装样子就不错了。
但这笔钱可不能让它跑了!
黑心猪太多了怎么办,堵不完啊,这么多,就算是抓也抓老半天呢。
所以要利用招标将这些人全拢过来,绑牢了慢慢宰。
还要特别照顾这类人,天玄卫和臧贤那票收风声的触手全力开动,力争把风声收齐,也要把钩子放到位。
朱厚照一开始还担心自己玩击鼓传花玩脱了,现在也安下了心,就冲脏银的总量,他也玩脱不了。
沈沉鱼做的会计报表让朱厚照吓一跳,大明千疮百孔的底下,竟然隐藏着这样一笔惊人的财富。
就说世界第一的国民生产总值没那么简单,全都被揣进了个人的腰包。
幸好有了好办法,慢慢挖,总能挖出来的。
最好把那些地底下埋了几十上百年的银子都掏出来,到时想做什么都不缺钱了。
这么多钱,人气丹的供应能跟上吗?
顾清那里来了好消息,海带的产量今年应该能拼齐了。
他也没想到海带这玩意贵得顶天,却如此方便种植,太滥长了,只要水温合适,沾着海水和浮泥就能长。
朱厚照给了顾清指点,直接告诉他用悬绳法,五丈的麻绳到的地方就能长海带。
黄伟因此跟张永搭上了线,张永借着在向高丽采购木材,还帮黄伟找到了不少海带种,那样就不用耗费人力潜水采孢子。
而造船木材的边角料又可以做成海底的浮筏,绑上石头和海带的孢子,就是标准的种植海带的家伙什。
唯一的难点是海水对麻绳的腐蚀太厉害,张永试着用刷船的桐油来浸泡麻绳,效果还不错。
都已经有主观能动性,懂得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出了,朱厚照看了他们的来信心情大好。
顾清和黄伟都已经离开了长芦盐场,移师登州。
张永已经替朱厚照收服了戚景通,军神爹现在是朱厚照夹袋里的人了。
有登州造船厂为依托,再加上漫长的海岸线,很快,味精的供需就会倒置。
谁让朱厚照将味精当仙丹卖呢。
就连帮朱厚照制作味精的周瑛都想不到熬成汁装在木桶里运来的海带是什么,只知道这黑乎乎的东西蒸干就得到了味精。
那是真当精来贡着呢,一钱的味精能顶数两的黄金,还别说,抢到不成份,想买除了掏钱,得排队,轮上了才行。
这还是现在海带是高价收购来的呢,要顾清那里一朝解决瓶颈,朱厚照就敢让周瑛看到成山的“仙丹”。
眼下京中的勋贵宴客,菜一上桌大家都知道主人有没有诚意,一入嘴就能分辩,放了味精的菜吃着特别有味道,甘醇,不然再好的食材也索然无味。
朱厚照都盘算着下一期把海参的养殖也搞上,那才真叫美呢。
不过眼下有一头肥猪在朱厚照面前到处乱蹿,朱厚照打算先吃一道杀猪菜。
上京来拱艾璞的魏国公府的人很活跃,到处撒钱,一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搞倒艾璞的架势。
正好,结合着漕运招标和营救艾璞,朱厚照决定将魏国公府给办了。
许久没动用的钱宁和俞老神仙组合也该活动活动了,不然筋骨会生锈。
魏国公一系从大明开国到现在,世代公卿,攒下来的盘子一定不小,怎么能错过这一场盛宴呢?
俞日明应了于喜之邀,亲自上门为刘瑾盘一盘命。
当然,也顺手指名要见一见魏国公府的人。
不是给刘瑾送钱了嘛,肯定有勾搭,捎带手的事。
刘瑾不知道啊,他哪能想到他的做为会记在历史里呢,只能再一次为俞老神仙的神算惊叹,这都能算到,神了。
177、神奇的命运
神奇的事情多着呢。
俞老神仙被请上了高位,一坐定,他看着刘瑾就直皱眉头。
刘瑾被盯得眼皮直跳,这是怎么了?
连忙向俞日明行礼:“老神仙,是不是咱家有什么不对路?”
俞日明皱眉皱得更深了:“是不对路,师弟的命格那么好,你的命格又正好跟师弟的搭配,可你的福报怎么都看不到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老神仙都为难了,刘瑾都被俞日明吓得五迷三道。
于喜总还算灵醒,马上帮着说话::“哎哟,老神仙,您可不能吓刘公,真要把刘公吓坏了,陛下可心痛了。”
就是你口中的陛下要我这么说的!
俞日明没把心中的念头露出来,而是更上心地垂问:“刘太监,老道就不呼刘公了,那样会坏了你的气运,还请刘太监别往心里去。”
刘瑾哪敢,态度更恭敬了:“瞧老神仙说的,咱家都难做人了,咱家真不是那样的。”
俞日明点头:“或许老道今日来得不是时候,这样吧,老道先见见魏国公的人,牵一牵龙脉,或许便可见一些端倪。”
“牵龙脉?”一坐人都来了兴趣。
俞日明抚须微笑:“魏国公是与国同休的,这样说明白了吧,老道就是从龙脉上推算出近日有魏国公府的人士进京了。”
此言有理,众人也就释然了。
魏国公府确实传奇,明朝开国六国公,只有魏国公传承了下来,当初朱元璋封许世袭罔替的六家,也只有徐家没断根。
徐家也不是不作死,朱棣靖难魏国公府就没有站朱棣那边,那一代的魏国公徐祖辉还领兵打得朱棣欲仙欲死。
朱棣可是徐祖辉的亲姐夫。
朱棣靖难成功,徐祖辉被抓了起来,逼他写忏悔书。
毕竟是皇后的亲弟弟,太子也是徐祖辉的亲外甥,能不杀最好不要杀。
徐祖辉不,他就写了个“太祖言中山王开国功臣子孙免死”交了上去,结果朱棣真就放过了他。
徐祖辉死后,他的死子徐钦领了魏国公衔,朱棣也曾削了徐钦的封爵,将他关在凤阳。
可徐钦也刚,他就说中山王之后与国同休,皇帝不能废了他。
朱棣想杀徐钦,好几次都不能动手,总有很多意外,旁边人也劝。
最后徐钦将朱棣给熬死了,朱高炽登基,问徐钦服不服软,这俩是表兄弟,朱高炽的母亲是徐钦的姑姑。
可徐钦就是不服,后来朱高炽也病了,有人劝他赶紧放了徐钦,恢复爵位。
徐钦是出来了,可这两老表很快都病死了,互相都熬死了对方。
最后也是所谓的方士言朱家帝流着徐家的血,不可自伤,所以魏国公府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这就为魏国公府蒙上了一张神秘的面纱,俞日明从龙脉来说道,当然会取得信任。
魏国公府的来人被请了出来,俞日明一看就抚掌而叹:“明白了,刘太监,你这是挡了魏国公府的门面,怪不得老道看不到你的福报呢,徐家的血脉跟皇帝的血脉媾在了一起,你不能盖过它呀。”
魏国公府进京的人是公府的承奉,也是太监,闻言喜出望外。
国公爷在他上京前就吩咐好了,结好刘瑾,如果能跟着一起发财,那也可以参一股。
刘瑾跟着朱厚照拼命搂钱的消息传到南京了,魏国公徐鹏举也眼热,但他在南京够不着,所以两件事一起办。
承奉也照着徐鹏举的话办,眼下正在说服刘瑾,想要得一股优先股,能分多点红利。
刘瑾也属貔貅的,怎么肯吐出口中的肉,一直没答应,只是虚应着。
现在由俞日明一口道破,承奉也好,刘瑾也好,都心下震动。
刘瑾可以确保此事除了国公府的承奉没人知道,想不到俞日明又看出来了,那就是真有神通了,刘瑾不得不拜服。
俞日明也不会光光从刘瑾口中抢食,朱厚照交待好了的,打一棒,一定要给颗甜枣,甚至连内容都准备好了。
“刘太监,你也不是没有福报,这一说破,老道就看出来了,你身后也有大富贵,贵之极。”
刘瑾眼热了,却猛然想到身后二字,心下又是一沉。
俞日明给他来了个转折:“这个福报你享受不了,贫道已经说了,你的命格与师弟的命格交缠,为什么你享受不了,你自行体会。”
算是把刘瑾心中的小九九一把掏了个空,刘瑾想着朱厚照要修道的,没准哪天皇位就不要了,这落空的权柄去哪?
夜深无人的时候,刘瑾也曾经有些奢望,现在被俞日明一口道破,刘瑾还相当紧张。
可刘瑾看到俞日明那颇含深意的“你懂的”式的眼神,刘瑾一下子豁然开朗。
如果自己助皇上成就无上仙道,怕是皇上也要带着自己走,那这贵之极的位子,可不就是落到了自己的身后了吗?
卯金刀还是那个卯金刀啊,能承得起天命。
刘瑾为什么这么着紧陕西的乡土,真有那么爱家乡?不是。
他年轻的时候有算命先生跟他说过,刘得陕陇而兴,卯金刀,为王器。
现在合着俞日明所说,刘瑾认为他已经明悟了。
【叮,惑乱人心,昏庸度+10】
至于魏国公府,俞老神仙发话了:“魏国公府就应该跟皇家的血脉同呼吸共命运,自家人怎能生分,以后啊,皇上要做的事情,魏国公府就应该信任无疑,也必然富贵无穷,老道做主了,这人气丹的发售,老道亲自向师弟求情,一切体例与寿国公、昌国公相同,老道也好沾染一丝功德,先行谢过了。”
说完神仙中人俞老道还起立向那个承奉行了个稽首,那样子,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人老神仙都说了,要讨一份功德,那就肯定错不了。
魏国公的奉承觉得自己被天上的陷饼砸晕了,但他希望还能落得更猛烈些。
朱厚照吩咐俞日明将魏国公府单独拎出来做线头,俞日明忖度着这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老神仙也有食人间烟火的时候,魏国公府的承奉拿出了一大沓日月银行的通票,俞日明的眼珠子差一点掉了下来。
178、多少都不够
魏国公府这么有钱,怎能让这笔钱过刘瑾的手呢,就算要割,这一波韭菜也得亲自割。
反正通过俞日明给刘瑾一个虚假的希望也符合他原来的走向,画大饼嘛,又不用掏钱。
倒是刘瑾被俞日明撩拨得睡不着,钱跟那个位子比起来,钱算个啥。
有了那个位子,这人世间的一切都可信手拈来。
而且老神仙说他刘瑾也有仙缘的,那是怎么一个两全齐美的局面。
自己已经不是男人了,就算坐上了那个位子也享受不到,为了身后子孙谋算,那也不差。
两头都吃了个饱。
刘瑾也定下了心,决心以后尽力配合朱厚照,有些钱就放手算了。
不是刘瑾不贪,而是他贪更大的。
朱厚照也贪,多少都不够。
魏国公府第一波就拿出了三百万两,那豪气让朱厚照以为自己当了个假的皇上。
不过也让朱厚照坚定了要在江南搞搞阵打开局面的决心,太忒么富了,已经不是流油了,而是直接淌金。
然后朱厚照马上又被教育了,哪到哪啊。
驿递公司招标,还没开标呢,认购的额度已经又比万达街时翻了一番。
就这还不算魏国公府这样的大户,都藏在暗处准备偷偷发力呢。
朱厚照悲哀地发现,自己在大明别说首富了,连接前十名都不一定排得上号。
也就是大明没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不然朱厚照数钱能把手累断。
以后立新法时这一条一定要加上,朱厚照咬牙切齿。
他也理解太宗为什么要杀了沈万山,就那如山的财富,说是正当挣来的,打死朱厚照也不信,给个金矿挖都没有这样的来钱速度。
所以自己以为的贪心可以收了,回这些人一比,朱厚照觉得自己每天都应该戴小红花,特忒三好学生都没这样听话。
让一个三好学生当皇帝试试!
不干掉这些毒瘤,还想从内部改良?别做梦了,多少都不够这些貔貅吞的。
所以朱厚照严令自己的心腹,包括他们的亲朋戚友禁止参与漕运的招标,后妃的家庭也不例外。
吴落雁的叔叔为此还被弄到了宫外戴了三天枷,商量好了的,他的身体够好,能顶得住不落下毛病。
上一次皇产招标很活跃的德妃家被拿来当典型,会不会影响招标的热情?
不会,朱厚照也说明了的,都有股份吃红利,还跟别人抢的话,那就不客气。
他也是为了安抚勋贵,所以这一次就限制了自己人。
而且他还专门宣称寿国公和昌国公也在被禁止之列,弄得两位国舅公又去太后那里闹了。
这一次没面子给,朱厚照连见都不见,全拦在了外面,让张鹤龄和张延龄在宫门外嚎啕大哭,老国舅爷死的时候都没见到这两兄弟哭得那么惨。
那就没跑,两位国舅公的事迹被人故意一扬,所有的勋贵都确定了,这一趟的事一定是赚钱海了去了的,赶紧上啊!
淳安大长公主府的门槛也被踏破了,要不是公主府的大门够结实,都能被拍倒。
驸马爷蔡震也表示无奈,最终还是出面见了部分代表:“老夫也没法子,皇上勒令府上不得投标,老夫这里也有几十万两棺材本,如果各位有门路的话,老夫也跟了,只要一半的红利就成。”
才几十万两,哪够,老驸马的面子第一次不好使了,银子都没人接。
废话,接了银子就得分红,有那功夫,搂进自家不好吗?
漕运的分段方案出来了,一个标段起价纹银一百二十万两,老驸马爷这点钱还不够看。
其实标段本身不值这个钱,都是因为捆绑了人气丹。
于是又一种新玩法出现了,拆标,谁标下来,人气丹的配额不动,但漕运的经营管理拆出去,只要朝廷的补贴和盈利后获得的奖励归对方就行。
这个风是朱厚照放出去的,就不信了,往后的运输业这么赚钱,现在垄断的皇家快运竟然亏本,这是价值洼地啊。
于是在公卿贵戚的府上,在勾栏酒肆,在茶庄戏院,讨论漕运招标的声音就沸反盈天了。
大家心里都有账本,这本账不难算。
算来算去,人们发现,别说什么人气丹,也别说什么补贴,更别说什么赢利后获得的奖励,就它娘的漕运本身就挣钱,还带上了驿递,它妈的必需掺和一脚。
标段的价格在短短数日内被顶高了快两倍,三百万两,没三百万两谁也别想拿走。
怎么也得拼齐魏国公府的财力不是,一共十个标段,朕都没他们有钱,怎么能卖便宜了。
因为知道漕运内幕的人心里慌了,他们现在一万个后悔,早知道就不跟皇上杠了,如果不闹事,哪有什么招标哟。
现在好了,满天下全知道,本来就是他们家里抱金蛋的老母鸡,现在要拿出去标,自己还得掏钱往回买。
不买不成啊,那么肥的漕运,还要再加上朝廷的补贴,还有人气丹,就是一咬牙让漕运挣钱了,得来了的奖励配额也比吃下的多。
到了这份上再也没有什么人再说什么百万槽工衣食所系了,所有的人都红了眼。
即便是所谓的为了阵营共同利益的士大夫阶层也心潮翻涌,原来漕运这么赚钱的啊,那自己以前才分多少?
人心无止境,多少都不够,这个原先抱得紧成一团的利益同盟,一夜之间垮塌了个干干净净。
全都摩拳擦掌准备在招标时干死对方。
利益同盟崩了,第一个受益的目标是慈济会,张敷华也别走了,来来来,咱家有罪,还要再忏悔一轮。
日月银行的现多金流已经攀上了五千万两,新多出来的两千万两,就是几天的功夫捐进来了。
平江伯陈熊成了众矢之的,他家最懂漕运的门道,干他,干倒了他没准能立功捞回一个标段呢。
哪怕捞不回来,减少一个竞争者也是好的。
谁让他家才捐出一百万两,当咸碟呢?不够蘸的。
陈熊无奈之下躲到了梁储府上,求援,这几天光弹劾他的奏折都两箩筐了,不赶紧想办法,陈熊的骨头都快被拆了,也喂不饱这群饿狗。
179、围魏救平江
梁储有能力救陈熊吗?没有。
就连太后也无可奈何,他梁储有什么办法。
但他有个办法能让陈熊不死,还能稳住陈熊不将他们之间的阴私扬出去。
杀了陈熊倒是一了百了,梁储不敢,他怕陈熊万一像韩文一样留了后手,那不仅他完蛋,还要拖下去一票人。
平江伯跟漕运牵扯太深了,万一把哪只万年老乌龟给搅和出来,局面没法收拾。
整程敏政也只能算是德行有亏,毕竟在律法上谁也不能拿梁储怎么着,陈熊这里要是漏了馅,就是人头滚滚。
所以陈熊赖上了,梁储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安慰:“伯爷,还是拿诰券出来,再捐输一些吧。”
平江伯府也像英国公府一样有免死金牌,不造反,朱棣给出的承诺朱厚照得认。
但陈熊不干。
到了梁府,陈熊感觉轻松了,滚刀肉的秉性就露了出来,他狠吸了一口梁储泡的功夫茶,解了乏,又瘫坐回太师椅里。
“叔厚,我家是没钱了,都捐完了,一百万两啊。”
做下的事不能认,坦白从宽,牢底做穿,而且说到钱,陈熊的语气都带着颤,仿佛有一把利刀正在他全身上下刮擦。
这货后来宁可去海南钓鱼也不愿将钱吐给刘瑾,现在还远没有到那份上,太后还好好的呢,怎能不保他这个钱袋子。
梁储的眉毛胡子都快皱一起了。
但陈熊涉及到兴王那边,还真不仅仅是漕运的问题。
当年兴王就蕃,孝宗可是花了好一顿力气哄。
先是赐婚,兴王妃蒋氏是孝宗亲自指婚操办,主婚人很有趣,当时的英国公张懋。
然后为了兴王的婚典,孝宗批出了一万淮安正盐的盐引,还为此闹出了大风波,因为兴王派了一百多人去解盐,夹带了好几倍。
后来兴王修建王府,当时的湖广都御使韩文称湖广修王府耗费巨大,申请留用荆州木材商税的七成用于工费开销。
工部不同意,指出木料商税用于漕运造船,孝宗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办法,漕运造船的剩余支费可以挪来建王府。
兴王因此与陈家搭上了关系,那时是弘治七年。
当时的平江伯是陈熊的父亲陈锐,也许是为了多条门路,也许是为了烧冷灶,陈锐很讲义气地退让了,帮兴王解决了问题。
陈锐提出由湖广督府向漕衙解送木料,免征税,从账面上看兴王府没有挪用木材商税。
但那批木料也没有交给漕运衙门,原地变成了王府用料,湖广督府省出了采购的钱,变成了工费。
表面上看就是一连串的腾挪,谁也没损失,其实漕运衙门空挂了一批造船用的木料,兴王府也从此和陈家站在了一起。
还没完,弘治七年九月,兴王之国,本来应该从锦衣卫和京营划拨一千七百人护卫,时任兵部尚书马文升拦了拦,改为锦衣卫派三百人,京营划拨六百人,剩下的护卫由左近卫所补充。
平江伯又一次仗义出手,从淮扬卫所给兴王补充了八百护卫,派船九百余船艘,装载了大量私盐,将湖广的盐政祸害了整整三年。
兴王也在平江伯的帮助下风风光光就蕃,兴王府还由此得了大利。
平江伯府与兴王府的友谊沉淀了下来,双方不但在私盐上合作,也一同从事海贸。
而这其中的牵线人,正是梁储。
从陈锐开始,平江伯都会镇守两广,除了陈熊和他的儿子意外死亡,后来两广几乎成了平江伯的老巢。
平江伯府与两广的士绅圈结成了同盟,而广州府顺德人梁储正是这个同盟的兆始者。
这就是为什么陈熊敢跟梁储耍赖的底气,太后一系、兴王一系以及梁储背后的两广商帮,都与平江伯府息息相关。
劝不动,梁储又想了另一个主意:“伯爷,这一次漕运招标平江伯府是一定会被挤出来的,但吾有一计,可使平江伯府的压力得到缓解,但一百万两绝对过不了关,魏国公府拿出多少,平江伯府就得拿出多少。”
梁储不可能收不到内部消息,魏国公府在这场盛宴中就是一条钻进了池墉的鲶鱼,抢食来了。
以往漕运魏国公府能插上手的地方不多,也就是在南直隶的范围能分润一些,因为魏国公世代守备南京。
但魏国公府在漕运的主桌上一直占不到席位。
现在挤进来了,一定会引发传统势力的敌视,梁储的打算就是挑起众人对魏国公府的愤慨,魏国公府顶上了,平江伯府的压力也就减轻了。
也不难实现,将魏国公府是提价的始作甬者的风声放出去就行,就是典型的围魏救赵。
这招拖人下水的毒计还真有用,魏国公府的事一捅出来,就没人在意陈熊了。
陈熊还是老大不愿意:“他们是国公府,我家是伯府,怎么能等同而论之。”
“放弃漕运去做地方守备,伯爷愿意吗?如果愿意,伯爷可以请旨啊。”
梁储不打算惯着陈熊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自私,他家贪的别说三百万两,多个几倍都有,一毛不拔可不行,光拔一毛也不够。
陈熊被梁储刺了刺,想跳脚,但转念又作罢了,人说褪毛的凤凰不如鸡,现如今平江伯府的处境别说褪毛了,连皮都快被人扒了。
但善财难舍,陈熊还是有些嘟囔:“退了三百万两真的能脱身吗?”
梁储摇头:“除了退钱,伯爷肯定会被发配边疆,不如就去海南吧,那里毕竟还是两广的地头,老伯爷的故旧多,有人照顾就有起复的机会。”
该退的钱还得退,陈熊也得去海南钓鱼去。
陈熊左右衡量,最终还是接过了梁储递过来的功夫茶,一口闷,苦啊,脸都皱成了苦瓜样。
当然,陈熊和梁储都松了一口气。
至少陈熊命保住了,梁储也不怕阴私见光,那就不错了。
朱厚照不管,他只管收钱,至于这些勋贵内部怎么撕咬,他装作看不见。
不仅如此,他还得再添上一把火。
司礼监出了中旨,漕运的投标银只是压金,并不标死,只要内承运库退回压金,就能收回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