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险魔土
将近两月的时间匆匆而过,钱得福也总算是炼出了合适的外丹。
这外丹大如牛眼,外表似是树皮一般,被钱得福嵌入李青桃的树身上。
短时间内仍然无法把修为全数灌入到外丹之中,至少需要一年以上的光景。
江凡生也趁这段期间粗略地检查了阮君雀的修为,她其实早就可以踏入灵基境了,只不过没有适合的道书,才没有匆匆突破。
如今成为真传弟子,也有了门中下赐的道书,很快也成为了灵基修士。
这一日,江凡生正坐于洞府中喝茶,一边指导阮君雀的修行。
忽然,他神色一动,抬头远望,下一刻就出了府门。
远处,有一黑点正缓缓朝这里飞过,不过飞的歪歪扭扭,四下晃荡,像是喝醉了一般。
片刻后,江凡生才看清,那黑点是一只鹰妖,只不过他的左翅几乎全部消失,右翅也没了一小半,看起来是极重的伤势。
江凡生腾空而起,将鹰妖搀扶下来,那鹰妖面色紧张,浑身黝黑的羽毛上也极为黏湿,触之全是血迹。
他的断翅之处则萦绕着一股漆黑的气息,因此伤口始终没有愈合,一直在流血不止。
鹰妖一见是江凡生,顿时松了口气,断断续续道:“大人……我……”
钱得福也听到了动静,从洞府里走出来,见之大惊,忙道:“钱羽,怎么就你一个人?任星呢?”
江凡生一指点在他心脉之上,鹰妖顿时昏迷了过去。
“师弟,你快些给他医治,他的血都要流干了!”
钱得福满面焦急:“这是……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江凡生道:“师弟暂且放心,我去聚灵院问上一问,一般门中出的任务都会留有记录。”
钱得福匆忙点点头,扶着钱羽进了洞府,江凡生则翻身腾云,很快赶到了聚灵院发布任务的地方。
江凡生也没有丝毫耽搁,直接将自己长老身份的玉牌挂在腰间。
当值的弟子也不敢怠慢,立刻翻阅记录。
“这个……江长老,弟子查到那条记录了,只是……记录的不甚明确。”
江凡生一皱眉头:“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甚明确?”
执事弟子陪着笑脸道:“江长老有所不知,长老们发布的任务,或者是门中直接指派的命令,我们这里都会有详细记录的。
但是,若是门中的元婴修士亲自发布的谕令,根本不需要告知弟子目标和去处,只要说明人数和赏赐即可……这个,所以弟子未曾有详细记录,只有寥寥几笔。”
“拿来与我一观。”
执事弟子恭敬地将一根竹简递了上去,江凡生粗略看了一遍,上面记录着十位灵基修士和三位元丹修士的名字,除此之外,只有最下面记录着出发的时间和一行小字。
“青柳真人谕。”
“青柳真人?”江凡生一怔,这不是他二姐的师父么?在苍凌宗攻伐青叶仙宗的时候,他曾经见过此人一面。
听闻青柳真人带着几个弟子出门云游去了,没想到,原来她是带着几个弟子和其他门内修士不知去了哪里。
不过,青柳真人身为元婴修士,带上自己的弟子还不算,还要从门中带走若干修士,要做的事恐怕连她自己也没有很大的把握。
面前的这个执事弟子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江凡生手指微点:“这个任务必然出了什么意外,你尽快上报。”
“是,长老。”
江凡生出了聚灵院,径直往典刑院而来。
涉及到元婴真人的事情,或许周幼霜会知道一些东西。
“青柳真人?师弟,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凡生只得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师姐,我有些放心不下,还望师姐能告知一二。”
周幼霜叹道:“青柳真人的道侣于百余年前叛我苍凌,杀数十弟子,逃往魔土。自此以后,青柳真人便拼命修行,只为亲手手刃此人。
她常常外出云游,也是为了找寻其道侣的下落。这次,应该是得知到什么确切的消息,这才前去截杀。
至于她去往何处,我就不知了,但师弟放心,门中已经有前辈得知消息,去救援了。”
江凡生点点头:“多谢师姐告知。”
待江凡生回得洞府,钱羽已经醒了过来。
他原本就光秃秃的头顶四处皱褶,显得颇为憔悴,双翅上的伤口也已经得到了治疗,只是如此重的伤,恐怕要数月才能养好。
钱得福见江凡生进来,焦急道:“怎么样师兄,知道任星她们去哪里了么?”
江凡生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听说门中长辈已经去救了……钱羽说什么了?”
钱得福道:“他只知道粗略的方位,但那里……那里是魔土。”
江凡生面色上没有任何变化他扬手取出一张地图,展在半空中:“钱羽,你且指一下大概的位置。”
钱羽还是十分虚弱,他低声道:“我随着几位道长从……从这里入了魔土,然后行了许久,忽然没来由起了一阵黑雾,雾中有不少吃人的魔头,气势汹汹,几乎是杀之不尽。
小的和其他人走散了,不知怎么地就飞出了大雾,然后去云柱阵那里告诉了驻守的弟子,然后勉强回来了。”
江凡生看向钱羽点的方位,是在苍凌和青叶仙宗的交界处,偏向青叶仙宗一些。
那里驻守的弟子应该是青叶弟子,也无怪乎不会出手帮衬一二。
江凡生的地图只包括玄土的大部分,因此也不知道青柳真人一行人到底去了哪里,现在是否还在那个地方。
但不管如何,此事涉及到章香儿,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一眼。
江凡生拍了拍有些焦急的钱得福的肩头:“师弟放心,我亲自去魔土一趟。”
钱得福大惊:“师兄,那里非同小可,你不是说已经有门中的前辈去了吗,我们……我们还是静等消息吧。”
江凡生笑道:“无妨,既然门中有前辈去了,我自然也不会有事,说不定还能帮衬一二……”
“那……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了,我那个徒弟还需要你的照顾,我一人去足矣。”
“师弟,我不准,你这样太冒险了。”
周幼霜摇头道:“魔土非同小可,又涉及元婴真人,你去了恐怕也没有多大用处。”
江凡生在典刑院挂职,若是想要出门云游,也需要得到院主的同意,不然算是玩忽职守,要被剥夺下赐。
江凡生摇头道:“师姐,你会错意了,我不是来请你同意的,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的。
若他人是院主,恐怕我便直接走了。”
周幼霜耐心道:“师弟,我知道你为你二姐心急,但是门中前辈已经去了,你再去也没有用。”
江凡生抬头道:“师姐,你说的是门中哪位前辈?去了何处?是何时动身的?”
周幼霜一时语塞,青柳真人在门中的人缘极差,再加上她的道侣叛门做了魔修,又有谁愿意去。
而那些元婴真人都是惜命如金的人,若不是极为亲近的亲朋弟子涉险,或者是有让他们心动的利益,恐怕不会为了一个和魔修有牵扯的人轻易去魔土冒险救人的。
江凡生也知道这一点,所谓门中已经有前辈救援,不过是托词罢了,而现在,门中十有八九还在为派谁前去吵的不可开交,哪里可能如今就出发了。
周幼霜被噎了一口,有些愠怒道:“总之,前路凶险,我不能让你白白送了性命。”
江凡生深躬施礼道:“我知道师姐是为我着想,然而,纵使事不可为,我亦要为之!”
他取出典刑院长老的身份玉牌,放在案几前,随后转身离去。
毒瘴噬身
“师父,你快想想怎么办啊……这几日那些魔修日日在外威逼利诱,已经有几个弟子似乎有些动心了……”
青柳真人依旧是一副道姑扮相,只不过她的容颜却老了几分,看起来更加严厉。
“若是被区区几句话语就动摇了心智,这样的人也难成大器。”
青柳真人此言声音极大,但身后的几个弟子大都低头,沉默不语。
旁边女修低声道:“话虽这么说,但他们是为师父才陷入险境的,心中没有怨言也是不可能的……
师父,你去安抚一下这几个弟子,最起码说一说脱身之法……”
“住口!”青柳真人怒道:“陈楠!你难道也怕死不成?”
女修无计可施,青柳真人就是这个脾性,如今也不能指望自己的师父来安抚人心了。
“我只是……有些担心师妹他们。”
青柳真人神色仍然看不出喜怒:“生死有命,修道修道这些年月了,生死早该看淡了……
你放心,他们若是有杀进来的把握早就闯进来了,不会延迟如此长的时日,等门中道友前来,此围自然可解。”
青柳真人坐下莲花发出湛湛清光,把周围十余人包裹在一起,外面则一片漆黑,看不清动静。
偶尔会有漆黑的利爪抓在清光之上,随后又消失无踪。
青柳真人带如此多的人来,原本的目的是想让这些弟子帮助自己追查她道侣的蛛丝马迹,没想到如今反而成了累赘。
陈楠心中轻叹一口气,随后又道:“师父,这些人杀进来自然不怕,怕的是就这么耗下去……所带的丹药毕竟有限,况且这里是魔土,迁延日久,大为不利啊。”
青柳真人沉默半晌,道:“我又何尝不知,我一人自然有把握冲出这阵法,但你们又如何?只可恨这些魔道贼子皆是藏头露尾之辈……”
陈楠忽然想起:“师父……你这次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这些魔修肯定在此处提前准备,不然不可能临时做出如此威力的阵法来。”
青柳真人叹道:“是武敬山道兄所言……他说此附近山中有一魔修小势力,那负心汉在这里居于要职,因此我才前来……”
忽然,面前的如墨的黑雾分开,一位俊秀修士大步走了过来,站在那道清光面前摇扇微笑。
“珠儿,一晃百年多年不见了……”
青柳真人先是一怔,随后脸色涨红,猛然坐起,甚至那清光都在剧烈地震动。
“宫玉书!你个负心贼人,你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年轻道人轻摇折扇,面色淡然:“珠儿,此行不是你来找我的么?你找我这么多年,我就算是石头也感动的要化了,怎么能不出来见你一面?”
青柳真人强忍心中怒气,盘膝而坐:“你若是真是石头,倒好了。”
宫玉书收起折扇,眉目含情,柔声道:“你知道的,我对你的心思依旧如玉石般坚硬,天地不改,你若是随我而来,你我二人还能双宿双飞,要知道,夫妻二人本就是一体的……”
宫玉书之言如蜜似糖,穿透了这清光,里面所有的人都清晰可闻,甚至有些弟子听到都开始些脸红起来。
“住口!无耻之徒,你还想用你那下三滥的魔功诱惑我?”青柳真人大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珠儿,你看我这折扇之上,画着的还是你我定情时所处的那座山,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因为你,被我深深烙在心里,难以解脱……师妹,以后的路,我还想和你同行……”
青柳真人神色一怔,仿佛回到了当年,那持剑风流的英姿,面对强大的妖兽仍不退缩,二人浴血杀妖的艰辛,以及最后躺在妖血之中情意绵绵的话语,又如何能忘记?
宫玉书看着似乎有戏,他上前一步:“珠儿,什么玄魔之分,什么修道与否,对我而言皆没有半分意义,唯有你才是我日思夜想的明珠啊……”
他的柔情蜜意如胶如海,让人沉了进去就忍不住痴迷,里面的弟子皆是一脸迷醉,似乎要醉在这言语之中了。
忽然,青柳真人猛地张开双目,周围的清光迅速地扩大,下一刻竟然撑开厚重的黑气,直接将宫玉书也包裹了进来!
宫玉书神色一惊,想要跑却也来不及了。
青柳真人轻笑道:“从我尝毒的那一刻起,你的毒就对我不起作用了!”
宫玉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皮,却轻易地就搓下来一块肉。
他原本白嫩俊美的玉颜一下子变得丑陋不堪,一块块皮肉带着乌黑的血迹往下掉落,很快就露出里面的骨头来。
青柳真人冷眼看着这一切,眼中看不出喜怒。
很快,就连他的骨头也变得灰黄,整个人就像是枯骨一样。
骷髅张口,嘶哑的声音传来:“珠儿,你已经老了,不好看了,既然你如此绝情……我看你的弟子倒是挺漂亮的,比你当年还要更盛几分,当个姬妾也不错的……”
说罢,宫玉书整个人倒塌下来,骨灰撒了一地,只剩下身上的衣物还完好如初。
陈楠担心道:“师妹她……”
青柳真人面色淡然:“放心,我了解这个负心汉,他不过是为了诱我出去而说的话,看来……外面应该有什么针对我的宝物,只不过这些魔崽子惧怕我的毒气,不敢进来罢了……”
江凡生化为玄龟妖身,藏在远处,望着这边的情况。
他甚至没有出示自己的身份玉牌,就直接闯到了魔土,看守云柱大阵的弟子根本来不及阻挡。
不过,因为江凡生只知道大概的方位,因此花费了好长时间才赶到这里。
这处山坳之中虽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在江凡生的眼中,前面笼罩着一个巨大的阵法,只不过外面有一个遮挡的法阵,看不分明罢了。
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里是魔土,魔修敢于对付一个元婴修士必然是有几分把握的,若是自己贸然出现,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万幸的是,看样子阵法还在运转,里面的人应该还在坚持。
但也不能耽搁了,江凡生心中微动,计上心头。
他取出藏龙宗的身份玉牌,挂在腰间,自南往北冲过来。
随后,江凡生一头撞到阵法之中,顿时眼前一黑,不知东南西北,只闻耳边有凄厉的叫声传来。
江凡生神色一惊,大喊大叫起来,一边伸出尖利的爪子,四下挥舞,眼睛却注意看着四周。
他模糊地看到,似乎不远处有一个发光的半圆球,里面隐隐有几个身影。
这魔雾里藏匿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妖魔,一爪抓到江凡生的手背都能抓出一道血痕,随后魔气深入骨髓,让人痛不可当。
江凡生缓缓往自己来的方向移动,距那个圆球越来越远,但始终走不出这黑雾。
蓦然,他眼前一亮,似乎有什么东西抓到了自己的脖颈,江凡生心中微动,放弃抵抗,任由其将自己拎了出去。
江凡生抬头,只见面前有三个黑衣黑袍的魔修,其中一个盘膝而坐,而另一个正低头摆弄手里的阵盘,为首的那人看了自己一眼:“你是藏龙弟子?”
江凡生的妖身经过淬炼,变得和普通人差不多高度,而且浑身筋肉凝实,将血脉深深藏起,再加上妖身尚未成就元丹,因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妖一样。
江凡生点点头,诚惶诚恐道:“弟子算是藏龙宗子弟……”
那摆弄圆盘的魔修忽然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江凡生心中大动,此人竟然是自己曾经收服的那个魔仆,戴仁!
神珠显威
“藏龙宗的弟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江凡生低头道:“小的这些年一直在宗门外发展,极少回宗,这是偶尔才回去一趟。”
那魔修低头思索:“前面没有藏龙宗的势力了啊,这些年他们自顾不暇,哪里有空把手伸到这里?”
江凡生道:“是一处叫舟山的地方,我在舟山之主手下做事……”
那魔修眉头一挑:“舟山?你们山主已经归顺我万神宗了,你不知道?”
江凡生心中一动,不知道这魔修是在诈自己还是说当真如此。
戴仁忽然开口道:“大人,那个舟山之主好像颇受伍大人的器重,既然是他的手下,不如也放走吧。
伍大人说过,我们人手不足,以免节外生枝,这些妖兽就先放走吧。”
魔修微微点头:“罢了,你既然是他的手下,也算是和我们一个派系的人物……”
盘膝而坐的那个修士忽然睁眼,擦擦额头的汗水,低声道:“可惜我新炼制的皮囊了……”
“宫玉书,怎么样?”
宫玉书站了起来,微微一笑:“放心吧郑大人,我对这女人极为了解,只要诈她一下,她便不会出来,乖乖地躲在这里面。”
“哈哈哈……好,好!”郑姓魔修仰天大笑,心中却又警惕了几分:此人连自己的妻子都能坑害,心狠手辣,不可留用啊……
“咦,这是谁?”
“哦,此人是路过的妖修,似乎是冯兄的手下。”
江凡生恭敬地施礼道:“小妖有眼不识泰山,不认得各位道长……”
宫玉书抬手便是一条金绳,将江凡生严严实实地困缚在地上。
“暂且留他一命,等会儿见了冯大人再做计较吧。”
“也是,眼下也不好处理,以免和他生出间隙。”
两人说完,便闭目养神,不再开口,只有戴仁还在操控着手里的阵盘。
江凡生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多说什么,总之算是幸事。
他原本打算先示以弱暂且混进去,然后再找机会破局。不过眼下的情况也比他想象的好一些,虽然被困缚了起来,一身的灵气都难以调动。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两人对他的警戒心才可能小一些,所谓灯下黑便是如此。
就这样过了一日,除了江凡生因为不舒服而动了两下以外,那两人就好似石化一样,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极为轻微。
越是这样,江凡生才越是不敢轻动,但眼下僵持也不是办法,若是等到这些魔修的援军来了,再下手可就迟了。
江凡生站起来轻轻跳了两下,从他的壳下面就掉出一个酒坛子来,他用爪子接住,随后放到地上。
他抬头看了两眼,确认这两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江凡生便小心翼翼地打开酒坛,趴在坛口喝了起来。
这酒是舟山里的那群猴子酿造,进贡上来的,入口猛烈,香气浓郁,江凡生也藏了几坛。
江凡生见戴仁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不由咧嘴一笑,悄声道:“大人要来喝两口么……”
戴仁心中一惊,这可是两个元丹修士,难道江凡生真要搞什么幺蛾子?
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摇头,淡淡道:“不必了。”
江凡生能感受到,那个郑姓道人的神识一直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不过似乎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走上来在江凡生面前盘膝坐下,捧起酒坛就大喝起来。
江凡生微微一笑,玄门修士皆清心寡欲,而魔修则讲究率性而为,看来这郑姓修士平常也喜好喝酒。
他仰头气息不乱,一气就将整坛酒水喝的干干净净,涓滴不剩。
他随手将酒坛扔到一边,砸的粉碎,一边抹抹嘴,感叹道:“好酒,此等滋味,比起那等琼浆玉液,又是一番风味啊……”
江凡生道:“此是山中猴儿所酿精品,不知大人可还要?”
郑姓魔修点点头:“左右冯大人应该也快到了,不如边喝边等。”
江凡生又从身上抖落两个酒坛,不过皆是小坛,一口就能见底了。
宫玉书见他喝的高兴,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提醒道:“郑兄,贪杯误事啊。”
郑姓魔修大笑道:“我非那等凡夫俗子,纵饮千杯也不会醉的。小子,快给我拿酒来!”
江凡生又拿出一大坛来,却挡在身后,笑道:“大人,这酒可有学问。”
“哦?还有什么门道么?”
“这是自然。”江凡生笑道:“此酒名为朝露,看起来无色无味,饮起来似如白水。
然而若是受到那初生之阳的照射,则酒气升腾,如朝霞璀璨,如珠露甘甜。”
“哦?还有此事?倒也是新奇……你,去试试。”
戴仁点点头,抱着酒坛子就来到了一处高地,恰逢白日初升,落到酒坛子里,果然坛口灿若云霞,美不胜收。
“好香好香……快拿下来与我一观。”
说来也奇怪,这酒一离开大日的照射,立刻就化为白水一般,平平无奇,抄起一口水喝起来也没有什么味道。
郑姓修士只觉心痒难耐,他自己抱起酒坛就跃到树顶之上,打开塞子,果见气如烟霞,香味扑鼻。
他大喜过望,仰头就喝起来,虽然没有烈酒的畅爽,但却甘甜醇厚,别有风味。
正畅饮时,忽然酒坛中一点灵光闪现,他心中一惊,连忙想扭头躲避,可却有些避之不及,下一刻,满眼皆是白色,不知身在何处。
宫玉书大吃一惊,连忙想要回援,却见一道光芒亮如白日,耀人眼目,内中的气息让人心悸。
片刻间,光芒隐没,宫玉书定睛看去,只见那颗树早已消失了踪迹,就连周围三丈以内的木石草地,皆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光滑平整凹陷的地面。
宫玉书大吃一惊,这股力量根本就超乎了他的想象,完全不知道如何力敌。
下一刻,他整个人就化为一道魔烟,见势不妙,竟然直接逃离了。
江凡生手足发力,将困束自己的金绳挣开,又一招手,一枚玉珠落在手里。
“小子,这是我帮你的第一次。”
江凡生点点头:“有劳前辈了。”
这玄火炎阳珠的力量当真是让人震撼,远超江凡生的想象,当然,驾驭此物所需要的灵气消耗也是大的惊人,江凡生一身的灵气都被抽走了一小半。
要知道,他可是十转元丹,灵气浑厚,都有些吃不消,若是换个人来,根本就无法催动此物。
戴仁走上前来,恭敬道:“大人,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江凡生点点头,笑道:“你怎么和这些魔修混在一起的?”
“我是无意间碰上的,知道他们是万神宗的人,于是用大人送的那些好物换取一个晋身之机罢了。”
江凡生感叹道:“我以为魔修皆是无情无义之辈,没想到你在此时竟然也会抬我一手。”
戴仁正色道:“小的其实并非魔修,只不过是迫不得已修行魔道道法的修士而已。虽平常嗜血好杀,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却也是知恩图报之人。
大人您放过一条生路,又待我极好,我自然不能做出违心之事。”
江凡生点点头:“不错,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戴仁神色有些黯然:“我也不知,不如先回舟山,谋个安身之所吧。”
江凡生点点头,递上一根玉简:“你持此物去龙宫中找我的弟子,他那里倒是个修道的好地方。”
戴仁接过玉简,低头道:“多谢大人!”
一张虎皮
戴仁摆弄了一下阵盘,又给江凡生点出了几个关键阵旗所在的位置,就告辞离去了。
毕竟他是魔修,一会儿也有诸多不便。
江凡生待他有远,离开自己神识的范围,这才着手拔除阵旗,破去这阵法。
“师父……我觉得外面的魔雾好像淡一些了,都能模糊看到外面的太阳了,是不是门中前辈来了……”
青柳真人看了陈楠一眼,淡淡道:“八成又是那些魔修在搞鬼,诱我出去,说不定一会儿还有人谎称是门中道人……”
忽然,一道刀光将外面浓郁不化的黑雾劈开,一年轻道人缓步走了进来,径直闯入青柳真人设下的结界。
“弟子……”江凡生话还未出口,一股庞大的元气就压了上来。
他面色一变,额头上升腾起一张无形的大手,径直迎了上去,硬和这股元气正面相撞。
只听一声巨响,震的周围的清光不住晃动,就连外面的黑雾也因而散去了不少。
江凡生倒退两步,面色一红,但随后又恢复正常。
他昂声道:“苍凌长老江凡生,拜见真人。”
青柳真人定睛一看,果然是江凡生不差。
只是上次她听说此人的消息还是夺得大比头名后离宗以避风头。
没想到的是,这短短不到二十年的时间,此人已经是瓜熟蒂落,元丹既成。
更让她震惊的是,刚刚她以元气压制以试出对方手段,可没想到江凡生竟然能接下来。
要知道,自己虽然不擅长正面搏杀,也未曾用出全力。可是自己毕竟是元婴修士,单单元气的浓厚程度和质量都是元丹所不能比拟的。
江凡生见青柳真人沉默不语,一直上下打量自己,知道她还心存疑虑,于是取出自己的身份玉牌,挂在腰间:“真人,我的确是苍凌江凡生,非是那些魔修假扮的。”
青柳真人皱眉道:“我且问你,门中为何只派你一个小小的元丹修士来?”
江凡生恭敬道:“真人,门中所派的前辈真人应该还在路上……是我自己一人独身前来的。”
“哼,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元丹修士,就敢闯过云柱大阵,来魔土救人?”
江凡生正色道:“真人何出此言,只要修为到了,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
况且,那些修为低下的魔修尚且敢于冒着生命危险,闯云柱大阵以求道,我玄门修士又如何不敢?”
陈楠低声道:“师父,他应该是来找师妹的……我听师妹说起过这个人。”
青柳真人一瞪眼:“万一他投了魔修,你现在出去不是自投罗网?”
陈楠略怒道:“师父既然你担心他是魔修派来的,那弟子便出去一试,看看外面到底有没有什么埋伏。”
说罢,她对青柳真人施了一礼,随后转身走了出去,只见外界云淡风轻,天光正好,外面那些压抑的魔气要已经不翼而飞。
“这位师姐,不知我那个二姐去了哪里?”
陈楠转身,笑道:“师妹常常提起你,说她三弟是个坚毅俊朗的道人,如今我方知,她此言不虚,只是言之尚未穷尽……”
江凡生摇摇头:“师姐谬赞了,我那二姐是让魔修掳走了么?”
陈楠面色微微尴尬:“是……陷入阵法后,虽然师父竭力想要庇护所有的弟子,但是还是有几人没来得及走入师父的莲座之下,或许是被魔修抓起来了……
师弟,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十余天了,你可万万不要试图再深入魔土了,况且再往东走是一大片茫茫平原,连那些魔修去了哪里都不清楚。”
江凡生低眉,眼中有精光闪过:“师弟明白,多谢师姐挂怀。”
陈楠点点头:“我师父脾气有些古怪,还望你不要见怪,我先带着诸位师弟师妹离开了。”
江凡生躬身施礼,道:“师姐多加小心。”
其余弟子也纷纷走了出来,拜谢过江凡生后就随着陈楠一起离开了,只是青柳真人一直未走,还是呆在那里。
江凡生走了进去:“真人,你为何还不离开……”
青柳真人看了江凡生一眼,冷言道:“有人以计陷我入此境,若此人果真和魔修有所牵扯,必然会被门中选中,前来援护于我,借机杀我灭口。
所以,我倒想看看他的真面目,你且先走,以免受到无妄之灾。”
江凡生摇头道:“真人此言差矣,若此人真要来对付真人,必然有万全之策可置你于死地,这样才可保无虞。
更何况,你以为你的弟子离开就不会受你的牵扯了么?这里可是魔土,他若想要杀你灭口,怎会让你的弟子回去乱说?”
青柳真人睁开眼睛,道:“道兄,你来了……”
江凡生一怔,连忙闭嘴。
一个中年道人转瞬间就出现在江凡生的感应之中,然而下一刻此人就来到了两人之间。
“师妹,为兄来晚了。”
青柳真人看他一眼,怒道:“师兄,都是你的消息有误,累我弟子都因此生死不知,你还有脸来见我?”
武敬山歉然道:“是为兄的不是,为兄之前也说过,这一消息是我徒儿听自一个魔修,有可能做不得真,师妹,还是你太着急了。”
青柳真人始终未曾从莲座之上站起,她淡淡道:“那我徒弟的性命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么?”
江凡生忽然道:“真人,这些人是魔道宗派万神的弟子,弟子来时曾偷听过这些人的对话。”
武敬山这才瞥了一眼江凡生,冷冷道:“你这是何意?”
江凡生直起身来,昂然道:“真人,只因你一席话就让众多师弟师妹陷入险境,甚至连我派元婴真人都陷于魔土,于情于理你都应该试着把那些失陷的弟子救回来!”
武敬山冷笑道:“你是说,让我去追人?”
江凡生正色道:“不错,不然上到掌门,下到弟子,皆会怀疑,长老你有通魔之嫌!”
青柳真人目瞪口呆,她原本只想试探武敬山一二,没想到,江凡生竟然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武敬山竟然微微点头,叹道:“此事是因我而起,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罢了,我也懂些追人查物之法,便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救回几个弟子。”
说罢,他对青柳真人点头示意,随后纵身往东而去。
待他走远,青柳真人面色一肃:“江凡生,你干什么?你难道不怕,他要是真的通魔,杀你只在翻掌之间!”
江凡生叹了口气,低声道:“刚刚那位真人似乎并没有询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青柳真人点点头:“的确,我也奇怪,既然门里并未派你前来,你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有点奇怪。师兄为何不出言发问?”
江凡生抬头,目光灼灼:“真人,这位真人的名讳可否告知?此人绝对有大问题。”
青柳真人虽然不知何故,仍然道:“此人是当今武氏族长之弟,真人武敬山。”
如今,江凡生方才想明白一个道理。
因为自己和周幼霜走的极近,再加上秦寒真人游历前还特地留书,推荐自己入典刑院任职,不少人应当把自己当成了掌门一脉中人。
更何况,自己这个大比头名的位子,还是掌门钦点,头名的下赐至今也无他人知晓,更会让人忍不住联想一二。
所以,恐怕在这些心中有鬼的人的眼中,自己不论出现在何地,所做何事,背后都有掌门的影子,甚至是掌门的直接授意。
江凡生忽然仰头,大笑不止:“想不到,我身上竟还有这么大一张虎皮啊!”
轮回魔圣
青柳真人不知江凡生在笑些什么,但是心中也隐隐有些联想。
“既然他来了,那我也不留在这里了。”
青柳真人一挥衣袖,正待离去,江凡生忽然道:“真人,带弟子一程……”
她冷笑一声:“你独自一人来魔土,怎么倒不敢一人回去了?”
江凡生老老实实道:“万一刚刚那位真人杀个回马枪,我可跑不过他。”
青柳真人也没有再问,卷起江凡生就倏忽离去。
过了许久,武敬山才出现在不远处,他遥遥看着远方,暗自叹了口气:“天意啊,我若是早些来,青柳陷入阵中,不是随我拿捏?
可叹来的晚了一些,也是为了让掌门少一点怀疑,没想到却是弄巧成拙……看来那事要快些进度了。”
江凡生盘膝而坐,而周围青柳真人的弟子门徒,和其他门中修士皆望向飞舟之外。
如今脱险回返,他们也有些心情好好看一看魔土的山山水水了。说不定,此刻记下些山川地貌,以后就能救下自己的性命。
毕竟,今次发生的事情对于这些一直在门中生活的修士来说触动颇大,甚至一些朝夕相处的师兄弟都不知去向,不免令人唏嘘。
“江师弟……”陈楠凑了上来:“章师妹的事情我很抱歉……只希望她吉人天相吧。”
岂料,江凡生根本没有管她说的什么,仍旧是在一边打坐。
陈楠也不觉得尴尬:“江师弟,你是不是不是第一次来魔土,我们身处此地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而你却能安心修行……”
江凡生开口道:“有真人在,还有什么担心的?”
他缓缓睁开眼睛,笑道:“难道,身边的这些师兄弟反而会对我出手么?”
陈楠一时语塞,她撩了一下自己的发梢,低声道:“师弟好大的火气啊,人家原本想着替师弟师妹们多谢师弟冒险相救……”
江凡生闭上眼睛,犹如木胎泥塑,对她这番小女儿姿态没有半分触动。
虽然江凡生看起来波澜不惊,但他目前的状态有些不好。
和青柳真人的那一次元气碰撞,江凡生用的,乃是周天心经里记载的道法抵抗的。
周天心经博大精深,单单元丹一境就有道术三百六十种,足以应对方方面面,甚至只单独修行这一本道法,也足以在同境之中极为强大。
但江凡生只修行了几个寻人查物,类似于辅助的道术,那些有攻击性的道术都有些艰深。
不过,江凡生还是修行了一门攻击性的道术,名为擒龙手。
此术可以以自身的神识御使灵气,化为大手,擒龙伏虎,莫不如意。
虽然听起来这门道术极为蠢笨,而且缺乏变化,和神识道法的多变灵动的特点背道而驰,却是最为适合江凡生的道术。
他十转金丹,元气渊深如海,再加上强大的神识为主,这一式擒龙手用出来,足以搬山倒海,有万夫不当之力!
可惜,他第一次用出来,就是面对元婴真人,结果不但灵气被拍散不少,连藏在里面的神识都收了些伤势,还好他足以压制,有转天盘在手,很快就能痊愈。
“诸位弟子,典刑院到了。”青柳真人的声音传遍飞舟。
江凡生成为典刑院长老后才知晓,凡是擅入魔土的修士,一旦回门,都需要在典刑院验明真身,防止被魔修夺舍,才得以回府。
数人从飞舟上落下,周幼霜早已等在门口,她微微欠身道:“真人,门规所在,冒犯了。”
青柳真人丝毫不理会,径直从她身边经过,来到大殿之中。
周幼霜也不以为意,她和其他长老弟子走入大殿,只见殿中放着一面镜子,只是镜面上蒙着一层薄纱。
青柳真人走到镜子前,抬手掀开轻纱,只见镜子中绿光闪耀,令人难以直视。
片刻后,她转头道:“我自会去寻掌门师兄请罪,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周幼霜施礼道:“真人请。”
青柳真人微微点头,离开了镜子前,镜中的绿光顿时消失殆尽。
“陈楠,你也快点,我还要去寻掌门师兄,你回岛后打开阵法,给我养的那些灵物喂些吃食。”
陈楠恭敬道:“是师父。”
她走到镜子前,有些拘谨地站在那里,江凡生抬头一望,只见镜子里是一具晶莹剔透的白骨。
这白骨也一样双手束腰,低头轻颤,很难想象,江凡生竟然会把万种风情这词形容到这一具白骨之上。
周幼霜脸上没什么变化:“师妹请……下一位。”
江凡生是最后一个下舟的,因此也在队伍的最后面。
前面的那些弟子都一一试过这宝镜,内中模样不一,有的是刀枪剑戟等兵器,有的干脆就是各种动物,甚至还有一些草木玉石之类的夹杂在里面。
待轮到江凡生,他走上前去,躬身对周幼霜施了一礼,站到镜子面前。
周幼霜也屏息凝神,望向镜中。
此镜为心镜,能看出人心中之神,这样,哪怕你被魔修迷惑而不自知,用此物也能探查出来。
周幼霜微微皱眉,不知何故。
镜子里竟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翻涌着的混沌之气,不知里面藏着什么。
两人对着镜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变化。
忽然,一声轻微地断裂声传来,周幼霜悚然一惊,连忙看向镜背,只见背面竟突兀地出现一道裂痕,由上而下,逐渐地扩大。
“哗啦”一声,镜子裂开,化为碎块落到地上。
江凡生一怔:“师姐,这是……”
周幼霜也哭笑不得,她还从未听说过这心镜竟然还会碎的。
她略微沉吟片刻:“师弟,你先回去吧。”
待江凡生离开,祝长老凑了上来:“院主,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法器我都用上好的灵石灵液蕴养,怎么……”
周幼霜摆摆手:“我曾听我师父说过,心境是探查不到所有人心中之神的。有些人心神如一世界一般大小,心境根本表现不出,便有可能损坏……”
江凡生出得典刑院,行了两步,忽然想起一事,便纵身北去。
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处小岛之前,此岛名为归灵道,江凡生便是从归灵岛下的归灵道人手里拿到妖修的道书的。
他也曾答应过归灵道人一事,今次便是来寻他说此事的。
江凡生来到岛下,从之前的那个入口进入岛内那片天地。
水面上的人鱼还认得他,热情地带领江凡生往归灵道人住所而去。
江凡生脚踏游鱼,登上了水中一座小筑,一个眼眶凹陷的道人正斜躺在躺椅之上,微微晃动。
“是你……已经是元丹修士了么?好快。怎么,你是修行那本道书有所疑惑吗?”归灵道人并未起身,只是懒洋洋地说道。
江凡生恭敬道:“确实有些许不解之处……不过,弟子来这里是想说,前辈您要找的人,弟子见到了。”
归灵道人猛地一拍身下,将椅子拍的粉碎,他一跃而起,抓住江凡生的肩头,漆黑的眼眶似乎狠狠地盯着江凡生:“他在哪里?”
江凡生的双肩被他抓的生疼,他开口道:“此人想要杀我,但我身边有帮手……所以最后他反而死在我的手里。”
归灵道人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说为什么魔神竟然提前出世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江凡生,你这一条命,等于玄门三百年的准备啊!”
江凡生不知何故:“前辈……”
归灵道人道:“那人自称为万象神王,此人道法极为奇特,似乎来自上界,魂魄永不消亡,他每活百世,就会有一次转生在魔土,成为魔神,掀起一场劫难……我们都称之为,轮回魔圣。”
返乡
江凡生正色道:“不过才三百年光景,我玄门已发展数万年之久,何需这三百年来对付什么魔神?
再说,既然历代魔劫都是以玄门为胜之,前辈你又在担心什么?”
归灵道人叹道:“你有所不知,尽管每次魔劫都是玄门得胜,但都是惨胜罢了,玄门修士十死八九。
而且,每次魔劫,魔神都从未出过手,只是坐镇后方。偶尔也有壮志凌云的道人动身前往围剿魔神,但都有去无回,据说魔神只要看一眼就可剿灭元神道人。
江凡生嗤笑道:“此等也是道听途说,他若真有这个本事,哪里还需要其他魔修相帮,不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将所有人屠戮殆尽?
前辈,既然你说我用玄门三百年的准备换了自己的一条命,那在魔劫起的时候,我再杀回去,不就罢了?”
归灵道人看了他一眼,言语中说不出的沧桑:“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朝气蓬勃的修士了啊……可惜……”
江凡生皱眉道:“可惜什么?”
归灵道人不再和他废话,只轻轻一摆衣袖,江凡生就觉得天旋地转,转眼回到了归灵岛之上。
他定了定神,深鞠一躬,随后返回洞府之中。
远远地就能看到,自己洞府的崖顶上那颗李青桃化成的桃树,不过似乎有个人在下面等着自己。
江凡生飘然落地,施礼道:“师姐。”
周幼霜拍了拍桃树,转身道:“这是谁?”
“此是师弟我之三徒……”
“三徒?”周幼霜惊讶地捂住嘴:“我才刚收一个,你这都收三个了啊……”
树影婆娑,日光下漏,落到她身上,看起来娇憨可爱,不似在典刑院那般冷若寒风。
她感慨了一阵子,道:“好了,扯远了……”
周幼霜从怀里摸出一块玉,递江凡生,笑道:“师弟,此物暂且还给你,毕竟你也算是功过相抵。至于你顶撞院主之罪么……我就先饶过你,不和你计较。”
江凡生接过典刑院长老的玉牌:“多谢师姐宽宏大量。”
“不过,只有这一次了,你若是再有什么违反宗规之举,哪怕你是我师父推荐,我也只能罢黜你的长老之位了。”周幼霜认真道。
江凡生并未回答,只是笑着点点头。
她坐在地面上突出的根须,靠在树身上:“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子,还知道给师叔我挡挡阳光……”
江凡生踌躇片刻:“师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周幼霜赖着不走,明显还有什么事情没说。
她脸色微红,道:“是有一事,只是此事有些棘手,原本应该由我来做的,但最近我要闭关参玄,因此便想到你了……”
江凡生笑道:“师姐但说无妨。”
“咳咳。”周幼霜道:“那我就说了……你还记得那个薛岳道人吗?”
江凡生点头道:“薛岳道人?记得,我便是被他带入门中的。”
周幼霜面色有些严肃:“然而,他自从把你和那个名为冯百川的弟子带回门中后,便失了消息。
他再没有送任何一个弟子回来,也不知去向。而且,宗门新派长老前去燕国驻守,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反而燕国附近的妖修有所异动。他心中颇有些担心,因此向门中求援。”
江凡生迟疑道:“我记得薛长老似乎是外事长老。他似乎并不属于典刑院,按理来说怎么也不应该轮到师姐去管这件事吧,难道说……”
周幼霜点点头:“不错,他身份特殊,乃是玉神峰弟子。”
玉神峰就是掌门所居的那座山峰,而外事长老则是普通弟子晋升而来,此人的身份的确有些推敲之处。
毕竟,七峰峰主皆是苍凌宗中拥有极大势力的存在,下辖众多掌握实权的长老,自身最少也是元婴真人。
尤其是玉神峰,唯一的峰主乃是掌门,因此也只有掌门才能请人入峰。
江凡生思量片刻,道:“此事我可以答应,正好我也想要回家乡看一看。”
周幼霜脸色一喜,拍了拍江凡生的肩头:“那就多谢师弟了。”
她的身高不如江凡生,需要扬手才能拍到,看起来颇为滑稽。
“师姐……不知道我的权力如何?若是薛长老当真通魔,我该当如何?”
周幼霜面色一变,思量道:“掌门也没和我说啊……”
江凡生一副了然的神色:“那我就便宜行事了。”
“嗯……总之薛师叔是不会通魔的,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这一趟就辛苦你了。
原本应当是我亲自走一趟,可惜我近期要闭关修行,只好拜托你了。”
说罢,她又颇为可惜道:“我倒是真的想回去看看,看看我那个当皇帝的侄子见到我是个什么表情,想想就有趣……嘻嘻。”
江凡生道:“师姐,我简单收拾一下,便启程了。”
周幼霜再拍了拍江凡生的肩头,笑道:“师弟,真的拜托你了,我在门中根基极浅,修为也不足以服众,因此也没有什么能放心托付的手下,只能靠你了。”
“嗯……此事不算门中任务,因此也没有明面上的奖赐,师弟,我就送你一件法器,权当报酬吧。”
她翻手取出一个半透明的玉瓶,瓶中放着一艘小船,透过瓶身看过去,只觉船身看起来精致非常,明显不是凡俗之物。
“此去燕国甚远,就算是有鱼梭相助,也要有至少半年的时间。而师兄你借用这瓶中船之力,三月即可到达。”
江凡生也毫不客气,收下此宝:“多谢师姐了……不知师姐是否知道我那个沈师妹现在何处?我既然要回乡一趟,自然要问问师妹,有什么要我帮她做的。”
周幼霜道:“她如今在金玄真人门下,应该是在赤金岛之上修行吧。”
周幼霜又和江凡生寒暄片刻,就告辞离去。
“师父……”阮君雀从洞府里走了出来,可怜楚楚地说道:“师父,你又要出去么?能不能带上弟子啊……”
江凡生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徒儿,为师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再说了,再过两年就是新弟子大比了,为师还指望你好生修行,给为师争个脸面。”
阮君雀低头道:“好吧……”
江凡生取出一个乾坤袋交到她的手里:“徒儿这里面是一些修道的资源,你就安心修行吧。”
阮君雀并不知道,这乾坤袋里有百余万的灵石,和江凡生数十年作为灵基弟子的下赐,以及一整套凝丹所需的外药。
江凡生安排好一切,便往赤金岛上来。
和青柳真人的岛阵法全开不同,赤金岛极为普通,甚至像是一个荒岛一样,上面杂草丛生,树木林立,看不出有什么门道。
江凡生刚落到岛上,赵香芝就笑吟吟地飞了过来:“师兄,师父已经知道你来了,请你去岛上相见。”
“有劳赵师妹了。”
渤海龙王
赵香芝带着江凡生走入一个低矮的洞穴,洞穴有些湿冷阴暗,江凡生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这里竟然是一位真人的洞府。
撩开下垂的藤蔓,一个枯瘦的老人端坐在蒲团之上,下面跪坐着一个一丝不苟的年轻道人。
他转头看到江凡生进来,微笑道:“江师弟。”
说罢,又一脸严肃,好似和江凡生不认识一般。
江凡生躬身道:“弟子见过真人,金兄,别来无恙。”
端坐的那个老者江凡生也见过几面,他入四象池的时候便是此人看守的,似乎是金恭泉的长辈。
老道人比起之前消瘦了极多,几乎可以说是皮包骨头。虽然看起来风烛残年,但精神倒还是不错,眼眶中的眼珠子紧紧盯着江凡生,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赵香芝则在金恭泉对面坐下,不过她也没有那么拘谨,也学着自己的师父看了江凡生半天,只是看着看着自己反而有些脸红了,转头不看,只是还是偶尔偷瞄一下。
过了片刻,江凡生试探道:“真人,弟子是来寻沈清茗沈师妹的,不知她……”
“恭泉,你带他去吧。”
金恭泉立刻点头:“是,师父……不过,沈师妹好像在闭关冲击元丹境界,不知……”
“罢了罢了,终究是俗人。”老道人叹了口气:“我已经是黄土埋进去的人了,还操心你们这些弟子的事情……”
老道人低眉沉思,江凡生等三人都不敢开口。
“恭泉,你随江凡生走一趟吧,你也该历练一二了。”
金恭泉面色一喜,随后神色连忙一肃:“是,弟子遵命!”
江凡生迟疑道:“那沈师妹……”
“你不必见她了,这就和恭泉离开吧。”
江凡生只得点点头,随着金恭泉一起离开了洞府。
老道人瞥了眼抓耳挠腮,有些坐不住的赵香芝道:“怎么,你也想去?”
赵香芝连连点头:“我……”
“你什么你,我都带你出去游历了十余年了,你还想着出去玩?”
老道人见赵香芝双手握拳,撑在腿上,似乎有些不服气,便道:“你可知,为什么我愿收一个天赋心性皆普通的人为弟子,也不收江凡生为弟子?”
赵香芝摇摇头:“师父自有决断,弟子不敢多言。”
“因为我怕教不好他……”
老道人闭目,言语中极为疲惫:“他乃是天生的道人,而你我,皆是俗人,非一路之人啊。”
赵香芝疑惑道:“师父您贵为真人,为何说自己是俗人?”
老道人道:“别看门中这些前辈高人,能搬山填海,甚至我苍凌可争玄门魁首之位……然而,我们终是俗人,和那些闹市里经营食肆酒楼的掌柜,又有什么分别啊。”
“江师弟,还未恭喜你金丹大成。”
江凡生回礼道:“何喜之有,不过又是一峰罢了。”
金恭泉摇头道:“我有师父帮衬,外物不缺,有此修为也属应当。师弟千难万阻,因此当贺。”
二人也算是许久不见,也稍微寒暄了几句。
江凡生问起薛岳道人的事情,不过金恭泉似乎也没有听过此人。但他也知道些什么,外事长老中确实有一人身份极为特殊,听说是掌门三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连一个真传弟子都不是。
周幼霜所赠的瓶中船的确有神异之处,不但速度飞快,一旦祭起自己仿佛身在瓶中,连风声都听不到,安静非常,极适合修行。
江凡生几乎一直在埋头修行,而金恭泉倒是时常御剑出瓶游走片刻,过一二日方回转。
他虽然也时常随着门中其他前辈出一些宗派任务,但却从来没有来过凡人的城池,因此倒也颇为好奇。
转瞬间就是两个月的时间过去,算算日子,两人距燕国已经只剩三日路程了。
这一日,江凡生正盘膝打坐,忽然瓶身剧烈的震动起来。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动静,拍了拍金恭泉的肩膀,后者会意,两人换上一袭青衫,跨步走了出去。
江凡生一扬手,将瓶子收在怀里,抬头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妖修,正谨慎地看着二人。
那妖修赤膀抗刀,孔武有力,黄须金发,几乎将整个脸都遮的看不见了,只露出两点黑豆,小心翼翼地看着二人。
江凡生微微一笑,一抹脸,自己的身形壮大,眨眼间就高出了不止一头,变为玄龟妖身。只是他的妖身如今缩小了不少,看起来并不甚强壮。
“这位兄弟,我乃是渤海龙王麾下滔天王,不知惊我座驾,有何指教?”
那狮妖心下一惊,暗道:“原来是渤海的水族……”
虽说如此,他仍旧强硬道:“白石姥姥三千岁大寿,按照规律,从白石岭上飞过,就是对姥姥的不敬!”
江凡生表面恭顺,随意拱手道:“原来是白石姥姥大寿,在下倒是不知,在此告罪了……小金,我们走吧。”
金恭泉点点头,跟在江凡生后面化为遁光远去。
狮妖想要阻拦,又有些不敢,只得恨恨道:“等白石姥姥寿辰过去,看你们这些散碎妖修,还敢不敢如此说话!”
走了一段距离,两人才停了下来,江凡生也恢复了本来面目。
金恭泉震惊道:“江师弟,你说我们碰到妖修就扮成妖修,我还有些疑惑,没想到你扮的这么像……我差点以为你真是妖修了。”
江凡生笑道:“其实我乃是半妖,所以常人看不出来。”
金恭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你这一身妖力也不似作假的啊。”
说罢,他又感动道:“江师弟你把如此隐秘的事情告诉我,当真让我极为感动。”
苍凌宗虽说是不禁半妖入门,但半妖在门中地位有些尴尬,时常受到欺凌。
“师弟,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自然是去渤海见一见那个龙王了。”
江凡生来之前看过苍凌宗中燕国附近的山川地理图,也掌握了这些妖修的大概情况。
燕国地处大陆最西南边,也因为如此,这里的妖修极多,也很难管理,他们各自占山为尊,据河为王,彼此之间常常有些征伐。
不过有苍凌宗的监管,倒是不敢明着骚扰凡俗国服,最多野史里传出些志怪奇谈罢了。
燕国及附近的国土足有十余处妖修盘踞的地点,而这里面最强大的当属白石姥姥所处的白石岭和渤海龙王麾下的水族了。
白石姥姥应当是一颗顽石成精,在燕国东面的那一大片无人山岭中割据一方,也是每一个坐镇附近的苍凌修士重点注意的势力。
而渤海龙王则是门中的一位前辈生前的座驾,本来就有上乘法门在手,又有数量庞大的海族支撑。
不过门中对其评价也极好,算是周边最老实的一股势力了。
江凡生之所以找这龙王,也是想要询问一下附近的情况,顺便自己和他也有本帐要算。
自己还在凡俗间的时候,和村子里的长老为了去大城市,曾经坐船行过一条大河。
这大河宽有十丈,深不见底,下游直通渤海,应当也算是龙王的势力范围。不过,那里却有妖物作乱。
看起来,这龙王似乎没有记录的那么老实。
白石妖王
“咳咳咳……”
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躺在水晶卧榻之上,眼睛无神地望向帷帐里漂浮的几颗明珠,时不时地咳嗽几声。
“老爷,奴婢给您送药来了。”
床帐撩开,一张美艳动人的脸探了进来,仔细看了看床上的那老者。
见他始终没有看自己一眼,女子轻轻晃动那老者的胳膊,轻声道:“老爷,该吃药了,这是二郎搜集各地灵材,特地为您熬制的汤药,您喝了后病情一定会好转的。”
老者的眼神总算有了些焦距,他喉头上下动了动,瞥了眼那碗汤药:“老二有心了……咳咳咳……”
还未说完,便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半晌方才止歇。
女子将老者扶起,使其靠在自己软糯的身子上,她拾起金玉汤匙,柔声道:“老爷,张嘴……”
老者依言微微张口,那女子盛起一勺汤药就塞进了这老者的嘴里,随后也不管他有没有咽下去,接着下一勺又送到了他的嘴里。
这碗本来也不甚大,几下就见了底。
女子喂完了药,躬身告退,便离开了这房中。
老者只是微微偏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眼中分不清喜怒,嘴角未曾咽下的汤水躺在玉枕之上,他也没有抬手去擦。
片刻后,两个青衫的俊秀道人从洞府口走了进来,见到这老者,不由一怔。
“小妖敖留,拜见两位道长。”
那老者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翻身趴在榻上,跪伏下去,姿态甚恭。
江凡生一怔:“你便是此地龙王?”
“额……正是小妖……咳咳咳……”敖留剧烈的咳嗽两声,身躯不住地颤抖。
“师弟,听说这敖留有两千余年高龄了,看来他……”金恭泉低声道。
妖修身躯坚固,因此寿元也比人修长一些,但对于一个元丹妖修来说,两千年几乎也是寿命的终点了。
“敖留,我且问你,最近附近的妖修,可有不老实的?”
敖留仍旧跪伏在地,大声道:“小妖自蒙上师恩德,得开灵智,得入道途,对各位道长只有无限的崇敬……”
江凡生摆摆手:“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尽量给我在十个字以内说完。”
“是,白石姥姥,有些不老实。”
“有何不老实?”
“挑动人国争斗,吸摄精血。”
“可有证据?”
“我水族探子,皆亲眼所见。”
江凡生又道:“那看守此处的苍凌修士何在?”
“小妖不敢派人跟踪道长……”
江凡生一屁股坐在塌上,拍了拍敖留的背,把他拍的又低了一分。
“我们此行便是为了解决此事的,你可明白?”
敖留低声道:“小妖明白,下月白石姥姥三千岁寿诞,两位道长可以趁此机会潜入白石岭,一探究竟。”
江凡生点点头:“好,等下月我再来找你。”
“恭送两位道长……”
片刻后,洞府里只剩下敖留一人,他目光深邃,哪里有方才那么痴傻的样子。
“真是后生可畏啊。”
根据门中记载,白石姥姥乃是一颗顽石成精,而且生性凶狠,只不过她善于隐藏,几次想要剿灭此僚,反而让其发展壮大。
石妖极为难缠,因为身体坚硬,因此肉身几乎不可能消亡。
只有随着时间流逝,逐渐磨灭其魂魄,才会自然死去。
因此,石妖的寿命往往长的吓人,一旦为祸一方,很难对付。
更何况这里是远离苍凌,几乎是大陆的极西南之处,根本没有人族宗派,派来驻守的修士也是十年一换,没有人和这个石妖耗下去,久而久之,此妖便愈加难除灭。
不过她也极为狡猾,每次伤人害命,都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因此宗派才始终没有派大批修士来围杀此妖。
“师弟,你以为我们应当如何?”
金恭泉坐在树上,手里抱着一只雄鹰,饶有兴趣地摸来摸去。
“暂且先借着寿辰的机会,打探一下情况,看看我们二人能不能处理,不行的话只能去门中求援了。”
金恭泉叹道:“可惜,这老龙快死了,不然说不定还能帮我们一二。”
江凡生缓缓摇头:“难说。”
“确实,论起势力,白石姥姥还是强一些。”
江凡生也没再说什么,但是他心中明白,这龙王哪里是那么简单的角色。
他几乎肯定,之所以这位龙王暮气沉沉,一身灵气几乎弱不可闻,并不是大限将至,而是其正在冲击元婴境!
江凡生翻阅过不少关于破丹的记录,一般来说,破丹成婴的方法共有三种。
一种乃是顺其自然,等元丹内灵气饱和,自然知天命,然后顺天时,就可应天命而成婴。
一种就是强行碎丹,以外力硬破开自己的元丹,但是这种方法相当的危险,因为你若是元婴未成,碎丹无异于自杀。就算是元婴已经修成了,强行碎丹也会影响到道基。
最后一种便是化丹,适合那些丹成下三品的人使用。这类人几乎前路已断,元丹和外界交互几乎为零,因此需要以药物一点点化开元丹,逐步培养,使元婴现身,再把元丹彻底化去,即可成婴。
这三种方法算是正道,但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旁门左道之法。
比如,有一法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法,道人需先散去自身元气,自行化解真元,将自身逼入绝境,激发潜力,元婴就有可能自然产生,然后再强行碎丹成婴。
这种办法极为危险,只有那些前路几乎无望,又买不起草药化丹的人才有可能会用。
江凡生见敖留虽然一副寿元将尽的样子,但其灵台中的魂魄却勃而生发,便知其打算。
敖留敢用这种办法成婴,也值得钦佩。
金恭泉拍了拍刚抓来的雄鹰,任其自去。
“师弟,我们去你的故乡看看吧,我还没有见过凡人的都城,听说热闹的很呢。正好也顺便找找在这里驻守的道兄。”
在这种偏僻地方驻守的弟子必然是元丹修士,因此也不容易找寻他的踪迹,两人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也好,我们先顺道去都城燕京看看吧。”
最后一文钱
“师弟,这凡人城池里竟然如此繁华,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金恭泉有些吃惊道:“我感觉我在宗派中,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人啊。”
江凡生也有些惊讶,虽然燕京一向繁华,但如今比自己离去的时候还要热闹的多,城区扩大了两倍,街边的行人反而更拥挤了。
“看来新皇帝做的不错。”
江凡生和金恭泉换上普通的衣衫,从城门口入城了,看守的士兵也并未阻拦。
历来燕帝崇尚实干,不慕长生求道之法,因此国中道馆道士甚少,两人要是穿着道袍,反而会引人注目。
身边全是拥挤的行人,金恭泉只觉得分外难受,他勉强道:“师弟,这里的空气太过污秽了……不如我们在房顶上走吧。”
江凡生一把把他按住,道:“师兄,你还是坚持坚持吧,等过了这条街道,前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金恭泉只得暂时按捺住自己的性子,作为元丹修士,他的五识远胜于常人,因此周围这些人的各种言语,和到处都有的味道,让他十分难受。
不过果然如江凡生所说,走过这条街道,周围的行人一下子少了起来。
而且这些人大多彬彬有礼,举止有度,身上各色香囊,也没有那么难闻了。
“师弟,这里倒是个好去处,比方才好多了……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江凡生微微一笑:“此处俗称龙凤街,来这里的基本都是些有身份的人。”
金恭泉目力极好,他抬手道:“师弟,这升龙楼倒也有些热闹的声音传出,那边的玉凤楼怎么只能听到一些唱曲儿的声音……是什么听乐曲的场所吗?快带我去瞧瞧。”
江凡生笑道:“玉凤楼是个温柔乡,我等非世俗之人,还是不要去的好。”
金恭泉听的莫名其妙,心中颇有些不解。
江凡生鼻子微微一动,转头看去,只见街边有家卖包子的食肆,倒也是颇为热闹,隐隐有香味传出。
江凡生忍不住走了上去,撩开帘门,老板娘迎了上来,笑道:“这客官,小店无座了……”
二十多年前,江凡生还经常吃这里的包子,不过那个时候,现在的老板娘只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见到自己都畏畏缩缩。她母亲倒是一把好手,把这店经营的红红火火。
麻杆儿经常五更天就起床,给江凡生买这里刚出笼的包子。
原本江凡生是想自己来买的,可是他毕竟是齐国公,这店里的人见到自己就要行礼,多有不便,因此最后还是让麻杆儿来代劳了。
“客官……您要什么?”老板娘也是有些眼力见的,一看面前的这两位就不是什么普通角色,因此也颇为小心。
江凡生想了想,道:“给我两个小笼包尝尝吧。”
老板娘一怔,她们店里卖的小笼包并不大,一口一个,哪怕是孩童也能吃上四五个,怎么这两个俊秀青年就要两个。
她有些将信将疑道:“嗯……两……个,小笼包?”
江凡生点点头:“给我两个,我想尝尝。”
老板娘回头道:“大山,包两个笼包。”
一个面色憨厚的汉子从后厨探出头来:“好嘞。”
老板娘微笑道:“两位稍后,马上就好……”
江凡生忽然面露难色,老板娘不知何故,问道:“客官,您怎么了?”
江凡生郝然道:“我好像没带钱…不对……”
江凡生双手忽然有些颤抖,他缓缓从怀里摸出一枚有些发亮的铜钱。
他在燕京的时候,身为齐国公,身边少不了随侍的人,自然也不会带什么银子,只有这枚铜钱是个例外。
自己刚出村子的时候,村长给了他三枚铜钱,江凡生用两枚在书摊上看了一下午的书,而这最后一枚被他留到了今日。
哪怕自己位极公爵,金银不缺,却也仍旧没有丢掉这枚铜钱。
在燕京的日子里,几乎每夜,江凡生都要拿出这枚铜钱,仔细端详片刻,仿佛只要拿着它,明天早上自己还能在那个小山村里醒过来,然后把钱还给村长。
这铜钱表面早已被摩擦的极为光滑,就如同铜镜一般。
老板娘有些迟疑地接过这枚铜钱,皱眉道:“一文钱……这……”
“客官,您的包子。”
憨厚的汉子走了过来,把一个包好的油纸放到江凡生手里,笑道:“客官,若是觉得味道不错,下次再来啊。”
老板娘也笑道:“两个包子也不值什么钱,客官你满意就好,欢迎下次再来。”
江凡生微微躬身道:“多谢老板。”
两人走出食肆,江凡生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中,忽然有种万籁俱寂之感。
这种感觉,如初春抽芽的垂柳,如盛夏聒噪的蝉鸣,如秋天清冷的月光,如冬天纷飞的细雪。
“咚,咚,咚……”
江凡生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他似有所感,缓缓闭上眼睛,神识沉入丹田,往丹田中那颗巨大的元丹看去。
透过元丹上的一道裂缝,江凡生清楚的看到,元丹的那一边,正有一双清亮的眸子在看着他。
江凡生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感觉到他的想法,他的感受,他的一切。
因为,他就是江凡生。
在这喧闹的凡尘之中,江凡生的元婴诞生了。
虽然他极为孱弱,只能躲在元丹之中汲取养分,还远远未到破壳而出之时,但却让人如此讶异,如此兴奋,如此想要高歌一曲。
江凡生不由喜极而泣,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金恭泉见江凡生又哭又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也能感受到江凡生身上升起的这种变化,这一股尘世格格不入之感,仿佛江凡生站在这里,下一刻就能够平地飞升。
“恭喜师弟……”
他也能够模糊猜到这原因,心中也极为惊讶。
不知道多少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也无法在破丹之前看到自己的元婴。
他们只能耐着性子积累,一步步积累,防止自己破丹后却元婴未成,一无所获,修为反而是付诸东流。
最后,反而是耽误了大量的时间,等到终于下定决心,碎丹成婴的时候,已经垂垂老矣,难窥上境了。
江凡生已经能够看到自己的元婴,就算是他现在立刻打破自己的元丹,也照样可以平平安安地晋升至元婴境!
江凡生缓缓松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境。他打开手中的油纸包,里面是两个油光满面的白皮小包子。
油纸都因为这两个包子而阴湿了一大片,江凡生透过薄薄的包子皮,能够隐隐看到里面的肥肉,正在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金恭泉颇为嫌弃道:“师弟,你不会真的要吃这个吧……拿那些动物的死尸做成的东西,想想就令我作呕。”
他自然没吃过凡间的东西,对金恭泉来说,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自己突破元丹的时候,师父赠给自己的那瓶丹药,当真是香气扑鼻。
而面前的包子,虽然说也有些味道,但是想想它的来历,金恭泉就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
江凡生也没有管他,他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就吃了进去,双唇微动,然后看着金恭泉微微一笑,看起来十分享受的样子。
金恭泉面色有些不好看,他喃喃道:“我是跟着师弟来体验凡间生活的,这个东西……”
他小心的拿起另一个包子,憋气张嘴就咬了一小口。
哪知,这包子里汁水充裕,金恭泉猝不及防之下,从他的牙缝间射出一股肉汁,流了他一手。
江凡生则早有准备,他始终紧闭唇齿,没有一丝汁液流出。
金恭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天啊,这是……这是什么!”
他一口把剩下的包子吞了进去,甚至还有些不满足的在自己的手上舔了舔。
金恭泉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这到底……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啊!”
路过的行人看到这两个分食包子的年轻人,只当碰到了两个傻子,摇摇头叹息的离去。
凉亭一梦
金恭泉踌躇片刻,道:“师弟……你这钱……还有么?”
江凡生笑道:“这街尾有个当铺,你可以随便拿块玉去换些银子。
师兄,我先去看看故人了,你且在这里随便逛逛,注意不要用出法术,引起骚动就好。”
金恭泉早就心痒难耐,连连点头,江凡生则独自往皇宫内院而来。
当今皇帝燕惠帝正在朝堂之上议政,如今燕国国土比起其刚继位时多了两州之地,和周边国家的摩擦也时有发生,各种政务民事多的数不胜数。
退朝后,燕惠帝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御花园而来。
每日退朝后,他都会在这里小坐片刻,思考今日朝堂之上的得失。
虽然他今年方才四十六岁,却已经是满头银发,将那些黑发遮掩的毫无光泽,更显苍老。
转过回廊,燕惠帝不由一怔,在他常坐的那个凉亭里,此刻却坐着一位青年道人,此人举起酒杯,正对着亭外的假山碧水自斟自饮。
“此……此人是谁?”
燕惠帝左右望去,却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空无一人。
他喊了两声,却无人应答,转身欲走,却发现转过头来自己的面前还是那座凉亭。
“陛下,多年未见,何不来共饮一杯?”
燕惠帝皱眉,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
不过这道人似乎并没有恶意,他壮了壮胆子,走入凉亭,坐在那道人的对面,刚要开口询问,忽然大惊道:“是……是你!”
江凡生站起来,微微欠身道:“贫道江凡生,拜见陛下。”
燕惠帝震惊道:“齐国公!你竟然……竟然还如此年轻,和数十年前朕见你的时候一样!”
江凡生笑道:“贫道已经不是凡尘中人了,也不是齐国公了。”
“额……对对对,那位仙长说你得了仙缘,随他而去了……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他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当初那个保护其登记的年轻人仍旧历历在目,但是却始终没法和眼前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陛下,这些年我许久未曾回来,不知国中的情况如何?”江凡生将一辈清酒推到燕惠帝面前。
“唉,朕初登基之时,京中大火刚熄,可真是一段难熬的岁月……”
燕惠帝不知不觉就握着江凡生的手说了起来,这些年他把燕国治理的井井有条,身上皇威日重,然而却没有人敢像现在这样和其把酒言欢。
只有卫国公赵追时常被他招入宫中,谈论的也是些家国大事,而且赵追这个人也有些一板一眼,讨论起来甚是疲惫。
不知不觉,燕惠帝竟然和江凡生谈论到夕阳西下,仍有些不满足,那小壶酒倒是神异,里面的酒似乎是取之不尽。
江凡生微笑道:“陛下,时辰差不多了,贫道也该走了。只盼陛下勤政爱民,少生战事,不然,哪怕是这京城之中,也同样有流离失所的百姓存在啊。”
燕惠帝颇有些舍不得:“这个,朕省的……江道长,不如你再任齐国公吧,朕也不要你上朝做事,只要你能随时陪朕谈论些事情就好,朕给你建最大的道观……”
江凡生忽然探身,伏首在燕惠帝耳边说道:“陛下,您的朱贵妃是个妖精,图谋不轨,贫道把她擒去,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燕惠帝心中一惊,正待再问,忽然背后有人轻拍其背,他转头望去,是自己身边随侍的那个小太监。
“陛下,您该用膳了。”
“哦……”
燕惠帝头仍旧有些昏沉,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却发现自己的对座空无一人。
他指着对面空荡荡的座椅道:“这……刚刚那个道人呢?”
小太监低头道:“陛下,没有什么道人,您太累了,刚刚在这里小睡了片刻,应当是做梦了。”
燕惠帝这才惊觉,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披了一条厚厚的锦服,刚刚不见的那些侍从也都好端端的在亭外恭候。
他抬头望去,只见日光正好,却是午饭时间了。
刚刚他和江凡生谈论的时候,明明已经是夕阳西下,难道,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个梦?
燕惠帝思虑片刻,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一身疲惫一扫而空。
“让御膳房送到这里来吧,今日,朕就在此处用膳。对了,让他们多放一副碗筷。”
“嗻。”
不一会儿,太监宫女鱼贯而入,在这方桌上摆满了各色珍馐。
燕惠帝却没有动筷,他亲自将一副碗筷摆在自己的对面,又把对面的酒杯斟满。
他举起酒杯,面色凄然,刚放到唇边,却又缓缓放下。
燕惠帝望着面前空着的座椅,不由叹道:“昔日故人,难道只能在梦中相会了么……”
他忍不住潸然泪下,面对面前这些山珍海味,却怎么也难以下口。
燕惠帝转头道:“传我口谕,卫国公操劳国事,甚是辛苦,朕赠其黄金千两,食邑再增千户。
……再传他入宫陪朕用膳。”
小太监虽然不知道今天陛下是怎么了,但自然也不会抗命,连忙将口谕传了下去。
过了片刻,忽然一个宫女焦急地跑了过来,她甚至没注意脚边的石头,一下子被绊倒,跌在凉亭外。
宫女匆匆跪伏下去,急促道:“陛下,不好了,朱贵妃方才在和其他贵妃饮茶听曲儿,不知怎么的,忽然七窍流血……身……身亡了!”
“什么?!”
江凡生站在城外的高山上,负手看着眼前繁华的燕京。
已经入夜,京城里燃起点点灯火,喧闹的声音反而更多了些。
眼前的这些花花世界,可比苍凌宗中要有意思的多,但这些东西已经无法再动摇江凡生的身心了。
对他而言,吃一个包子,谈论些琐事,已经是难得的缅怀了。
过了片刻,金恭泉落到了江凡生身边,他一嘴的酒气,嘴角还沾着些油腻未曾擦净。
江凡生笑道:“师兄倒是好快活,都去了哪里?”
金恭泉仍然十分兴奋,道:“我先去买了二十屉包子,又去看戏听曲儿,还有那些仕子在那里斗文吟诗,甚是有趣。
最后我把剩下的银子都散给了街边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就来找师弟你了。”
金恭泉探开手掌,里面是一枚铜钱,他笑道:“不过我和师弟不同,我留下了一枚铜钱,以做纪念。”
江凡生促狭的笑道:“师兄,你有没有去那个玉凤楼一观?那里可是个好去处。”
金恭泉面色微红,好在有夜色掩盖,他轻咳两声,正色道:“师弟,如此腌臜的地方我辈道人怎么会去……咳咳,不是……那个……你树下捆着的这个猪妖是哪里来的?”
江凡生望向树下,一个肥大的猪四肢被捆束,躺在地上,正有气无力的哼哼唧唧。
“此妖潜伏在皇宫中,似乎是白石姥姥的道法,我想着能不能从她身上问点什么东西出来。”
金恭泉奇道:“可是……她明明连灵基都未曾修成,为何能隐藏在皇宫之中。”
江凡生目光灼灼:“你有所不知,白石姥姥擅长变化,她甚至能把一个普通妖修易容改貌,试图让其潜入我苍凌修道……区区一个皇宫,骗过那些凡人的耳目不是轻而易举。”
当初韩定安也不过只是刚开智不久的小妖,就敢混进苍凌宗,若不是秦寒出手,还真有可能让他得手。足可见白石姥姥的手段。
金恭泉面色有些吃惊道:“竟然是如此,那无怪乎此妖如此神通广大,难以灭除。
师弟,不如我们向门中请求支援,不然仅凭你我二人,可能连她的真身藏在哪里都不知道。”
出使
金恭泉拿出一片青绿色的小镜子,抬手覆上镜面,嘴里念念有词。
能够远距离传递消息的法器极为昂贵且难以制作,也只有金恭泉这样的大族子弟身上才可能会有。
过了片刻,金恭泉皱眉道:“咦,那一边怎么没有回音……
此物是我师父给我的,他没有回应,或许……应该是在闭关吧。”
江凡生道:“先暂且搁下吧,不然从这里回门中,哪怕借用上好的法器全速前行,也要三四个月的时间。”
金恭泉点点头:“还是先审审这个猪妖吧。”
此妖也不是什么忠贞之士,两人轻易地就问出了不少东西。
白石姥姥虽然极为神秘,但那是对玄门修士而言,实际上在白石山的这些妖修眼中,想见一面也不算太过困难。
尤其是白石姥姥修行的那本奇书,施展上面的道法需要她回归本体方可,不过其他时候她都是以魂魄借生于他处,因此极难寻到跟脚。
白石姥姥的本体所在何处,这猪妖也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毕竟她在变成人形之前,只是一个浑浑噩噩的野兽罢了,哪里有多少记忆。
不过,她模糊地知道,应该就在白石岭附近的山中,至少距离不会太远。
江凡生再问了许多事情,那猪妖便回答不上来了,她其实连小妖都算不上,只是个被道法遮掩的野兽,被白石姥姥派来蛊惑人心的。
燕国在这短短的二十年间国土扩大极多,想必也是连年征战的结果。
江凡生并未抹去她的神智,只是打散了她身上的那点道行,便令其自去了。
“师兄,我想请你帮我炼个东西,我自有用处。”
金恭泉的确擅长炼器,甚至他手中之剑都是自己亲手所炼,兴许这些剑修大都会一些炼器之道。
“可以,不过眼下仓促,恐怕无法让师弟满意。”金恭泉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不急,有一个月的时间,应该是足够了。”
实际上,江凡生要金恭泉炼制的也是一枚铜镜状的法器,不过,这法器不需要有任何的功用,只需要坚固,而且神识不易渗透即可。
金恭泉也不知道江凡生在作何打算,不过左右眼下也无事,顺手把其炼制了即可。
江凡生在铜镜内部镌刻了数个阵法,金恭泉也看不明白,索性就不管其他。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两个人再次潜入到龙宫之中,不过,这次江凡生是用的妖身。
那敖留仍旧是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见到两人进来,连忙跪伏行礼。
他有些迟疑道:“不知……不知那一位道长怎么没来?”
江凡生低头站在金恭泉的背后,态度甚是恭谨。
金恭泉笑道:“我二人毕竟是人修,想要潜入白石岭多有不便,容易引人警惕。
正好我那师弟麾下有一妖修,名唤滔天,可以替我们二人打探一下情报。
江师弟和我另有要事,我二人就不去了。”
敖留心中暗自嘀咕,其实他原本想要让这两个人修的身份在白石岭被撞破,死在那里最好。
没想到他二人如此谨慎,看来还是得另做打算了。
他恭敬道:“是,道长稍侯,我那小儿是这次出使的使者,待我把他叫进来……”
金恭泉点点头:“最好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以免被其他人知晓。”
说罢,他转头就离开了龙宫,只留江凡生一人在此处。
江凡生也不开口,只是叉腰立在一边,表情严肃,看不出有什么想法。
敖留仔细看了江凡生片刻,也认不出此妖是何出身,看来的确有可能是外来的妖修。
过了片刻,一个唇红齿白,身着大红锦袍的少年踏步走了进来,他看起来约摸十三四年齿,刚进来的时候还被高大的江凡生吓了一跳。
“儿臣参见父王。”
少年恭敬地下跪施礼,面色甚是恭敬。
敖留欣慰地点点头:“我儿,你带上滔天,一起出发吧,这是为父给你找的护卫。
不过,你要小心使唤,莫要像你哥哥那样,把宫中的元丹修士都给气走了。”
“是,父王。”
说罢,他的小脸又看向江凡生,真诚道:“滔天大哥,我单名一个月字,乃是父王四子,请多指教。”
江凡生闭目,轻哼了一声,没有多言。
“吾儿快去吧,莫要误了时辰。”
敖月再拜了两拜,便带着江凡生告辞离去。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父王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壮士的,但不论是从气息还是血脉上,江凡生都是妖修中的好手,因此他也不会多问。
使团已经延迟了三个时辰,如今得到命令,总算是出发了。
众人坐在一巨鲸背上,在渤海底潜行,鲸背平稳,且极为迅速。只不过,到了较浅的河流之中,就不能用了。
敖月等人下了鲸背,他取出一个哨子,轻轻吹动两声,河面上忽然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的鲤鱼。众人踩上鱼背,继续前行。
一路上,江凡生只是双手负在身前,站在敖留边上,一言不发。其他的妖修也不敢多问。
过了片刻,河流也浅的无法载人了,众人只好上岸步行。
敖留解释道:“白石姥姥把白石岭方圆数十里的河流全数截断,目的就是为了防我渤海妖修……”
江凡生微微点头,苍凌宗对这附近的掌控极为微弱,因此有许多荒无人烟的地方,催生了不少妖修的势力,渤海龙宫和白石山作为其中最强的两股势力,互相之间也多有摩擦。
这些妖修来到陆地上后行动甚慢,不时拿出身边的水袋喝上一口。
毕竟是去相互敌对的势力那里出使,真正有身份的人自然不愿意来,因此只有一些不成器的小妖和这个毫无权力年龄最小的皇子才被派来出使。
妖圣
所幸的是,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被附近白石岭的探子发现,盘问了一番后边叫了几辆马车带他们过去,不然,等江凡生跟着这些鱼虾走到白石岭,可能要两三天之后了。
拉车的马也是妖兽,不过却已经开了灵智,带着众人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白石山之下。
敖月恭恭敬敬地走了上去,把礼单交给山脚下的礼官,那礼官简单验看后,便放他们上去了。
渤海龙宫虽然出于礼数前来拜寿,但送来的礼品都是些普通货色,所以连个带路的仆人都没有。不过,敖月也不以为意,这些事情他来之前早就预见到了。
不过,这一路上虽然没有人接引,却是每隔十步都有修士手握兵器,立于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江凡生一行人。
其他妖修吓得瑟瑟发抖,只有敖月尚且面色镇定。
他微微偏头,悄悄握住江凡生的手掌,却是一块玉石。
敖月低声说道:“滔天大哥,等会吃饭的时候,你将此物含在口中,若是入口的食物有毒,这玉石就会发苦。”
他见江凡生似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又道:“白石姥姥请我们去贺寿,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说不定就会有危险……总之你小心一点为妙。”
江凡生点点头,还是收下了那块玉石。
敖月也松了口气,他的修为不够,同来的这些人又都是些臭鱼烂虾,一旦出了什么事,也就江凡生有可能能救他一命了。
远远地望见山腰间有座气势恢宏的大殿,殿上妖气升腾,甚至在天空中浓郁不化,阴沉沉像是要遮住敖月的双眸。
他出身极差,乃是父亲和一个普通妖蛇所剩生,自己能够活命就不错了,哪里敢和自己的三个哥哥争斗。
自己的母亲早就不知什么原因死去,敖月能够活到今天,也极为不容易。
他一步跨入大殿,只觉一股锐利的目光注释下来,敖月不敢抬头,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躬身施礼道:“渤海龙王四子敖月,祝妖王万寿。”
其他小妖也纷纷扑倒在地,瑟瑟发抖。
江凡生却神色自若,他环顾四周,只见这大殿之中摆放数十张酒桌,已经有大半都坐满了人。
但奇怪的是,酒桌上却连一杯水酒都没有,一大群妖修坐在那里互相瞪眼,谁也不吭声。
殿首高台之上,有一女子坐在王座上,她一身锦皮貂裘,显得雍容华贵。
白石姥姥的样貌极为艳丽,不过却面如寒霜,一双媚眼冷冷地在堂下之人身上扫过。
“渤海龙宫好大的威风啊!本座三千岁大寿,你们竟然最后一个到,是不是不把本座放在眼里?”
她虽身躯娇小,却声若洪钟,殿下妖修只觉得胆也吓破了,只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请罪。
敖月告罪道:“妖王,不是我龙宫怠慢,而是路途遥远,我等皆是水族,因此脚程耽误了一二,还望妖王……”
“住口!”白石姥姥一声怒喝:“还在狡辩?给本座跪下求饶,兴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一股庞大的威压直接落了下来,众小妖只匍匐在地上,头也抬不起来,只有江凡生和敖月尚且站在这里。
敖月苦苦支撑,他的力量自然不可能违抗的过白石姥姥的威压,但他心中明白,自己绝对不可以跪下,不然纵使没有死在这里,回宫后也会死在其他人手里。
他一咬牙,抬掌为刀,直接斩断自己的双腿!
他的两条腿齐根而断,落在地上化为一条鱼尾,还在不停扑腾。
不过断去双腿,他自然也就无从下跪了,敖月忍痛道:“小子无状,既然妖王不高兴,便断腿谢罪。只是下跪一事,宁死不从!”
白石姥姥忽然噗嗤一笑,敖月只觉得身边的威压随之消弭一空。
“本座和你们开个玩笑呢,贤侄何必当真?”
随后,她的脸色又是一变:“不过,本座是块石头,平生最不喜欢没有骨头的烂泥了,左右,把这些跪下去的小妖都收拾收拾,交给厨房再添两道菜。”
“是!”
几个妖修走上前来,把敖月身边那些妖修都押了下去,只听惨叫之声声声传来,不知送往哪里去了。
白石姥姥妩媚一笑:“这样就有十二道菜了,只是我们厨房做起来有些慢,诸位稍后。”
“哪里哪里,我还不饿……”
“妖王严重了,我吃饱了来的。”
那些坐定的妖修连忙开口,生怕自己也被送去做菜。不过,他们看向敖月的目光倒是颇为钦佩。
江凡生倒是恍然大悟,看来,白石姥姥把一些和她不对付的妖修势力都用这种办法恐吓了一番。然后找个借口拿去做菜。
虽然说妖修经常茹毛饮血,吃一些妖修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但白石姥姥如此施为,明显是要打算做一件大事了,不然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拿敌对势力去做菜。
白石姥姥道:“给贤侄看座……还有,这位壮士上前说话。”
敖月勉强坐在一边,江凡生两部走到殿首之下,闷声道:“滔天,见过妖王。”
“我以前没见过你……渤海龙宫是敖留那鲤鱼和一群蛇妖的根据地,你……不像是他们的手下。”白石姥姥看来看去,笑道。
江凡生道:“在下是最近才投奔龙王的,毕竟都是水族。”
白石姥姥见江凡生身躯健硕,虽处境不利却依旧气定神闲,不由欢喜道:“壮士,那老鲤鱼都要死了,不如你来投我,你就是本座手下第一大将!”
江凡生低头不语,白石姥姥也没再对他说什么,只是道:“左右,给这位壮士再立一席,就在我下首便可。”
白石姥姥也能看出来,江凡生的力量绝不是自己手下那一帮酒囊饭袋能够媲美的,所以她必然要拉拢一二。
实在不行,让那老龙王对江凡生生出怀疑之心也行,总之不能让他为别人所用。
仆从搬来一席座椅,江凡生就在高台之上坐定。不一会儿,一群花妖头顶热腾腾的饭菜,鱼贯而入。又有数个身躯壮大的熊妖,扛着大酒缸放在众人身边。
看着差不多了,白石姥姥微笑道:“诸位,还请开怀畅饮!”
她又对敖月道:“贤侄,你刚刚断尾,有些虚弱,我专门给你加了个菜,你且要多吃一些。”
敖月刚刚断去的那条鱼尾,被做成了汤,专门端到敖月的桌子上,闻起来香气扑鼻。
殿下那群吃喝的妖修都有些震惊,不由面面相觑。
这白石姥姥喜怒无常,残忍如斯,真是让人心惊。
白石姥姥看到那些人的面色,不由颇为满意,可转头看去,江凡生却仍旧慢慢悠悠地喝着酒,一言不发。
她心中微微有些不爽,但也没有发作。
酒席正酣之间,白石姥姥忽然咳嗽了两声,下面推杯换盏的声音顿时止歇。
她缓缓地站起,一身庞大的灵力冲天而起,在座的诸位妖修都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正萦绕在大殿之中。
“难道说……”他们面色震惊,看向殿首站着的那个女子。
“本座,今日改号,称白石妖圣!”
“元……元婴大圣!”殿下有人惊呼道。
谁也没有想到,白石姥姥竟然成就元婴了!难怪她行事忽然如此嚣张跋扈。
虽说这里苍凌宗掌控的力量很弱,妖兽势力极多,但地处偏僻,灵气各种资源稀缺,因此根本没有元婴妖圣出现过,只要是妖王就能雄踞一方,拉起一股势力来。
而今,竟然见到了妖修大圣,怎么能不让他们震惊。
逼退
那魔烟飞的极快,江凡生抬手差一丝抓住,转瞬间此魔竟然就飞到了天边!
金恭泉大叫道:“江师弟,那白石姥姥来了,好快……”
江凡生自然此他要提早感应到白石姥姥的靠近,但是和此妖相比,还是诛杀这魔头要紧。
金恭泉转头,只见江凡生在追什么东西,他连忙御剑赶了上去,吼道:“师弟……那是什么!”
那魔烟的速度奇快,江凡生自付追之不上,他转头握住金恭泉的手腕,道:“师兄,来不及了,你速去杀掉那个东西……”
“不行,不管那东西是什么,我都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对付元婴修士的。”
元婴既成,举手投足就有无尽的力量,苍凌宗的灵基修士可以对付得了元丹散修妖修,但是成就元婴之位的道人,每一个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江凡生一脚踢在金恭泉的屁股上,后者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不由自主地就往那魔头处飞去。
江凡生怒道:“师兄,那物是个魔头,如果眼下不除,危害可比十个元婴妖修大的多!
你不必管我,我自有脱身之术!”
金恭泉转头看去,只见江凡生已经迎着白石姥姥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内心极为挣扎,但是也知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眼下也只有信任江凡生了。
金恭泉一咬牙,纵剑便追那魔头而去,他的剑遁极快,自然是可以赶得上的。
白石姥姥落在江凡生面前,脸色阴沉如墨:“你个臭道士,把本座的法身拿来!”
她心中极为震惊,因为眼下,她已经和自己的躯体完全失去了感应。
也就是说,一旦江凡生和金恭泉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里,白石姥姥就再也寻不回自己的身体了。
所以,她只能赶快动用秘术,追上二人,不然迟了片刻,或许就再也来不及了。
索性江凡生二人好像出了什么岔子,留了江凡生一个人未走。
江凡生施礼道:“妖圣,你归我苍凌,法身自然还你。”
白石姥姥怒道:“放屁,本座专杀你们这些臭道士!”
她自有雄心壮志,不会屈居人下。
更何况,她已经是元婴修士,强大无比,肉身只是她的一样手段罢了,单凭借元婴法身也可以纵横四海。
江凡生忽然道:“杨师弟,你攻其天灵,我挡在正面!”
白石姥姥大笑道:“你小子虚张声势?姥姥我可是铁石心肠,吓不到我。”
她鼓荡其一身元气,背后法像若隐若现,抬手便往江凡生身上抓来!
论起道法变化,她是万万不如江凡生这等大派弟子,因此当以一力降十会,不给江凡生任何喘息的机会!
“待我擒下你这小子,逼苍凌宗还我法身!”
江凡生竟然也不闪不避,他的神识猛然扩散出去,随后一股沛然巨力同样被江凡生调动起来,形成一张大手,径直迎了上去。
“不自量力!”白石姥姥大喝一声,一身元气同江凡生相撞,只听一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周围的山石林木都被这两股力量碰撞的余波清的干干净净。
白石姥姥大吃一惊,刚刚她虽然占得上风,但是江凡生的力量竟然也如此惊人,自己却没有将其一击即溃!
江凡生九转金丹,又有天成十转,一身元气比之同侪强大了不知多少。再加上妖躯还有道法傍身,他竟然接下了白石姥姥的一击。
混乱间,忽然有火焰从烟尘里冲天而起,只听一声闷哼,白石姥姥远远遁走,她的额头之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小洞,那洞还在不停地往外喷火。
烟尘散去,一手持红缨枪,身挂红绫的道人缓缓落地,他皱眉道:“江师兄,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江凡生不咸不淡地说道:“杨师弟,你若是在我和那妖修交手的一瞬出手,必然能引的她神思慌乱,然后我的力量扑倒过来,定能重伤此僚。”
这个年轻道人正是祝长老的弟子,和江凡生有过一面之缘的杨其广。
他有祝长老这个师父,再加上天资也不错,因此早早地就成就元丹之位,这次是被祝长老派到这里历练一番的。
杨其广心中也极为震惊,他借着师父所赠的宝绫,遮蔽气息,暗自跟随江凡生两人已经有段时间了,只是对手是元婴真人,他一直不敢现身出手。
没想到江凡生早就发现了他的踪迹,而且他竟然真的能正面抗下元婴真人的一击,不然杨其广或许得手了。
江凡生在来之前自然查过驻守燕国的修士是谁,只是没想到,杨其广的心性竟然还是如此的不堪,眼见同门危难,他却不出手相帮,甚至自己喝破他身形后,还是后知后觉,错失大好机会。
也无怪乎此人有祝长老这等关系在,还没能入典刑院挂职。
杨其广见江凡生神色不悦,有些讷讷道:“我师父赐下的法器不太熟悉……所以就慢了一拍。”
江凡生叹了口气,虽然错失良机,但总比藏起来不露面要好,好在自己和金恭泉绕着燕国跑了两日,总算惊动了这尊大佛,也算是多了个帮手。
白石姥姥看着两个道人,面色阴晴不定,片刻后,她竟然转身遁走了。
她能活命到今日,自然像泥鳅一般滑溜,眼见江凡生强援已到,自己又受伤,还是暂且退去的好。
不然,万一还有援兵,就危险了。
只恨她躯体不在手中,不然战力还能增加三成,就有极大的胜算了。
江凡生见杨其广松了口气,一副放松的样子,开口道:“不知杨师弟方才是在哪里?我和金师兄找你一月都不见踪影。”
“额……”杨其广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道:“这几日我偶有所得,因而闭关修行了几日。”
“哦,是吗?原来如此。”
他有宝绫在手,江凡生神识虽然强大,如果不细细感应,也很难不了此人。
杨其广刚到燕国的时候,勤勤恳恳,认真追查,也查到了不少妖修的乱国的踪迹,因此才往门中报信。
只是,随着他接触世俗红尘,便对自己的责任越来越不上心了,反而对那些漂亮姑娘用心多一些。
江凡生忽然抓住杨其广的肩膀,吓得其一个哆嗦,转头却发现江凡生正在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师……师兄,怎么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真的是在修行……”
江凡生的神识迅速地扫过杨其广全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纵身而起,往金恭泉那里追了过去。
杨其广站在原地,不知道江凡生发什么神经,他踌躇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诓骗
敖留卧在玉榻上,一双粗重的眉毛几乎拧成一股。
“妖王。”
“谁?”敖留连忙起身,见是江凡生,连忙要趴在床上施礼,但是江凡生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扶住了。
江凡生笑道:“妖王莫要多礼,等来日你成就元婴,说不定就是我要向你行礼了。”
敖留有些心虚道:“小妖都快要入土了……至于成就元婴,恐怕是此生无望了。”
“想必妖王也已经知道,白石姥姥已经是元婴真人了。”
敖留叹了口气:“我也在为此事发愁。敖月还没回宫,这消息就已经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了……
甚至有不少人人心惶惶,颇有些山雨欲来的感觉。”
江凡生道:“临危内乱,看来你治下不严。”
敖留摇头道:“非是我不愿用心,你不知我一个外来者,又是苍凌修士的奴仆,是如何坐上这王位的,个中心酸,不足外人道也。
只是我联姻的二房,原本乃是山间湖中之妖,也是元丹修为,又有外部势力的支持,势力极大。她一向就不赞成我和白石岭之间的争斗,如今白石妖王成就妖圣,她怕是要在内里暗通款曲,勾结外人了。”
江凡生道:“妖王就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势力?”
敖留道:“有,虽然我将北面支流,东面大河,和西面渤海海口都分封给我那三个夫人驻守,但却未曾给他们一兵一卒。我手下仍旧有水师三十万,元丹将领十名,只听我调遣。”
江凡生伸出手,笑道:“事情紧急,还请妖王交出兵符,由我掌兵,破了白石岭的声势。”
“这……不可不可……如今白石岭吸收了十余个势力,元丹修士少说也有半百之数,哪里能应对的了。”
“非也。”江凡生道:“如今那些臣服的势力,尚且没有把自己的手下牵往白石岭,所以如今面对的不过是区区三十余妖王,我有苍凌援兵,必然可胜之。
再拖一月,等其他人已经汇入白石岭,这才是大势已去,悔之晚矣。如今趁他羽翼未丰,不出手击之,更待何时!”
敖留心知江凡生所说不差,只是他实在是难以答应。不但要将自己的手下尽付他人之手,甚至江凡生还要带着自己攒下来的家底和别人拼杀。这让他如何同意。
江凡生见敖留沉吟不语,便取出一方铜镜,道:“我知妖王心意,是置之死地而求元婴大成。只是,妖王瞻前顾后,是否是担心元婴不成,反成大祸?”
把自己逼入绝境,激发潜力,确实有可能真的让自己的元婴诞生,但更有可能的是白费功夫。
所以,敖留虽然施法卧床数十年之久了,却仍旧不敢自开元丹,生怕一身道法付诸东流。
他见江凡生点破了自己的心思,只好道:“道长法眼无差,只是我虽然出此下策,却始终不敢开丹,拖延今日……唉,恐怕元婴无望了。”
江凡生摸出一方铜镜,在敖留面前晃了晃,道:“我苍凌也并非是人人以上乘金丹一搏道途,也有人被逼用此法成道,因此门中特有炼制法器,用来帮助此等弟子。”
这铜镜就是金恭泉之前炼制的东西,哪里有江凡生说的这种功效,不过敖留的神识扫过铜镜,却无法一探这法器的究竟,心里就有些相信了。
“这……道长,这镜子是做何用处的?”
江凡生道:“你施法催动此镜,若是已成元婴,自然能从镜子里窥探道自身的元婴,若是没有,则空空荡荡。”
敖留眼前一亮:“还有这种法器……”
他抬手就想抢夺,只是又有些不好下手。
眼下他的实力肯定不如江凡生,因此江凡生也不怕他翻脸。
“妖王,拿你的兵符来换就是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给你此物?”
敖留点头道:“可以。”
虽然多有不便,但他认为江凡生没有必要欺骗自己,毕竟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还有元婴之望了,再这样下去不过是寿尽道散而已。
“不过,尚且有一桩难事。”
“何事?”江凡生问道。
“我那三十万精兵良将,皆是水族妖修,你若是以人身统帅,恐怕不得军心,用起来无法顺意。”
江凡生笑道:“此事简单,我派滔天执掌兵符即可,他是妖类,亦是水族。”
“不可。”敖留摇头道:“你瞒不过我,那滔天虽然气息强大,但他并非是元丹妖王,只不过是血脉强大而已。我的三军可没办法让这种境界的妖修执掌。”
“无妨,滔天这两日就能成就元丹,届时想必就可以顺利执掌了。”
敖留再无话可说,老老实实地交出了兵符,江凡生则把那方铜镜给他,并且传他一道口诀。
敖留不擅神识,又急于求成,根本不察江凡生的把戏,他匆匆拿过镜子,立马施法看了起来。
只见镜中水影绰绰,一个模糊地金鲤虚影在其中游来游去,只是可以看到,金鲤游动的极慢,时不时停歇片刻。
敖留叹道:“若非道长之宝,我险些错失良机,扼杀自身道途啊!”
江凡生笑道:“看来过不了几日,我就要改称妖圣了。”
敖留认真鞠了一躬,道:“只是我成就元婴之时,还望道长回宗后能美言几句。虽然我治下不严,辖区偶有妖兽伤人,但我成道后必然严加管束手下,保证此类事情不再发生。”
他毕竟曾经是苍凌修士的坐骑,和寻常妖兽不同,是知道一些苍凌内情的。知道如此庞然大物,要是当真把目光投过来,十个元婴真人也不够死的。
江凡生点头道:“我自知妖王心意。”
就算是打破金丹就能露出元婴来,此事也不是立马就能做成的,纵然敖留准备了许久,最起码也要半月的时间才行。
江凡生离开龙宫,寻到金恭泉,后者问道:“事情办妥了?”
江凡生点头道:“我先闭关两日,就请师兄带着杨师弟去白石岭附近潜伏,观察动静。届时我会带着渤海众妖前去。”
掌军
一只巨大的玄龟沉在渤海海底,嶙峋的硬甲也暗淡下来,似乎是死去了一样。
甚至不少游鱼在他身上的缝隙中游来游去,没有觉得有任何危险。
此刻,江凡生已经把心神完全沉了进去,努力勾连玄武遗留下来的那一缕精气。
虽然他的妖身已经临近成成丹瓶颈,几乎只差临门一脚了。
但江凡生所要结的乃是肉丹,和道丹不同。
玄功所结道丹取天地清气,孕育新生之神,而肉丹则是取自身之精气,化为金丹,在将自己的肉身慢慢推行至和金丹一般的强度。
因此,结肉丹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虽说成丹的一刻就可以说是元丹修士了,但要把自己肉身炼的如同肉丹般坚硬,几乎是绵延整个元丹境才能完成的事情。
而江凡生则不需要在等如此长的时间,对他来说,只要吸纳玄武遗留下的精气,自然而然就可以把全身锻造的如铁壁铜墙一般,迅速获得极大的力量。
只可惜,玄武逝去已久,硬壳中残存精气也只剩一丝了,不然江凡生甚至可以直接来到元婴的关口之上。
江凡生的意识融入壳中,逐渐勾连深藏于内的精元,那一团似睡非睡的精气终于在他呼唤之下冉冉上升,而后离开背甲,往江凡生腹下而去。
这力量纵然还没有融入江凡生的体内,却感染了他的心境。
“扑通……扑通……”江凡生的心脏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整个水底如地震般剧烈沸腾起来。
周围的生灵随之精光四散,一股惊人的威势从江凡生的身上升起。
很快,一颗淡红色的元丹便出现在江凡生的体内,此物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没有什么灵光灵气,但实际上,肉丹坚硬非常,足以作为一件上好的法宝。
而那一团精气在帮助江凡生形成肉丹后,还有不少剩余,正在徐徐散去。
江凡生立刻动用自己强大的神识,慢慢引导剩余的精气,逐渐将之散部在周身各处!
他猛然睁开血红色的眼睛,他的的目光径直射穿海底,不知惊动了多少游鱼散虾。
只是,它们都匍匐在海底,丝毫不敢动弹,甚至原本在海面上游动的生灵也都沉了下来。
因为他们都感受到了,真正王者的气势,那是神君玄武,是水族之灵主!
无人敢在他头顶游动,无人敢在他身边激起一丝水纹,这种深藏在骨血里的支配的力量,只有玄武这等天生神灵可以做到。
江凡生怒啸一声,却没有丝毫声音。
就算是这样的天地神灵,也会陨落,不求道,仅看天意而行遵天意而动,终究也会应天而亡。
毕竟,头顶的这片苍穹,也非是永恒不变的。
江凡生的身躯缓缓缩小,化为妖修模样。
只是,虽然接纳了玄武精元,让自己的妖身晋为元丹修士,还是无法和玄武遗壳完美的容纳。
不过,索性自己的血脉又提升了不少,只要自己继续修行,逆反血脉,总会有完美相融的那一天。
只是眼下,他还是只能以妖的模样示人,背后厚重的坚壳引人注目,透露出一股蛮荒的气息。
“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两个妖将忽然出现在江凡生的面前,面色警惕。
他们奉命驻守,若不是江凡生这里闹出的动静太大,连他们这些妖修都心有感应,也不会过来一探。
江凡生抛出一道金光,金光中有龙啸声传来。
那两位妖将面色一变:“龙王大人的兵符!”
江凡生收了兵符,淡淡道:“不错,龙王命我为三军统帅,征伐白石岭!”
两妖面面相觑,道:“还请大帅升帐。”
敖留训练他们也花了不少心思,纵然江凡生是个外来者,但他掌兵符,即是主帅。
很快,有海螺轰鸣声响起,一个简陋的洞府里坐了十一位元丹妖修,显的有些拥挤。
江凡生抛出兵符,和帅帐中留下的另一半相和,化为一方玉盘。
“龙王命我掌三军,即刻启程,讨伐白石岭!”
“嗯?好大的口气!”
一个面黑的妖修捻了捻自己长长的胡子,道:“你打的过元婴修士?我们这些人,还不够当一盘菜的。
再说了,龙王命不久矣,在下虽然受过龙王恩典,却也不愿随他同死,过几日我带着手下,随二夫人去外海谋生,从此天各一方。
在下告辞。”
那面黑妖修转身正要离开,忽而听到背后水声大作,他冷笑一声,两条长长的胡须猛然往身后抽去。
然而却抽了个空,他眼前一花,江凡生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好快!”
然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江凡生伸出巨大的爪子,将其钳住,黑面妖修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牢控住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江凡生张口吐出一颗通红的珠子,黑面妖修根本无法躲避,眼看着这颗珠子射入自己的腹中。
江凡生松开双手,一脚将此妖踢出洞口,众人纷纷往外看去,只见那黑脸妖修竟然现出原形,却是一条巨大的鲶鱼。
只不过,现在鲶鱼身上竟然有香味传出,似乎是被烤熟了。
过了片刻,江凡生张口将火元珠吞入腹中,那鲶鱼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转过身来,目光扫向洞府内的其余妖将。
那些妖将心中震惊,只是低下头来,不敢和江凡生对视。
方才,在江凡生出手的时候,他们竟然有种大海也发怒的感觉。
这小小的洞府中,一股威势压了上来,让这几个妖修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不是修为上的压制,而是血脉上的臣服。
江凡生坐在帅座上,沉声道:“把外面那个叛徒处置了吧。”
“这……大帅,他已经死了……这该怎么处置……”有个妖将小声说道。
江凡生想了想,道:“拿此人的皮做成鼓,骨做成锤,脊抽出来做旗杆,尾做成旗,肉分给各位将士食用。
一个时辰后,我要看到三十万水军列队站好,然后,随我去淹了这白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