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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附身之后全文阅读

作者:云海风清     我被附身之后txt下载     我被附身之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〇五章 新约一夜(1)

    白鹰联邦。新约城。

    立国直到今天已经将近一百二十余年的白鹰联邦,虽说新约城并非这联邦的首都,但是大部分进入这国家的金钱,货物,乃至人员,都是从这新约城的港口进入。也因此,新约城凭借着发达的经济,成为了联邦最大的城市。

    直到在茫茫大洋又度过了三天之后,克劳迪娅一行总算是望见了那座矗立于海边小岛的巨大雕像。不等服务生的指引,克劳迪娅急不可耐地冲向甲板,手搭凉棚望向远方忽隐忽现的城市。

    “快到了,快到了,那原来就是新约城!”

    望见从未见到过的景象,克劳迪娅口中满是啧啧称奇,张大的嘴竟是一时半会儿合不上去。

    “哈,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过这座城市。”佩洛德从身后徐徐走来,身后紧跟着莎拉丽丝正顶着海风按住帽子,眺望着远方的摩登地带。“真是壮观!我只是听说过大洋彼岸有过一个国家,没想到竟会这样发达。”。

    克劳迪娅此时也清晰地感知到,就连平时稳坐钓鱼台的居阳兴,此时也有些被这座大洋彼岸的城市所动摇,精神出现了很明显的震撼。

    “没想到这块土地在今天……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真是有些让人吃惊。”。

    “啊?莫非阳兴你来过吗?”克劳迪娅有些疑惑。

    “只是在下界的耳闻罢了。”居阳兴面色有些凝重,“虽然挣脱了来自于宗主国的束缚,但这个城市,乃至于这个国家的能够长成现在这个模样,我想……不只是表面上的那样光鲜。”

    “比如说?”

    “我不说,”居阳兴却反倒缄默不言,“而且就算我不说,大小姐你也是知道的。”

    “知道什么?中野周边西宇各国的殖民活动?”克劳迪娅倒是哼了一声,并不为居阳兴

    的神神秘秘感到惊奇。

    “我是听那些下界的死人们讲的,道听途说罢了。”居阳兴有些不屑地说着,紧跟着却换了个口气,“不过大小姐你刚才这么说,该不会是你们中野也有参与其中吧?”

    “参与不了,大头们早就被那些老牌大国分完了。”克劳迪娅满不在乎地说着,“而且中野的港口只有个通向狭间海的港口,几百年前都没竞争过那些商人们,现在哪还有份儿呢。”

    “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不过靠着中野最近兴起的银行业,现在也没什么必要去淌人家这趟浑水了。”

    “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呢,大小姐。”居阳兴无奈地笑了笑,“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听来的这么多的东西,我这个老古董倒是没有一句能够完全听得懂啊。”

    “都是从里昂哥哥的图书馆里看到的。”克劳迪娅摸着下巴沉思道,“嗯……是直到我十五岁之前,也就是在【巡游】出发之前的几个月,我都一直在里昂哥哥的图书馆里工作,有事没事就翻着书看来着。”

    “生活可真是滋润啊,大小姐。”居阳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要是你有幸能够见到过那些遭受不幸之人的话,恐怕视野也会再开阔一些。”

    “啊,是啊。”克劳迪娅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看不出她此时的情绪。

    直到船只穿过了那座巨大的雕像之后,随意扔在居阴盟房中的一架收音机突然开始沙沙作响,紧跟着,从那音响中间,响起了电台主持清晰的播报音开始。

    新约城,到达!

    ……

    星历1892年1月10日。

    经历了将近十天的在海上漫长的劳顿过后,克劳迪娅一行终于踏上了新约的土地。对于这座城市,只需要用一个诞生至今不算长久的词语来形容——正是“摩登”。

    高楼大厦林立,街边轿车如同流水一般密集穿行。走在路边的人们各自打扮成绅士模样,两边的街道人潮涌动,似乎是在向第一次抵达这座城市的人们大声宣告,这是座充满着活力,乃至金钱的大都会。

    登下船只不久,克劳迪娅便望见了码头中间,正有一个西服革履的中年男人高举着牌子,朝着她们所在一路小跑着前来。

    “呼……”中年男人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刚才的运动耗费了他不少体力,“请问,您就是金雀花王后之女,克劳迪娅公主吗?”

    “正是本人。”克劳迪娅行了个提裙礼,微笑回应道,“我正是中野国金雀花王后之女,为行王后未竟遗愿而来。”又向一旁侧了侧身子,“这位便是随同我赴任驻白鹰联邦代理大使的佩洛德先生与他的夫人莎拉丽丝。”

    “本人韦斯特·道恩,联邦东议院的议员,接受统领阁下委派前来接洽。”韦斯特·道恩摘下帽子鞠了一躬,又伸手与佩洛德握了握手。“您好,佩洛德先生,还有莎拉丽丝夫人。”

    “有劳您了。”佩洛德微微颔首,另一只手却没离开过腰间长刀。要不是莎拉丽丝顺手捅了他的肋间,说不定一不小心便要挥刀出去。

    “那这两位是……”道恩又看向克劳迪娅身后的居阴盟与麦科琳。

    “我是受公主殿下委派的保镖。”居阴盟倒是一副入戏的姿态。唯有麦科琳扭扭捏捏地转过头去,好一会儿才捏着风衣支支吾吾地开了口:“我是……是公主殿下的……的侍女。”

    道恩倒是并不在意,只是身体侧了侧,引领着众人走向出口:“既然已经安全到达,几位不妨先前去休憩一番。明天晚上,我等接受统领阁下的指令,已为公主等人做好了接风洗尘的准备,还请诸位准时赴宴。”

    满心欢喜的克劳迪娅还没应话,佩洛德却上前阻止了她。“多谢道恩先生的好意,不过这舟车劳顿,几位都有些体力不支,我想先引着她们先前往大使馆休憩一下。”

    “那是当然。”道恩点点头表示赞许,“大使先生就先请便吧。到了明天晚上,我再前来宴请诸位前去赴宴。”

    “那就麻烦您了。”佩洛德淡淡地回应道。

    在这之后,又经过了将近十五分钟之后,一行人总算是抵达了中野驻白鹰联邦的大使馆。在向当地的领事取出委任状之后,一行人总算是得以进入使馆,一个个更是瘫软在沙发之上。

    “好了……驻外大使馆相当于本国领土,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来冒犯的。”摸了摸靠在肩膀的莎拉丽丝的额头,佩洛德那根紧绷着的精神总算是得以松懈下来。而坐在对面的克劳迪娅,则是抱着枕头靠着沙发打起了瞌睡。

    “不过……他们体力还真是旺盛,都是累的不行了,他们还有心思在那儿吵架吗?”莎拉丽丝瞥向一边,望向正在一边低声吵着的居阴盟与麦科琳。

    “放心吧,这俩人老冤家了。每次碰了面必定都是吵来吵去的,习惯了就好。”众人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居阳兴的声音。

    “他们以前到底出了什么纠纷啊?”莎拉丽丝有些困惑,“我听他们好像还是在为刚才的自我介绍的身份在争吵来着。”

    “嘿,‘侍女’和‘保镖’的身份罢了。他们当初第一次跟人家碰面时,也是这么自我称呼的。现在年纪大了,不是什么小伙子小女孩了,感到羞耻是肯定的啦!”

    不过说是这么说,居阳兴的心里倒有些莫名的冲动,尤其是与刚才那个道恩议院的见面。脑海中的奇思妙想稍微活跃一番,他倒是蹦出了一些奇怪的联想。

    “韦斯特·道恩……West·Town,翻译成夏国话的话……不就是‘西城’嘛……”

    这个怪诞想法,居阳兴默默地吞进了肚子里。

    ……

    同一时刻。新约港码头。

    少年庄重廷突然感觉自己的裤兜轻了一些。伸手摸去,果然是遭了哪个毛贼的手,裤兜内空空如也。而那个得手的毛贼,正借着人潮涌动的间隙疯狂逃离。

    “妈的……”他用夏国话暗暗骂了一句,随后不等思考,便是紧追着那个小偷钻出了码头。

    似乎是熟识当地的道路,钻进了旧城区之后,小偷一个左转右闪,不一会儿便跟庄重廷拉开了距离。而等到庄重廷再绕过一个转角时,那个小偷早已是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唯有一面挡在跟前的高墙,以及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流氓团伙。

    “原来是个夏国的小屁孩,扒了他的衣服!”

    直到这时,庄重廷才反应过来,这时的他已经进入了当地那些歧视者的范围了。自己这个外来的夏国人的存在,在这些人看来,完全是无法容纳的。

    “上!”领头的流氓振臂一呼,身后的团伙们顿时朝着庄重廷飞奔而来。

    ——别把我当成小屁孩啊!妈的!真以为我们夏国人好欺负吗!

    犹豫着正要摆出攻击架势的庄重廷,在这之后,眼前飞奔而来的流氓们顿时被棕黄色的烟尘笼罩,在一瞬间被剥夺了视野。还没反应过来的他紧跟着又听见地下愈来愈近的骚动,而骚动平息的同时,从地下伸出了一只布满鳞片的爪子,再次扬起了一片烟尘。

    “快走!”那爪子的主人低声喝道。

    庄重廷虽然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借着烟尘的掩护,一连撞开了好几个流氓,这才逃离了这片凶险之地。

    不过十分钟,他又回到了他的出生地,新约城汉夏街。

    直到迈过那块牌坊之后,筋疲力尽的庄重廷喘着粗气,又借着最后一丝气力绕进了大街附近的小巷中。正准备敲开归家的房门时,那只爪子的主人的声音又突然在他背后响起。

    “给。”披着斗篷的那人扔过一个布包,正是庄重廷先前丢失的钱包。

    虽然这人用斗篷遮住了脸,庄重廷却还是捕捉到了脸颊附近相似的肤色。

    “那个……谢谢你。”庄重廷微一鞠躬。

    “我是看在我们有着共同的肤色才来帮助你的。”那人语气冰冷,全然没有接受谢意。扔下了这么一句话后,那人转过身去,小跑着离开了小巷子。

    打开居所的房门之前,庄重廷望着那人消失的背影,却是轻哼一声。

    “既然要装,就要装的像一点,哪有身体的线条这么明显……矮是矮了点,那儿倒挺大。”

第一〇六章 新约一夜(2)

    星历1892年1月11日。

    晨。

    又是新的一天,新约城再度迎来了一个温暖的冬日。虽说天还只是微微亮着,此时的新约城却早已开始了新一天的浮躁。

    汉夏街,位于中央区的南部,聚集着众多来自于东洋州的居民。没人知道这片街区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也没人清楚这些外来者为何会有如此之多。但有一个共同点是这些居民所拥有的,那便是“谋生”。要不是为了能吃饱饭和赚大钱,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起码,对于住在这儿已经三十多年的庄寿仙而言,是这样的。

    借着晨曦微光慢慢走向大门,解开了反锁着的门锁,这家古玩店的老板又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意。卸下挡板的动作越来越慢,力不从心的感觉又开始在这老人身上回荡。不住停下动作按住了腰,庄寿仙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拭去了额头的汗水。

    唉,年纪大了,不是年轻人了。如今这一身的伤病,都是当年在铁路上落下的病根啊。

    不再去想起旧时那些辛苦劳累了,如今总算是能找了处地方能够安家,对他而言,过去的辛苦其实也不算什么了,只要他的孙儿能够平安成长,这就好了。

    不过转过头去,庄寿仙倒是看见了一些不愉快的东西。一张写满着红色笔迹的纸张被塞进门缝,里面的内容满满的对自己,不,兴许是对整个夏国人无情的挑衅和嘲讽。

    因为不仅仅是自己的店铺,周边那边紧闭店门的店铺,几乎都被塞进了这些充满着侮辱意味的纸条。

    “哼!这帮家伙,又在这儿搞这些什么吓唬人的东西!以为能吓得住老头我吗!”

    捡起那张纸张,庄寿仙不屑地啐了一口,更是揉作一团随意一丢,随后又拍了拍手,似乎是不愿让带着这种意味的墨迹沾到手心一般。庄寿仙转过身去,正准备走回屋内,身后却有人叫住了他。

    “他们既然都这样了,老爷子,你还是不愿意与我们合作吗?”

    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庄寿仙倒是没有一点反应,就连回头都不曾有过。“又是你啊,小姑娘,今天起的可真是早啊,是要与老头我喝上一盅吗?”

    “寿仙老先生,”那人接着说,似乎并不愿放弃,“我已经听到一丝风声,这里的那些假正经的政客已经闹了很厉害了,似乎要掀起下达驱逐东人的风声。”

    “啊,是嘛,我早就料到了。”老人仍旧是无动于衷。

    “老先生,我是看在你我肤色相同的份上,才来这儿告知您的。”潜藏在斗篷下的那人仍旧没有松懈的意思,“我等本就是这土地的主人,被这些假绅士白白夺走了其中大半,如果能……如果能够再多一点力量的话……我们就能……”

    但是最后一字还未出口,老人却突然转过身来,掀开了那人紧紧戴着的蓬帽。斗篷之下,露出的是少女棕黄色的带着一丝慌张的面容,以及一头黑中带着一丝棕色的披肩散发。

    “这番话从去年一直念叨到现在啊,小姑娘。”庄寿仙居高临下打量着慌忙戴回蓬帽的少女,“别以为你总是换着衣着打扮,捏着什么声音,我就认不出来了?进来吧,跟我喝壶早茶。”

    不等少女开口,老人一把便揪住了她衣领,硬是将她拖进了店铺里面。随手关上店门,老人又将少女按在了后房的茶几跟前。老人安然点着火炉,慢慢沏开了一壶热茶。

    “叫什么名字?”老人慢慢为少女满上一杯茶水。

    “翻……翻译成新地语的话,叫‘安柏’。”少女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翻译回夏国语的话,就叫你‘琥珀’,洋人的名字我记不清。”说话间,老人将茶水摆在少女面前,摆出一副请的姿势,“请吧,琥珀姑娘,这可是老头我最喜欢的茶叶,快试试。”

    “可是……寿仙老先生,你怎么……会认得我呢?”琥珀只是追问道。

    “你那股锲而不舍赖在我店前是一点,”庄寿仙倒是自顾自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要不是昨天晚上重廷都跟我说过,我还不知道原来昨儿个下午,你和他竟然还会有那段经历。”

    “原,原来那个孩子是……”想起昨天下午的经历,琥珀倒有些对这莫名的巧合感到惊讶。

    “那可是咱家的独苗啊,自从他爹娘早早死了之后,这孩子就由我一直带大,直到现在。”老人又饮下一杯茶,言语间却又似乎多出了一丝感慨,“好不容易才得到名分,结束了铁路工的日子,他爹娘却被那帮没良心的东西给绑在了铁轨上,哼……”

    “那个事件我也是听说过的,”琥珀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横贯全联邦的铁路得以建成,可离不开像老先生这些人的努力。只是我有个问题想问问老先生。”

    “说吧。”

    “既然这段经历充斥着血汗与泪水,为什么老先生您还要远走他乡,来到这片异国他乡呢?明明老先生出身于东洋州,那儿才是你们的故乡,不是吗?”

    “要不是生活过不去,谁愿意来这儿呢。”老人轻哼一声,又为琥珀满上一杯,“我们家里世代是做图文印章的,就靠着文房四宝吃饭。几十年前,我的家乡被官军和匪军的战争所波及,饭都吃不上,早已是活不下去了。恰好申城开埠,来了很多洋人宣传什么‘金山’之类的。”

    “于是……老先生你的家庭,就前往这里了?”

    老人点了点头,“我们已经一无所有,还不如去异国他乡搏上一搏。”

    老人还想接着再讲下去,楼上却又响起了来自少年睡眼惺忪的声音。“楼下又来客人了啊,爷爷,我昨儿睡不着,讲话的声音能不能小点啊。”

    “都快天亮了,还睡,年轻人没点气力,像什么样。”老人带着戏谑笑道。

    于是在声音的逐渐清晰中,庄重廷的身形踩着楼梯慢慢现身,直到对上了下方琥珀那双惊呆了的眼神。

    “怎么……怎么会是你啊?”

    ……

    1月11日。

    下午。

    “什么!为什么哥哥你又改主意了啊!”

    大使馆内,又一次响起了克劳迪娅无法理解的声音。

    “你先等等嘛,克劳迪娅。”佩洛德松开了捂着耳朵的手,“这个你看啊,你哥哥我本来就不擅长与那些政客们打交道,当初还在家乡的时候,我不是都推了很多关于公职了吗?更何况,这次的主意,是你莎拉姐姐先开的口,我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思下了个台阶嘛。”

    循着视线望去,只见倚靠在卧室门口的莎拉丽丝一脸疲惫,眼睛周围遍布着黑眼圈,看起来倒是一副少见的凶神恶煞。

    “对不起啊,克劳迪娅,佩洛德先借我用用,今天晚上的宴会我们恐怕没办法出席了。”莎拉丽丝朝克劳迪娅微一合十鞠躬,又揪着佩洛德后颈拖向卧室。消失在卧室的瞬间,佩洛德仿佛露出了一丝求救的眼神。

    “感情真好啊,他们。”麦科琳在身后咧开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只有这个我同意。”居阴盟点了点头。

    “同意什么啊!那不就是说今天晚上的宴会,只有我出席了吗?”克劳迪娅不免有些崩溃,原本还打算借着佩洛德的出席作为掩护偷偷去获取情报的她,现在这个计划恐怕要宣告破产。

    “冷静点嘛,大小姐,阴盟他不是也要出席吗,身为大小姐最忠诚的保镖什么的……”麦科琳指了指身旁的居阴盟,满脸的在看笑话的表情。

    “对了,我不是记得,还有麦科琳小姐嘛。”克劳迪娅一拍脑袋,麦科琳却突然感到了一丝恶寒。正准备悄悄离开的她,身前却被居阴盟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去路。

    “着急什么嘛,‘侍女’小姐。换了一副打扮,除了我们之外,谁还会知道你的身份呢。”

    “我本来就不是‘侍女’啊!”

    “好嘛好嘛,麦科琳小姐。”克劳迪娅倒是先一步挽住了麦科琳的手,“我那里带了一些准备出席用的礼服,麦科琳小姐可以先去看看嘛,要是不合适的话,就先借莎拉姐的来用用。”

    “让我走啊!大小姐,我也不想出席这些鱼龙混杂的宴会啊。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哪个谁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的。麦科琳极力想要挣脱,却也是动弹不得。”

    “这不是挺简单的嘛,”克劳迪娅在她耳边耳语道,“要是有谁有什么不轨想法,你就趁机将他勾到什么没人知道的地方,趁机吸干他的血不就好了?”

    “这个想法……也可以。”麦科琳立时改变了注意,“不过我只吸一口,那些心里肮脏的人们,连血都是肮脏的,一口都不想多尝。”

    “那就走吧,我那边带了很多款式,不知道麦科琳你喜欢那种……”

    “望着”克劳迪娅带着不情不愿的麦科琳渐行渐远,居阴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在身后的沙发落下。与此同时,腰间一股灰烟凝聚成形,露出了居阳兴的身形。

    “我还是过不惯这种安逸的日子。”居阴盟轻哼一声,“感觉身体都快散了。”

    “得了吧你,”居阳兴嘿嘿笑着,“安逸的日子多少人求而不可得呢,你倒开始嫌弃它了?”说完,居阳兴反倒叹了口气,“不过那三个术士还是没点头绪,就连给大小姐找个符纹师都做不到,唉,遗憾。”

    “不过我听说,这新约城中,似乎有东洋人聚居的地方,他们叫做‘汉夏街’来着。”

    “东洋州?好久都没听到过这个地名了,除了那个盘缺之外,再没有见到过几个人了。”说到一半,居阳兴倒是坐起身来,摊开手掌,“不过你记不记得,阴盟,我们当时还活着的时候,老爹还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一个擅长雕刻符纹的家族?”

    “家族?你是指‘河外庄氏’?”

    “河外庄氏!对!河外庄氏!那个最为擅长雕刻形气符纹的家族!……说着说着我倒忘了,我们东方所讲的‘形气’,和这些西方人所讲的‘魔力’,从一开始,就是一种力量啊!”

第一〇七章 新约一夜(3)

    1月11日。

    入夜。

    “不知不觉叨饶了这么长时间,真的是非常抱歉!”

    踏出了小店的门槛,琥珀急忙转身,向里屋的爷孙二人鞠躬致谢。自从早晨前来之后,这家小店的主人不仅什么态度都没表露,还强留着自己在小店里一同吃下了午晚两顿。

    虽然不知老人究竟为何,琥珀还是认认真真地向老人深深致谢。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一不小心就吃完了他们大半的米饭。

    “不足挂齿!”老人庄寿仙慈祥笑着,“哎呀,老头子我啊,就只有重廷这个孩子了,你能过来陪我说说话,我也就很高兴啊。哎呀……现在都这么晚了,本来还想留你住一晚呢。既然你真的还想回去的话,我也就不留你了。”

    “嗯,谢谢老先生。”

    “走夜路的时候小心着点,最近街上治安不太好。”庄重廷也不忘了提醒。

    “嗯,那我走了。”琥珀又是一个鞠躬,而后慢慢转身离开,身形消失在了街角的另一端。

    ……

    夜晚的新约城,比起白天,则又是另外一副景象。白天的聒噪此时此刻依然没有平息的迹象,遍布于高楼大厦的霓虹灯虽然把街道照的通亮,然而在看不见光亮的另一端,才是新约城深处的另一个世界。

    琥珀戴上兜帽,在市中心的边界徘徊着,走向她位于新约城暂时的栖息之地。借着灯光转头望去,奔走在街道上的行人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片边缘之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灯红酒绿的气息,好一副光怪陆离之景。

    察觉到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琥珀松了口气,犹豫着揭下了兜帽。棕黄色的皮肤与她那双漆黑的眼瞳,正清楚地表明着印刻在自己体内的身份。虽然并非此等形容,但那些白色皮肤的人们踏上这片土地后对他们的概括,反倒更让外界熟识。

    原住民。这是对琥珀一族的称呼。

    “啧,明明我们在这片土地居住的时间更为久远,为何会沦落到要让他们来施舍的地步!”琥珀啐了一口,一拳狠狠击打在身边的墙上。似乎是忘了控制力道,一拳下去,墙壁周围反倒是震出了不少裂缝,碎石哗啦啦地洒在脚下。

    不过琥珀似乎并不以为然。只是搓了搓自己有些刺痛的右手。左右四顾确定再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时,琥珀总算是宽下心来,再次戴上兜帽继续前往居所。

    前往居所的路上还需要再经过一个城区边缘的路口,琥珀宽了宽心,边缘地带平日里本就是很少人经过的,何况是现在这种夜晚。就这种疏于管辖的治安,再过几年,这片地区照样会成为没人敢在夜间出发的地带。

    这么想着的琥珀从小巷中探出头来,望了望左右并无多少行人的街道,宽下心来,正准备穿过马路时,转角处却突然闯出了一辆马车,正飞速驶向道路的另一端。

    “什么时候!”琥珀吃了一惊,急忙侧过身子准备躲避。捕捉到来人的马车夫同样急忙操纵方向,虽说还是慢了一步,所幸终究是没有酿成事故。

    但琥珀显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手臂被车厢擦过,留下了一道鲜红的擦伤。吃痛的琥珀不由得蹲下身子,另一只手捂着伤痕不住颤抖。

    “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停下车子的车夫不住大骂。“这可是大人物的车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这混蛋担待得起吗!”

    车夫正要接着大骂,却有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车夫立时便止住了嘴。不知是谁从车头的另一侧下了车,在琥珀跟前检查着她的伤口。

    对着伤口翻来覆去检查了很久,那人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径直起身回到了车头。再次向车夫点头示意,车夫这才骂骂咧咧地再次回头骂道:

    “算你走运!今天不想追究你的责任!快滚回你的穷窝里去!”

    扔下这么一句话后,车夫一挥鞭子,马车再次开始了行驶,慢慢消失在街角的另一端。

    直到确认马车早已远去之后,捂着伤口的琥珀抬起头来,这才慢慢摇晃着站起身来,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一双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耀武扬威!算什么东西!大人物就大人物,拽什么拽!真当自己也是什么人物了!啧!”

    倚靠着墙壁慢慢坐下,琥珀吸了口气,慢慢松开手,手臂上的伤痕此时却是消失不见,似乎是完全没有受到过伤势一样。再度望向街角另一端,琥珀的眼中此时倒多出了些耿耿于怀。

    “咳,那个下来检查我伤势的大个子,果然……他一眼就看出了我是在假装受伤。”琥珀又低头看了眼手臂,“他是哑巴吗?装什么神秘,明明也有着东方人的肤色,却要帮着他们说话!啧!”

    拍了拍身上灰尘,琥珀捋下袖子,正准备转身离开。然而下一秒下意识地摸索着腰间口袋时,她整个人却像是石化了一般愣在了原地。张开手掌,原本可以握在手心里的东西,此时却是空空如也,不知何处。

    琥珀又望向了马车远去的方向,这一次,她的眼中带着满满的惊恐,张大着的嘴险些就要喊出声来。没有再多犹豫,琥珀拔开脚步便是沿着道路一路飞奔。

    “难道说……在那个时候!爸爸的首饰在那个时候……被那个高个子趁机给偷走了吗!!”

    琥珀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把父亲的遗留给她的遗物给取回来。

    这么想着的她,沿着马车的路线,抵达了位于新约城郊的一处华丽的庄园。借着一旁的掩护探出头来,琥珀望见庄园里面几乎停满了大大小小的马车,霓虹灯闪烁着,几乎要把黑夜的天空照亮。

    “万月庄园?果真是个大人物!到头来居然还有这么多名流到这儿。”

    不过望见守在门口的黑衣门卫,原本打算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入的琥珀,此时也不得不放弃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毕竟,现在的自己可是徒有名分的原住民,论地位,甚至连那些最卑微的贫民们都不如。

    “切!守得可真严密,还是先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进去吧。”

    绕着庄园翻找了好一会儿,琥珀才总算是找到了一处破损的围墙。勉强靠着吸气呼气通过洞口钻进了围墙之后,琥珀更是连欣赏景色的精力都没有,大气不出一口直绕向停放着车子的地方。

    “没有,没有,果然是被那个高个子给偷走了。麻烦了,还是得进去这庄园的屋子里啊。这一屋子的名流绅士,我这副样子再怎么打扮伪装,都会很容易就发现的吧……”

    “看来……只能从那个地方进去了。”

    想到了一处可通行的去处的湖泊,此时却并没有一丝愉悦。皱着眉头潜行至庄园府邸的一角时,琥珀扒着窗户,总算是找到了那个足以潜入屋内的去处。

    卫生间。

    浓烈的味道一瞬便充斥着她的脑袋。琥珀横下心来,闭着气息,从窗户翻进了卫生间的内部。除了其中一个隔间紧闭着门,整个空间倒是没人发现过她的存在。

    “太棒了!那就这样……不好!有人来了!”

    耳朵捕捉到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琥珀急忙关进其中一个隔间,急忙锁上门锁。贴着门板听着动静,只听见来人打开了洗手池,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而后便是转身离开,脚步声越来越远。

    小心翼翼地打开隔间,循着声音望去,琥珀却突然望见洗手池的地上,正躺着一枚形状奇特的首饰。很显然,那就是琥珀遗失的吊坠。大喜过望的琥珀急忙捡起首饰放在腰间,匆匆借着窗户离开。

    似乎是有些操之过急,琥珀整个人在窗户挣扎着,身形却是一动不动。直到这时,琥珀才知道自己目前究竟是身处何种险境。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发现的话,那不仅是多羞耻的底部,更何况……

    “啧!反正没人看见!露出真身跑路要紧!”

    一声巨大的哗啦声,窗户整个儿被毁坏,原先被困在窗户的琥珀也不见了踪影。循声打开隔间的红发女人望向窗户,却好像看见了一根晃动着的尾巴尖。

    “那个尾巴,难道是……”

    拔出了手中银针,身下的绅士脸色苍白正不住抽搐着。麦科琳轻哼一声,双手提了提红色礼服,慢慢地从绅士身旁离开,不忘关上了隔间的门锁。

    “真是的,人类就是被下半身操纵着的生物,一点甜言蜜语,就把这种假惺惺的男人揭了个底朝天。唉,我不过吸了他一点点血,整个人就虚成这样,真的是……”

    “这可是男厕所啊,麦科琳,你进来的还真自然。”

    麦科琳吃了一惊,急忙回头,却是洋洋得意的居阴盟。

    “大小姐都说好了的,你还想在这儿说些什么?”麦科琳轻哼一声,似乎对居阴盟的突然出现有些不满。“不过刚才你做的那套戏可真是全,这么一点就把那个小姑娘给骗到这儿来了。”

    “小姑娘也太好骗了。”居阴盟无奈地摇摇头,“不过这小姑娘也是精明,那样短的时间,居然都做好了讹人的准备。虽然在这个国家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脑筋转的倒挺快。嘿,不过就算她真受了伤,以她那体质,怎么会有可能呢?”

    “连你也看出来了?”

    “她的体内,有着一半兽族的灵魂。”

    “……”

    “不提这些,麦科琳,你今天晚上的红色礼服,还挺不错,配得上你。”

    “这都是大小姐的功劳……话说,为什么刚才在车上的时候,你不说这句话?”

第一〇八章 新约一夜(4)

    居阳兴很煎熬。

    不只是因为他所看见的,所听见的,都是些上层名流所穿着的衣着,所使用的话语,更重要的原因还是面前的这位身体的原主人,克劳迪娅·特洛尔。游走在各类名流中间,不仅没有哪怕是一丝的局促,反倒是显得十分自然,像是从出生起就经历过一般。

    尤其是这位大小姐面对带着各类恭维与询问,每每的应对都显得非常流畅,异国的语言在她看来,非但不是阻碍,反倒是促进了与他人的交流。

    啊……虽然那些女士确实是挺合自己胃口。

    过了很久总算是脱离了那些宾客绅士的拥簇之后,居阳兴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向着正在一边品尝着美酒的克劳迪娅开起了口。

    “喂,大小姐,你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熟练?”克劳迪娅又是抿了一口,微微摇头,“这都是我母亲交给我的待人之道。既然身为王室贵胄,更应该对这些待人接物表示重视和尊重。也因此,家族的所有女性都必须接受这些礼仪教育,以便于将来与他人他国的交流。”

    “是,是吗?”居阳兴苦笑着,“那……那大小姐你学了这么多年,到底学会了几种语言啊?我听刚才的宴会宾客中,好像还不止一种语言吧?”

    “我数数啊……”克劳迪娅放下杯子,竟开始数着手指,“西宇的日耳曼语,法里克语,布莱登语,伊比利亚语,北地的罗斯语,沙海的沙海语……我想想,还有……”

    “够了够了!”居阳兴急忙制止,“再这么说下去,我真怕你连这世界各国的语言都能学会啊。你有这么好的条件,起步点当然就比别人快的多啊。”

    “不是这样。家族的教育对语言的要求,只有法里克语。剩下的语言,都是在【王室巡游】的途中慢慢看书慢慢学会的。”克劳迪娅倒是坦诚。

    “三……三年?这也太恐怖了点。看来不只是起步点,连悟性都要比别人高出一截。”

    这句话,居阳兴再次吞回了肚子里。再准备开口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大小姐?”

    “不知道……好像是,大统领到了?”

    “大统领?就是这个国家的头儿吗?有些明白了。”

    顺着人群视线望去,只见在大厅中间,身着深红色西服的中年男人在黑衣警卫的簇拥下缓缓出现。挥手驱散了周围的警卫之后,在与旁人的欢呼和赞扬一一呼应互动过后,那中年男人迈着小步,缓缓向克劳迪娅这边走来。

    “让您耽误了一些时间,失礼了,克劳迪娅公主。”男人微微颔首,旋即便是举杯前来,“本人马修·帕佩特,白鹰联邦新任统领。”

    “统领先生您好。”克劳迪娅同样微笑着颔首致意,伸出酒杯互相碰杯,“因为母亲在途中不幸逝去,这段最后的旅途,只好由我暂时代替母亲前来。”

    “对金雀花王后的逝去,请恕我深表哀悼。不过对于克劳迪娅公主的到来,身为这主人的一方,应当让我们这位尊贵的客人感受到白鹰的待客之道。”

    帕佩特说完,双手轻轻拍了拍,舞台上的乐队开始了他们的演奏。指挥开启,音乐演奏,大厅内的诸位男女宾客都开始两两相伴,纷纷开始踏着舞步。

    “虽然有些局促,克劳迪娅公主,可否赏面与我共舞一曲?”帕佩特伸出手邀请道。

    “多谢统领先生的好意。”克劳迪娅伸手接过了邀请。

    舞曲演奏,两人走进舞池,开始伴随着舞曲演奏。精神之中的居阳兴虽然有些不想吐槽,虽然两人都跳的很熟练,不过这一个年方半百的油腻中年人,和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互相舞蹈,总感觉……有些古怪和诡异。

    有些话赶紧趁这个时候问啊,大小姐,要是这位统领先生走了,那就来不及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宴会结束之后的深夜了。

    居阳兴不由得吃了一惊,整个精神几乎都快跳了起来。不过是闲着没事眯了一眼罢了,居然会一口气歇到深夜吗?

    “不对,今晚这是怎么了?大小姐的酒量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从精神世界中坐起身子,居阳兴望向一边,只见克劳迪娅的精神正倒在自己身旁,一身的酒气以及微红的脸颊都在显示着这位刚刚成年的少女,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海量。光看她一袭礼服上星星点点的水渍,居阳兴大致也是心知肚明。

    “既然不会喝,那就不要喝的这么多啊。弄得我还得亲自出马,唉,希望这位大小姐的记忆还能剩下一些。”

    居阳兴的脸上流露着少有的惋惜。抬高身子坐在她旁边,流动着魔力的左手轻轻拂去她凌乱的刘海。魔力悬浮其上,从克劳迪娅的额头中间,一缕淡淡云雾慢慢显现,现出了在她酒醉熏熏之前的种种画面。

    不过看到大小姐回忆画面的一瞬间,居阳兴也是吓了一跳。即使受到酒精影响沉睡不醒,发生于之前的画面仍旧是清晰可辨,甚至是连一丝干扰都没有,就好像是再次亲身经历一般。

    画面播放,舞会结束的同时,耳边也响起了克劳迪娅与那位大统领的对话。

    ……

    “本杰明议员?”这是统领帕佩特的声音,“是啊,关于他的调任我也感到遗憾。要是我等能够及时得知金雀花王后不幸病逝的消息,也不会因为事务耽搁而将之调离至大峡谷州了。”

    “这与统领先生没有关系。”克劳迪娅说着,“只赖于母亲突发疾病,外加上家乡事务繁多,只得暂且返回故国处理事务。原本打算在年末出发,未曾想父亲却在平定叛乱中不幸牺牲,不得已再度延误。”

    “关于国王与王后的接连逝去,请容我深表歉意。不过还请公主聆听,直到这次宴会时,我们都没能够对您的出行日期感到清楚明白。若是公主您容许,可否将来日行程告知于我,以便我好好为您招待。”

    “目前而言,大概会有一个月的时间留在白鹰联邦。”

    “一个月吗?”

    “是的,因为我想亲自前往本杰明议员调任之地,有些话需要与之亲自面谈。”

    “面谈?无需如此吧?只要电报联系,他不就可以前来与您会面了?”

    “有些话,还是需要在面谈的时候才适合说出来。您说是吗,统领先生?更何况,这联邦国土辽阔,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去好好游览一番这路途景色,您说如何?”

    “既然公主这样想,我也不好干涉。不过这一路上恐有生变,需要我派遣安保护卫您吗?”

    “感谢您的好意。我并非需要大张旗鼓,褪去公主这个身份,我不过只是个远足者罢了。”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只好与公主您碰一碰杯了。”

    “多谢统领先生。”

    与他人酒杯碰撞的声音持续了数十回后,画面结束。

    ……

    “母……母亲……”

    一声呓语响起,居阳兴惊的赶忙抽回手去。回过神来,身旁的克劳迪娅翻了个身,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也对,这个大小姐此次远渡重洋,不过也是为了去寻找潜藏在金雀花王后身上的秘密。真像她之前说的那样,褪去了王室公主的身份,她不过也只是个想要寻找亲人过往秘密的小女孩罢了。

    嗯,一个近乎学会了七八国语言的“普通”的小女孩。

    这哪里普通了?光是王室贵胄这一点就已经超越了八成的人好吧?

    还有说的那个什么议员所在的地点,大峡谷州?又是在哪儿?现在的这些地名要是少看了一些,他这个古人早就不知道错过了多少个世纪了!

    居阳兴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思索间,却感觉心头响起了一阵敲门的声音。仰头望去,却是居阴盟正俯视着自己。居阳兴知道,他这个兄长这样做,肯定是有要事要说。

    化作烟雾慢慢从克劳迪娅身上离开,凝作人形,居阴盟又朝自己努了努嘴,示意自己前往阳台。

    “什么事?大半夜的。”

    居阴盟没有说话,只是从腰间取出一份地图摊开,指了指地图的一角。

    “干什么啊你?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话音刚落,居阴盟便在居阳兴身旁一顿耳语。而在听清了他这个兄长言语中时,居阳兴瞬间明白了他话语中真正的意思。

    两兄弟面对面,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

    第二天。1月12日。

    即使已经到了第二天,清醒过来的克劳迪娅却总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她捂着额头翻下床,晃悠悠地洗漱完毕,又晃悠悠地在餐厅找了处位子坐下。看着面前的早点,竟是连一点下饭的意思都没有。

    “昨天晚上你喝的太多了,还吐了好几回。你明明喝不了多少的,还这么摧残自己。”满眼黑眼圈的佩洛德撕下面包条,说着话带着满满的责怪。

    “嗯……”克劳迪娅无神地点了点头,机械地饮尽了面前的咖啡。转头四顾,原本会在自己身旁落座的两个熟悉的人,此时却消失了踪影。

    “阴盟先生……和麦科琳小姐他们人呢?”

    “他们一早都各自出去了。”莎拉丽丝又递过来一杯咖啡,“说是有什么事情处理。真是有些奇怪,明明都是第一次抵达这白鹰国的……”

    “我也……我也出去一趟。”克劳迪娅没有接过咖啡,却是径直朝向卧室走去。

    “不准出去!”佩洛德大声喝道,“昨天晚上都喝了那么多,你现在还没恢复,先暂时休息一下吧。再者……”

    克劳迪娅没有接话,只差一点就要关上卧室房门。

    “好好好,你要去就去吧!不过要去哪儿,先跟我们说一声吧。”佩洛德无奈折服。

    “我……我记不太清了……”克劳迪娅按着脑袋,“我做梦的时候,总是有个声音在回荡着,说是要我……说是要我去什么……【汉夏街】。”

    “汉夏街?那是哪儿?”

    “不知道……我先走了,今天晚上回来。”

    “唉!等等……”

    两人话音未落,扎上一条披巾的克劳迪娅便已是摇晃着出了大门,径直奔着那汉夏街而去了。

第一〇九章 中野人在新约(1)

    星历1892年1月12日。

    又是一个平和的白天,平和的日常。

    但很可惜,有人并不喜欢平和。

    起码西蒙·K·佩尔不这么想。

    毕竟生于贫穷,耻于共荣,憎恨他人之好的他,心头只有着要把那些肤色相异的低等人给驱逐出这片土地的想法。管他的海的那边是盟友还是敌人,要是周边有人结交了这些低等人,即使是最亲近的亲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连带着将他们赶出国境。

    如今的他总算是成为了“驱逐团队”的骨干,既然成了骨干,就该干一些只有骨干才适合做的事情。

    正好,这附近就有一条低等人聚居的街道,从他加入这个组织开始,他早就看不顺眼了。又是恐吓又是勒索,这帮人竟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现在,是时候给他们来一个下马威了。

    西蒙·K·佩尔如是想着,大臂一挥,一帮手持刀枪棍棒的“专业团队”便一窝蜂涌进了房间,一个个跃跃欲试,生怕无法榨干自己身上不住溢出的力气。

    “怎么样!老大!就等着你一声令下了。”

    佩尔转过头去,一脸的自信满满:“兄弟们,今天这次行动,便是要给那些低等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瞧瞧住在这个城市,该看看谁的脸色!”

    “我们的!”小弟们一致大呼。

    “现在上头的风声已经差不多了!到了那个时候,抢了他们全家!将他们赶出海外!”

    “赶出海外!”小弟们又是大呼。

    “走!”佩尔一声令下,正打算转身从柜子中取出什么东西。小弟们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在这之中却响起了一阵阵敲击铁门的声音,以及一个来自于高大男人的声音。

    “不好意思——请问中心公园怎么走啊!”

    声潮戛然而止,小弟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望向身后。只看见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铁门前,棕黄色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十分显眼。

    棕黄色?

    黄色?

    佩尔虽说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有些吃惊,不过在辨认出了男人的肤色之后,佩尔心中反倒生出了一丝夹杂着窃喜与惊异的情绪。

    他妈的,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这是在挑战我的权威吗?明知道我们这些人是你们这些低等人惹不起的!

    一秒钟过后,反应过来的团队们响起了比起之前还要作响的聒噪。嘲讽,耻笑与鄙视之声顺着聒噪一点点占据着高大男人的头脑。然而那高大男人却只是掏了掏耳朵,完全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那个……我只是想问,中心公园怎么走啊。”

    “既然你这个低等人自己送上门来,就不怪我们下手不分轻重了!”

    又是一声令下,几个按耐不住的打手率先冲出阵来,挥舞着手中棍棒便向那高大男人打去。位居其后的打手们呼喝着起着哄,似乎正等待着这个男人变得鼻青脸肿的样子。

    “等等!我只是想问……”

    不等男人再次开口,打手们早已一哄而上,棍棒只差一点便要击打在这男人身上。高居其后的佩尔正一脸坏笑地观看着好戏开场,耳边却是响起了一阵拳头击打的声音。

    其中一个打手更是飞过人群,狠狠地撞在佩尔身后的墙上。佩尔不觉站起身来,远远望着那个男人轻轻松松撅断了打手带着的钢管。

    “那个……中心公园怎么走啊?”男人一脸和善地微笑着。

    “你……你走过头了,往回走就……就到了。”倒在地上的一个打手喘着粗气。

    “谢谢。打扰你们了。”男人微一鞠躬,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似乎并不把这刚刚才发生的景象感到一丝在意。待到那男人离开之后,倒在地上的几个打手这才被搀扶着捂着脸退回人群之中。

    而此时的佩尔在回复了情绪之后,心头那股将要烧向那些低等人的火焰,却是变得更加猛烈。

    “那个傻大个子,是在瞧不起人吗!弟兄们!今天不仅要抢走他们的钱财!他们的女人!还有这条街里的所有值钱的东西!事成之后,一把火便烧光了它!”

    游走在人心最深处的怒火,似乎不知不觉地被点燃了。

    ……

    啧,头还是好疼啊。

    独自行走在漫无边际的街道上,克劳迪娅捂着额头,依然还在为了昨夜的醉酒而困扰。不知是早晨忘记喝下醒酒的汤水,还是昨夜的休息量尚且不足,总而言之,今天的克劳迪娅依旧出了门,循着徘徊在头脑中的地点而去。

    “汉夏街……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地方,你先去看看就知道了。”居阳兴的声音不知何时突然响起。

    “果然是阳兴你做的好事。”克劳迪娅咬牙忍着眩晕,“你是在催眠我吗?趁着我还在宿醉的时候,偷偷用了什么法术在催眠我吗?”

    “催眠又是什么东西?不提这个,反正你先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就是你让我拖着一副宿醉的身体出门的原因吗?”克劳迪娅有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啊,后面不是有人过来吗?”居阳兴指了指身后。循着方向向后望去,克劳迪娅竟望见了同样披着披巾的莎拉丽丝按着帽子匆匆跑来。

    “莎拉姐?”

    “你这孩子。”莎拉丽丝有些责怪地搓了搓克劳迪娅额头,“早餐也不吃,醒酒的汤水也不喝,这是要做什么去?”

    不过说是一副前来抓人回去的样子,两人的脚步倒是一致地往那汉夏街前进。

    “去那个什么汉夏街吗?既然要去的话,为什么不多说一声呢?”莎拉丽丝又摸了摸克劳迪娅额头,又从腰间的包袱里取出水壶和一些药片,“佩洛德工作忙碌,托我带过来一些醒酒的药片,先吃一些下去吧,整个人可以精神一些。”

    “谢谢莎拉姐。”克劳迪娅取过药片和水壶,仰头就水吞下。

    看着克劳迪娅服下药物,莎拉丽丝这才有些放下心来,捋了捋肩旁有些凌乱的发丝。

    十分钟后,随着回荡在两人头脑中的居阳兴的声音,两人抬起头来,望见了远处一座赤红色的牌坊。上书五个大字“新约汉夏街”,显示着这条汉夏街的区域与位置。

    “那就是汉夏街吗?还挺壮观!看这名字,该不会是那些夏国来的人们大部分聚居在这里吧。”这是居阳兴的声音。

    “夏国人?”莎拉丽丝问道。

    “东洋州可不止有大夏国一个国家,还有它附近的一些小国。”克劳迪娅讲解道,“不过就论国土大小和规模,哪个都比不上夏国这个庞然大物。”

    说话间,两人便穿过牌坊,一同走进了这条聚居着众多东方人的街道。人潮攒动,街市商贾之声不绝于耳,一派祥和平静之气。在新约这座充斥着摩登气息的城市,这条街道倒更像是另一个平面上的世界。

    毕竟也是本地人时常光顾这条街道,两人在这条街道,倒成了最疏松平常的人物,并没有人察觉到她们潜藏在深处的身份。

    “餐厅,商店,这里的服务可真丰富。”一路上,克劳迪娅与莎拉丽丝两人相谈甚欢,不时在某家店铺前对着想要的商品驻足许久,犹豫不决。

    “虽说不知道阳兴为何要催眠我前往这条街道,现在身为游客在这里游玩一阵,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嘛。”克劳迪娅心头暗暗想着,挑选着想要购买的商品。

    “不,我想我到这儿,恐怕找到了另一种想要的东西了。”

    居阳兴戳了戳克劳迪娅,又指了指不远处挂着一块黄色招牌的店铺。“那家店铺?是有什么东西吗?”

    “别管那么多,先去看看再说吧。”居阳兴早已是按耐不住了,连连催促着两位姑娘赶紧结账。

    毕竟,当他看见了招牌上的那块誊写着刚硬墨笔的“庄”字,以及围绕着那个大字周围的八卦阵型。

    他知道为何昨晚居阴盟讲的那番话的另一层意思。

    ——明天不论用什么办法,让大小姐去汉夏街。那儿可是个好地方啊。

    ……

    店门打开,门上的铃铛响起。

    “光临。”

    庄寿仙放下报纸,抬眼望去,两个身着裙装的女性推开店门,朝自己微微颔首。

    见到来人并非昨天约好的隔壁老李,庄寿仙心中显然有些不太爽快。不过赚钱嘛,来的都是客,都是生意,该有的接待还是要有的。

    “两位小姐,想要什么?”

    其中一个留着米黄色长发的少女循声望去,眼神中似乎带着光亮。低身取来一枚雕着神兽的小印章,少女走向老人身边,将那印章轻轻放在了老人跟前。

    “我想雕刻一个印章。”少女神秘兮兮地说。

    老人警觉地抬起头,抬手将印章推了回去。

    “另请高明吧,雕刻印章请找对门范记。”老人又指了指屋外,“就是对面那家店。”

    “我是个懂文化的人,尤其是喜欢那些书法作品。”少女的声调慢慢开始变得厚重,而后更是在老人耳边耳语道,“老人家您一看便是行家。既然会卖印章,怎么会不懂这文房四宝呢?明明出身于河外庄氏,您应该会懂的。”

    老人的眼睛陡然睁大了几分,正要开口,门外却又响起了铃铛声。

    “老先生,我又来了。”

第一一〇章 中野人在新约(2)

    “河外庄氏?……是什么显赫的家族吗?”

    独自窝在精神空间内,克劳迪娅苦苦沉思着这个称呼的含义。而她为何又回到了这空间之内,还要说到之前看见那面飘扬着的招牌图案的那时,居阳兴兴冲冲地恳求着自己交换身体的控制权。

    “居阳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没有回应。此时这身体的正主倚靠着柜台,和柜台后的那个老人僵持着。自他道出了似乎是那个老人家的出身之后,老人那双眼睛转瞬即逝一般陡然瞪大了几分。

    “会不会太冒险了……这么毫无准备的到来与拜访,真不怕被老人家赶出去吗……”

    思索着下一步动作的同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开门的声音。然而居阳兴却是毫不在意一般,仍旧与那老人大眼瞪着小眼。

    肩膀似乎被谁拍了几下。就在那个瞬间,克劳迪娅突然感觉自己重新掌控了身体。下意识转过头去,却只看见一个披着斗篷的,只有自己肩膀高的女孩。那女孩又招了招手,示意克劳迪娅凑上前去。

    “你要找的那个人不在这儿。”那女孩小声说着。

    “你知道我要找谁?”克劳迪娅同样压低着声音。

    “走吧,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

    那女孩拉了拉兜帽,暗暗扯着克劳迪娅的衣角准备出门。先是抬头看了眼还在挑选商品的莎拉丽丝,克劳迪娅沉下心来,顺从地跟随着那女孩悄悄离开了这家店铺。

    “行啊你,都学会自己出主意了。要是跟着这姑娘暗中害了你该怎么办?大小姐?”居阳兴的精神突然回到了精神空间,戏谑一般注视着克劳迪娅此时的一举一动。

    “不会吧?这孩子看起来都没有我高很多,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不要放松警惕,大小姐。”居阳兴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独自出门在外,第一要保证的便是自己的生命安全。无论和你打交道的都是什么人,保有警惕总是有必要的。”

    虽说居阳兴是出于自身利益才会这么细致地叮嘱,克劳迪娅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面前的现实。面前这个带着自己走的,还没有自己肩膀高的这个小女孩,真的会危害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吗?

    “我到时候会出现的,你只需要跟着她走就好。”

    ……

    那个白皮肤的女人……该不会是那个西蒙·佩尔的人!

    早在打开店门之前,琥珀便察觉到了有个米色长发的少女正在柜台跟前,似乎是在纠缠着店铺的主人庄寿仙老人。而且看老人那副架势……莫不是被她们在要挟?

    琥珀决定要好好治治这个来者不善的客人。

    正好,就在自己的居所附近,有一座无人问津的废弃大楼,用来治治这个女客人的锐气也未尝不可,得让这女人瞧瞧,小瞧了自己乃至于这条街上黄皮肤的人,该受到怎么样的后果!

    反正自己一族现在也没能得到联邦承认的名分,就算沾了性命,顶多也就是重新回到部族躲避风头罢了。

    这么想着,琥珀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了汉夏街,绕过川流不息的路口,直到穿过好几个街区之后,终于停在了一处紧闭着大门的那座废弃大楼脚下。

    “你是说……我要找的人就住在这种地方吗?”那女人指了指面前锈迹斑斑的紧闭的铁门。

    “别瞧不起这种地方!”琥珀喝道,“这可是整个新约城为数不多的,上下两层的人都不愿意接近的地区。住在这片没有外人打扰的地方,不知道会有多惬意呢。”

    “是这样啊……”那女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是被琥珀的论调给说服了。

    确实是上下两层的人都不愿意接近的地方。琥珀暗自在内心冷笑着,没有多余的耳目,做些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才显得更方便啊。

    “请进吧,这位小姐。”琥珀点点头,伸手推开大门,现出了院子其中杂草丛生,全然没有留下哪怕是一点人烟。不过琥珀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只是引导着那女人进入院子,小心翼翼地踱进大楼里面。

    “这大楼是被废弃了吗?”那女人打量着仅有框架的建筑。

    “是的,听说这里以前是哪个富豪的产业。不过这大楼还没建好,富豪就得病去世了。他的后人分割遗产,独独遗漏了这座大楼。也因此,这大楼附近成了无主之地,变成了那些流浪者偶尔躲避风雨的场所。因为这地方没遮没挡的,若是刮了大风下了大雪,甚至是死在这儿都没人知道。”

    “竟然会有这样严峻吗!”那女人似乎是吓了一跳,容貌有些变色,“不过我要找的人,应该不至于沦落到与那些流浪汉们同住一窝的地步吧?”

    “是的,他确实不必居住在这儿。”走在前面的琥珀突然停住了脚步,双手捏了捏关节,皮肤之下似乎流动着什么力量。

    “和那些废柴们一伙的,是你才对!”

    双手魔力涌动,棕色魔力包裹之下,琥珀双手竟是化作两只布满鳞片的巨大爪子。脚下一蹬便是一个急转身攻向身后那女人的所在。

    “你就跟着那些没用的废柴一起烂在这里吧!汉夏街不需要你这种不同肤色的人!”

    然而眼见琥珀攻势逼近,那女人先是一惊,整个人一副打算逃走的迹象。然而短短的一瞬间,那女人却停住了逃走的步伐,只是右臂伸直,硬是接下了来自琥珀的一爪。

    “好久没见到过你们一族了,铁蛇姑娘。”

    那女人只是淡淡说着,琥珀心中却是轰然一震,不由得分散了注意。下一秒,那女人右手猛然出力,竟是将琥珀推向了楼层另一端。借着与柱子的冲撞缓解了冲击,琥珀迅速回复平时,只是远远与那女人对峙着。

    “好强大的力气,平常女性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气。你这女人,到底是谁!”

    “唉,我本以为你会知道的,小蛇姑娘。没想到这么多年,你都记不起在下界的行动不成?”那女人同样在远处对峙着,一副扶额表示遗憾的表情。

    听见那女人更是一副意图念旧的样子,琥珀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确实是前往过下界一次,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前的往事了。这个女人,她到底掌握着什么东西。

    “啧……别小看人了!非要逼着我现出本我你才愿意服输吗!”

    “你愿意就好,小妹妹。让这位大小姐好好见见世面吧!”那女人说着,轻轻拂去稍显凌乱的发丝,全然并不在意琥珀的挑衅。

    “可恶……”

    心神游动,琥珀驱动着魔力走向双爪。不过一会儿,双爪便缠绕着层层棕色魔力。蹲下身子,双爪用力拍向地面,魔力便顺着地面逐渐蔓延,乃至于消失不见。

    待到魔力逐渐淡去的瞬间,从大楼的空洞处,一股低沉的断裂与垮塌声正逐渐从一端延伸到另一端。旋即,整座大楼都开始微微颤抖着,不时洒落着点点沙尘。

    “玩的这么大!你不要命了么!”

    那女人显然是有些惊讶,望向远处,却捕捉不到琥珀哪怕是一点的踪迹,只有她曾经站住过的地方,留下着一个崭新的洞口。

    然而这女人危机临头,此时却反倒变得更加冷静。朝天轻蔑地笑了一声,左脚在地面轻轻划过一个圈来。顺着地面新生的裂缝,无数细小的银色铁链顺着脚尖逐渐延伸,一点点加固着这即将坍塌的大楼。

    铁链结束延伸的瞬间,大楼虽然不时响起着低沉的声音,但将要倒塌的迹象却是暂时稳住了下来。

    “瞧好了吧,大小姐,这就是铁壁蛇的特技。天生对于土地的亲和力,使得她们的魔力足以改造她们所触碰到的任何使用泥土的形态。”居阳兴扭了扭肩膀,自信地打了个响指。

    “铁壁蛇?……从相貌上看,那个女孩难道不是原住民吗?说的好像她们不是人类一样。”克劳迪娅有些怪异。

    “生于这片土地的黄皮肤的原住民们,有很多都是人类。不过在这其中还有一枝特别的部落,因为祖先曾经有过与兽族结交的联姻,他们的后代就此延伸出一支拥有半条兽族血脉的部族。因为并非人类,所以他们也曾拥有过自由进出下界的能力,我便是在离开下界之前才知道的这个事实。”

    “你是说……拥有兽族的混血部落,他们的后代也拥有过兽族的能力吗?”

    “对。不过时过境迁,兽族逐渐转入下界居住,而这些拥有兽族血脉的原住民们被迫以化为人形,生存于地面之上。即使遭受过这联邦开荒无情的打击,他们也从不离开他们的土地。”

    “也就是说……”

    居阳兴突然蹲下身子,右手径直刺破了遍布裂缝的地面,在地面一顿摸索。直到确认自己抓到了什么东西,居阳兴仰起身子,一个吸气便将被银色铁链紧紧缠绕着的琥珀生生扯出了地面,放在地面看着她一阵无谓挣扎。

    “也就是说……我们的这位琥珀姑娘,不仅身体里流淌着铁壁蛇的血脉,甚至都能够拥有那种族原生的形态呢。”

    “不会吧……”克劳迪娅有些吃惊,仔细观察,好像感觉到琥珀的脸颊,似乎有着一丝些许的裂缝。而正要去触碰它时,那铁链却是咔咔几声突然断裂,琥珀竟是生生挣断了铁链,恐惧地捂着脸颊奔向远处的柱子后面。

    “铁壁蛇的特点在于……”谈起这个种族,居阳兴倒是如数家珍,“布满鳞片的爪子,对土地的亲和力及改造能力,天生强大的力气,以及……”

    “以及……”

    话音未落,柱子后面突然响起一声惨叫,夹带着哗啦啦的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棕色的烟尘开始蔓延。正准备前去查看的克劳迪娅却被居阳兴向后一拉,竟是一根粗大的布满鳞片的尾巴堪堪擦过了她的耳边。

    “尾巴!?”

    “是的,尾巴。”居阳兴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从烟尘中缓缓现身的琥珀,不觉回想起当初诅咒将要结束准备离开下界之前,与一个半兽族女孩相见时的场景。克劳迪娅倒是张大着嘴,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琥珀的双腿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条粗壮的布满鳞片的棕色尾巴。尾巴与身体的连接处在斗篷的遮挡下,仍显得若隐若现。不自然地交叉握着双爪,琥珀别过头去,并不愿让谁对上自己变成黑眼白与棕色眼瞳的眼睛。

    “你……你满意了吧,阳兴大人。”琥珀的尾巴尖不安地晃动着。

    “满意满意,嘿,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

第一一一章 中野人在新约(3)

    直到十分钟后,克劳迪娅还是没能完全接受面前突发的现实。明明在刚才还只是个没有自己肩膀高的小女孩,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条将近七八米长的半人半蛇的形态?

    虽说大千世界无所不有,但亲眼见到这所谓半兽族的真身,可比那居阳兴的只言片语效果要好上不少。

    与此同时,头脑之中,居阳兴的声音却宛若口若悬河一样,倾泻在面前的这位庞然大物跟前。名为琥珀的女孩扭着尾巴慢慢凑近,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渺小的克劳迪娅。

    “阳兴大人的话自然是可信的,可是,我想听听你的说法,这位白皮肤的小姐。姓名?出身?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说着话时,琥珀暗中加强了力道,缠绕在克劳迪娅身上的蛇尾又绞紧了几分。

    克劳迪娅抬起头来,讲起出身,眼中的恐惧却仿佛消失不见一般。

    “克劳迪娅·特洛尔?”琥珀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好啊,来自大洋彼岸的这位王室的小姐。这样而言,你并非与这联邦沆瀣一气,不过是个前来寻找谜题的过路客?”

    “琥珀小姐。”克劳迪娅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来到这个国家,是为了圆了我母亲的遗愿,以及为了寻找到潜藏在她身上的谜题。关于你们部族所受到的苦难,我无权,也不会去参与这其中的争论。”

    “大小姐!”居阳兴猛地咳了几声。

    居高临下紧盯着克劳迪娅过了好一会儿,琥珀轻哼一声,慢慢松开了束缚着的尾巴。“我也不求你们能够说上什么话,只要你们并没有参与白鹰联邦对我们部族的恶行便好。好吧,看在阳兴大人的面子上,我就不追究你们逼我现出原形的责任了。”

    “感谢您的理解。”克劳迪娅微微颔首。

    尾巴尖轻轻戳了戳克劳迪娅脸颊,算是表达了琥珀心底尚存的怨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克劳迪娅站起身来,仍旧需要抬头仰视着立起身子的琥珀。

    “不过我还是有点不太清楚,琥珀小姐。你跟阳兴以前……到底有什么渊源?难道是你们以前曾经在魔……下界有过一面之缘吗?”

    “是阳兴大人告诉你的吧,特洛尔。”琥珀虽然问着,却还是点头表示肯定,“那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星历1842年。”

    “五……五十年前!怎么会呢?”克劳迪娅有些难以置信。

    “这有什么会不会的。流淌着半兽族的一半血脉,我们不仅拥有自由进入下界的能力,而且平均寿命更是普通人类的三倍。我虽然度过了七十几个年头,但换算成人类的年纪,也就比特洛尔你要大上几岁罢了。”

    克劳迪娅没有接话,只是怔怔地点着头。

    “那年,我跟着部族里的长辈进入下界,去探访我们以前在地面上结交过的亲属。在我兴致勃勃地奔走在下界的街道上时,就在簇拥着的侍卫中间,我看见了阳兴大人威风凛凛的样子。”

    克劳迪娅仍旧是点着头。

    “不愧是地位仅次于下界之主的二号人物,不仅仅是排场壮观,就连他周围的护卫们也都是个个英姿飒爽,好不神气。虽然在围观人群之中,我并没能够成功和他说上哪怕是一句话,可见到他那副样子,我的心里早已将他视作偶像。”

    斜眼瞟了瞟头脑内正打着瞌睡的居阳兴,克劳迪娅不免有些怀疑这话语之中的真实。

    “后来我终于找到机会跟他说上话了。就在阳兴大人结束出游之后,就在躲藏在街角巷子最深处的店面,我目睹着他端着碗筷,旁若无人地在我面前坐下,自顾自地吸起了面。”

    居阳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整个人惊醒过来。

    “别别别,下面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居阳兴急忙叫停,“我倒是想起来一点,就是……就是……就是那年嘛,顺手把抢了你包的人给抓了是吧?哈哈……”

    一旁的克劳迪娅捂着嘴,似乎是在憋着笑意。

    “总而言之……虽然在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阳兴大人,也在后来才听说阳兴大人诅咒解除回到人间的传闻。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阳兴大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躲藏在女人身体内的样子,真是费解。”

    虽然言语中带着一丝刻薄,不过克劳迪娅却是感觉琥珀所言,其实仍旧带着对居阳兴的尊敬和崇拜。

    毕竟,光是看着琥珀那躁动不安的尾巴尖,就知道她此时的真实意图了。

    “那个……”克劳迪娅轻咳几声,拉回了琥珀的注意。又指了指琥珀身后的尾巴,“尾巴的事情,不需要再变回人形吗?要是被不知情的外人知道了,恐怕真的会……”

    “哎呀!说的也是!我差点忘了!”

    琥珀一拍脑袋,急忙驱动魔力,整个人甩着尾巴便钻到了柱子跟后。随着后方棕色烟尘蔓延,变成人形的琥珀这才理了理凌乱的斗篷,又拍了拍沾染的烟尘,这才慢慢现身。不过一脚深一脚浅的,貌似还没回到使用双腿行走的姿态。

    “不过话又说到这儿,特洛尔。”琥珀突然又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既然你与这联邦的恶行没有一点干系,为何你又会前往这汉夏街?而且又神秘兮兮地跟寿仙老先生说话,我真以为你就是西蒙·佩尔找来的爪牙。”

    “都是居阳兴出的主意。”克劳迪娅无奈地耸耸肩,却是捕捉到了话语中的名字,“等等……琥珀小姐刚才说的西蒙·佩尔……是谁?”

    谈起这个名字,琥珀却是冷冷地啐了一口:“是新约城当地的一个流氓无赖。仗着联邦上头想要驱逐排斥东方人的风头,经常带人在汉夏街为所欲为。本来当地人是想将他赶出这条街,却被当地不公平的执法挡在前面。自此更是变成了肆无忌惮,毫无顾忌的人渣。”

    “你是说《排夏法案》?”克劳迪娅低头沉思道,“看报纸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做不出这种事,没想到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去看看我们的同胞在那场西进运动中折损了多少!”琥珀几乎是带着哭腔诉说着,“可是……在这种关头,就连部族中间,都没能够团结起来……”

    然而话音未落,屋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急忙止住话语的琥珀同克劳迪娅望向声音所在,却只望见了一个红发女人站在入口边,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莎拉,莎拉姐?”

    ——莎拉姐?看样子,应该是这位特洛尔的同伴吧。琥珀如是思索着。

    “不好了!快点跟我回去!克劳迪娅!好像有歹徒来汉夏街了!老人家恐怕会有危险!”莎拉丽丝喘着粗气,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

    得知这个消息的琥珀,却是第一个大惊失色。

    “重廷!老人家!糟了!快!特洛尔!我们快点回去!”

    ……

    时间拉回五分钟前。

    “克劳迪娅她……到底去哪儿了?”

    满脸愁容的莎拉丽丝再次抬起头来,第三次望向了紧闭着的店门。回首望去,并没有看见原本那位年老的店主人的身影,莎拉丽丝横下心来,正准备起身离开。

    “放心吧,她们走不远的,请尽管在此等候就好,这位女士。”

    庄寿仙拎着水壶,从后房缓缓走出。莎拉丽丝失望地重新回到座位,不由得捏紧着手中刚刚挑选的袖珍古玩。

    “请吧,这位女士,喝杯早茶提提神先。”

    一杯温热的热茶摆在跟前,洋溢着属于茶叶的茶香。莎拉丽丝接过茶杯,先是向庄寿仙微微颔首,而后在轻轻吹去热气,轻抿下一口茶水。

    “谢谢老先生。”

    “无妨无妨,这人一老了,就想找个人来说说话。”谈起话来,庄寿仙的话匣子却好像被开启了一般,“我那位小孙子都长大了,不愿意听听他爷爷的陈年故事了。如今我这个半只脚进入棺材的人了,只好找到谁就向谁讲述啊。”

    “您讲吧,老先生,我听着呢。”莎拉丽丝微笑着回应道。

    “在我目前碰见过的当地人还是外来人中,这位女士,在他们之中你最懂得这东西的好坏。”庄寿仙指了指莎拉丽丝手中的古玩,“虽然东西很小,但是算是难得的珍品,收藏的价格可是不小。”

    “是吗?感谢老先生的指教。”莎拉丽丝微笑道。

    “理应如此。虽然我并不愿这么说,女士你的眼光,比起与你同行的那位小姑娘,或者是住在我附近的这些同乡人们,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对劲,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吧……莎拉丽丝点点头附和着。

    “这究其原因,其实说到底,还是要归结于天赋。”庄寿仙又指了指莎拉丽丝佩戴在胸前的指环,“依老朽所见,这原因之一,恐怕便来源于此吧?”

    莎拉丽丝没来由地心头一震,下意识打量着胸前指环。只见表面淡白色光芒微微环绕,似乎正映射着她体内所包含着的高纯度的雷霆的魔力。

    ——魔力?莫不是这位老先生他也拥有?

    正准备接着思索下去时,楼上的脚步声却猛然响起,奔下一个满脸惊慌的少年。原本正打算再饮下一壶茶的庄寿仙,此刻也突然警惕起来。

    “他又来了?”

    “是的,爷爷。又带着一大堆人。”那少年回应道。

    “那先请这位女士进入后房躲避一阵,前面的事有我应付。”

    那少年看见莎拉丽丝先是一怔,随后便回复情绪,引领着她向后房去。

    “等一下!老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

    无视着后方声音渐行渐远,庄寿仙没有回应,只是再次加满了水壶,放在了火炉之上。他躺在躺椅上,目睹着远处店门在暴力的摧残下变得稀烂。

第一一二章 降世神通(1)

    【白鹰联邦的局外人】。

    用这个词来形容庄重廷自己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虽然从一开始便生在白鹰这块土地上,然而周围陌生的景象与耳边饱含无端憎恶的语言,却总是频频将他好不容易生成的一丝感情消磨殆尽。

    而当他知晓自己的双亲被那些毫无廉耻的暴徒们掳走,并且还被崭新开通的火车生生碾成两段后,憎恶的烈火那时起在他心头熊熊燃烧,恨不得生啖仇敌的血肉。

    然而这样疯狂的想法,每每在他早晨与庄寿仙的第一面开始,便被隐藏在心头的黑暗之中。在这片土地生存,庄重廷也深知,一昧地宣泄仇恨,只会让爷爷好不容易搭成的安身之处再度垮塌。

    他已经失去了儿子一家,如今自己身为他唯一的家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现任何危险了。

    话虽如此,年轻人总是年轻气盛,要是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这样疯狂的想法还会趁虚而入,再度占据着他的内心,驱使他犯下无法挽救的举动。

    就比如,顺着爷爷的意思,刚刚送出后门的面前的红头发的白皮肤女性。

    ——该不会……这个白人女人该不会是那个混蛋的同伙?

    如果是那样的话,对那混蛋的同伙下手,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反正……反正这帮自视甚高的家伙,和当年害死我爹妈的人有什么区别呢!这样说来,我还算是为民除害!

    先下手为强!庄重廷这般想着,右手在腰间一阵摸索。事与愿违,除了腰间的皮带,竟是连一件锐器和钝器都没有!

    切,算了,拿皮带当绞索也未尝不可。

    这么想着,少年伸出手去,正准备解开腰间的皮带。然而只一碰到,少年的心跳却开始剧烈跳动着,呼吸一时间竟变得有些困难。虽然此时仍旧是冬天,少年却仍旧感到浑身发热,后背似乎是出了不少汗水。

    踌躇间,他似乎想起庄寿仙早些年拎着一只鸡进了厨房,手起刀落便将那活鸡斩于刀下。原本的他还以为杀鸡是件多么简单的事,直到他双手颤抖着挥刀而下,差点砍断了自己的手指。

    连杀鸡都不敢,还敢杀人?

    疯狂的想法,头一次折在了少年尚显稚嫩的良知。庄重廷无力地松开手,宣告着他陷入疯狂的失败。终究不是个杀人料子的他,此刻却头一遭因为自己的失败而愤恨。

    ——可恶!他妈的!那老爹和老娘的死,我要怎么给他们报仇啊……

    可恶!

    带着不甘的一拳狠狠地砸向了身旁的墙壁,却只是给拳头沾上了墙壁的灰尘。庄重廷收回手来,却是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脚步的红发女人。

    庄重廷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将要让自己坠入无底深渊。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此时的少年早已没有刚才将要犯下罪孽的雄心勃勃,只剩下将要被戳破真相之前的,夹杂着恐惧和逃之夭夭的念头。

    红发女人回过头时,少年急忙将腰带揣在身后。

    “那个……您知道我的同伴在哪里吗?我有些找不到她。”

    ——装什么装!你的同伴难道不是西蒙·佩尔那个混蛋吗?

    勉强压抑着心头的愤恨,庄重廷深呼吸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重新系上腰带:“我,我并没有见到过女士您的同伴,而,而且现在外面人多眼杂,贸然前去寻找,恐怕会遭到那些歹徒的伤害。”

    “歹徒?”红发女人面露疑惑,显然并不知晓那些人的身份,“我并不知晓他们的身份,莫非是……与我和我的同伴有关?我们是三天前才抵达这白鹰国的,并不知晓此地的风俗。”

    庄重廷这时也是稍有困惑,不过那丝困惑却是转瞬即逝。“那么,你们是哪国人?”

    “中野国。中野国的莎拉丽丝。”红发女人鞠躬回答。

    狭窄的房间内,红发女人微微躬身,庄重廷撇开眼睛,不肯再对上那女人的眼睛。然而在瞥见女人戴在胸前的淡淡白光的指环时,少年的眼睛此时却睁得巨大。

    ——那,那个指环上的纹路,难道是!

    “庄,庄重廷。”因为惊讶,少年的回答支支吾吾,而后又指了指通向后门的道路,“往,往汉夏街的南边走,一直走到那栋最高的废弃大楼就是了。”

    “啊!是吗,谢谢你!重廷。”又是微微鞠了一躬,莎拉丽丝赶忙钻过通道,头也不回地出了后门去了。

    不过是短短几分钟,后屋内只剩下庄重廷一人。少年慢慢地滑坐在地,先前鲁莽的冲动依然还残存着些许,只不过心头之中,又多出了一块和那印刻在那指环的纹路一模一样的图案。

    指环的内壁,环绕着遍布着接近完美的圆圈之中,少年在那时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镌刻着一个四方端正的正楷

    “居”字。

    “居”字。

    “我不过是闲来翻了翻那本什么《魔神》的,那个故事,那个人物,难道……难道竟然是真实存在过的吗?不可能吧……”

    少年还未喘息,却听见紧跟着的前屋,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

    ……

    “哗啦!”

    钢管挥舞,玻璃店门转瞬便倒在了西蒙·佩尔手下,化作了星星点点的闪着光的碎片。几个同样手持钢管的小喽啰跟在领头的西蒙·佩尔身后,任凭手中武器扫落货架上的种种珍品古玩,落在地上砸的稀碎。

    “庄,寿,仙?是吧?”西蒙·佩尔没好气地吼叫着,“年纪这么大了,怎么不去死一死啊?占着我们这些伟大光荣的本地人的工作,你他妈也好意思!”

    “滚出这条街!你这外人!”

    “就是就是!滚出去!这可是我们白鹰人的地盘!”

    几个喽啰一唱一和地叫唤着,紧随着他们这位领袖的话语。又是一声令下,店内的瓷器古玩又被他们毁坏了不少,眨眼间,地上更是几乎铺满了这些古玩的碎片。

    “没听见本大爷的话吗!庄寿仙!还敢撕掉老子的最后通牒!谁给你的胆子!”

    然而西蒙·佩尔跟前,这家小店的店主庄寿仙,却是悠哉悠哉地拿起一副墨砚,在桌上摊开一卷白纸,而后却又开始研起了墨,全然当这几个入侵者不存在一般。

    直到身旁水壶滚起,冒起阵阵水汽,庄寿仙这才停止研墨,又从一旁的笔架上取下一只毛笔,轻轻蘸上一点墨汁。

    “老夫虽然不欢迎你,但来了便是客,西蒙·佩尔,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老东西!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我们想做什么吗!”西蒙·佩尔冷笑着,招呼着身后几个喽啰向前。庄寿仙并不以为然,笔尖在宣纸上停了一遭,而后右手却是一甩,大摇大摆地写起了字。

    在那之后,西蒙·佩尔却听见身后其中一个喽啰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

    “老东西!你会暗器!”西蒙·佩尔不免有些惊讶。

    “都让你们被这狂热糊了眼睛,跟个瞎子一样乱砸老夫的东西。既然看不见东西,就该好好洗洗眼睛。”

    庄寿仙冷哼一声,又开始接着挥毫泼墨。

    “老东西!你是活腻了是吧!”收起惊讶,西蒙·佩尔握紧武器,再度向前迈了一步。这下子,他看见了庄寿仙在纸上挥毫写下了一个大字。不过因为对这异国文字全然不知,他也只能当作是不存在了一样。

    “再来!上!”

    西蒙·佩尔转变策略,挥手示意身后的喽啰先上为快。几个喽啰似乎是把同伴的遭遇抛在脑后,跨过仍旧在打滚的同伴走向前去,紧紧围住了庄寿仙的桌边。庄寿仙见状更是不以为然,再度挥毫准备写下第二个字。

    “你敢!当我们不存在的吗!”

    几个喽啰被老人的藐视所震怒,武器挥舞着向老人头上打去。然而却听见两声转瞬即逝的击打声,高高举起的钢管却是尽数落地,同地上的碎片奏出一曲。几个喽啰吃惊地看着老人雷打不动的姿态,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几个没胆子的!这样就被他吓退了!”西蒙·佩尔显然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老大!那个老家伙……”其中一个喽啰支支吾吾开口道,“那个老家伙不知做了什么诡计,咱还没反应过来,这钢管都脱手了!”说这话时,这喽啰原本握着武器的手腕还在微微颤抖,一个深紫色的瘀伤在手腕当中慢慢显现。

    “果然有暗器!我来看看这老家伙有什么东西!”西蒙·佩尔定下心来,小心翼翼地向老人方向走去。这时候的老人庄寿仙已经挥毫写下三个大字,只差最后一字便可完成。

    走到桌子跟前时,西蒙·佩尔决意按兵不动,默默观察着老人缓缓挥毫。

    “西蒙·佩尔,你知道你最适合什么评价吗?”老人缓缓开口,似乎其中蕴有力量一般。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西蒙·佩尔冷冷地回应道。

    “话说夏国有‘煮酒论英雄’,好比这白鹰联邦也有像这开创者一般的英雄人物。”老人娓娓道来,“像你而言,你有着同当年那些开创者一样的精力,你比他们年轻,又敢于为了自身的心而付诸行动。因此我决定送你几个字,来好好地褒扬你和你当年的那些人物们。”

    一番带着夸耀的话语险些让西蒙·佩尔飞上了天。太受用了,他在心里暗暗想着,这老东西果然懂得我们本地人为何能立足于此的能力。

    停止挥毫泼墨,老人放起墨笔,缓缓举起了手中写满四个大字的白纸。

    “‘人面兽心。’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你真是再好不过了。西蒙·佩尔,混迹于害死我儿子的什么破组织。该滚出这条街的,是你才对。”

    老人的右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黑色的笔杆,然而它的表面却流动着金属一般的光泽,尖锐的笔头比起刀剑有过之无不及。老人笔杆凌空一刺,凌厉空气在纸上穿出一个小洞,也穿过了西蒙·佩尔的一只耳朵。

    点点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在纸张上点出一副腊梅图。

    西蒙·佩尔却并没有动作,只是发狂地撕开了纸张,拔出了隐藏在腰间的手枪。

    “老不死的!给我去死吧!”

第一一三章 降世神通(2)

    枪声响起,击中了老人的左腹。

    老人难以置信地捂着肚子,目睹着鲜血慢慢沾湿整件衣裳。伸手无力地在空中抓了一抓,老人的身躯宛如失去力气一般,整个人瘫软在身后的躺椅上。

    而就在枪声响起的瞬间,西蒙·K·佩尔的脸上却多出了一只脚。不知从何处窜出的一只脚近乎踏扁了枪手的鼻子,带着周围一股劲风一脚将枪手踹出了破损的店门之外。

    “爷爷!”

    少年眼睛通红,紧跟着又是一脚外加一个飞膝,将两个尚未反应过来的喽啰逐出了店门之外。顾不上喘上一口气,少年赶向老人身边,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老人的伤势。

    “他们!他们胆敢这样做!”少年咬牙切齿,望向外面的歹徒,

    “竟然……竟然敢在这种地方掏枪!他们以为这里是什么西部的无人区吗!逮人开枪!”

    正准备起身出去的少年庄重廷,却感觉身旁的老人却是颤颤巍巍地支起身子,紧紧攥着少年的衣袖一分也不肯动弹。

    “不……不能去……”老人低声喘着。

    “爷爷!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不肯动手呢!”少年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喊着,“当年,当年爹娘就是被这样的混蛋给害死的,爷爷您在铁路边忍了一辈子,难道现在还得忍受下去吗?”

    “放在……放在我年轻时,这种东西就算死上一百回,我也……我也不会眨上一回,”老人庄寿仙喘着粗气,捡起了落在桌上的黑色铁笔。

    “可你得记着,重廷。我们这些黄皮肤的人啊,在这个国家的人看来,生来是要低了地位的。咳咳!……知道吧,连那些刚刚挣脱奴隶枷锁的族群们,甚至都不愿意再正眼瞧上咱们……咱们一眼。”

    “就和那些地位低贱的人一样,我们停留在这个国家,生来就要遭到鄙视……”庄重廷结结巴巴地道出了结论,而后又是一阵怒吼,“开什么玩笑!我等夏国男儿怎可受到如此欺凌!”

    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猖狂的笑声。祖孙二人循声望去,却是望见西蒙·佩尔和他身边的小喽啰缓缓接近,顺便再次摧毁了身边尚存完好的古玩。

    “老东西讲的不错,既然你们自诩不可蒙受此等待遇,为何又要抢走我们白鹰人的工作!”说罢,西蒙·佩尔却是啐了一口,“祸害终究是祸害,你们这些祸害,给老子滚出这个国家!”

    这次的庄重廷再也无法忍受面前入侵者的无端侮辱,轻盈翻过桌面,少年又是凌空一脚踢来。西蒙·佩尔却是躲也不躲,任凭这一脚将自己再次逐出了店门之外。

    “啪沙。”

    再次落在了同一处地方,再次抹去了嘴边的鲜血,西蒙·佩尔再度站起身来,脸上的狞笑却从未变化过。

    “可恶!你是在小瞧我吗……”然而刚刚迈出几步,庄重廷脸上表情一滞,整个人却是突然愣在原地。回头看了眼捂着腹部,气喘吁吁的庄寿仙,头脑中模糊的想法此时却变的无比清晰。

    即使那个想法在少年看来,简直是扯到没边。

    “若不是你们理亏,不是为了掩盖隐藏在你们内心无法满足的自得和自满,你们这帮混账,就算没有今天,别的日子照样还会再来一次。《排夏法案》的公布并不是你的目的,你想要的,不过是为了在欺凌弱小之中获得那所剩无几的,丑陋的愉悦罢了!”

    西蒙·佩尔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惊诧,不过那表情一瞬便消失不见,转而是一副尽在囊中一般的冷笑。

    “你知道就好,低等人。”

    高举左手,西蒙·佩尔当空挥下。随着手势停下,街道两边却涌进了更多手持棍棒的混混,一瞬便将街道两边死死堵住,紧跟着又是簇拥在两边紧闭店门的店铺前,一个个跃跃欲试,其中几个混混更是面相猥琐,一看就毫无好意。

    几个围观着的汉夏街居民见势不妙正要离开,更是被几个混混团团包围,无处可去。其中一个正要上前理论,却冷不丁被谁挨了一棍子,登时一声惊呼躺到在地。

    而在这声惊呼之后,混混们的士气登时大涨,高举着武器朝天吆喝。

    “弟兄们,好好给这些低等人一个颜色看看!不把这条街掀个底朝天,不配作为高贵的白鹰人!”

    混混们又响起了一阵高昂的吆喝。在这之后,玻璃的破碎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女性惊慌失措的惨叫,从这一刻开始,响彻了整条汉夏街。

    这条不过几百米的街道,眨眼间,被丑恶的仇恨肆虐着,如同炼狱一般。

    而庄重廷,并没有人搭理他。十几个混混绕过了他,将屋内的老人冲撞在地,再次掀起了对店铺的新一轮的毁灭。

    少年怔怔地注视着街道的惨状,眼神却变的空洞无物。然而掩盖在他皮肤之下,无尽的愤怒催动着血液滚滚流动,似乎沸腾了一般。

    在无人注意到的脖颈后方,竟是慢慢显现出一个淡淡的祥云图腾。沸腾的血液,带着沸腾的魔力,从那图腾之中溢出了滚滚烟雾。

    “那……那是什么!”其中一个混混停止了手里正拉扯的邻家女孩,望向少年所在,却突然发现少年在浓浓烟雾的掩盖下,生生失去了踪迹。

    目睹着浓烟朝自己袭来,混混松开女孩,握紧拳头,正准备迎击来袭之敌。浓烟迷住了那混混视线的瞬间,他的腮帮正正地挨了来袭者的拳头。

    一拳击飞了那混混,弥漫着浓烟的少年短暂从那烟雾现出身来,冷冷俯视着地上掉了好几颗牙打滚着的混混。

    “‘云从龙,风从虎’,是你们非得逼着我动用着【形气】的,别怪我不留情。你看,像这【雾云】,里面会不会显现这东方的神龙呢?”

    “记好了,我们夏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并不在意有没有人听见过这番话,少年的身影慢慢隐没,而后,又有几个没了牙的混混倒在地上,和那个不幸的家伙作伴去了。

    ……

    与此同时,庄寿仙的情况不容乐观。就在店铺内再度遭到新一轮毁灭时,几个混混将老人粗暴地从地上拽起来,又重重地摔在了身后的桌上,只听咔嚓一声桌子碎裂,老人再次磕倒在地,溅出一口鲜血。

    “这就是那老头?敢骂我们老大,你是在找死吗!”一个混混朝老人吐了一口浓痰,高举着手中铁棍就要挥下。

    “去死吧!低等人!”

    似乎是被满腔热火蒙蔽了头脑和眼睛,铁棍将要挥下的瞬间,那混混似乎并未察觉到,下方奄奄一息的老人,似乎是悄悄踡起了身子。

    而紧跟着的,是弥漫在周围中的,一股突然出现的空气的烧焦味。老人却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嘴里正喃喃低语着。

    “真是……晴天霹雳啊……”

    眼前的景象忽地变得洁白无瑕。紧跟在空气的烧焦味的,是一道仅有两指宽的,从后房处袭奔而出的,洁白无瑕的雷霆。

    雷霆击中了那铁棍的混混,连带着周围躲闪不及的几个混混,一块逐出了狼藉的店铺。雷霆落地的尽头,一处堆放着垃圾的角落忽地响起一阵轰鸣,熊熊火焰疯狂一样地跳动着,似乎宣告着战局的变幻。

    而混乱的街道也在此时,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无论是施暴者的混混一方,还是受害者的街道的奋起反抗的居民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手中动作,望向了那间突然变化的店铺。

    “总算是赶上了……莎拉丽丝,你准备管你的魔力起什么名字

    ?”一个男性声音最先打破了沉默。

    “现在还在意这些问题做什么!老先生都已经伤的这么重了!”被称作莎拉丽丝的女性这般驳道。

    “我想想啊,你的魔力如此纯粹,以至于符纹仅仅只有简单的‘一个圆圈’,”那男性声音接着说着,“圆便是零,零既是无,莎拉你的符纹,就叫它【无零】吧。”

    “好……好名字啊,这位姑娘。”老人却是虚弱的回应道,“看来老夫……猜的不错,这位红发小姐的指环,恐怕是……是姑娘打造的吧?”

    “老人家说这么多做什么,啰啰嗦嗦的。”那男人声音并未理会,脚步声起,身形慢慢在浓雾当中显现。

    “慢,慢着!给我站在那儿!”几个混混见势不妙,声音中带着一丝慌张,“你到底是什么人物!身为白人,竟敢帮助这些低等人!”

    开口的混混话音未落,脸上便挨了一只硕大的拳头。

    “我不是哪个谁,我只是个路过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小姐罢了。”

    浓雾之中,一头米色长发的少女捏着拳头缓缓现身,然而声音却似男性一般浑厚。少女伸手将头发捋向后面,双拳魔力驱动,竟有铁链环绕其上。

    “汉夏街就是汉夏街,这帮生于东方大国的子民们,不是你们这帮只懂得倾泻仇恨,满脑子只有仇恨安稳的兔崽子惹得起的!”

第一一四章 降世神通(3)

    此时此刻,汉夏街的混乱依旧还在持续。即使突如其来的迷雾迷蒙了视线,仍然还有几个不肯屈服的混混胡乱挥舞着武器,肆意打砸着周围所能看见的一切。

    汉夏街的另一端,庄重廷在迷雾中游走着,凭借着足以隐匿在迷雾中的本事,一刻也不停地奋力击退着身边图谋不轨的混混们。

    几个被打倒的混混显然并没有见到过这般景象,只听几声恐惧的尖叫,其中几个混混更是手脚并用地爬向出口的牌坊,企图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身体穿过迷雾,那几个混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正打算挣起身子拔腿离开时,不知从何处突然伸出两只手来,分别揪住了他们的衣领。

    “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

    说话的是琥珀。自从途中与克劳迪娅她们兵分两路之后,她并没有选择跟随她们从庄氏店铺的后门进入,而是拐了个大弯,绕到了汉夏街的另一端。毕竟那家店就位于其中一端附近,这才选择了从两面包抄进行夹击。

    “里面……里面有人在使什么法术!把我们几个都……都给打成了这副模样。”说话的混混一脸害怕,指了指脸上的淤青伤痕,早已是失去了原本气势汹汹的战意。

    “是啊是啊,他说的对!都是头儿不对,都是头儿的错,跟我们没有关系!还请……还请放我们走吧!我们再也不想回到这儿了!”

    “不想回到这儿,好啊。”琥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一手拖着一个,一股脑将这两个倒霉蛋扔进了垃圾箱。

    不管不顾周围人怪异的目光和低声的私语,琥珀捏了捏拳头,发出咔咔的声音。“该不会是你吧,西蒙·佩尔,连你这混蛋也学会了魔力的使用吗?”

    暗暗驱动体内魔力,双拳的周围登时便环绕着淡淡的棕色魔力。琥珀深一吸气,身体伏低,双腿一蹬,整个人便冲向前去,穿过尽头的牌坊,一头钻进了这迷雾深处。

    而钻进这迷雾之中,琥珀的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拳拳到肉的声音,不时还能听见几个混混抱头求饶的求救声。虽然视线被迷雾完全笼罩着,琥珀还是能够想象的出来,此时的庄重廷在倾泻心中怒火时,该是会有多么爽快。

    “唉,只可惜我们的族人面对这种不公时,到现在都没能够意见一致。”

    琥珀暗自叹了口气。下一秒,她却突然感觉耳边一股劲风,正朝着自己快速袭来。琥珀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忙挥手挡去,不成想这一分神,挥出的手却现了原型,露出了一只布满鳞片的爪子。

    而就在那爪子挥出的瞬间,那劲风此时也现了原形,现出了一只沾满着星星点点血迹的拳头,一拳一爪两相碰撞的瞬间,隐隐间似有震慑碰撞,震散了周围的浓雾。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浓雾便复归原位,琥珀还是趁着这个机会,捕捉到了视线内能够捕捉到的一切。

    “这……这究竟是!重廷!”

    拳头的主人自然是庄重廷,不过此时的他,更像是被仇恨附体一般,双眼的眼白几乎要被鲜血充满,拳头沾满的鲜血,似乎来自于地上倒满着的一动不动的混混。不,不只是那些混混,居然还包括着几个不慎误入的路人,甚至于是……这条街里的当地居民?

    “给我停手!重廷!”

    气不过的琥珀一爪挥去,一拳砸在了几近入魔的少年胸口。少年似乎并没有意料到这般情况,脸上表情一滞,身体却伴随着胸口巨力向后飞去,砸倒了几个混混之后又滚了几圈之后,却是很快恢复过来,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

    少年抬起头时,眼中的充血慢慢消退,扶着额头喘着粗气,似乎并不明白周围发生了什么。

    即使他脖颈后方的祥云符纹,仍在一刻不停地释放着浓雾。

    “琥珀姐,你回来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琥珀没有回答,只是略过地上躺着的混混,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一个当地的居民。

    少年庄重廷转眼望去,眼中的光芒转瞬间却变成了恐惧。

    “不会吧……何叔,何叔怎么倒在地上了。何叔!何叔!你快醒醒!”庄重廷急忙奔向那人身边,不停拍打着那人的身体,然而无论怎么呼唤,被称作何叔的那人却是一动不动,宛若死了一般。

    庄重廷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转而开始刺探何叔的脉搏。然而何叔的身体逐渐变的冰冷,再也感受不到哪怕是一丝的生机。翻过身子,只看见何叔的胸口塌了一块,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击一样。

    “重廷,你不会是……把这位店主当成……”琥珀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庄重廷急忙摇头辩解,“何叔自小便看着我长大,还是我爹当年的好朋友,怎么可能呢……对吧?琥珀姐?”

    琥珀并没有回应,只是紧紧捏着拳头,愤怒的目光直瞪着眼前景象。顺着琥珀视线望去,庄重廷却是突然望见何叔的店铺之内,骤然响起了一个孩童的哭声。

    却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似乎是来自于某个女性的哭喊。而后,却只听见一声巨大的枪声,孩童的声音,连同那女性的声音,一齐消失不见。

    西蒙·K·佩尔从后房缓缓走出,黝黑的猎枪在他手中紧握着。他的身上,血迹星星点点。

    庄重廷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给大脑反应的时间,少年拔腿冲进店铺之内,心中的仇恨似乎再次被点燃了。不再理会身后琥珀的劝阻,少年嚎叫着冲向西蒙·佩尔。

    捕捉到了猎枪周身淡淡的金黄色的光芒,琥珀霎时间明白了什么。

    然而,为时已晚。

    “等等!重廷!那个家伙好像也会使用魔力啊!”

    西蒙·佩尔冷笑着抬起枪来,口中只是淡淡说着:

    “【猎黄之手】,杀了这个低等人。”

    又是一声枪响。

    雾气再度弥漫,只不过比起上次而言,显得更加浓厚……以及带着淡淡的一丝鲜红。

    ……

    街道的另一端。庄记古玩店附近。

    几个混混似乎并不服气居阳兴的宣言,叫嚣的语气变得更加激昂。

    “你这妮子算什么东西!竟敢帮着他们说话!你这个叛徒!”

    “叛徒!叛徒!”

    “回家吃奶去吧!小女孩!看你这打扮的光鲜亮丽,到时候哭了可不好看!”

    混混的人群之中又爆出一阵大笑,似乎对面前的‘克劳迪娅’并没有感到一丝的畏惧,反倒是嘲讽与耻笑占据了上风。叫嚣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之前被打倒的,现在躺在地上的瑟瑟发抖的混混。

    虽说此时身体的控制权暂时交给了居阳兴,不过这些声音在克劳迪娅听起来,总归是既难听又刺耳。虽说比起克劳迪娅之前在国内的遭遇而言,这些声音早已是洒洒水那样一般,但如今听起来,总还是有些难受。

    再者,她确实也感到了一丝不太对劲。

    “阳兴,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你说,大小姐,我听着。”

    “虽说现在使用身体的确实是你,但这身体的相貌可是我啊。你难道就没有觉得,用我的这副完全是白色人种的身体,为当地的这些出身夏国的黄色人种的人站台,难道就没有一丝不对头吗?”

    “这……没关系的吧。世界大同,人与人之间哪有什么差异?”居阳兴似乎也有些动摇,“何况我也是出身于夏国,虽说现在时代变迁,毕竟同根同源,他们总会理解我的吧?”

    “你啊……”克劳迪娅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出身于夏国,但一千年前的夏国和现在的夏国,他们所持有的观念和行动,还会和你当年一模一样吗?”

    “……”

    “而且我猜……阳兴你虽然出身夏国,但你从未到达过夏国的领土,不是吗?”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居阳兴猛地吃了一惊,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反倒让周围的混混停止了叫嚣。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克劳迪娅托着下巴戏谑道,“因为你从未抵达过夏国,你才会对它心心念念。只是徒劳地背负着出身夏国的名号,却并未真正地前往夏国。所以在打听到这新约城还有这样一条聚居着夏国人的街道,你当然会因此感到情绪的波动。你会让我来到这儿,我想也是为了能够寻求到境遇相似的同伴吧?”

    “哼……”居阳兴的声音难得变得柔和,“猜对了一半,大小姐,是我过于暴露我的心思了。”

    “知道就好。”

    “不过你说的对,大小姐。”居阳兴突然捏了捏拳头,打量着周围蓄势待发的混混,以及附近正躲闪着打击的居民,“我一个古人确实没什么资格说三道四,这条街确实不应该只有我来引领他们。我是个过去式,该作主的才应该是他们,住在这条街的人们。”

    “现在只差一个契机,一个足以点燃这条街怒火的契机。要有一个足以让他们暂时放下平日里的小纠小纷,一个足以点燃大局的共同的利益!”

    “对了,那个西蒙·佩尔哪里去了?”克劳迪娅突然问道。

    就在同时,街道的另一端,响起了少年的怒吼嚎叫,以及枪管烈火喷涌的滔天巨响。

第一一五章 降世神通(4)

    “好了,这样应该可以再支撑一会儿。”

    伸手抹去额头的点滴汗水,从那狼藉中间,莎拉丽丝随意找了处地方坐下。身旁的躺椅上,老人庄寿仙腹部裹着绷带,勉强算是止住了老人血流不止的伤口。

    一颗带血的子弹静静地躺在地上,正诉说着老人所受到的伤害和苦痛。

    “好了,这位老人家。”莎拉丽丝关切问道,“我的同伴已经取出子弹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要好好养伤就好。”

    “好好养伤?”庄寿仙撇过头去,却是冷笑,“唉……眼前的乱子照样焦灼,让我怎么有那个心思去养伤。现在再加上那个莫名的枪声,我总觉得有些……有些不安。”

    “不安?”

    “枪声在新约早已是习以为常了,不过是各个区域分布的差异罢了。不过这帮人可真是胆大包天,竟然真的在这条街下了这么重的手。”老人停了一会,又接着说,“但是开枪非死即伤,如果是他们这帮人,怕不是……”

    话音未落,屋外却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叫。虽说屋外依旧浓雾弥漫,但那个带着恐惧的尖叫,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两人耳边散去。

    像是知晓了什么,存在于老人脸上的精气神仿佛在一瞬间被夺走了一般,原本衰老的面容肉眼可见地更加衰老,两行泪水顺着沟壑缓缓淌下。

    “崇直……”老人竟开始低声哭着,“咱们曾在铁路上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到头来,安生日子没过几年,竟遭到了这番毒手……”

    听着老人的自言自语,纵使莎拉丽丝这个突如其来的局外人,也不得不正视面前发生的血淋淋的现实。

    竟有人真的死了,死在这场突如其来,本不应该发生的灾祸。

    既然已经有了第一人不幸罹难,要是再没人阻止他们,将来会不会还有第二个受害者?甚至是……第三个受害者?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仅仅为了一己私欲,就要把这条相安无事的街道给破坏殆尽!

    屋外的浓雾中,似乎响起了拳头碰撞的声音,隐隐还夹杂着混混四散奔走的杂乱的脚步声。

    莎拉丽丝却不知为何站起身来,放轻脚步正准备走向早就毁坏的店门。店外突如其来的动静,她能够感觉得到,屋外拳拳到肉的声音,在那地面之下,似乎还夹杂着一阵愈来愈近的闷响。

    “气吞丹田,蓄势待发。以气凝形,以形化气。”

    身后的老人冷不丁突然开口,莎拉丽丝吃了一惊,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地深呼吸过后,本想着教训教训这个不老实养伤的老人,莎拉丽丝却感觉身体内似乎正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

    “这是……”莎拉丽丝抬起手,“感觉身体好像变的轻盈了一些。”再低头时,脖颈前的【无零】指环外表,原本淡淡的光芒,此时却变得明亮了不少,在暗淡的房屋内,这般光芒如同夜空中的一颗星。

    “西方的魔力与东方的形气,某种意义上是共通的。”老人侧过头来,“虽然老头我并不知道谁为小姐你打造的这枚指环,我得承认,他学的还真不到家,哈。”

    “您怎么可以这样说!他是……”

    “小心!”老人突然大声喝道。

    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有个混混不知何时竟穿过了浓雾,看向莎拉丽丝的脸上夹杂着无端的愤怒,以及妄图征服之的猥琐。

    “敢帮他们这些低等人?管你是不是本地人,不把你干倒在这儿,我就……嘿嘿……我就把这家店吃下去!”

    那混混舔了舔嘴唇,随后挥舞着武器狂奔过来,妄图借这个女人狠狠发泄自己的欲望。

    “你……你竟敢这样做!”莎拉丽丝回呛道。

    “愣着干什么!响指!响指!打响指!”老人的声音一遍比一遍焦急。

    “吵死了!老东西!到时候跟这家店一起死吧!”那混混不屑地啐了一口,仍旧奔向莎拉丽丝所在。

    “好吧!受死吧!女人!”那混混尖叫着高举武器。

    啪。

    一声响指的轻响过后周围的空气骤然安静下来。那混混的身体虽然愣了一着,武器却是紧跟着挥舞下来。

    咔嚓。

    空气中响起了一阵电流的噼啪声。莎拉丽丝紧闭着眼,却并没有感受到混混的攻击。耳边却是响起了一阵咕噜声,紧跟着是一阵身体的倒地声。

    慢慢睁开眼睛,那混混口吐白沫地瘫软在地,心口处似有一缕青烟升起。

    “他……呼,”莎拉丽丝有些如梦初醒,“这……这到底是……”

    “那电弧真漂亮。”老人赞赏地回味道,又指了指莎拉丽丝的指环,“打造指环的这小子虽说学不到家,但小姐你的资质真的是世间罕有,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未见到过如此纯粹的雷电了。而且……还能缩小到这般境地。”

    “纯粹……连老人家您也这么说。”

    “嘿,是啊,因为这指环上的符纹,就是用的我们家里的秘技,我为何看不出来?”老人说罢,又咧开嘴笑道。

    “什……”

    带给莎拉丽丝的震撼,随着地下闷响的靠近,在她的心头凝结成山一样的庞大。

    ……

    “来了!是老大!”

    一个带伤的混混高声叫道,再度点燃了混混们的热情。原本还在因为庄重廷看不见摸不着的攻击而低迷的他们,此刻的战意却又因为他们领头的到来而复苏。

    而另一个因素则是,不知为何,周围的浓雾正在一点点变得淡薄,距离完全消散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不好!这雾开始消散了。”克劳迪娅有些慌张,“要是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消散了才好,”居阳兴倒是不以为然,“得让这条街的居民们看看,要是连死了人都没办法燃起他们的反抗,那人不就白死了。”

    浓雾彻底消散了,西蒙·K·佩尔手持猎枪缓缓现身,身上的衣服遍布斑斑血迹,毫不掩饰他几分钟前犯下了滔天血案。

    “你是个不纯粹的白人。”西蒙·佩尔喃喃说着,突然举起了手中猎枪,“不和我们一起驱逐低等人的,死后下地狱去吧!。”

    出乎旁人意料,西蒙·佩尔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公然开枪。虽然料到了这人会不顾一切地泄愤,居阳兴还是没料到他出招竟然会如此果断。

    “防御!”

    心神一动,银色铁链自他脚下生出,在他跟前结成了一张密集的铁网。再加上身上还暗地覆盖着一层保护,挡着枪弹应当是绰绰有余。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居阳兴却并未看见子弹被挡在铁网的声音,反倒是身体像是受到了无形的冲击一样,连连退后两步才止住了这莫名的冲劲。

    在那之后,他似乎感觉身上似乎多出了几个流血的伤口。虽然伤口大小顶多只能算是擦破了皮,居阳兴还是少有地感觉到知识的欠缺。

    “你……你看到什么了?大小姐?”精神空间内,居阳兴缓缓回头。

    “是霰弹。”克劳迪娅皱着眉头紧盯着居阳兴,“可我从未听说过霰弹还能穿透眼前这样密集的铁网。”

    “该不会……”居阳兴抹着脸上的鲜血,“那个家伙也拥有什么魔力的符纹吗?例如说……”

    “别擦了,再擦就破相了。”克劳迪娅不免有些心疼。毕竟居阳兴用的还是自己的身体,要是留下什么无法清除的疤痕,那可就麻烦了。

    居阳兴突然停止了擦拭,反而开始掩面颤抖着。克劳迪娅虽是疑惑,但注意到居阳兴嘴边流过的一丝得意笑容时,她似乎猜出了他接下来的举动。

    “喂,你该不会是要……”

    “哼,我就不信了,对这种连同肤色的人都下得去手的家伙,这条街里的人还拿不出东西来反抗他?……非要等他抢走了他们的钱财才肯罢休?”

    “阳兴,我觉得,其实可能得真达到这个地步……”

    魔力解除,再度拿回了身体控制权的克劳迪娅身体颤了一颤,而后眼睛一白,以一个夸张的动作仰天倒下,扬起一片灰尘。

    “哼!不知好歹!”西蒙·佩尔显然还在洋洋得意,“我这【猎黄之手】只对那些低等人起到作用,只要撞上了我这把枪,谁都要死在它手下!”

    吹嘘着大话,西蒙·佩尔心里却生出了不少疑惑。这个妮子,明明是个白人,为什么还会受到我这猎枪的伤害?

    算了,不再思考这些问题。西蒙·佩尔高举着枪,耀武扬威地行走在战战兢兢的居民们跟前,不时拿着他们的额头擦拭着热气未散的枪管。

    “不服?”他冷笑着扫视着居民们。

    斜眼一瞥,他突然发现了远处倾倒在地的油桶,即时冲上前去,一把浇在了附近的店铺前。店主正要理论,却又成了他枪下的冤魂。

    “烧了。”西蒙·佩尔狞笑着下达了最后判决。

    他举起枪,瞄准着浇灌过燃油的湿漉漉的店铺,右手握紧扳机,距离扣下还剩下最后一分力气。

    不知从何处来的两道道洁白的电弧轻轻触碰着他的双手,西蒙·佩尔不由得浑身一颤,拿枪的手骤然脱手。

    枪支正要落地之前,一只布满鳞片的沾血的爪子从地底下钻出,一把抓住了那把凶器。而后一个用力,那枪支竟是生生撅成两半。

    “没有枪的你,还能剩下什么呢?”琥珀的声音从地下钻出。

    在那之后,从地底下钻出的伤痕累累的庄重廷,一把抓着西蒙·佩尔的衣领将他摔倒在地。

    “想干掉你的,可不止我一个。”

    庄重廷回首望去,他的身后,站满了气势汹汹的,各自拿着棍棒的,被恶行点燃了怒火的——汉夏街的居民们。

    “别……别打脸!”

    之后的西蒙·佩尔,迎来了他人生中受到过的最密集的,也是最痛快的拳头。

第一一六章 降世神通(5)

    不过是眨眼之间,小小的汉夏街里掀起了反击的浪潮。

    随着领头的西蒙·佩尔被缴械,失去了他们的的头儿,攻守一瞬间竟是颠倒过来。不久前嚣张的混混狼狈地招架着居民们的进攻,一些人甚至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再不还手,是还要看着自己的家人被伤害吗!何家三口都被灭门,你们是要等着变成下一个吗!”

    “没人性的东西!连同肤色的人都要伤害!”

    “他们还想放火烧了我的屋子!”

    “打就对了!教训教训这帮扑街仔!”

    “只要赶走,不要打死!别闹出人命……”

    “……”

    随着混混们哭爹喊娘一哄而散,这场嘈杂的本不该发生的纷争也总算是划上了句号。

    参与这场骚乱的混混无一伤亡,不过是各自青着脸瘸着腿保住了四肢。

    但是,这条街呢……庄重廷借着墙壁望向一边,远处的白布下,躺着四个不幸死去的罹难者。附近的住户们面露悲伤,无言地焚烧着白色的纸钱。

    还想再伸出头观察一番时,身后却有谁狠狠地按住了他的头。正想开口,身后这人却轻柔地绑上绷带,包扎着额头上的伤口。

    “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

    给绷带打好最后一个结,莎拉丽丝转过头向老人庄寿仙微笑致意。这时的老人总算是勉强能够走出几步,俯视着地上仍旧未曾醒来的克劳迪娅。

    ——不会吧,该不会这姑娘体内还隐藏着什么东西……

    “未曾醒来啊,这位小姐。”老人指了指克劳迪娅。

    “是啊,怎么回事呢?”莎拉丽丝喃喃说着,转而却摇头道,“不过没关系的,等我先送她回去再说吧,叨扰老先生了。”

    “莫急。”老人摆摆手拦住了她,随后从一旁完好的柜子里取出一块印章,“请收下吧,这是那位小姑娘之前就预定好的商品。”

    “不行不行!”莎拉丽丝连连摆手,“我们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不给钱怎么可以……”

    “谁说我要白送了?”老人嘿嘿笑道,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我也是要做生意的,这样吧,就给你们打两折。”

    “那……那就谢谢老先生了。”莎拉丽丝长长鞠了一躬,而后艰难地扛起昏迷的克劳迪娅,步履蹒跚地出了门。

    “等一等,我还有话没说。”

    身后再次响起老人的声音,莎拉丽丝疑惑地转过头去,却发现老人不知何时取出了一副纸笔。

    “那么……方便询问一下这位小姐的年龄吗?”

    “我?”莎拉丽丝犹豫着指了指自己。

    “是你肩上那位。”

    “询问淑女的年龄有些不礼貌吧?老先生?”

    “老夫知道,所以才更要问。”老人又清清嗓子说道,“我不会讲出去的,只是想请您简单讲述下日期罢了,啊对了,还有出生的时间。”

    “星历1873年8月25日,出生的时间我记得她说……大概是中午12时。这样可以了吗?”莎拉丽丝愈发对老人感到疑惑,但同时,又对老人的举动感到有些似曾相识。

    “癸酉庚申癸亥戊午……大概这样。”老人提笔写下八个大字,不时低头思索。

    ——好奇怪,又好熟悉,这位老人家的举动……算了,还是赶紧回去最好。莎拉丽丝如是想道。

    “那,打扰了,我们先回去了。”莎拉丽丝鞠躬道。

    “嗯嗯好的,一路顺风。”老人抚摸着下巴,抬手告别。

    “一路顺风,莎拉丽丝小姐。”庄重廷也告别道。

    送别了莎拉丽丝离开的同时,从那庄氏店铺里屋,忽地响起了一阵痛苦的低呼。那声呼叫过后,满头大汗的琥珀扒着墙壁慢慢现身,身上的伤口似乎还多了几个。

    “弹片卡进鳞片里了,拔出来的时候真疼啊,还掉了好几片……”琥珀喃喃自语着,丝毫没有理会身边诧异着的祖孙二人。

    待到回过神来,琥珀脸颊猛地一红,而后又连连咳了几声,尴尬地转移着话题。

    “没事了?琥珀姐?”庄重廷问。

    “嗯嗯,没事。”琥珀漫不经心地应道,又左右打量着狼藉的店内,“话说都变成这样了,你们是要准备住在哪儿?”

    “楼上还没坏呢,但楼下这些只能先等着过几天再收拾了,”庄重廷顿了一顿,却是叹气,“不过经过了这一遭,汉夏街真的算是元气大伤了。太平的日子恐怕一去不返喽。”

    讲到这里,一旁的琥珀却突然发怒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当时没有干掉西蒙·佩尔那个混蛋?明明……明明就是他给这条街搅成了这样糟糕的样子,而且他还和当初害死你父母的凶手干系颇深,为什么你们……”

    “冤有头债有主,”老人开口打断道,“那东西求饶的时候不是讲过了?当初在西部沙漠时,那个凶手误入沙暴不慎失踪,等找到他的时候,都已经变成干尸了。”

    “连……连你们都相信这种不知真假的话吗?”

    “不相信又能怎样?相信又能怎样?”老人不由得提高了声调,“在这异国他乡,我们本就是弱势的一方。要是就此犯下人命,不是给了他们铲平汉夏街的口实了?”

    “而且那什么狗屁法案出来之后,”庄重廷接着老人话头道,“外头的权贵一个个虎视眈眈,巴不得占有这块富庶的街道呢。”

    “但是重廷,你的仇恨难道就……”琥珀又问。

    “虽然话很难听,我还是稍微听下去了一些。”庄重廷站起身,扶着店门望向屋外,“人不能一辈子靠着仇恨吃饭,尤其是在所有的仇恨都无处宣泄的话。”

    “抱歉,恕我无法理解。”琥珀无奈地摇摇头。

    “我还没说完呢。”庄重廷不禁噗嗤笑道,“我们并不靠着仇恨为生。我和爷爷早就决定了,我们所受到过的苦难,是为了其他人家不用再受到和我们一样的苦难。无论是敌,还是友。”

    ——这种话从你嘴里讲出来真的有说服力吗?想起那位何家店主的死相,琥珀总感觉有些说不出口的离奇。再加上那时庄重廷一副失控的模样,事情的真相到底是……

    ——算了算了,不想这些。反正他们这祖孙不说的话,在这儿一顿胡思乱想也没什么用。

    ——不过话说回来,能够在今天重新见到阳兴大人,琥珀我今天真是走大运!还有特洛尔……那个被阳兴大人附身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个可以结交的人呢……

    ……

    1月12日。晚间。

    “请坐吧,议员先生。”

    坐在对面的那人举了举酒杯,韦斯特·道恩摘帽回礼,在那人对面坐下。

    “道恩先生。”那人举杯抿了一口,脸色却变得严肃,“今天早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在电话里都不能说清楚吗?一定要当面陈述?”

    “你自己知道。”道恩冷冷地丢下话头,“你的人在汉夏街可是搞出个好大的名堂。”

    “汉夏街?”那人皱着眉头,“几个?”

    道恩伸出右手,缓缓竖起四个指头。

    “才四个?”那人又冷笑道,“本来还以为能多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的。现在看来,倒省了我在意的份儿。”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倒无须亲自前来。”道恩向后倒在沙发上,慢悠悠地点起一根烟,“事实上,今天晚上,若不是我收到了使馆区的电话,我真不知道你的人竟闹出过这种事情。”

    “使馆区?”那人突然坐直了身,“该不会有哪个使馆的人被牵连了?”

    “听起来还要严重的多。”道恩吐出一口烟雾,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准确来说,今天早上,中野国的克劳迪娅公主在游玩途中,不慎被你的人开枪击中,现在虽然清醒过来,但还是伤的很重,留疤是少不了的。”

    “等等!你怎么能够确定那就是我的人?”那人猛地吃了一惊。

    “根据大使夫人而言,开枪的那人自称自己叫‘西蒙·佩尔’。”

    “西……”那人却低声骂道,“又是那个西部的流氓。当初就是个不服从命令的刺头,今天又是他搞的这一出!”

    “外交纠纷。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的话,我想您应该知道的吧。况且这位小姐不仅是王室权贵,还是代理大使的同胞妹妹。这样地位的外国来宾,竟会不慎被一个地痞流氓伤害,孰轻孰重,我想您也是知道的吧?”

    “不,不,请您等等。”那人又摆了摆手,“中,中野国位于哪里?”

    “亚特兰蒂斯洋彼岸,位于西宇州的中部。”

    “大洋彼岸的国家,也能管得到我等新大陆的霸主么?”那人不以为然,重重地将酒杯摔在桌面,“他们难道忘了门罗先生的话了么?”

    “中野国的银行业,同样享誉白鹰联邦。”道恩淡淡道出了事实。

    “银行……”那人有些疑惑。

    “您虽未入政界,但您的父亲曾经可是身为平定内战的功勋,进驻于西部议院。”道恩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您应该不知道,现任西议院的孟菲斯院长,出身于石油大亨家族,旗下可是不知道兼并了多少小型公司。还有东议院的希克索斯院长,现在还在和孟菲斯先生斗个不停呢。”

    那人的头上流下一滴汗水。他何尝不知道得罪这些大亨会有怎样的后果。驱逐团队不过只是个小小组织,得亏身为新约市议员的叔父的庇护才得以维持,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不过三秒钟,那人便做了决定。

    “我知道了,明天我会给你答复。”那人放弃了挣扎。

    “谢谢。”道恩微微颔首,随后拿起帽子转身离开。

    目视着道恩离开,那人却紧紧捏着拳头,气愤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惹到我头上来了,我非得让这个什么狗屁国家出点血!”

第一一七章 气宗(1)

    翌日清晨。1月13日。

    “怎么……怎么又是你啊!”

    瞥见来人的小混混忽地一阵惊呼,登的是连连退后,直到撞上了身后的大铁门。发觉退无可退的小混混,干脆连武器都不要了,双手交叉着挡在眼前,嘴里还念念着“不要打脸”之类的话语。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身躯高大的男人不解地挠了挠头,“我只是来向你们道谢而已,怎么你们摆出这么一副害怕的架势是做什么?”

    不过说这话时,高大男人并没有地下瑟瑟发抖的混混,只是径直推开铁门,踏进了里面堆满了各类废弃建筑材料的院子。“扫视”一番,只见里面的混混十个有九个满脸是伤,并且在发觉到自己的存在时,都是哭爹喊娘退避三舍,恨不得逃之夭夭。

    而最为显眼的,便是躺倒在建筑中间的一个眼神无光的男人。只看他四肢裹着厚厚的石膏,脸上也缠满了绷带,竟是连原先的相貌都无法分辨。几个护在身边的混混低身向那人耳语几句,那人却突然嚎啕大哭,泪水甚至浸湿了脸上的绷带。

    “我……我不会再去骚扰他们了,不要,不要杀我啊啊!好心人!饶我一命吧!”

    “你在说什么呢,我是为了来向你们道谢的。”

    那个高大男人淡淡说道,却是朝周围众人深深鞠躬。“正是因为在场的各位悉心向在下提供了前往中心公园的路线,小弟居阴盟才能见识到这新约市的钢铁森林中间,竟然还会有这样一处堪称世外桃源的地带。真是非常感谢。”

    混混们毕竟并没有读过多少书,对这个高大男人文绉绉的话语显得有些迷惑不解。而更令人迷惑不解的,则是他藏在话语中的感谢之意。

    ——明明你昨天差点把我们给交待在这儿!做什么假惺惺的感谢!

    不过这种话,受到汉夏街的驱逐的他们,怎么还会有胆子再说出口呢。只有站在前面的几个混混挠着头,尴尬地向高大男人表示感谢。

    那高大男人也毫不啰嗦,再次向众人感谢一番后,大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周围这帮不知所以的混混们一顿摸不着头脑。

    几个混混又是向西蒙·佩尔一顿耳语后,这个无能的家伙几乎都快把肺给气炸了。“怎么了?他们在向我下战书吗?好啊!好啊!等老子的伤好了!再把他们的街给掀了!只要我还在这‘驱逐团队’一天,汉夏街就别想太平!”

    明明是你在他折了面子,你才决定要去骚扰汉夏街的……几个混混暗暗想道。

    就在西蒙·佩尔仍在倾泻着心头不快时,铁门处却响起了一阵叩叩的敲门声。

    “又来了!滚出去!这儿不欢迎你这个低等人!”

    “老大!那……那不是刚才那个人啊……是,是,”开门的混混近乎被另一个来人吓倒在地,“是老大您的头儿……‘驱逐团队’的……福瑞斯特大老板啊!”

    ……

    五天后。

    星历1892年1月17日。

    雪。

    直到现在,莎拉丽丝依旧无法准确地辨认出面前这枚印章的图案。对于一个并没有系统性地学习夏国文字,而仅仅是在夏国生活了短短几个月的她,这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些。

    “怎么了?莎拉?又在研究这块印章吗?”

    一旁的佩洛德从壁炉边起身,轻轻放下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我记得……这不是你们之前在汉夏街游玩的时候购买的吗?”

    莎拉丽丝轻轻点头,并没有开口回答。

    “那天竟然会闹出这样的事情,”佩洛德拿起印章,放在眼前眯着眼一阵观察,“那件事情虽说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你们竟然会不慎被牵连进去,还差点让克劳迪娅身负重伤。若不是我现在仍然身为代理大使,早就将那个罪魁祸首给……”

    “嘘——”

    莎拉丽丝急忙伸出手指挡在嘴前,拦住了佩洛德越发高昂的声音。两人不由得偏向一边,只看见紧闭着的房门里面,似乎正有谁在洗漱的声音。

    “这种话别让她听见。”莎拉丽丝指了指那扇门,佩洛德点点头,慢慢闭上了嘴。“而且这种事情,在前几天晚上,不是已经反映给了道恩先生了么?既然如此,这种足以引起外交纠纷的事情,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掉以轻心的。你得知道这个道理,佩洛德。”

    “可我……唉,”佩洛德却叹了口气,焦躁地把玩着别在腰间的佩刀,“可我就是有点……有点焦躁。换在之前还在国内,再比起现在这种近乎清闲的日子,好久没动过刀了,总感觉……”

    话音未落,佩洛德头上却挨了一个爆栗。

    “什么动不动刀的,”莎拉丽丝收起拳头,“若是我们不说,这个国家的人还会有谁认为我们出身王族吗?虽然说我们是代理大使,待在大使馆就像待在自己国家内部,但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佩洛德,我想请你认真一点。”

    “知,知道了,夫人。”

    这样一副画面,完全就像是母亲在教训儿子一般。不说这个儿子能不能听得进去几分,反正“母亲”该说的话都说过了,后来怎么做……就只能全靠儿子自己自觉了。

    咔嚓。

    紧闭着的房门突然打开,在场的夫妇二人猛地停止了对话,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开门的少女的所在。这时的少女额头仍旧包着一层绷带,一边的脸颊也贴着一张方形的敷贴,似乎是几天的伤口仍未痊愈一般。

    “早上好,佩洛德哥哥,莎拉姐姐。”说话的是克劳迪娅。

    “克劳迪娅,脸上的伤……”佩洛德支支吾吾地说,“没有什么大碍吧?”

    “嗯,已经不用多担心了。”克劳迪娅摸了摸脸上的敷贴,“多养个几天应该就可以把它们摘下来了。不用担心啦,这点伤口怎么会有事情呢?”说着说着,克劳迪娅却反倒开始安慰在场的两人,脸上全然没有在意的意思。

    但很显然,莎拉丽丝心里清楚,这样的伤势绝对会留下疤痕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于这个时候刚刚成年的少女而言,到头来,肯定是会在她的心里留下些芥蒂的。

    毕竟,自己当年东躲西藏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莎拉丽丝暗暗摇了摇头,并不愿在想起多年前的苦难行军。

    “对了,克劳迪娅,你这是……要出门吗?”佩洛德突然开口道,打量着早已是装扮完毕,肩旁系着一条披巾的少女。

    “嗯,是啊,”克劳迪娅回应道,顺手从莎拉丽丝手中接过那枚印章。“毕竟这枚印章制作的很精良,我想在回国之前,再次前往那条街道去看看。”

    “你,你还要去!”佩洛德却摇摇头表示拒绝,“我不会让你去的。前几天你才刚刚在那条街里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现在伤势还没完全痊愈,你又要去冒什么险!不行!我不同意!”

    一旁的莎拉丽丝也连连摇头,并不愿意克劳迪娅自己再受到什么危险。

    “你们啊……”克劳迪娅却是沮丧地叹了口气,旋即却是径直绕过两人,张开双手紧紧抱着两人,“放心吧,两位,有阳兴带着我呢,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的。”

    ——说到危险,没想到那个西蒙·佩尔的能力,竟然可以识别到当时正在操纵身体的居阳兴。结果……到头来受到伤害的是我,这个账我还没来得及找他算呢。啧!

    勉强压制住内心的牢骚,克劳迪娅又拍了拍两人后背,转头告别。不等两人回应,少女却急不可耐地冲下楼梯的大厅去了,只留下两人留在楼上的客厅面面相觑。

    “走的那么急做什么……唉。”莎拉丽丝叹气道,旋即却也向房间走去。

    “你去哪儿,莎拉?”

    “你忘了?前几天那些各界名流夫人已经预定要举办一个沙龙,说是已经邀请我去赴宴。”莎拉丽丝回头道,“待会儿就不用送我过去了,她们说有车子可以来接送。”

    “没,没有我的份儿?”佩洛德有些沮丧。

    “怎么可能有你的份儿!我本来还想着叫麦科琳小姐同我一起去的,结果她自从到达新约之后,就再没怎么见到过她,有些遗憾。”莎拉丽丝又指了指远处山一样的公文。“大使先生,今天你要留在这里看家!要学会和领事先生们共事啊。”

    “唉……好吧。”

    佩洛德只感觉自己所剩无几的精力,又要被那些公事给剥夺干净了。

    ……

    “啊,下雪了。”

    伸手接着飘落的雪花,克劳迪娅不过犹豫了一阵子,又下定决心出了使馆的大门。倚靠在就在大门旁边,是早已等候多时的居阴盟。

    “好久没见到你了,阴盟先生。”

    居阴盟却不回话,只是伸出手。“印章可以借我看看吗?大小姐?”

    接过克劳迪娅递过去的印章,居阴盟有力的手指在纹路上一阵摸索。直到触碰到了纹路的尽头,居阴盟却是咧嘴微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果然和我想的没错,”居阴盟将印章交换给克劳迪娅,“大小姐,你知道这印章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什么?”

    “四个篆字【五日后来】,意思就是,约定五天后到来。”

    “原来如此,我说阳兴怎么一个劲的让我瞒着哥哥他们,一定要我五天后出门呢。”

    “请您原谅,大小姐。”居阴盟躬身抱歉,尔后内心却对着空荡荡的精神空间喊着,“出来吧!阿兴!这下子咱们走大运了!”

    “啊,是啊。”脑海中响起了居阳兴的声音,“没想到千年过去,如今的庄氏家族还是那么的识时务啊,尤其是那个老人家,真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若是手艺也没有衰退就更不错了!”

    “手艺?”克劳迪娅问。

    “是啊,手艺。一个可以为大小姐你打造魔力符纹的手艺啊。”居阳兴同样咧嘴笑道。

第一一八章 气宗(2)

    星历1892年1月17日。

    汉夏街边缘。

    离汉夏街还剩下不下数百米的路程,克劳迪娅却在一处巷子口发现了琥珀的身影。

    “特洛尔!在这儿呢!”琥珀从巷子探出头来,连连招呼着来人过来。

    “琥珀小姐?你怎么……”

    但琥珀却并未接过克劳迪娅的询问,反倒是抬起头来,一脸仰慕地仰视着她身边的居阴盟。

    “这位是阳兴大人的兄长,阴盟大人吗!没想到离开下界之后,我还能够在这里再见到你们!啊哈!这趟回到新约真是——不虚此行啊!”

    一通心里话倒完,琥珀却抱着双臂双眼紧闭一阵颤抖,脸上的红晕似乎印证着她仍旧还在荡漾在与两个大人物会面的过往与现在。

    倒是居阴盟见势不妙,急忙冲上前去,抓着琥珀双肩就是一阵摇晃。但很显然,早就陷入自身意境之中的琥珀哪里会因此清醒过来,反倒因为偶像主动与自己亲密接触,更加在自己的意境中不可自拔了。

    “没救了,这铁蛇……”

    居阴盟抬手扶额,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阴盟先生以前曾经和琥珀小姐有过交集吗??”克劳迪娅问。

    “并没有,要不是阳兴跟我说过,我还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号人呢。”居阴盟摇摇头,又说,“爱屋及乌,估计这铁蛇把阳兴的好印象投射到我身上吧。”

    “说的也是……”克劳迪娅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这之后,琥珀的自我陶醉,持续了将近十五分钟。直到她的热情随着时间总算是慢慢消退,她的身体忽然一滞,怔怔地对上了早已是百无聊赖的两人的视线。

    “好了吧?好了的话就带我们走吧,铁蛇。”

    “好,好的,阴盟大人……还有特洛尔也是,跟我来吧。”

    结束了周围尴尬的气氛,抖去斗篷上的积雪,琥珀清了清嗓子,引领着克劳迪娅与居阴盟两人慢慢前进,行走在微微雪天之下。

    “为什么突然……要找我过去呢?莫非是关于……那户姓庄的祖孙一家吗?”

    克劳迪娅摇了摇头,压下了心头的胡思乱想。

    ……

    汉夏街内。

    “喂,听说了吗?前几天到咱们这里一通胡闹的混混,叫什么西蒙·佩尔的……好像听说他被赶出了新约市来着?”

    “别开玩笑了!何家的头七还没过呢,就这么让那个混账走了……等会,你刚才说,那家伙被赶出新约了?到底咋回事?”

    “听我说,听我说,我从某个相识的听说,好像是他的上头带着一帮人到了他那儿,不由分说就把他的家什物件,和他还躺着的那张床给扔出去了。嘿嘿……听说被扔出去的时候,那个混蛋还在哭着求饶呢,说什么‘我为老板卖过命’之类的屁话。”

    “好家伙!哈!他这老板做的真到位!不过看不到他那副惨兮兮的样子,也忒不痛快了。”

    听着屋外居民们的闲聊,庄寿仙叹了口气,轻轻关上了店门。店门之外,一块“暂不营业”的牌子微微晃动着,挂了将近五天的牌子仍没有取下的意思。

    然而回到店内,庄寿仙的眼神却突然闪过一道光芒,光芒闪过,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二楼奔去。即使前几日的伤仍然没有完全痊愈,老人登上台阶的步伐却没有慢过。

    与老人擦肩而过,少年庄重廷却回过头去,侧头聆听着老人微弱但清晰的声音。

    “要是客人到了,请她们到楼上来。”

    “我知道了,爷爷。”

    少年庄重廷毫不犹豫地沿着阶梯冲下楼去,倚靠在后门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五分钟后,门板响起了两长三短的敲门声,少年这才收紧精神,悄悄从门板拉开一道一人宽的缝隙。

    “来了,比我预料的慢了一两分钟。”少年压低声音道。

    “有什么办法,谁让街口那些住民一个个眼睛尖得很,看见一个白人就那么紧张兮兮的。”琥珀第一个钻进门诉苦道。

    “临时组建的团练,不认人,再加上最近的事情,搞的有些紧张,倒让你们见笑了。”少年笑着打趣道,言语间并未有玩笑之意。

    少年正要接着开口,耳边却是一声门沿的碰撞声,循声望去,只见米黄色少女的身后,高大男人捂着额头俯下身子钻进屋内,对这狭窄的空间显得有些局促。

    “需要我介绍一下吗?”琥珀回头道,正要向少年介绍。然而那少女却是微微鞠了一躬,开口自我介绍道。

    “我的名字是克劳迪娅·特洛尔,来自西宇州中野国。前几天随我拜访的,是我的同伴莎拉丽丝。”而后又伸手指向身后的高大男人。“居阴盟,目前同我随行的……呃,保镖。”

    听到那个名字,少年突然警觉起来。“那位阁下,莫非你是出自于江海居氏?”

    高大男人身体一怔,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听爷爷说,他出国那时,江海居氏和我家一起,早已是沦落为将近消亡的境地了。就我所听说的,抵达这块异国土地的居氏子弟几乎没有。你到底是出自于……哪一家,哪一房?”

    高大男人又是一怔,却是慢慢低下了头。酝酿许久,那男人才淡淡开口,刻意带着一口家乡的乡音:“我是西行使节居长天的儿子,也是居阳兴的兄长。”

    “七曜日?莫不是……”少年吃了已经,急忙从怀里取出一本旧书,展示着封面的《魔神》大字。只不过这本《魔神》并非使用中野文字,而是夏国文字。“魔神居阳兴曾自称自己是‘七曜日’的次子,你,你和居阳兴有关系?”

    “我是他的兄长。”居阴盟再次重复道。

    少年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少年眨眼间变得欢呼雀跃,却是随手撇下那本旧书,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去,没有理会下方还没有理清事情的众人。

    “原来在这个国家……竟然也有《魔神》的存在吗?我还以为只有中野才会流行呢。”克劳迪娅捡起那本旧书,不由得回想起几个月前的种种遭遇。

    “果然是河外庄氏出身。没想到果真能遇见活生生的河外庄氏的后代。”居阴盟摸着下巴思索着,同样是一阵慨然。

    “特洛尔和阴盟大人你们到底在讲些什么呢,快点上楼吧,别让老先生等的急了。”琥珀并不愿意多想这些,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一边拽着一个上了楼。

    虽说因为阶梯过于狭小,无法容下三人同时登顶,一行人也总算是登上了这店铺的二层。踏上二层,克劳迪娅却注意到老人庄寿仙,也就是这家店的店主端坐在对面,低着头耐心地沏着茶,少年庄重廷显然是刚刚被老人教训过,此时手里正捧着一叠白纸,面色肃穆地站在老人身边。

    “欢迎,欢迎几位。我已经听重廷讲过了。”老人微笑道,“请坐吧,琥珀,这位异国来客特洛尔小姐,这位居氏子弟,以及……”老人又伸出手指,指了指在跟前落座的克劳迪娅的额头。

    “以及……那天这位小姐的真实身份,不应该存在于现实的,居阳兴阁下。”

    老人话音刚落,立时震撼了在场所有人。少年显然并未完全明白老人的话语,又苦于老人的威严,只是不停地眨着眼睛。

    “居……居阳兴?莫非他也在这里?还是与特洛尔小姐有关系?”少年不由得开口问。

    克劳迪娅虽说被老人的话语所震惊,很快也推测出老人为何说出这番话的意思。老人的眼光着实敏锐,该不会他察觉到前几天的我并不是本人吗?可是……可是他到底是怎么和居阳兴联系到一起的?怎么回事?

    “老先生的目光果然敏锐,而且看起来您的头脑和您的眼光一样。”一旁的居阴盟不知何时取出了鼻烟壶,从鼻烟壶中,居阳兴的形象旁若无人地现出身来,招来了琥珀和少年庄重廷的一阵崇拜。

    “这种话对我没用,”老人点起烟斗,“话说回来,那天那个红头发的小姐,她的形气符纹,是你帮她打造的吧,为什么用的还是我们庄氏的手法?”

    “这我在下界拜师嘛,没想到拜的居然是当年河外庄氏的一位技艺精湛的符纹打造师。虽说学的并不过关就是了。”

    “我也不稀罕你这位神话任务能给我什么解释了。”老人又吸了口烟,“那么,无论是你,还是你的这位兄弟看懂了印章上的印记,今天前来拜访,究竟是几欲何事呢?”

    “很简单。”居阳兴的形象嘿嘿一笑,大拇指向克劳迪娅指了指,“我想请老先生您给这位小姐打造一枚专属于她的符纹。可以吗?”

    “符纹啊,可以是可以……只不过……”老人慢慢陷入沉思。然而此时的克劳迪娅却半分也听不见。脑海思潮涌动,如同惊涛骇浪。

    ——符纹!原来这才是居阳兴让我前来这条街道的动机吗?让我不问缘由地前往汉夏街,就是为了经历那天的骚乱吗?

    ——对了,居阳兴那样的鼓动我来到这里,难不成也是为了要靠着自己的声望来让人办事吗?为什么大家要……大家要这么的信任他?在他出现之前,他也不过只是个只存在于传说的人物啊……

    ——不甘心啊……为什么大家要这么的崇敬他。要是我……要是我也能够拥有和他同等,不,也许只要能够接近他的实力就好。我也想获得和他的声望相称的实力啊……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我已经跌倒过谷底了,就不能,就不能像他一样,成为像那地上的风,天上的云吗,只有一次就够了……

    克劳迪娅头一次对居阳兴产生了嫉妒之情。

    ——要是他的实力足以冲破云霄,我就要借着风云的流动,成为这云霄的主人!

    ——我绝不会甘于屈居人下。

    ——永远都不会。

第一一九章 气宗(3)

    “大小姐!别发呆了!”

    耳边似乎是有谁在呼唤着自己,徘徊在惊涛骇浪般思潮的克劳迪娅突然一阵颤抖,遨游的精神只在一瞬间回到了现实世界。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克劳迪娅抬头看去,发觉那声音的来源正是自己身边的,形象虚幻的居阳兴。

    “怎么了?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克劳迪娅并没有理会居阳兴,迷茫的眼神似乎印证着她仍然徘徊在刚才的思绪中。随后她却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的精神得以集中在现实世界。

    ——这样的想法,还是稍微压下去好些。要是让他们知道,真的太羞耻了……

    再次低下头去,克劳迪娅却发现面前的桌子上,不知何时摆放着一张白纸和一支钢笔。白纸的正中间,画着密密麻麻的,由六十四处长短不一的线条组成的图案。

    老人抽了口烟,又在烟灰缸磕了一磕:“虽说是这位居阳兴提出来的请求,但说到底,打造符纹与否,终归还是要看这位小姐的意见。容许老朽我问您一个问题,特洛尔女士,冒昧询问您当前芳龄几何?生辰又是几何?”

    “生辰?是出生日期吗?”克劳迪娅抓了抓头发,显得有些不解。

    “正是。”老人点头道,“虽说那天我已经向您的同伴询问过,但亲自向您确认也不是什么坏事。打造符纹需要慎之又慎,不得多有含糊。对了,记得一定要详细到您出生时候的具体时间。”

    “出生时间?”

    虽说对老人古怪的要求有些皱眉,克劳迪娅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星历1873年8月25日。”随后又顿了一顿,又接着说,“出生时间我记得后来回到医院时,记得母亲病历上面写的是……是‘12时02分42秒。’,天气是‘多云’。”

    “你倒是记得这么详细。真是令人吃惊。”居阳兴不免有些被吓到了。

    “没有……当时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大概只记得这么多。”克劳迪娅解释道,“而且看到病历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解释过完斜眼瞥去,克劳迪娅却突然被老人的样子吓了一跳。只见老人双眼紧闭,双手不住地掐着手诀,嘴里也正在不住念着什么。一旁的少年倒是转了转眼睛,趁机拿起一杯冷过的茶水一饮而尽。

    “特洛尔女士,”老人突然睁开眼睛,一只手摊开指向着中间画着图案的白纸。“请将您的手放在这‘六十四卦’之上,在这卦象之上,将会依据您体内的形气分辨出所适合您的,形气的属性。”

    “就,就这样就可以了吗?”克劳迪娅有些犹豫地伸出左手,轻轻地停放在那所谓的“六十四卦”之上。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回想起了几个月前在那家乡白山镇的府邸内,居阳兴曾经给她讲授过的,雕刻符纹的由来和技巧。

    ——决定一个人符纹花纹不同的,来自于个人迥异的生辰。

    ——莎拉夫人的符纹,是一个无限接近于完美的圆圈。

    ——人人都是有资质的,不过只是早晚显现的差别罢了。

    ——我绝不会甘于屈居人下!我要成为这云霄的主人,遨游在世间万物之上……

    思绪结束的同时,克劳迪娅却突然感觉身体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一般。头颅骤然回荡着晕眩感,是体内的血液循环加快了吗?

    不,血液循环的加快是真实的,因为体内的魔力顺着血液流动,不停地从自己的体内溢出。虽然无法目视到原初的魔力,克劳迪娅却还是清楚地感知到,就在来自体内的魔力触碰到那六十四卦时,一股疾风突然从图案之下蜂拥而出,将那盛满茶水的茶具沿着疾风的反方向,一股脑儿推倒在地。

    察觉情况不妙的居阴盟仍旧是一言不发,一把抓开了克劳迪娅的左手。

    “果然……和我想的不错,那时的最终决战,真的是大小姐濒死的觉醒……”

    居阳兴并没有公之于众,而是将这个判断吞进了肚子里。

    ……

    “巽卦,是巽卦。”

    让一旁的少年收拾着茶具的老人庄寿仙喃喃自语着,打量着克劳迪娅的眼睛里反倒是流露着一丝羡慕。帮忙收拾着茶具的克劳迪娅被老人的视线盯的浑身不自在,正准备开口时,背后却响起了琥珀脚步声和紧随其后的惊呼。

    “我在楼下守着店呢,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刚才不小心把茶具洒了,正收拾着呢。”帮不上忙的居阳兴连连打着圆场。

    “小心点啊,阳兴大人,我还以为是他们那帮人又来了呢。”琥珀嘟囔着下了楼,临走时还不忘给居阳兴抛来一个媚眼。居阳兴倒是理都不理,只是静静地盯着来人,思索着老人话语的含义。

    “巽卦,不是本来就代表风吗,莫非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个日期,这个时间……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兆头。”老人悠悠长叹一声,“虽说形气,也就是魔力的纯粹比不上先前那位天赋异禀的红头发的女士,大概也只有与普通人的水平。但很显然,特洛尔女士的魔力,正是同这巽卦一样,拥有着来自风的力量。”

    ——果然是风!居阳兴心里一阵暗喜。

    “风?”克劳迪娅飞快地眨着眼睛,似乎并不能完全理解,“我不明白,依照老先生您的话语,莫非魔力在人生来之时,就已经是注定了无法变更了么?还是说自我出生之时,我的体内就流动着风的力量了?”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老人侃侃而谈,“第一种说法自然是像女士您说的那样,魔力的属性是天赋的;第二种说法是反对前者而言,他们说,决定魔力属性的只有符纹,只有符纹才能够决定着魔力的属性。”

    “但能够契合各自魔力的符纹,只有唯一的一种。”

    “所以说,两者到今天吵了几百年都没有个尽头。”老人无奈地笑笑,“至于您想要相信哪一个,那就是您的意见了。”拿起尚存的完好的茶杯,老人一饮而尽。

    “那,那这个什么‘六十四卦’呢?”克劳迪娅又指着桌上的图案。

    “一个检验魔力属性的小玩意儿罢了。”老人笑道,“但这个中奥秘,请恕老朽无法尽数透露,毕竟这算是家传绝学,老朽并不愿意外传。”

    “我明白,谢谢老先生。”克劳迪娅颔首道。

    老人这时却慢慢起身,招手示意克劳迪娅跟随其后。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克劳迪娅倒还是乖乖跟着老人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等待着老人之后的话语。

    “接下来的问题有些私密,只能这样悄悄来问你,希望姑娘你不要介意。”

    “嗯。”克劳迪娅点点头。

    “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居阳兴这号人物的存在?”

    说这话的老人,此时却仿佛褪去了身体的衰老,回到了年轻时候的年轻气盛。

    “说也无妨。若是我能够就这样安然无事地过完这一生,那就好了。直到我的家乡发生的一场大变,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克劳迪娅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说实话,若不是阳兴的缘故,我恐怕早就死在那场变故之中了。”

    “我很感谢阳兴先生,若不是他,我早就死了。但我也……我也不希望他一直存在。我不愿意一辈子都活在他人的阴影下,蜷缩在井下,观看着那一片狭小的天空。”

    说这话时,克劳迪娅突然抬起头,双眼目光炯炯。

    “既然我的体内拥有着风的力量,我想请求老先生,我想尽快获得这份力量,不要让它在我的体内被白白浪费。我,我已经不愿意再成为他人的负担了。”

    看来此女所言非虚。老人理解地点点头,又指引着克劳迪娅一同回到座位。回到座位时,仍旧在座的众人都收起了窃窃私语,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老人身上。

    然而老人却是一言不发,只是伸手指了指桌上放着的那张六十四卦。众人顺着手指看去,却是发现在那六十四卦中间的空白的地方,竟是慢慢显现出一个单词组成的象形字。

    AIR。

    “这,这不是西方的‘水土火气’的气吗?唉?等一下……难不成,这就是我的符纹吗?”克劳迪娅低头端详着这枚印记,不禁喃喃自语着。

    “这也正是我六十四卦的另一重功效。”老人自得地再次点起烟来,一边还不忘介绍道,“虽说并不能算是完美契合,八成九成的正确率应该是可以有的。”

    “那么接下来,就是在镌刻在指环上……”

    “不,不是指环,咱家学的不是这个。”老人摇摇头,打断了克劳迪娅。却是起身从另一边取出一副长条状的铁杆摆在桌上。然而一见到这副玩意,克劳迪娅顿时惊得脸色煞白,半天一句话说不出。

    因为那副铁杆不是别的,正是要放在火炉里打造的烙铁。

    “这,这,这烙铁烫着会死人的!老先生!您没有在开玩笑吧!就没有,就没有什么别的替代品吗?比如说戒指,器件,纹身之类的……”

    “纹身?姑娘你吃不了这个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克劳迪娅辩解时,急忙看向身边的少年,“重,重廷你也是会使用魔力的吧?你的符纹呢?你的符纹是什么?”

    “在这儿。”少年拉低衣领,指了指脖颈后的祥云印记。“这不是纹身,这是爷爷给我小时候打的烙印,名字叫做【雾云】。”

    “疼,疼吗?”

    “……超级疼。”少年淡淡地陈述着事实,反倒让克劳迪娅如坠冰窟。

    “有点过了吧,老店家。”居阳兴这时也觉得有些不忍,“人一个小姑娘吃得了这个吗,别太为难人家。按你们家的书画本事,镌一个物件不就好了?”

    然而老人却是失望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书中铁面无情的居阳兴,竟然也会这样怜香惜玉。我只是有些可惜啊,要是这姑娘本就是为了学会技能的话,那我倒无可指摘。”

    “可如果当就是那样,我也没必要在这儿大动干戈!”老人又看向犹豫不决的克劳迪娅,“虽然烙印吃的痛苦最大,但那只是一时。在这之后,烙印所导引的魔力,比起单纯的佩戴物件还要高上几倍。”

    “越是高昂的志向,想要达到它,就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承受难以承受的痛苦。若是姑娘你没有亲口对我讲出那样的志向,那我随便给你打一块就完事了!”

    “如何,特洛尔女士,你的志向几何?意愿又是几何?”

    周围一时间陷入寂静,再没有人对老人的发话表示质疑。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居阳兴还是很好奇,克劳迪娅,这个刚刚度过成年生日的小女孩,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志向。

    “……我同意。”犹豫许久的克劳迪娅终于作出了决定。虽然眼中仍有些许的疑虑,但不过眨眼,双眼又变的炯炯有神。

    居阴盟又凑上前去,拍着克劳迪娅的肩膀,却感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你明明,就在害怕啊……逞强什么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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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4405/ 第一时间欣赏我被附身之后最新章节! 作者:云海风清所写的《我被附身之后》为转载作品,我被附身之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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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附身之后介绍:
世纪之交,魔力式微,中野之国传说流传,言那魔神居阳兴即将重现世间。蒙受不白,将被杀死的一国公主克劳迪娅,却因偶然事变,反被那居阳兴附体。而所有的谜团,也从克劳迪娅被居阳兴附身开始,萦绕在中野之国乃至世界的天空,阴魂不散。我被附身之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被附身之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被附身之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