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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海风清     我被附身之后txt下载     我被附身之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〇章 十面围城(1)

    星历1892年1月17日。

    首都。华都区。

    一百多年前,这里原本只是一片灌木丛生,只有村舍散落其间的空旷地方。在那场空前的战争过后,为了纪念白鹰联邦的第一位大统领,以他的名字将这里建为首都,尊称为华都。

    作为一国的首都,不仅是大统领官邸的所在地,同时也是象征着心脏的国会山的所在。也因此,虽然新约依旧是白鹰联邦最大城市,但华都的地位仍旧是无可替代的。

    这天下着微微小雪,一辆从统领官邸出发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国会山下。只见车门一开一关,下来的正是这联邦的大统领,马修·帕佩特。

    帕佩特并没有多犹豫,踏上阶梯,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国会山这座建筑的深处。

    穿过空阔的大厅,就快走到两议院的会议大厅了。但大统领此行的目标显然并不是这里,而是径直再向前去,来到了两会议大厅通道的尽头。

    尽头是一扇平白无奇的小门,这门后并未上锁,而是微微敞开着,露出了一道狭小的门缝。

    帕佩特伸手敲了敲门,而后自顾自地推开门,走进了这房间里面。房间里面,一名身着黑色服饰的绅士刚刚落座,正摘下头顶高耸的礼帽。

    “啊!早上好!统领先生!很高兴又能在新的一天再见到您!”那人似乎对帕佩特的到来很是惊讶,“您来的可真迅速。”那人操着一口东西部混杂的口音。

    “可不要这样吹捧我了,孟菲斯先生。”帕佩特轻声笑道,随后在中间的位置坐下,“今天难道不是要进行两议院例行的会议吗?”

    “啊,是的,又能再见到希克索斯,这个东部人,倒要看看他最近起了什么变化……”名为孟菲斯的绅士低头自语着,拿起咖啡一饮而尽。

    ——菲尼克斯·孟菲斯,掌管两议院中的一座,因其所属议院西部人占据多数,又有绰号称其为“西院议长”。

    ——出身石油富商,光是靠着足以享用数百年的家族财富,足以令他从西部新荒脱颖而出,以至于一路坐上了现在这个位置。

    ——至于另一座议院,也不是个善茬。

    “希克索斯先生呢?他怎么不在这儿?”孟菲斯突然开口道,言语里带着讥讽,“莫非他是在藐视统领先生您的威严吗?”

    “在府邸时,他已经同我联系过了,”帕佩特解释道,“因为路途耽搁,恐怕他抵达时,可能会多花费一些时间。”

    “哼!这恐怕是在托辞吧!”孟菲斯冷哼一声,正准备举杯再饮,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愈来愈清晰的脚步声。

    “真是抱歉!统领先生!我来晚了!”

    人影尚未出现,先听见的是一个带着标准联邦口音的声音。紧跟在声音之后的,是一个身着白色服饰的男人。那人手持拐杖,向帕佩特摘帽致意。

    ——莫林杰·希克索斯,另一座议院的掌管者,因为东部人士居多,又有“东部议长”之称。

    ——虽然并非出身大亨,但因为攀上了妻子的家族,借着财富积累名声,不断地与孟菲斯家族争抢兼并企业。坐上这个位置,只能说是斗争中顺带的产物。

    ——不,不,这两个家伙的底细还不止于此。

    “希克索斯!你也太不尊重统领先生了!”孟菲斯对来人的到来很是生气,“当初统领先生初次就任时,您是怎样立下誓言的,难道连你也忘记了么?”

    “我可没有忘记,孟菲斯先生。”希克索斯有些不以为然,“而且我也相信,不仅仅孟菲斯先生您记得,我们的统领先生也会记得很清楚的。”

    “您说对吧,统领先生?”

    两个掌权者不约而同望向了坐在中间默不作声的统领帕佩特。

    马修·帕佩特只感觉这个短暂的瞬间,似乎又回到了数年前的国会的会议上。

    同样是这两个人,说的也都是同样的话,只不过当时的自己,是被当成上任卒于任上的统领的替代品。

    借助着两派各自拥有的财富与权力,自己这个不过是出身军伍的毫无政界背景的马修·帕佩特,才能够成功登上大统领这个位置。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当然是连举行这种例行的会议,身为国家元首的自己,竟然还要看这两个始作俑者的脸色!

    ——这算什么!把我当成什么东西了!

    怒火即将喷涌而出,帕佩特却紧急将它收住,以防它不合时宜地现出原形。

    ——冷静,冷静,现在还不是时候。整整这两个家伙的时机还没到,我可以等,我等得起。

    又是几个深呼吸,帕佩特这才勉强稳住了情绪。“我当然记得,两位先生,而且关于未来的布置,我也得听听你们的意见。”

    “好说,好说,现在还没到开会的时间呢。”孟菲斯瘫软在沙发上,无力地挥了挥手。

    希克索斯的脸上陡然写满了厌恶。“既然这样,我便先行告辞了。瞧见孟菲斯先生这样,也太没有干劲了,一点都不合我们扬基人的特色。”说罢,捡起拐杖便离开了房间。

    而就在希克索斯离开的同时,一名男性议员匆匆进入房间,在帕佩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有人动手了?谁?”

    “福瑞斯特的人。不过跑了。”

    “跑了?他是来杀的谁?”

    “好像是……为了报复大使她妹妹。”

    “克劳迪娅公主?她不在?……唉,为什么没能让他得手呢,本杰明此人,可不是她该找的人。既然这样,福瑞斯特恐怕也留不得了……”

    议员离开后,帕佩特反而把目光投向了依旧无精打采的孟菲斯,心中的盘算开始慢慢打响。

    “孟菲斯议长,容我有一事相求……”

    ……

    在此之前半小时,新约使馆区。

    “唉……还没回来,克劳迪娅这是去哪儿了……”

    说话的是佩洛德,此时的他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身边是叠的山一样高的文件。

    “今天的事务比起前几天还要多啊,大使先生。”从楼梯里响起一阵脚步声,捧着文件的年轻人登上楼梯,在桌上再放下一堆文件。

    “我都说了我并不愿意从政啊,好麻烦的……”佩洛德叹了口气,又向来人点头道,“辛苦你了,威廉。”

    “不用谢,大使先生。”被称为威廉的年轻人微一鞠躬,随后转身离开。

    现在,再度只剩下佩洛德一个人了。然而眼见如此,他反倒是悄悄松了口气。听着脚步声愈来愈远,佩洛德起身离开座位,停在了正燃烧着的壁炉旁边。

    就在壁炉之上,摆放着一把黑红色刀锋的佩刀。虽然落了灰尘,却一点都没有遮盖佩刀的锋利。

    “【红翼魔龙】啊,什么时候我才能再使出技艺【赤霄】呢?有时候手痒痒的,我竟也开始怀念起过去那段激动澎湃的日子了。”

    也许,我终究不是个甘于平淡的人吧。

    佩洛德沉默着,然而下一秒,随着刀身莫名地微微颤抖着,隐藏在他记忆深处的过往的战斗的记忆,在那一瞬间,随着身后敌人的来袭,彻底地苏醒过来。

    “赤霄·水辰。”

    脱口而出的招式名字,剑招紧随其后随着转身挥去,如同赫尔墨斯一般,在凌空高速地划出了一个鲜红色的圆圈剑光。

    而圆圈剑光出现,正好挡住了不知何处袭来的两道透明的剑光,随着剑招碰撞,登时在房间内炸出了一片烟雾,笼罩着视野周围。

    “想不到代理大使先生,竟拥有这般强悍的技艺,倒是令在下开阔了眼界。”烟雾中,袭击者开口说道。

    “胆敢袭击一国使馆,这可是侵犯他国领土。你可知后果几何?”佩洛德并未理会。

    “我的雇主说了,要杀的不是大使先生您,还请您让开几步。”袭击者自顾自道。

    “光天化日意图杀人,岂有这般道理?你是把我当成不存在了吗?”

    “既然大使先生您不愿让开,我只好犯下这般滔天大罪了。”烟雾散去,袭击者现出了自己蒙着面容,仅仅露出一双眼睛的身形。他的双手各自抓着一副嵌刀的拐棍,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请您记住,我被雇佣的名字,叫做【上尉】。”袭击者缓缓道出名字。

    “上尉先生,那就来吧。”

    佩洛德感觉,自己压抑许久的战斗的冲动,在这一刻总算是觉醒了。

第一二一章 十面围城(2)

    与中野大使佩洛德·特洛尔的第五轮交锋的同时,“上尉”凯普特不由得回想起昨天夜里与雇主的见面。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驱逐团队的大老板福瑞斯特取出一张照片,又用力地指了指照片里的这人,“只要杀了她,就够了,不要妨碍到其他人。”

    “她?”凯普特皱了皱眉,“这位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要让您这么一位大人物亲自下达格杀令?”凯普特清了清嗓子,又接着道,“难道作为接受了您雇佣的我,连知晓对方身份的权利都没有吗?大老板您应该明白才是。”

    福瑞斯特却是冷哼一声,并未理会。

    “你可听说,几天前发生在汉夏街的骚乱?”

    “汉夏街?新约市还有这处地方?”

    “我是一点都不清楚,那天的骚乱,那些住民为何会一反常态,掀起了对西蒙·佩尔那家伙的反抗?若不是我留心查证,还真的发现不了,若不是因为这位克劳迪娅·特洛尔小姐很是巧合地不慎被牵连其中,哪里会有他们动手的份!”

    “克劳迪娅·特洛尔……特洛尔?”凯普特猛地吃了一惊,“等等!我怎么记得,这位小姐的姓氏,和那位新近上任的中野国大使一模一样啊。”

    “就算是因为同姓,可以证明她们出自同家族,那又能如何?”谈起那天的经历,福瑞斯特仍旧是带着愤恨,“因为她直接还是间接引起的那天的事情,逼得我要把西蒙·佩尔这条跟了我半年多的狗给切割出去,不就是在证明,她!和她所在的家族,竟敢没有把我新约举足轻重的存在放在眼里!”

    “总而言之!上尉。我可以出钱,只要你开个价,高低多少都可以。只要能将这个眼中钉给我抹除干净!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话到这里,福瑞斯特已经近似于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一头青筋似乎仍不能完全体现出他此时的愤怒。

    “但是,我拒绝。”凯普特却将照片轻轻放了回去,“我虽然早就脱离了组织,但该有的行规我也是要听从的。我不杀女人和小孩,更何况是这种容易引起国际纠纷的事情。在我因此成为局外的焦点之前,您和您的组织是否愿意为了庇护我而付出努力?”

    “好说,好说,不就是这种条件嘛。”福瑞斯特拍了拍手,身后的黑衣随从提出几个黑皮箱子,打开了其中几只装的满满当当的现金的箱子。“这只是定金。”

    ——可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上尉凯普特虽然在心里狠狠地通吃了一番自己的雇主,但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与雇主重重地握了握手。

    “既然如此,我们交易成功了。”雇主福瑞斯特仰天大笑,一边示意随从端上几杯热腾腾的咖啡。

    “不过说到底,”凯普特取过照片收起,又拿起咖啡抿了一口,“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请说吧,上尉。”

    “不惜冒着引起国际纠纷的风险,也要不惜代价地抹除这个目标的存在。雇主先生,我真的很好奇,关于这位克劳迪娅·特洛尔小姐,您对她到底了解过多少?敌方局势尚不明朗的情况,我很难保证不会在生死关头泄露关于您的事情。”

    福瑞斯特皱了皱眉,显然对凯普特这番说辞很不满意,然而眨眼却收起了情绪,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也拿起咖啡轻轻品味。

    “说起来,我与这位小姐并不是素未谋面。就在几天前的万月庄园,我曾经受到邀请,前赴欢迎那位小姐的晚宴。”

    “万月庄园?新约市有这个地方?”

    福瑞斯特又是一声冷哼:“那位小姐身上所具备的种种着实是令我万分羡慕,不仅仅是在于她几近无暇的相貌,更在于她与其他宾客打交道时,所展现的无上的才华,着实是令人印象深刻。如今回想起来,倒是令我生出了一丝不忍心抹除她性命的想法。”

    ——真不好伺候啊,这位雇主……

    “不过令我感到奇怪的是,”福瑞斯特旁若无人地回忆道,“她竟然找上了统领先生,询问他关于一名名为‘本杰明’的前议员的去向。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她为什么要去什么大峡谷州去找一个这个毫无线索的人物呢?”

    “本杰明?这个名字不是挺大众的嘛,雇主先生为何这么说?”凯普特不解问道。

    “别开玩笑了!本国各州议员的任免与清退,都是会公布在大庭广众之上的。自从那位开国元勋以来,无论是新约州,还是这所谓大峡谷州,从来也没有存在过一个叫做‘本杰明’的议员!一百多年了,从来没有!”

    那这个所谓的本杰明……到底是谁?

    ……

    第五轮的交锋结束,凯普特隐隐感觉到自己已经明显落于下风了,尤其是在与眼前这位佩洛德大使身上,他这位前职业杀手竟然连一丝便宜都占不到。

    铛!

    金铁碰撞巨响,震慑四溢,两人退开几步,落在了脚下遍布着碎片的狼藉地面。然而上尉还没来得及喘息,佩洛德却又突然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凯普特见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也开始了新一轮的交锋。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男人好像有用不完的体力一样?而且他的速度快的离谱,若不是靠着练出来的直觉,兴许我早就死在他刀下了吧?”

    “看来该溜了……妈的,早知道就不该收这个钱,大老板可没说过这小姐有着这样一个实力强悍的亲属啊。”

    不过在见到佩洛德咄咄逼人的攻势,凯普特心里掩埋许久的冲动,反倒是有些被点燃了。

    “我可是前职业杀手!可别小瞧我!起码在我能全身而退之前……让我秀出一招成名技吧。”

    想到这儿,凯普特却是突然站定,身体伏地,摆出一副迎击架势。心神流动之时,手中嵌刀拐棍竟是慢慢覆盖上一层银白色的光芒,似是魔力一般。

    “赤霄·水辰。”

    与此同时,佩洛德也使出招来,鲜红色的剑光划出一道圆圈,如同赫尔墨斯一般飞速朝着凯普特袭来。

    “【托纳多·摩尔】。”

    面对眼前袭来招式,凯普特却只是淡淡将名号脱口而出,身躯早已做好架势。而后手臂轻轻一挥,银白色魔力展露于外的瞬间,袭来的剑风却是被凌空斩断两半,从凯普特肩膀擦过,在身后的墙上留下两道沟壑。

    “还没完!【托纳多·摩尔】!”

    斩断了那道剑光之后,凌空的银白色魔力却并未消散,而是随着从凯普特脚下散发出来的魔力汇合,在他周围掀起了一片烟尘的龙卷。霎时间,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再也分不清眼前几何。

    “这难道是……风的力量!”佩洛德急忙架起长刀抵挡,警戒着可能来自四面八方的未知攻势。

    然而佩洛德万分戒备,却并未等来敌人的来袭。却是听见那人的声音在风卷的抵挡下,从清晰逐渐变得微弱,以至于骤然消散。

    “佩洛德大使先生,我并不想同你交手,因为你并不在我雇主的目标内。你我本非为敌,若是因为这般误会伤了感情,那便得不偿失了。若是将来有意愿同我合作,我上尉随时奉陪。”

    “胆小鬼!是谁派你来的!”佩洛德朝风卷啐了一口。

    “我不能说啊!毕竟我也是收了钱的……哦,对了!若是克劳迪娅小姐回来的话,请替我转告一句:不要去大峡谷州,也不要去找什么本杰明议员!生命堪忧啊!”

    “站住!”

    然而风卷散去之后,只剩下空无一人的房间,以及周围慢慢散落的夹杂着纸张与墙壁的碎片。窗外的墙壁破开了一个大洞,似乎是那位来敌的逃生之所。

    “胆小鬼!临阵脱逃!算什么样子!”

    佩洛德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楼下响起了阵阵脚步声。急忙收回剑鞘时,佩洛德却望见几个领事张大着嘴,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被破坏的纷乱。

    “您没事吧!大使先生!”几个领事上前搀扶道。

    “无妨,不过是小伤罢了。”佩洛德捂着肩膀伤口咬牙道,“待会把这里收拾干净后,好好调查那位来袭者到底是谁?竟敢企图行刺大使和他的家属!”

    ……

    “呼……回来了。”

    回到了暂时安身的住所,凯普特总算是定下心来,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然而抬起头来,他却捕捉到面前的桌子上,却是端正放着一个装饰精美的礼品盒子。

    “盒子?”

    凯普特一眼就捕捉到了不对劲。不仅是因为自己并没有什么无谓的联系,更是因为这盒子的底部,似乎正不停渗出着鲜红色的液体。

    凯普特并没有打开盒子的打算,但住所深处的声音却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福瑞斯特打听到了什么不该打听的消息,现在,他的头,躺在里面。”

    统领帕佩特缓缓从黑暗中现身,一双眼睛俯视着眼前的刺客,毫无一丝怜悯。

    “统领……先生!”

    然而话音未落,凯普特却是突然一滞,想要说出口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他的脖颈突然渗出了汩汩鲜血,头颅保持着那副惊恐的表情坠落在底,宛若熟透的瓜果一般。

    帕佩特冷眼注视着面前人的死状,再无动弹。

    “这才叫做……死得其所嘛……打听到不该打听的东西的愚昧的人类啊……”

    丢下了最后一句话,统领帕佩特再次消失在黑暗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第一二二章 十面围城(3)

    多年以后,每当克劳迪娅·特洛尔看见印刻在自己手心的符纹烙印时,是否会想起她那时所经受的烧灼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疼痛?

    结束符纹烙印的七小时过后,克劳迪娅慢慢睁开眼睛,望见了头顶木制的天花板,以及身旁坐在床头一声不吭的高大男人居阴盟。

    “阴盟先生……”

    还没完全说出话来,一股钻心般的疼痛突然止住了克劳迪娅的动作,整个人还没起身,又重新摔回了床上。慢慢支撑着抬起手臂,只见双手裹着厚厚的绷带,外面还套上了一双棉布手套。

    “这……这是?”

    “烙印完成那时,你疼的昏过去了,”居阴盟叹了口气,那双灰白色的眼睛里流露着少有的怜悯,“这就不是普通人能够经受的,那家老人到底打的什么意思……”

    “没事的,阴盟先生。”克劳迪娅勉强挤出笑容,重新让双手放平,“看您的反应,我想我已经跨过了一道坎了。接下来的事情,应该能顺利多了。”

    转头瞟了眼远处被生生咬断的擀面杖,又感知着牙口残存的酸麻,克劳迪娅仿佛感觉之前的遭遇就像是梦境一样,虚幻,弥蒙,明明并不真实,却又是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阳兴呢?他哪里去了?”克劳迪娅问。

    “不知道,他没出来过。”居阴盟抖了抖手里的鼻烟壶,“而且从大小姐你开始烙印时,我就没怎么见到他了,说不定他又在你精神里到处乱转呢。”

    “可恶的家伙,在别人家里居然这么毫无礼貌。”克劳迪娅皱眉道,旋即却重新闭上眼睛,“我先回去找找他,要是还有什么事,阴盟先生你再叫醒我。”

    “呃……好吧。”

    居阴盟无奈地点点头,正要起身,身子却是骤然一滞。警觉地“望”向阁楼窗外,只见远处高楼大厦,近下是人烟稀疏的汉夏街。

    但居阴盟的目标显然并不在这。

    时隔五天,他终于再次捕捉到了那位失踪许久的麦科琳的踪迹。

    ……

    精神空间。深处。

    独自游荡了七个小时的居阳兴,这次突然发现了一处他从来都未曾发现过的地方。

    “也不知道这大小姐受了什么刺激,说什么也要接受那劳什子烙印。”居阳兴的声音同样软和了很多,“那个紧咬牙关的声音,还有那个憋的眼泪不流下来的那副样子,我可从来不擅长应付这些。”

    “真是的,这就不是女孩子家家能够承受的东西……”

    碎碎念时,他早已站在了那处他从未发现过的地方。抬起头,居阳兴只觉得面前的通道仿佛被剥夺了光明一样,深邃幽暗,仿佛看不到尽头。光明与黑暗的边缘,居阳兴站在边缘,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景象。

    “以前……有这个地方吗?我可是记得曾经把这位大小姐的种种都找了个干净啊,连个角落都没漏下啊,这个……是什么地方来着?”

    下意识地迈出步来,居阳兴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却翻了九十度,坠向了下方的无底深渊。先前还是看不见尽头的走廊,现在却变成了无底洞。

    所幸深渊并不深邃,不过过去了感知上的五秒,居阳兴便及时掌握了平衡,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深渊底部。他抬起头,笼罩在眼前的黑暗的,却只有一扇厚重的一人高的铁门。

    一扇毫无锁孔和缝隙的铁门,却唯独在表面留下了一面狭小的小窗。

    这个感觉,居阳兴怎么看怎么感觉奇怪,这种风格式样的门,不就跟这些西方那一套的牢房是一模一样的吗!

    “隐藏在心底的牢房,有意思,该不会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身经百战见得多了,你一个小妮子,我还会怕你藏了什么幽暗不成?”

    居阳兴凑上前去,毫不在意地拉开了小窗,露出一条手指宽的缝隙。

    什么……也看不见,一片黑暗,毫无光明。

    眯着一只眼睛再度凑上前去,居阳兴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再度查看时。他的眼前,却突然出现了恶鬼一般的风景。

    那是多么充满着绝望的一双眼睛啊,眼白布满着蛇行的血丝,一直触及到她棕色的眼瞳。她瞪大着双眼,仿佛要把压抑在体内的痛苦和磨难全都释放出来。饶是居阳兴自诩身经百战,身体也不由得向后倒去。

    还未开口说话,他的背后突然伸出一只少女的手,轻轻关上了铁门的小窗。居阳兴回过头去,却看见一脸和善的克劳迪娅捏着他的肩膀,那股气势,仿佛是要将他生吞了一般。

    “擅闯他人民居,可是犯罪哦。居阳兴大人。”克劳迪娅仍旧是微笑着。

    “哦……哦,大小姐,原来你早就醒了啊……”居阳兴少有地感到理亏。

    然后,居阳兴被揪着拽出了这片幽暗的地方。

    自那之后,直到他与克劳迪娅灵魂分离之前,他再也没能够发现这处地方的所在。

    ……

    新约市。

    白鹰联邦自然历史博物馆。

    麦科琳·基尔弗里德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就算是流落到这大洋彼岸的新大陆,那些旧大陆的追踪者依旧是紧追不舍,非要将她抓住不可。

    自从克劳迪娅第一次前往汉夏街那时悄悄离队开始,已经过了快五天了。然而新约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对比起自己充满寒冰霜雪的家乡,隐遁在这充斥着摩登气息的街道中间,麦科琳总是感到一股无所适从,仿佛是被时代抛弃了一般。

    “糟糕了,他们好像发现我躲在这儿了。”

    悄悄从那远古巨兽的骨架后探出头来,麦科琳果然捕捉了几个衣着死板面容肃穆的追踪者。这些负责捕捉处置她们这些邪恶种族的队伍,可是作为如今式微的教廷挽救权威的方式。

    “狗腿子!明明你们的主子已经成了圣山的囚徒了,到现在还不知好歹吗!”

    麦科琳暗暗骂着,却丝毫没有留意到骨架的脆弱。不过是潜行时被甩过的风衣轻轻碰了一下,远古巨兽的骨架却骤然响起了一声空洞轻声,登时吸引住了追踪者的注意。

    “糟了!”

    麦科琳不由得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但如今后悔也已无用。环顾着附近并没有哪怕是一个排水管道,如今身形化水的战策被迫失灵。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行不行!麦科琳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可恶!要不是符纹被家族给扣住了,这些追踪者哪里是我的对手!现在的我跟他们斗起来,少一只胳膊还算轻的呢。”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时,却是不约而同地纷纷停住。麦科琳并不敢冒着风险抬起头,她只能尽可能地屏住呼吸,聆听着远处即将发生的动静。

    “今天是闭馆日……几位请回吧……实在是非常抱歉……”

    似乎是一个女性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大概是三十出头。麦科琳仔细听着,却只能听见那些追踪者的脚步逐渐远去的声音,直到它们在走道的尽头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

    又过去了将近十分钟,麦科琳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望见大厅内空空如也,除了掩护着自己的这副远古巨兽的骨架,再没有见到一个生人的踪迹。

    “呼……看来应该是安全了。”

    总算是确认自己逃脱追踪后,麦科琳这才站起身来,从骨架背后现出身形。然而没走几步,她却站定原地,整个身子逐渐开始戒备着。

    不,还有人在这大厅里。麦科琳的警觉在此刻彻底发挥出它的作用。

    她捏了捏拳头,短剑铅钉在手心流动着,慢慢转过身去。下一秒,她却感觉腹部被谁撞了一下,整个登时摔倒在巨兽骨架跟前。正要挥动手臂戒备,却被袭击者狠狠钳住,竟是一分也动弹不得。

    而且……就连身体流水化都无法达到。这……这到底是……

    “你知道吗?血族小姐?”袭击者双手各自控制着麦科琳双臂,盯着麦科琳的她脸颊通红,说话都带着粗重的喘气,“恐龙的灭绝是在这世界的6500万年前,大海牛在1768年灭绝,恐鸟在1800年灭绝。我知道它们什么时候生存,也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陷入毁灭。”

    被识破身份的麦科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斜眼瞥去,却发现来者的腰间,别着一个冒着淡淡绿光的,镌刻着诡异花纹的绿色宝石。

    “靠着这枚【追古寻珍】,我可以回溯到很多早已灭绝的生物的活动期与灭绝期,当然,我也可以发现你。星历1254年出生,现年638岁的血族小姐,我终于……我终于……”

    “我终于看见到久未现身的血族的真面目了!”来人说着说着,竟是更加凑近着麦科琳,闭着双眼一阵嗅闻,脸上完全是一副陶醉其中的的表情。

    “我叫安贝莎·洛克斯塔,这座博物馆很大的,而且现在还是闭馆日。血族小姐你……可不可以同我一起为科学献身吗?为了填补血族研究的空白,血族小姐你……你可以接受我吗?”

    话音未落,大厅外却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后,探出了居阴盟一副目睹着全程不可置信的模样。onclick="hui"

第一二三章 十面围城(4)

    十分钟后。

    “可以请你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吗?这位小姐?为什么要突然钳着我不放。”

    捏了捏被抓出痕迹的手腕,麦科琳走上前来,几乎是在俯视着面前被绑着的那人。

    “安贝莎·洛克斯塔。我已经向您介绍过了。”被绑在座位上的这人脸上却没有一点慌张的情绪,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一样,“我是一名考古学家,目前受聘于新约州立大学附属考古队。”

    “考,考古队?”麦科琳似乎对这个词汇有些迷惑,转头指了指紧闭着的房门,“你的工作该不会是指……外面大厅里的那副怪兽的骨架吧?”

    “什么怪兽!那叫‘恐龙’!”安贝莎对这一称呼显得有些愤愤不平,“我原本只是听说旧大陆才发掘过的恐龙的化石骨架,没想到就在我们这片土地之下,居然也有恐龙化石的存在!太振奋人心了!这已经是我所经历过的最令人激动的消息了!而且……而且能够亲手将它发掘出来,这真是……”

    安贝莎讲到这里,脸上满是徜徉在当时激动人心的记忆的激动。

    麦科琳再次转过头去,无奈地看向一直守在门口的居阴盟。毫无反应的居阴盟抬眼“瞥了一瞥”,反倒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我感应到了那副骨架,说实话……我觉得,很帅气。”

    “是吗……我倒是感受不来。不过说实话,”麦科琳面露怀疑地盯着居阴盟,“你的感应不是只能感应到活物吗?这所谓恐龙的骨架不是早就死了多久了,你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瞎子?”

    “血族小姐?血族小姐?”

    耳边突然响起了安贝莎的声音,麦科琳吃了一惊急忙回头,只看见安贝莎虽被束缚在椅子上,整个人却尽力探向前去,一副有求于人的模样。

    “可以解开我了吗?我不是已经向您自我介绍过了吗?”

    “不行!”麦科琳严词拒绝,又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张名片,“光是知道你的名字是绝对不行的!我要你将你所有的个人信息全都向我公开,相应的,我也会让你在自由之前知晓我的名字!”

    “好的!”安贝莎点头道。

    “第一个,”麦科琳打量着手中的名片,“你居然是大峡谷州的州议员吗?安贝莎小姐?”

    “是的。”

    “扪心自问,在你效忠的这个国家,女性拥有从政的权利吗?”

    “我说了谎。”安贝莎反而回绝道,“那是我弟弟的名片,我弟弟叫亚瑟·洛克斯塔。”

    “原来如此。A·洛克斯塔,不写性别的话,确实会让人误会成是你本人。”麦科琳又问,“你父亲呢?”

    “我父亲叫阿诺德·洛克斯塔,是大峡谷州的州长。”

    “哟呵!家世显赫啊!安贝莎。”

    安贝莎却扭过头去,很久过后才开口道:“就算我能够踏入政界,我也绝对不是从政的材料。说实话,不能从政对我来说,反倒是一种幸运。若不是因为它,我也不会幸运地发现考古这门专业,这门能够让我全身心投入的专业。”

    “你对考古有什么……”

    “考古!考古学!说到考古学!这是我想要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讲起考古,安贝莎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分,清澈的眼睛里仿佛有光,“就在这个国家立国之前,大地文明犹如天上星辰一般璀璨,虽然多如牛毛,却像流星转瞬即逝,成为了永不能触及到的过去。”

    “就在考古事业光大之前,过去的历史是无法触及的。但是现在,凭借着投入其中的心力,我可以发现在这片土地上所发生过的种种。生息,繁衍,战争,死亡,我可以看见一切。”

    “尤其是在发掘出这副化石骨架之后,那个瞬间,我竟然有种感觉,有种……可以为之献出生命的,一种转瞬即逝的感觉。揭开了过往的一角,我甚至觉得人生……这样就够了。”

    还想再接着阐述自己志向的安贝莎,麦科琳却摆手打断了她。

    “我知道你的志向广大,但现在,还有最后两个问题。其一,你之前所说过的【追古寻珍】是什么?是你腰上的这枚宝石吗?”麦科琳指了指安贝莎腰间的泛着光的绿色宝石。

    “这是我从原住民那儿收到的礼物。他们说,这枚宝石可以让我发现所有触及过的物品的最早的界限。比如说,我身上的绳索,凭着它我可以判断出,这绳索最早的历史,最早不超过三年前。”

    “原住民为什么要感谢你?经历过血泪之路的他们,不应该与你们不共戴天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因为我弟弟还是我父亲那边吧?”说这话时,安贝莎一副很不自然的模样。

    ——原来就是通过它才知道我的真实年龄吗?麦科琳心想道,但是这样一来,之前我被控制住的时候,就解释不通了……

    “不问了,问了你也不说。”麦科琳清了清嗓子,“最后一个问题,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们?谁?那几个教会打扮的人?”安贝莎轻轻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国本教教会一向不受西方教廷管辖,为什么要追踪你,这我并不知道目的几何。”

    “油嘴滑舌!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善类。”麦科琳冷笑道,手中短刀径直刺去。安贝莎却躲也不躲,何况她确实也无法躲闪。接受了这个现实的她,只是微笑着闭上了眼。

    不过意料之外,原本是灭口的武器,安贝莎却突然感觉身上一轻,束缚自己的绳索尽数被切断。

    “希望我们有缘再见。安贝莎小姐。这名片我就拿走了,就当我们交个朋友。”麦科琳甩了甩名片,转身离开了房间。居阴盟一言不发地抬起头,同样紧随其后离开。

    “就这么走了?”居阴盟问,“这不像你的风格。”

    “到时候会再见的,有的是机会找她算算账。”麦科琳从怀里又取出一张纸条,“时间表不是写着么?三天之后,她还会回到她的家乡大峡谷州。有了它,还怕那小女孩跑了不成?”

    ……

    “你们回来了?请进。”

    应声开门,进来的竟是之前追击麦科琳的那几个教士。

    “辛苦你们了。知道她回哪里去了?”安贝莎冷冷说着,口中的她明显指的就是麦科琳。

    “真没想到,洛克斯塔女士,那女血族竟然不曾畏惧太阳,而且她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外国驻本国的使馆区。”

    “使馆区?竟然会有哪个不知所以的国家有胆量收留她么?是哪个国家的使馆?”

    “旧大陆的中野王国。而且我还打听到,中野使馆在今日似乎是遭到了袭击。虽然并无人员伤亡,却惹得现任大使气急败坏,说是要悬赏袭击者呢。”

    “女士,我们想听听你接下来的意见。是要将那个血族一网打尽抓去领赏吗?”

    “此事不急。”安贝莎转过身,轻轻摸着桌上的一顶探险帽,“看起来我和她的目标暂时是一致的,能从她身上挖到的东西越多越好,到时候跟东方教廷讨价还价,咱们也有些资本。”

    “而且……她已经看见过你们的脸了。下次执行任务,调两个生人过来护送我就好。”安贝莎又强调道。

    “知道了。”教士众口称是。

    “还有,追缉者虽然是我们其中一个身份。但是,可是都别忘记你我的正职到底是什么。在执行任务之前,我,安贝莎·洛克斯塔,乃是这白鹰联邦的考古学家。”

    ……

    “她们走了?”

    庄寿仙有些惊讶。

    “她们走了。”

    庄重廷答道,

    拉来窗帘,望见楼下两个少女远去的背影,“听说那小姐的住所遭了袭击,似乎目标还是她本人。一听说这件事,也不敢在这里多休息一刻了,径直就奔着她老家回去了。”

    有点怅然若失啊,庄重廷心想,忘记找那位传说中的居阳兴留个纪念了。

    “跟她说了没有,伤口三天内不能沾水。”老人又问。

    “说了,不过听不听咱们就管不着了。”少年回答道。

    “这样啊……”老人同样也显得有些落寞。

    “爷爷,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这些局外人,还能不能在这汉夏街立足呢?”少年突然问道,他收起窗帘,挡住了外面人人自危的阵势。

    “有什么立不立足的,你爷爷我都在这里呆了几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是那个《排夏法案》……”

    “想回去你就回去!这种狗屁本来就应该是废纸一张!”老人突然变得很是愤怒,“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吗?家乡的风,家乡的水,还有家乡的人和事,哪一件不是我想要再去见到的?可是啊,重廷,被这个法案限制了出境的我们,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好。”

    “少说……难道就等于不说吗?”

    “我已经老了,而你,还年轻着呢。”老人指了指少年,脸上满是歉意,“你愿意回去就回去,愿意和我留在这儿就留在这儿。但说到底,家族的祖训我们都是要牢记于心。”

    不等老人回答,少年却抢先道:

    “【不要伤害你的身体,不要辜负你的内心。】我要留在这儿!我要……我要……我要在这儿闯出一片天!哪怕撞得头破血流!夏国人的气概可不是浪得虚名!”

    ……

    “哥哥!你没事吧!”

    “等一下,克劳迪娅小姐,楼上还很危险……”

    不等几个工作人员开口,匆匆回到使馆的克劳迪娅却不顾阻拦,沿着楼梯急匆匆地登上了二层。然而一登上二层,第一个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浑身沾满灰尘的佩洛德。他坐在旁边破损的沙发上,仰头望着房顶。

    “克劳迪娅,你惹上了谁?他们为什么要找你?”佩洛德直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克劳迪娅。

    “他?谁?我不明白?”

    “你在装糊涂么?为什么他们会向我发起警告,警告你不要前往大峡谷州呢?”

    “大峡谷州!你怎么会知道……哥哥?”

    克劳迪娅正要接着争辩,身后却响起了两个熟悉的声音。转过头去,正是居阴盟与麦科琳的身影。

    “怎么回事?我不过出去了几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好意思说,为什么出去连说一声都不肯?”克劳迪娅有些欲哭无泪。

    “说起来,大峡谷州?大小姐原来你的目标是这里吗?我正好找到了个熟人,要是你愿意去的话,可以先试着联系她。”

    “不行!我不同意!”佩洛德反对道,“袭击者的事情还没完结呢!”

    “这种事情你自己去处理不就好了,大少?”

    并非争吵的口角,在使馆区的狼藉中上演了好几遍。而就在这中野国使馆的另一侧,永远无法被太阳直射到的另一侧,铁壁蛇的少女正竖起双耳,悄然无声地聆听着。

    ——大峡谷州?果然有猫腻!这是我的家乡!绝不容许你们这些无礼之徒冒犯!

第一二四章 阴霾降临前(1)

    首都。华都区。

    “请进。”

    话音刚落,来人便打开了房门。韦斯特·道恩手里抱着一份文件,缓缓走向大统领马修·帕佩特跟前。

    “早上好啊,西城。”帕佩特抬起头来,向来人微微颔首,“新约市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确切地说,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道恩回应道,放下文件之后坐在桌前,“不过本州议员之侄小福瑞斯特先生的失踪,确实是一桩离奇案件。”

    “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帕佩特佯装不知询问道。

    “几天前,也就是汉夏街风波结束之后,小福瑞斯特于前往住所时离奇失踪,至今仍未找到线索。虽说他那位议员叔父大发雷霆,发誓一定要找到他的所有一切,现在看来,恐怕找到人的概率希望渺茫啊。”

    ——哼,是啊,都处理干净了,哪还会让谁发现呢。帕佩特在心里冷笑着。

    “可否请你回去转告老福瑞斯特,就说对于其亲人的失踪,替我表示遗憾和关切。”

    “我知道了,统领阁下。”道恩再次点头道。

    “那么……”帕佩特却不再开口,只是手里转着钢笔,“我可是听说使馆区那边,可是遭遇过一次突然袭击啊,据说刺客的目标还是我们尊贵的克劳迪娅小姐。我想西城你不应该不知道吧?”

    “我知道的,统领阁下。”道恩抬起头,脸上的情绪不知为何变得十分复杂,“想不到在我们白鹰联邦,竟然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入侵使馆区,妄图伤害一国使馆人员。这样处理不好,可是会引起国际纠纷的。”

    “什么国际纠纷,旧大陆的手还能伸到这新大陆来吗?”帕佩特倒是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样,“我们不仅要成为这新大陆的王,而且也要成为这旧世界的裁决者。这是我们身为神选者的后代最光辉的荣耀!”

    “不过,该说是什么呢?”道恩并不理会,只是低头斟酌着语句,“该说是那位代理大使过于幸运呢?还是那位行刺者过于弱小?这次风波几近摧毁了整个中野国的大使馆,但竟然没有一个人伤亡。就连目标本人克劳迪娅小姐,也因为不在使馆而侥幸躲过了这次风波。”

    “噢,人没事……没事就好。”帕佩特松了口气,但语气中却带着满满的遗憾。

    “在那之后,我也收到了来自佩洛德大使先生的大发雷霆,同样要求我们彻底追查这位刺客的身份和踪迹。不过这种事情,统领先生也是知道的,能找到人就不错了,只能说希望渺茫啊。”讲到这儿,道恩一脸苦涩,又是叹了口气。

    “哈哈……你也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最近的消息是……”道恩凑上前去,在帕佩特耳边一阵耳语。帕佩特则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摸着下巴思索着。

    “是吗……我们这位克劳迪娅小姐仍旧决定去寻找我们的老同事本杰明议员?”

    “而且是通过火车前行,大概的路线会先从新约市出发,途径拱心石州的菲力市,大湖城,穿越平原和沙漠,最后抵达大峡谷州的首府,凤凰城。”

    “什么时候出发?”

    “1月20日。就在明天。”

    “我知道了。”帕佩特取过文件,签下自己的名字后还给道恩,“那天我还要在这华都开会,恐怕很遗憾无法参加这次出行仪式了,若是西城你可以的话,请向我传达歉意。”

    “当然。这是我的职责。”

    韦斯特·道恩向帕佩特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离开。随着房门关闭,办公室内再没有不合时宜的人了。

    马修·帕佩特站起身,在旁边的房间前站定。他敲了敲门,随后拧开门锁钻进了房间。

    黑暗且狭小的房间内,一个衣着打扮极为精致的男人坐在中间,杯中残存的红酒仍在微微晃动着,似乎印证着这位绅士曾经见证着刚才发生过的种种一切。

    “孟菲斯先生,我想您也知道,克劳迪娅·特洛尔,此女不可久留。我想借用您的力量,在她前往大峡谷州的路上发动袭击,当然,要是能够伪装成是意外事故,那就好说了。”

    “好说,好说。”那人的口音仍旧是东西混杂,“那位本杰明可是知道的不少,要不是统领阁下您向我告知,兴许我还会被蒙在鼓里呢。”孟菲斯抿了一口酒,又说:

    “放心好了,只要能让希克索斯赶下台去,什么我都可以出。”

    “当然,一切如您所愿。”黑暗之中,帕佩特的脸色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个分别。

    ……

    星历1892年1月20日。

    新约市火车站。

    安贝莎·洛克斯塔倚靠在墙壁,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响起的通告火车抵达和出发的喇叭声。一只手指正伴随着时间敲着手表,焦急在此时此刻变的尤为明显。

    “真是的,上头派来的那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啊……火车都要出发了,这两个小子是在耍我吗……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就要被他们放跑了啊……”

    说好的机会,显然就是三天前与麦科琳的一番交流。自己故意将出行的时间表泄露给了那个血族,不正是为了引她上钩么?虽说这个可能性并不怎么大就是了。

    人来人往的大厅内,安贝莎叹了口气,伸手按住了帽子。下意识地想要掏出烟来,却发现身上的卷烟早在几天前就用完了,安贝莎不由得感觉心里一阵烦躁。

    “气人……一天天的不给我省心。”

    朝着空气冷哼一声,安贝莎却听见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咳嗽声。转过头去,却是两个身着大衣戴着宽檐帽的男人,一个靠前的男人轻咳几声,旋即掀开大衣一角,露出了一枚微微闪着亮光的徽章。

    “莫非……你们就是上头派来的?”安贝莎疑惑道。

    “正是。”靠前男人点头低声道,“我们受到组织指示,前往护送洛克斯塔女士回到大峡谷州。”又招呼后头的男人介绍道,“我叫科洛奈尔,这位叫做沙展。均为现役陆军士兵。”

    “我可真有幸运女神眷顾,居然让两个现役士兵来护送我。”安贝莎忍俊不禁道。

    “不过我们今天是秘密行动,所以还请女士您不要随便公开我们的身份。包括我们是现役士兵一事。您知道的,”沙展神秘兮兮地开口道,“说出去影响不好。”

    “啊,我明白的。嘿嘿。”安贝莎仍旧是止不住笑意。

    一番交流过后,安贝莎总算是确认了这两个人的大概的底细了。虽说碍于身份有些束手束脚,不过能够保护自己这个手无寸铁的女孩,也算是职责所在了。

    “等你们很久了,走吧,火车马上就要出发了。”

    人流涌动,安贝莎走在前面,两个护卫一人提着一箱行李,紧跟着人流登上了火车。

    ……

    同一时间,火车站月台的另一侧。

    “就这样出发吗?克劳迪娅?不需要再接着调养下身体?”

    “不用啦哥哥,这点伤势不算什么,不过是被烫着手罢了。……话说如今使馆受损严重,你们到底是要在哪里居住呢。”

    “不过是再接着在酒店住着,和当初一样喽。这算什么,总之,还是要好好管住自己,别让自己又出了什么事了。我也不好跟家里交代啊。”

    “知道了,谢谢哥哥。”克劳迪娅微笑着向佩洛德挥了挥手。

    火车渐行渐远,佩洛德却总感觉心底里一阵空虚,像是缺少了什么一样。身边的莎拉丽丝伸手挽住了他,悄悄抹掉了眼角泪水。

    “好啦,克劳迪娅也不是孩子了,出外远去总是要遭遇一番的。你这个哥哥也不能一直缠着他吧。我们回去吧,今晚是属于我们的时间了。”

    莎拉丽丝微笑着,这反倒让佩洛德产生了一丝恐慌。

    “单独的时间?上次不是……”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哟。”

    佩洛德突然感觉头发竖起了不少。

    ……

    “洛克斯塔女士,你知道那个血族叫什么名字吗?”科洛奈尔问。

    “嗯?”安贝莎回过头,脸上满是诧异,“名字?我不是提前跟你们讲过了么?”

    “并没有,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科洛奈尔摇了摇头,一旁的沙展也附和着点点头,“是啊是啊,可能是女士您跟上头说过了,但上头又没有跟我们传达过吧。”

    “什么上头啊,做事可真不负责任……”安贝莎烦躁地挠了挠头,“说起血族,最有名的出身莫过于北地州的德古拉家族,虽说如今早已式微,但它的力量在地下世界仍旧是不可估量的。”

    “那您前几天追查的那个血族到底叫什么名字?”

    “她叫……”

    话音未落,包厢门却猛地被打开了。几个人猛地紧急戒备,却发现打开门的不过只是个留着米色头发,双手缠满绷带的少女。少女有些局促地后退几步,又眨了眨自己异色的眼睛,却突然开始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我以为这里是九车厢,很抱歉打扰了!”

    说罢,少女猛地关上厢门,只留下三人在包厢里面面相觑。

    “这女孩是谁?”

    “不知道啊……女士你知道吗?”

    “知道……我当然知道……报上的大红人我能不知道吗,嘿嘿……”

    ……

    “果然是真的,麦科琳小姐,那个考古学家真的在!”

    “切!那个女人果然也在车上。”

    “好啦好啦!麦科琳小姐,既然知道她在车上,我们不就可以来制定计划了?”

    “什么计划?”

    “让阳兴跟你说吧……”

第一二五章 阴霾降临前(2)

    星历1892年1月20日。

    新约市火车站。

    今天的天气,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美好。虽然结束了持续好几天的雪天,但是天空被厚重的浮云遮住了太阳,地上的街道和摩天大楼们阴沉沉的,就像是看不见曙光一样。

    是雾吗?还是阴霾?恐怕没有人能够解答这个问题。这样古怪的天气,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出现过了。

    不过说白了,即使是这个世界即将崩塌,恐怕没有几个人会对这种天气的变化而感到诧异的。这可是在新约啊,这座全联邦最大的城市,即使只过去了一分钟,都有可能流动着数十乃至数百万的金钱,这种变化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不足挂齿的东西罢了。

    即使是送走了克劳迪娅一行所乘坐的火车,这座火车站依旧是一切照旧。

    直到有人发现了两具被扒光了衣服的尸体。

    具体是谁第一个发现他们,已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了。围绕在尸体旁边的一般市民议论纷纷,仅仅只能知道这两个男人的遗体皮肤白皙的很,浑身上下没有一个伤口。直到这两个男人的尸体被拉走之前,现场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去的。

    也许只是两个宿醉的露宿街头被冻死的流浪汉呢?也许是两个瘾君子呢?也许是某个帮派的成员呢?这个问题恐怕已经没有人能够解答了。

    不,也许还会有人,还会有他们的同僚记挂着他们的去向。围观在附近的普通市民逐渐散去,唯独没有人发现其中一个隐藏在人群中间的小修士。这修士穿过了好几条街道,敲响了隐匿最深处的一扇小门。

    “请进来吧。”开门的人说。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那修士冲进屋子说,“好消息是,我们成功联系上了安贝莎女士,她现在正登上了那列回乡的火车。目前监事那血族的任务正在有序进行中。”

    “太棒了,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那修士支支吾吾的说,“原本轮值守护安贝莎女士的两个护卫离奇身亡,尸体被扒光衣服,没有留下明显伤口,死因未知。”

    ……

    安贝莎·洛克斯塔很疑惑。

    她想不明白,面前这两个明明看起来是组织里的精英了,为什么连这种常识都不明白?

    “你……你再说一遍,刚才我没听清。”安贝莎皱了皱眉,又指了指刚才提问的科洛奈尔。科洛奈尔倒也并不介意,只是清了清嗓子,又接着重复道。

    “女士,我想请问,您认识刚才的那位小姐吗?”

    “岂止是认识!她还是大红人呢!”安贝莎反呛道,“你们难道没看过报纸吗?这位小姐的名字可是天天都刊登在报纸的头版的。莫非克劳迪娅·特洛尔这么一行大字,你们难道都看不见?”

    “公事繁忙,请您见谅。”科洛奈尔转过头去,和同伴相视一笑。安贝莎自然也明白这所谓的公事是怎么一回事,只是闭口不言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说起这位小姐,这可是个大人物。地位比起我们那位大统领来说,可并没有相差多少。她可是金雀花王后的女儿,也是现任摄政的亲妹妹。这种分量可不小啊。”

    两个护卫张大着嘴,但脸上却并没有挂着多少惊讶,似乎他们早就对这件事深以为然一般。安贝莎轻哼一声,撇过头去望向窗外。窗外树木景色向后疾驰。

    望着窗外景色变换,安贝莎靠着窗户,思绪却早已飞向了另一端。

    几年前,那年刚刚大学毕业的安贝莎,前往位于新约市的国立博物馆,在进行实习的同时,一边充当导游赚取外快。

    就在那时,她第一次见到了从中野国前来访问的金雀花王后。王后这时恐怕是结束了政事的访问,决定独自前往博物馆参观。

    而看见安贝莎的第一眼。金雀花王后却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莫非你是……来自大峡谷州吗?”

    安贝莎被吓住了。当时年纪轻轻尚显稚嫩的她,怎么都不会想到,王后能够猜到她家乡的原因,是因为她仍旧还操着一口混杂着联邦方言与伊比利亚口音的缘故。

    “原来您就是……金雀花王后吗?”安贝莎惊讶的合不拢嘴。

    “跟我来吧,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金雀花话还没说完,便着急着扯着安贝莎走向一边,走进了只有她们两个人所在的空间内。在那里,她知晓了王后为何要来到此地的原因,也被王后企图掩藏的那深处的秘密而感到震惊。

    她并没有想到,就在自己的家乡上,竟然存在着这样一片无人知晓的地方。

    “可以答应我吗?小姑娘,”金雀花攥着安贝莎的手,“答应我,这片未知的土地,不应该再让第二个无关人士知道了,我已经不愿意再让其他无辜人牵扯进来了。”

    “难道我就不算是其他无关人吗?”

    “起码你不一样,小姑娘。”金雀花摇摇头,“你是……”

    即将到达关键地方的思绪,随着一阵剧烈的颠簸而烟消云散。回忆着昔日片段的安贝莎猛地惊醒过来,却发现窗外的景色再次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钢铁森林。

    菲拉德尔菲亚,简称菲力市。不过过去了三小时,从新约州新约市出发的这列火车,眨眼便抵达了这座前首都,拱心石州的重要城市。

    正要因为美梦被打扰而发怒的安贝莎,耳边却响起了另一个名为沙展的护卫的声音。

    “你看,女士,外面下车的那几个,是不是那个克劳迪娅?”

    顺着视线望向窗外,安贝莎的眼睛突然睁得巨大。果然那个护卫说的是对的,外面不仅仅是那个大小姐克劳迪娅和她的那个高大的壮汉,而且还有他们此行的目标麦科琳,那一头鲜红的头发,自从那天在博物馆的遭遇之后,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不等其他两人反应,安贝莎却抢先一步打开车厢,头也不回地奔向车外。

    “等一下!女士!行李还没拿呢!”

    “还不快走!再不走火车就开了!”安贝莎回头吼道。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中午一时的钟声,伴随着火车汽笛声的再次响起,火车向前行驶而去,不一会便离开了菲力市的车站,消失在了视线的彼方。安贝莎和她的两个护卫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月台上,迷茫地环顾着四周。刚才还在站台上的大小姐一行,现在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女士……我们到底为什么要下火车啊?”科洛奈尔发出了致命一问。

    “谁……谁知道!”安贝莎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只得烦躁地挠了挠头,“该死的东西!我们怕不是被他们耍了吧。难不成刚才是我看错人了。也许她们没有下车?”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还要在这儿等下一班火车吗?”沙展问。

    “先不要急,我先去一下卫生间。”见两个护卫还想着紧跟着自己,安贝莎瞪了他们一眼,又用力地指了指他们地上。

    “在这里等我!”

    不再理会身后面面相觑的两个护卫,安贝莎自顾自地走进了卫生间,接过冷水洗了把脸。冰冷的冷水刺激着安贝莎的精神,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虽然这个时候洗冷水并不合适,但很显然,此时的安贝莎已经精神了不少。

    “呼……现在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吧。烦死了……”

    她抬起头,面前的镜子里却出现了麦科琳的身影。这个旁若无人的血族只是斜斜撇了一撇,随后钻进了其中一间空闲着的隔断。

    “该死的,你是在挑衅我吗?”

    安贝莎不由得被麦科琳这般目中无人的行径激怒了。又泼了把冷水洗了洗脸,安贝莎冲向那房间跟前,一把便拉开了那隔断房门。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隔断里面并非那目中无人的血族,反倒是一个她从未预料到的,那位尊贵的大小姐克劳迪娅·特洛尔。

    “啊!你……你是谁!”少女发出了一声惊叫。

    “不,不是的!我……”

    安贝莎正要辩解,却感觉背后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和那少女一起被关进了隔断之中。狭窄而又闷热的隔断里面,安贝莎却感觉背后响起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一个她早就该料到的声音。

    “你好啊,安贝莎女士。”身后是麦科琳的声音,一柄银色短剑正架在自己脖颈前面。

    “果然是你,我中了你的计!”安贝莎愤愤道,“早知道我应该不管你们才对的,我可真是个愚蠢的女人,竟然会中了你们这种拙劣的计谋。”

    “您想多了,这可不是我的主意。”麦科琳叹气道,“有什么话,就找前面的这位小姑娘讲讲吧,我们的这位大小姐,可是拥有你绝对无法想象到的秘密哦。”

    “那个……可以先出去再讲讲吗?安贝莎·洛克斯塔女士,”克劳迪娅眨了眨异色眼睛,只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你竟然是……”

    安贝莎碰到了她的手,忽然感觉天翻地覆般的震撼,全身动弹不得。

第一二六章 阴霾降临前(3)

    同一时刻,首都华都区。

    “统领先生,这是您的电报。”

    “电报?”

    “是的,是刚刚从菲力市那边传过来的。”

    “哦,这样啊,谢谢你,西城。这几天工作繁忙,你也要多加休息。”

    “我会的,统领先生。”

    “哦,对了,这是你昨天拿过来的文件,我已经做了批示,你先拿给议员的先生们看看吧。”

    “这……统领先生竟然这么果断?”

    “哎呀,一直和他们僵持着终归不是件好事,何况这份文件对你,对我,对那些议院的老爷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

    “我明白了,统领先生。”

    就在西城走后不久,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统领马修·帕佩特看也不看地拿起电话,耳边是一阵夹杂着心虚的气喘吁吁的声音。

    “让我猜猜,莫非是你们……把人跟丢了?”帕佩特略带戏谑地问道。

    “真是,真是非常抱歉!”电话那头止不住的道歉着,“这……这实在不是出于我们的疏忽,火车不过只是在菲力市经停了15分钟,就这么一瞬间,我们竟然找不到女士的身影了。统,统领先生,这实在不是我们的疏忽啊!”

    “呵,这并不赖你们。说不定女士是要留在当地歇息一下呢。那……克劳迪娅公主呢?”

    “公主……公主在车上,我们非常确定。从头到尾克劳迪娅公主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车厢,我们……我们非常确定!”

    “确定,嗯,明白了。这次你们的任务就结束了,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处理,你们先回去吧。”

    “是,是吗?谢谢统领先生。”

    电话挂断了,但帕佩特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差,整个脸上仿佛遍布着阴影。就在挂断了来自监视者的电话之后,毫不犹豫地,帕佩特又重新拨通了另一通电话。

    “喂?是我。关于克劳迪娅·特洛尔小姐的行踪,目前是否仍在前往大湖城的列车上?”

    “回复统领,”电话那头传来了冷峻的声音,“033所言非虚,克劳迪娅小姐虽然曾短暂离开过车站,但经过我的观察,她只用了5分钟便重新回到了所属车厢。至于安贝莎女士,很遗憾,她并没有回到列车,而是和她的护卫一起离开了菲力市的车站。”

    “是嘛,我知道了。你和033一起回来吧,他任务已经结束了。”帕佩特点点头,又重新开口道,“不过,有功之人才能拥有开香槟的权利,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吧?”

    “我明白,统领先生,一切都是为了白鹰联邦的繁荣兴盛。”

    电话挂断了,只听见话筒那头单调重复着的沙沙作响。统领帕佩特慢慢挂起电话,又抬起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却是眉头一皱,紧跟着又是拿起电话,拨响了今天的第三个号码。

    “统,统领先生……?”电话那头的声音慵懒无比,似乎还没从温柔乡中脱身。

    “听好,无论你现在在哪儿,赶快给我前往骑士城去。这可是从菲力市前往大湖城经停的下一个大城市,无论如何,必须给我再次排查一次,绝不能让安贝莎与克劳迪娅这两个女人脱离我的控制。”

    “这句话,我只说一次。”

    “啊!是!知道了,统领先生!”电话那头如梦初醒一般,只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而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失算了,我竟然会被这么拙劣的诡计蒙骗!我本来就不应该认为这两个女人会乖乖听我的话的。

    ——呵,卢修斯·特洛尔,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但是……哼!这就是你不如我的地方了,要是你走的慢点的话,说不定就能亲眼看见她被我彻底折服的样子了……

    ……

    事实上,恐怕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发展,可能都要远远超过统领帕佩特的预料。

    因为列车从菲力市到骑士城的这段路程中,可不是完全不经过小的城镇。既然会经过当地的小城镇,那么当地就会有很大的可能拥有火车站,不是么?

    像克劳迪娅大小姐这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只要在大城市出没,势必会招来没必要的关注。没有必要的关注就如同大小姐所言,会严重影响到她追寻亡母金雀花夫人的秘密,精力有限的她早已疲于应付这些酒醉金迷的琐事。

    那么为了摆脱关注,要怎么办呢?

    答案,自然就在镇子前的这座牌匾讲起了。

    滨海州。东南部小城。红玫瑰镇。

    虽然借着铁路的开通,这座小镇也迎来了一轮新的商机,借着采购商品的日子,街上人流同样繁多,和在新约几乎完全相像。不过规模比起在新约的人流,红玫瑰镇的人流明显就要少上不少。

    此时在附近的一家服装店内,里间的布帘猛地掀开,换上一袭灰色风衣的麦科琳探出头来,身后还牵着低着头的,正盖着一顶大帽子的少女。少女同样换上了一身棕色衬衣和黑色裙子,尽可能地保持着不引人注目的姿态。

    “多漂亮嘛,大小姐,可别这么扭扭捏捏的,你这样反倒更让人注意啊。”麦科琳虽然打趣着,但仍旧是暗暗加快着行走的速度。

    “嗯……”克劳迪娅嘴上这样应着,头却更低了下去。“说实话,麦科琳小姐……”

    “可不要这么客套了,大小姐,就叫我麦科琳就好。”

    “嗯,麦科琳。”克劳迪娅又接着说,“除了母亲和哥哥们之外,我还是第一次被外人牵着手呢,感觉有些微妙。”

    “什么微不微妙的,习惯就好了。不过……”麦科琳话锋一转,“看起来你早就习惯于应付那些名流了,怎么现在这样一副样子?”

    “那只不过是在应酬罢了,根本就没有和亲人一样的温度。”克劳迪娅正色道。

    “是嘛……”麦科琳点点头,不再发问。

    “说起来,麦科琳……在你的家族里,有和你同辈的兄弟姐妹吗?”克劳迪娅却是突然问道。

    “有啊,”麦科琳转过头,然而语气里的陌生和生疏,和却像是在讲述着另一个家庭,“我出生的那时,和我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大概有七八个吧。不过这么几百年过去,再加上我已经离开家族这么些年了,具体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了。”

    “……”

    “算了,这些琐事讲多了也没有什么意思。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大小姐,那个傻大个恐怕都等着我们很久了。”说罢,正要拉着克劳迪娅跑起来,身后的克劳迪娅却突然挤出一声惊叫。

    “别这么用力……我感觉我的手快烧着了……”克劳迪娅咬着牙根,尽可能不让疼痛刺激到自己。麦科琳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此时正紧紧攥着克劳迪娅的缠着绷带的右手。而她的右手,在不久之前,才刚刚从那位庄氏人家里打下了刺骨的烙印。

    “啊……抱歉!”麦科琳急忙松开手。

    “不……不,我没事。”克劳迪娅深吸了一口气,将双手背在背后,不让麦科琳再检查情况。“这些都是为了获得力量所必须经历的代价,比起这个,我们还是赶紧前往会合地点吧,不然阴盟先生等的急了,和安贝莎的会合恐怕也会延误的。”

    “那个家伙别管她……只是我在想,为什么大小姐你和她才刚一见面,就这么信赖她?难道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我确实不想第一次就信任他人,但我在报纸上曾经看到过她的文章。”克劳迪娅缓缓说道,“刚刚抵达白鹰联邦的第一天,我看见了她曾经介绍过,多年前母亲出访白鹰国的时候,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换句话说,她是我目前为止找到的,与母亲有过直接联系的第一人!”

    ……

    另一边,红玫瑰镇前。

    抬头仰望着灰白色的天空,居阴盟茫然地眨了眨眼,放弃了以盲眼观看天空的徒劳的举动。他低下头,转头从兜里摸索出一根卷烟,以及一个袖珍半大的鼻烟壶。

    他点燃了烟,头脑里突然响起了他的兄弟的声音。

    “你认为……那个女人靠谱吗?”居阴盟问。

    “还行吧,”居阳兴回答道,“起码看起来连动手伤害别人的能力都没有,整个人就是一个沉绵在所谓历史的痴人罢了。不过……”

    “什么?”

    “不过她那个能力还挺有意思的。”居阳兴嘿嘿笑道,“只凭借触碰,就可以知晓所有事物最根本的本源,甚至于是死物。你看刚刚才碰到了大小姐的手,她马上就看见了我的存在。这样的能力如果能运用的好的话,恐怕她都能知道这世界到底会怎么消亡的了。”

    “可是仅凭这些理由,那些原住民凭什么要送给她这东西呢……”

    “恐怕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不止是要寻找那位本杰明议员的行踪,恐怕原住民的行踪,也将会成为我们调查的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难道金雀花王后的行踪,就这样到此为止了么?”

第一二七章 阴霾降临前(4)

    红玫瑰镇。

    夜幕,开始降临。

    屋内电话铃铃作响,代号342急忙穿好衣服冲出屋外,连喘口气都顾不上。

    “代号342,红玫瑰镇警局,请问有什么事!”

    “……咳。”

    代号342一瞬间只感觉冷汗直冒,浑身就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不过只是个简单的咳嗽声,342却清楚地知道这声音的主人究竟几何。

    “老……老大?是,是有紧要任务吗?”

    “你倒是挺机灵,”电话那头呵呵笑着,“就在你的辖区,会有几个特别的客人到访,留神着点,可要好好招待她们,别让她们扫兴而归。”

    “‘她们’?”342点点头,不自觉地望向窗外,“我明白,之前就已经收到过院长和统领的电报,关于那两位女士的去向,我会加紧留心的。”

    “现在上头正在秘密搜寻她们的下落,最好不要让我失望。这可是上头的命令,要是把事情办砸了,你我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342顿时感觉疲惫占据了自己的身体。抬手扶额,无奈地摇了摇头,342慢慢走着,轻轻拉开了警局的大门。

    ——这不是在折磨人嘛……上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偏要我在这种日子来找什么人……

    警局大门前的街道,挤满着拥挤的人流。街上人头攒动,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齐上阵,各自都是欢声笑语,好不自在。虽然人流缓慢,却是方向一致,直奔着不远处的集市去。

    “现在究竟是什么日子,人怎么这么多?”342嘟囔道。

    “头儿不会是忘了吧?”身旁的警员提醒道,“附近的教会正在这集市举行活动呢,说是在卖着一些城里的稀奇玩意,这一通下来,这全镇的老少都出动了。”

    “嚯,是吗,看来是我昨天喝多了,连这种事都快忘了……”

    342摁着仍旧沉重的头颅,眼睛却猛地睁大几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手拍了拍那警员的肩膀,342急忙回到屋内,点亮了屋内所有的灯光。

    “让所有能动的弟兄赶紧回来,我有紧急通知!”

    “可是……可是头儿!现在局里一半人手都在集市那边呢!”

    “集市那边就别管它了,这边才是要紧的事!”342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取出一份地图摊在桌子上

    ,“来!帮我研究下,现在这镇子里有那些道路可以出入!”

    “是!”警员赶忙上前,趴在地图上一阵观察,“头儿,咱们镇上的道路,进来的和出去的只有两条,一条从西边来,一条从东边来。北边的桥原来是可以走的,只不过前几天桥垮塌了,到现在还没修好。”

    “今晚进镇的人都是从那条路来?”

    “从西边来,头儿。整条路都被堵满了。”

    “西边……”342摸着下巴一阵思索,视线却逐渐向地图北方的河流走去,“小子,你猜今年的冬天,这河水会结冰吗?”

    “结冰,哈!”警员不禁扑哧笑道,“今年冬天说是和往年一样下过雪,头儿,我也是在这儿过了很多年了,每个冬天再怎么冷,这条河就是没结冰过。至于能不能通过,就看谁能不能扛过冰水了。我是觉得不太行。”

    “不,还是得小心着点。”342沉吟片刻,又用力在村口的位置点了又点,“现在还能动的人,你们先去西边和东边的路口守着,要是有人问起,你们就说,一是为了维护集市稳定,二是为了保障居民安全。”

    “那我们要找的到底是谁啊?头儿你又不说。”

    “别管那么多,要么就把全镇所有的进出口全都秘密封锁,在集市的聚会宣布结束之前,只准进不准出,一只老鼠都不能放出去。”

    “……是。”片刻犹豫后,警员领着其他空闲的警员出门去了。

    直到最后一个警员出门之后,342忽地感觉全身一软,像是丧失了全部力气一样。注视着早已被标记上无数记号的地图,342只觉得肩头重担万分沉重。

    “以老大的电报,两位女士的目的地正是西边。但向西的道路近乎堵塞,虽然能够借着人流混出小镇,但逆着人流行走异常艰难,如果她们要想出去,势必会延误到很长时间。”

    “向东的道路并没有多少人流,但以老大的电报,她们此行正是从东边的菲力市离开,如果向东行走,难道不是违反了她们的目的地了吗?而且还很有可能被发现行踪。”

    “唯一的可能……是向北方的道路去吗?……恐怕不成,桥梁垮塌,道路已经是断绝了,虽然河面并未结冰,但此时冬季的河水并非常人所能忍受。”

    “等等!如果那两位女士真是受到了神的庇护,那我不就是……完了完了完了,无奈我如今人手不足,不能公开追捕这两人,在我的地盘,还能让这两人逃出我的手心来?”

    342独自坐在警局中,只觉得心中无比怅然。呆呆地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直到屋外敲响了零时的钟声,342浑身一颤,只觉得如梦初醒,再转过头,却看见刚才那个警员伸着懒腰,打着呵欠从跟前经过。

    “你,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这么快?已经结束了,头儿。呵啊——没想到他们能把这什么活动做的这么久,现在才刚刚结束。”

    “是吗,抱歉,”342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记得你是在值守西边路口的对吧?今天晚上的行动有没有什么收获?”

    “收获?这一身臭汗算不算收获?”那警员苦笑道,“一整晚就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值守在路口看着那些老女老少,都快困死了。”

    “是吗……”342有些失落。

    “不过我听说东边的路口,好像是抓住了一个趁着人多眼杂想要行窃的小偷,被我们一顿痛打之后,丢下钱包灰溜溜地跑了。因为暂时找不到钱包的物主,杰克委托我把钱包带回局里,等着失主回来领取。喏,就是这个。”

    说着话时,那警员从怀里取出一个布袋钱包放在桌上。

    “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342朝警员摆摆手,那警员无力地点点头,而后便离开了警局,向居所回去了。

    342打量着桌上钱包,不禁一阵苦笑。而后拿起钱包,掂量着钱包重量。不过钱包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装满钱币的重量,342心中狐疑,不禁打开钱包观看,却只是发现了钱包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个纸团。

    他打开了它。

    刹那间,他仿佛看见了世界的真相。

    ……

    半小时后。首都。华都区。

    电话那头,冰冷的挂断声嘟嘟作响,如同沟壑一般将来者拒之门外。

    统领帕佩特插着口袋,良久才从话筒上抬起头来,然而面色却是无事发生一般。将话筒放归原位的同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吧。”

    “是我,统领先生。”开门的是“西城”韦斯特·道恩,手里正抱着一叠文件,“这是您需要的东西,我已经带过来了。”

    “谢谢你,放在桌子上就好。”帕佩特微笑着点点头。

    “那么,在下就告辞了。”韦斯特·道恩鞠躬之后,便轻轻关上了大门。

    直到确认来人彻底离去之后,帕佩特这才拿起那叠文件,嘴边不由得显露着笑意。只是草草地一眼扫过那份文件,帕佩特冷笑着走向壁炉,随手将它扔进了火堆之中。

    而后,他挂起电话,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是我,报社那边有什么动向吗?”

    “一切按您吩咐,老大。草原州州长和大湖城市长都是出身东院,这波关于性丑闻的舆论,绝对会对东院那边搞得焦头烂额的。即使他俩能力出众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被老大您耍的团团转!”

    “你做的很好,事成之后给你放一个礼拜的假。”

    “谢谢老大!”

    电话挂断,帕佩特伫立良久,总算是决定在身后的沙发上落座。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帕佩特不由得品味着半个小时前,来自红玫瑰镇的细作给自己的最新回报。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帕佩特冷笑着,“表面是打算借着今天晚上小镇集市的人流混出村外逃离监控,原来从一开始菲力市的火车站,就开始兵分两路了啊……虽然都是共同在这小镇汇合,实际竟是连相见的时间都没有预留。两路人马互不联系,直到大湖城才得以相会……哼!拙劣的计谋,倒是赶上了好时候!”

    摇头晃脑品味着对面蓄意已久的行动,帕佩特挂上脸上的笑意却从未停过,不时扑哧响起的几声笑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

    昏暗不明的房间内,马修·帕佩特,这位联邦最高统领的表情,竟是一点情绪都无法分辨,宛若被剥夺了感情一般,只令人感觉阴冷,狠绝。

    “你难道以为,我只有一个细作吗?联邦最精锐的侦探们,你们可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命运的轮盘,在此刻开始转动。

第一二八章 命运之轮(1)

    兵分两路?

    是的,兵分两路。从这个红玫瑰小镇开始,我们三位女士走一路,三位男士走另外一路。今天晚上的小镇的集会开始之后,便是我们出发的最好时机。男士们先做出假装从人少的东边离开的样子,而后趁人群密集时,再从人流密集的西边混进人群离开。

    那我们呢?

    我们向北,那儿不是有座桥嘛。

    大小姐你疯了吗?那座桥不久前就断了,走不通了!虽然现在河水并没有结冰,不过现在这种天气,你该不会真的要我们趟过去吧?而且,就算我们要趟过去,河水搅动的动静真的不会……

    没事的,麦科琳小姐有办法的。

    她?血族小姐?她该不会?

    请不用多言,我信赖她的能力。

    ……

    正如历史的车轮正缓缓向前一样,从她们一行选择分兵出发开始,名为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将本是清晰可见的未来,化作了扑朔迷离。

    前路,正变得不可预测。

    ……

    十年前。

    “你,相信命运吗?洛克斯塔?”

    正望着窗外出了神的安贝莎·洛克斯塔手肘一滑,整个人登时撞在了窗户上。哎呀一声捂着额头回过神来,坐在对面的那位雍容华贵的夫人,依然挂着让人倍感愉快的微笑。

    “叫我安贝莎就行了,夫人。”

    “那也请你只需称我为‘金雀花’就行了,安贝莎。”金雀花夫人依然面带微笑。

    “话虽如此……”安贝莎挠了挠头,“我本来是想着趁着大学休假这段时间去参加舞会的,最近大学之间可是在互相联合举办着不少舞会呢。”

    “是觉得我占用了你的时间吗?”

    “没,没有这个意思!能,能受到一国王后的邀请出门远足,我也是感到非常,非常的……”话说一半,安贝莎支支吾吾地低下头,似乎不敢再接着说下去。

    金雀花却是一阵莞尔:“不用这么拘束,虽然我这次离国外出用的是我自己的名字,不过从离开新约开始,我就已经不再使用本名了。再加上对外宣传的也并不多,放心吧,在这列火车上,没有谁会认出我的。”

    真的吗?安贝莎在心里嘀咕着,就您身上这副气质和相貌,想认不出来都不可能好吧。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金雀花摆了摆手,“还是回到我们刚才的问题吧。”

    “问题?”

    “安贝莎·洛克斯塔,我想了解你的看法,在你看来,命运,到底应该怎么理解它?”说这话时,金雀花脸上的微笑慢慢退去,神情变得愈发严肃。

    “fate?or

    destiny?”

    “fate.”

    安贝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应该知道您的意思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听听夫人您自己的看法。面对这个问题,我想夫人您自己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了吧。”

    “是的,”金雀花先是一愣,随后却是如释重负般的应声道,“自从我嫁给我丈夫开始,和他相处的每一天,我却感觉自己的有生之年,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减少。排除掉遗传疾病的因素,这是来源自我内心深处的一股恐慌,一种……时日无多的感觉。”

    “怎……怎么会这样?夫人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我无法解释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金雀花苦笑着摇了摇头,“兴许是种预感吧,也许是命运在警告我,在后面的时光里,我必须做点什么来面对它。”金雀花讲到这里,顿了一顿,而后却是低头翻找着什么。

    “不过自从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这种感觉就暂时消失了。”

    良久,金雀花慢慢抬起头来,轻轻将一张照片推向桌子中央。安贝莎接过照片,第一眼便看见了画面中间的金雀花,两个守候在身边的军装少年,以及随同在中间的笑容灿烂的小女孩。

    “哦——这三个孩子就是夫人您的子女吗?尤其是这小女孩,真可爱啊!”安贝莎不觉一阵惊呼道。

    “是啊。”金雀花脸上不禁飘过一阵自豪,指着几个孩子各自介绍着,“最大的佩洛德十四岁了,最小的克劳迪娅也刚满八岁了。至于老二道格拉斯,才十一岁就那么调皮,全没有一点身为王子的样子,我真是奈何不了他们。”

    虽然嘴上一阵嗔怪,金雀花却并没有一丝的恼怒,脸上反倒是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正想接着讲述,对面的安贝莎却是发出一阵轻咳,将金雀花拉回了现实。

    “以我个人所见,夫人您如今已是子女双全。不过即使如此,您也不会坐在这里,还要特地问我什么是命运的问题了吧?”伸手轻轻推回照片,安贝莎双手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金雀花的眼睛。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我倒是觉得此生无憾。不过几个月前,我为孩子们举行了各自的生日之后,那种恐慌却又无端的卷土重来,我一时失了神,点蜡烛的火差点烧着了克劳迪娅。”

    “我应该是明白了。”安贝莎低下头去,在身边摸索着什么,甚至还没有停下说话,“您是害怕这种恐慌所要预示的即将发生的事情,恐怕会危及到您的子女,对吧?”

    金雀花自嘲地笑了笑,轻轻拨开稍显凌乱的发丝:“我终将要离去,未来是他们的舞台。作为他们的母亲,可不能一直庇护着他们啊。在我离去之前做点什么,这是我所能做到的了。”

    “话别说的这么早嘛。来,夫人,请坐吧。”安贝莎重新坐起身来,在桌上拍下一叠黑红卡背的卡牌。“既然您认为暂时无法掌控这种未知的未来,那,不如将一切交给命运吧。”

    “塔罗牌?原来你早就给出了你对命运的答案?安贝莎?”

    “对我而言,是这样的。夫人您为何不试试呢?虽然无法决定您的未来,起码可以对您的未来起到一丝指引,不是么?”

    “那我就……抽一张吧。”

    金雀花伸出手去,指尖在卡牌表面移动着。只是轻轻一拨,一张卡牌悄然落在手中。金雀花不觉有些心跳加速,在安贝莎有些急切的注视下,慢慢掀开了卡牌。

    “命……命运之轮?”看见牌面的瞬间,安贝莎脱口道出了牌面的含义。“而且……而且还是正位的?”

    “正位?安贝莎,这张牌面有什么含义吗?”

    “命运对每个人是公平的,”安贝莎自顾自地解释着,“既然一时拥有着利好的命运,那么就一定会面临利差的命运。夫人……看来这牌面和您预料的相差不大,利好与利差的命运,真的只有……一线之隔。”

    金雀花紧紧盯着牌面,脸上紧绷着的神情却是稍微松懈了些许。

    然后,她竟然笑了出来。

    “这下我总算可以放心了。看来我所做的一切,对孩子来说,都是有用的。”

    ……

    回到现在。

    突如其来的颠簸,安贝莎一个失去平衡,整个人再次倒向一边,撞在了身边的窗户。头颅一阵吃痛,安贝莎忍着疼痛睁开眼睛,眼前是克劳迪娅上前来满怀关切的神情。

    “请小心一些,安贝莎小姐。这辆马车的车厢不太结实,很可能会跌出外面的。”

    “唉,太颠簸的路况我不太能休息啊。”安贝莎不住打了个呵欠,“尤其是照着大小姐您的建议,不去走这些大城市的大路,倒去走这些乡间小路。虽然也是为了避免那些耳目,这一路的旅途,可是差点就能够赶上当初跋涉沙漠的程度了。”

    “让您劳累了,安贝莎小姐。”克劳迪娅无奈回答道,“不过我听说,大峡谷州的地貌虽然并非沙漠,气候却也与沙漠无异,真实的情况,到底是不是这样?”

    “有过之无不及吧。”安贝莎耸耸肩,“干燥缺水是少不了的。不过这种毗邻金矿的城市,我是不知道这些人们到底是怎么忍受这种鬼天气的。”

    “呵……说的也是。”

    “对了,我们现在在路上走了几天了。距离那大湖城还有多远?”安贝莎抬眼望向窗外,只见窗外下着微微积雪,白茫茫一片大地。

    “我们大概是,嗯……走了快一个礼拜了吧,一路走走停停,花费了不少时间。不过我们已经能看见附近几个大湖的边缘了,想必是再走一天就能到了吧。”

    “驱车前进,这我倒是少有的体验。”安贝莎说着却是向后倒去,整个人显得很是无精打采,“好无聊啊,就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玩意吗?”

    “那么,你想试试来一局吗?”坐在一边的麦科琳突然抬起头来,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副崭新的扑克牌。“我怕路上无聊,我在车站顺来的。想不到你们竟然这么意志坚定,连找我打牌的心思都没有。”

    “到时候记得还给车站啊,就说你是从他们借来的。”克劳迪娅无奈地叹口气,安贝莎却是先一步取过了扑克牌,心急火燎地拆开了包装。

    “那么,作为牌局的第一局,就让大小姐您来拿出第一张吧。”啪啪洗完卡牌,安贝莎将扑克递给克劳迪娅,让她取出上面一张。

    虽然狐疑地瞥了眼安贝莎,克劳迪娅还是半信半疑地拿下了最上面的一张。

    “是黑桃10啊。安贝莎小姐!”

    “哦?黑桃?”

    ……

    黑桃?10?

    在塔罗牌的另一个体系,黑桃意指宝剑,代表空气和风元素。因为和麻烦、问题、争执、疾病、死亡等负面事物相关,宝剑牌几乎令人避之则吉。但同时,飘忽不定的风又无法捉摸,变动性强,说不动前路同样充满变化。

    10又可以表示为X,在大阿卡纳牌里,刚好就是……

    命运之轮!

    看来,到时候要给小克劳迪娅测算下命运的走向了。

    你可是金雀花的女儿,可别走上和你母亲一样的老路啊。

第一二九章 命运之轮(2)

    星历1892年2月3日。雪。

    草原州。大湖城。

    “今天是1892年2月3日,从昨天晚上的冷风开始,大湖城的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雪。气温波动明显,各位市民们请注意保暖,减少外出,以防……”

    一只布满皱纹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停下了收音机的声音。在被窝里蠕动了好一会儿,被窝的主人这才不情愿地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

    “没完了,这种鬼天气还要出去采访什么人物,真是的……”那人虽是嘟囔着缩回被窝,不过三十秒后,被窝里终究还是响起了一阵叹气声,那人旋即掀开被子,抖抖索索地穿上了好几件御寒的棉衣。

    取过桌上的纸笔,这人戴上帽子,脚下一带便匆匆出了门。只见现在虽然已经是白天了,不过因为此时仍旧在下着雪,街上的行人比起平时并不算多。只有零星的几辆马车飞过,扬起了路边的一阵雪雾。

    “啊,找到了。”

    穿过了几条宽阔的大道,又绕过了几条曲折弯绕的小巷,这人扶着墙壁一阵喘气,总算是抵达了先前约定好的目的地了。

    一家躲在旧城区深处的,早已是有些老旧的酒吧。

    “虽说州长和市长的新闻早就过了热度了,可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现在倒也是个好机会,趁着现在没什么人关注着这种新闻,赶紧再来打听下,能不能还能让线人提供些有价值的消息。”

    “虽然花边新闻大家都喜欢看,但这种东西,不是说谁有,谁就得有吗?”

    一边自言自语着,这人慢慢走上前去,推开了酒吧的店门。似乎是酒吧里并没有多少人物,这人开门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哪个酒客的注意,昏暗的酒吧内死气沉沉,只能偶尔听见几个醉鬼的梦呓。

    “一杯啤酒。”这人朝吧台点头道。

    “您是天亮之后的第一位客人,请坐吧。”

    不多时,这人的跟前便多出了一杯满当当的啤酒。这人却只是抿了一口,不时低头看着手表,环顾着周围,似乎并没有发现他想要找的人。

    “奇怪了,怎么现在都还没有来呢?不是约好的早上九点吗?”

    这人正无谓地思索着,肩膀却突然被谁拍了一下。他吃了一惊,急忙转过头去,却发现身旁的座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摘下礼帽,显露着年轻但憔悴的面容。

    “早上好。”年轻人微笑道,向吧台点了一杯葡萄酒。轻抿了一口之后,他从怀里取出一张便条,递给了身边这人。

    “很抱歉,记者先生,因为预定和您见面的A先生突然患了疾病,无法亲自和您见面。他托我向您表示道歉,并委托我和您进行工作上的交流。”年轻人微微颔首道,脸上满是歉意。

    “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我昨天才抵达这座城市,对这些事情并不知情。”记者吃了一惊。

    “是吗,那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慢慢谈吧,”年轻人站起身,“人多眼杂,要是记者先生您愿意的话,鄙人想邀请先生您到我府上一聚,我们在那里进行交流会比较合适。”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记者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收拾东西准备起身,“对了,还没有请教先生您叫什么名字呢。”

    年轻人转过身,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叫桑特。桑特·迪亚哥。对了,不过在这之前……”名为桑特的年轻人走到窗边,借着隐蔽向外望去,只见远处的街道上,两个身着风衣的女性正一边走着一边交谈着什么。

    “您在做什么呢?迪亚哥先生?”

    “我在想……待会我府上,是不是可以再邀请她们过来呢?”

    ……

    三小时前。

    “哇啊,大小姐,你的头怎么这么烫啊!”

    早上六时,早早起床的麦科琳突然察觉到身旁的不对劲。平日里活蹦乱跳,即使是在路途也没有疲惫的克劳迪娅,现在却满脸通红的躺在床上,不时还在剧烈地咳嗽着。

    “啊……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天气变化的太猛烈了吧,咳咳!”榻上的克劳迪娅说话也没有先前那样富有底气,整个人像是失去力气一般。“可能是前几天趟过水,然后这几天又忘了多添上几件衣服了……吧。”

    “谁让你总是穿着一条裙子啊,光凭着裤袜能顶吗……这该不会是你的特色吗?”麦科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埋怨道。

    “兴许吧,呵呵……”克劳迪娅苦笑着,重新把头埋回了被窝里。

    “其实……我也有点感觉……”安贝莎插嘴道。

    “你算什么!人家是小姑娘,你还在这里装嫩吗!”话没说完,麦科琳便拽着安贝莎冲出门去,也不管安贝莎一副听完气呼呼的样子,只是回头嘱咐道。

    “好好休息,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先把身体养好。我和她去找医生,很快回来。”

    “明白了。谢谢。”克劳迪娅强撑着笑容答道。

    无奈地叹了口气,麦科琳拉着安贝莎便出了门,随着一声关门响声,房间内就只剩下静静躺在床上的克劳迪娅一人了。

    不,其实应该说,还有一个人也在房间里。

    闭上眼睛慢慢睡去,思绪在脑海中游荡。脚尖轻轻落地,荡漾的波纹慢慢扩散去。她的思绪的正前方,灰色皮肤的长发男人盘坐在前,托着下巴戏谑地瞧着克劳迪娅。

    “很久没出场,你是不是非得摆出这副姿势来?居阳兴?”

    居阳兴抬起头,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克劳迪娅的眼睛不动。

    “不愿意回答就算了。”克劳迪娅轻哼一声,双腿却是一点点往居阳兴这边走去。直到还剩下三五米的距离,克劳迪娅这才叹了口气,提着裙角慢慢正坐。

    两人保持着长久的安静,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良久,居阳兴似乎是忍不住寂寞,还是先开口问道。

    “你认为你现在的病症,是否来自于你手上的烙印呢?大小姐?”

    “烙印!”似乎是猜到了答案,克劳迪娅有些吃了一惊,急忙检查着自己仍旧抱着厚厚纱布的双手。“喂,这可是在精神世界,就算拆掉也不会影响到现实吧?”

    “谁知道。”

    克劳迪娅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犹豫着拆开了包扎着的纱布。随着纱布落地,露出了一双稍显通红的双手。因为被长时间的包裹,手背表面已经稍显充血。

    然而就在克劳迪娅翻来覆去地检查着双手时,居阳兴却又再一次看见了烙印在手掌掌心的那枚熟悉的印记。

    他记的很清楚,为了完全在双手手掌刻印上这枚烙印,这位看起来很娇弱的大小姐,当时可是强忍着没喊出声呢。

    当然,就是生生咬断了几根擀面杖罢了。

    “好痛!”然而就在居阳兴一阵胡思乱想时,却是听见了克劳迪娅一阵吃痛的声音。急忙抬眼看去,只看见她大口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怎么了?”他问道。

    “没,没事。没想到只是在梦里碰到这枚符纹,居然还真的会有被电到的感觉呢。”克劳迪娅急忙将双手背在背后,并不愿意让谁看见那枚符纹的真面目。

    “见怪不怪!有什么可藏的!”

    嘴里一阵嘟囔的居阳兴冷哼一声,随后却是歪了歪头,视线转移到了克劳迪娅穿着的那身曳地的黑裙。

    “干……干什么!你的眼睛在看哪里!”

    “没什么……我只是在好奇,你怎么要坐的这么端正?在你的国家,好像也没有正坐这种礼节了吧?”

    “难道我要跟你一样盘腿坐着吗?淑女也有淑女的礼仪好吧,就算穿着像这样不会走光的裙子,也要避免发生走光的情况。再说了,我跟着母亲巡游世界,难道就不能从哪里学到这些你没见过的礼仪吗?”

    “走不走光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居阳兴眉毛一挑,脸上反倒露出了一丝得意,“起码是对于我来说,嘿嘿。和我这样单独见面,还需要这么拘谨吗?”

    “什么拘不拘谨的,我是为了……”克劳迪娅正要解释,却是突然停住了说话。脸颊飘过一片绯红,紧紧盯着居阳兴的眼睛里慢慢充斥着怒火,脸上的表情因为愤怒逐渐变得有些狰狞。

    “所以说啊,大小姐,其实你……”

    居阳兴也突然停住了言语,整个人如同停住了时间一样怔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对面的克劳迪娅狠狠倾泻着眼中的怒焰。

    就在他想要开口辩解些什么时,他突然感觉耳边刮过了一阵微风。对着克劳迪娅的视线向下望去,只见她的脚下的水面微微扬起了一阵阵波纹,旋转着向外扩散。

    ——波纹?扩散?到底是什么时候……?

    就在居阳兴准备迎接来自克劳迪娅的怒火时,面前的少女却是骤然换了一副面孔,先前的愤怒突然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皱着眉头,一副鄙视着乐色的眼神,只剩下右拳颤抖地紧握着,似乎还能印证她先前的愤怒。

    “等你离开了我身体,我们再来算算总账。好色的魔神先生。”

    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克劳迪娅冷哼一声,背着双手慢慢离开了这处地方。直到确定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彻底离开了这处空间,居阳兴这才大口大口地喘着,脸上满是逃过一劫的侥幸。

    “言多必失啊……将来肯定会被这睚眦必报的大小姐修理一顿的。而且……”

    顺手理了理右手边的发丝,收回手去,手里却莫名多出了几根头发。还以为是自己进入了脱发期的居阳兴一阵苦笑,打量着发丝却发现了一阵不对劲。

    “不对!这发丝……太短了!而且还没有发根……是被齐根切断了吗?”

    等等!

    齐根……切断?

    扑面而来的微风?

    旋转着扩散的波纹?

    风?……AIR?

    该不会她的魔力的能力是!

    居阳兴重重垂下头去,忽然觉得自己将来大难临头。

第一三〇章 命运之轮(3)

    “啊,就在这儿。记者先生,我们到了。”

    耳边虽然回荡着那位名叫桑特·迪亚哥的引导者的介绍,此时此刻,记者的下巴,却随着视线的不断上升而逐渐张大,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从些许的紧张,变成了如今满脸写满着的震惊。

    “哇,好大啊……没想到在这大湖市的湖畔,竟然会拥有这样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邸……不,说是一座城堡也不为过。我在白鹰生活了几十多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国内有着这样一座城堡式的建筑呢!”

    说着话时,记者的眼睛仍旧无法从眼前建筑洁白的表面离开,厚厚的积雪在屋顶堆积着,将屋顶染成了一片无暇的白。面朝着街道的窗户紧闭着,白色的窗帘紧紧遮挡着屋内的光景。而就在这白色的外墙下,巨大的木门耸立其下。

    见到眼前这般景色,记者下意识地取出相机,正准备按下快门时,镜头前却是出现了屋主人迪亚哥。

    “小弟住址不便透露,还望记者先生见谅。”

    “啊,是嘛。”记者吃了一惊,而后遗憾地叹了口气,将相机收回原位。

    迪亚哥轻哼一声,取出钥匙走向大门。随着迪亚哥解开门锁,只听见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了一条一人宽的门缝。又用力推了推门,将门缝推开了不少,迪亚哥立在门前,向记者微微颔首。

    “请进吧,记者先生,欢迎光临‘极地别墅’。”

    就在记者踏入大门之后,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断绝了与外界最后的联系。

    “来,记者先生,请尝尝我为您准备的特制咖啡。这边是白糖,这边是甜点。一切都为您准备好了,希望您能够好好在这里休憩一番。”迪亚哥满脸堆笑,嘴里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迪亚哥先生客气了,”记者轻抿了一口咖啡,“我也是第一次来到大湖市,没有几个可以联络的朋友,能得到您的招待,我也觉得非常荣幸。”

    “这样啊……”迪亚哥点了点头,旋即却凑上前去,语调变得异常低沉,“不过作为A先生的全权委托者,我想向您询问一下关于您事件的进展,记者先生您……意见如何?”

    “我?哈哈哈……”记者却是大笑,“迪亚哥先生,可是我今天明明是要预定和A先生的见面,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啊。在此之前,我与他从未有过接触,希望您可以谅解……”

    “记者先生,不,也许我该称您为本杰明·瓦特。《联邦日报》的记者兼编辑,自从十天前从贵社的关于本州政要丑闻的报纸发布之后,关于您的动向,我知道的非常清楚,从那篇报道发出之后,您借着工作的由头,实际上一直在秘密调查这件报道的内幕吧。”

    “你!你说什么!”记者的声音逐渐变得颤抖。

    迪亚哥脸色逐渐冰冷,却只是端起茶杯微微摇晃着,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说实话,瓦特先生,如果你能把您现有的精力和与您同姓的詹姆斯那样一门心思扑向科学,我便当您与我从来没有认识过。可惜,您为什么非要插入这件本该尘埃落定的事情上呢?这不符合您的性格。”

    “我想写什么东西,是我个人的自由。迪亚哥先生,您可不能血口喷人,这是我作为一名记者应有的觉悟。”瓦特深吸了一口气,只是淡然。

    “记者的觉悟?那这几篇报道又该怎么解释呢?”迪亚哥轻蔑笑着,在桌上扔下几份旧时的报纸,“难道记者的觉悟这么不值钱吗?让瓦特先生您写出这么无端造谣歪曲黑白的报道?”

    盯着桌上几份署有自己名字的报道,本杰明·瓦特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

    “我无言以对。”

    “很好。”迪亚哥轻轻拍了拍手,“敢于承认自己的不足,我承认瓦特先生您是个有担当的绅士。”又伸出两根手指,“一口价,两万白鹰磅,请瓦特先生停止调查,离开大湖。”

    “两万磅!”瓦特不由得一声惊呼,“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那种会被金钱收买的人吗?我作为一名光荣的记者,绝不会背叛我所效忠的觉悟!”

    “三万磅。”

    “成交。”

    ——我本想大声斥责他,可钱实在是太多了。本杰明·瓦特握着手时如是心想道,似乎完全忘记了还有A先生这个人的存在。

    皆大欢喜的交易完成了,瓦特和迪亚哥的脸上都写满着满意的笑容。一声清脆的碰杯声后,两人心领神会,皆是志得意满的大笑。

    几番碰杯过后,本杰明·瓦特连连摆手,摇晃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虽然很感谢迪亚哥先生您……您的招待,我也该到时间离开了。我定的是十一点的火车,要是现在还不走,就赶不上火车了。”

    瓦特自己也很奇怪,喝下去的明明是实打实的咖啡,怎么站起来时就像是喝了不少酒似的。不过这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收了钱不再调查,赶紧走人才是上策。

    “哎哎哎,请留步,瓦特先生,我还想着要和您来上一局呢。”迪亚哥及时叫住了瓦特,一边从桌下取出了一副精美的轮盘。“不过既然您执意要离开,也请最后再陪我来一局吧,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找到玩伴了。”

    瓦特本来是不该答应他的,但那时急于离开的他却还是拗不住迪亚哥的请求。“最后一次了,请问这盘需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轮盘上面有转轮,转轮上有珠子,轮盘转动结束前,你我随便报个范围或者是数字,猜中了就算赢。要是您输了,就接着同我喝一杯吧。”说罢,迪亚哥转动轮盘,珠子随着轮盘不停在各个数字前跳过,“我的答案是……0。”

    “那我猜……单数!”

    轮盘咕噜咕噜转动,十秒后,轮盘停住,随着一阵颤动,珠子竟是正好落在了数字0的位置上。

    “什么!这……”瓦特的眼睛都快跳出来了。

    “哈哈哈……”迪亚哥倒是一阵坦然大笑,“关于轮盘,我可是个高手。怎么样,瓦特先生,愿赌服输,请坐,我要为您再沏上一壶异国的咖啡。”

    然而话音未落,对面的瓦特却是收拾着大衣匆匆奔向大门去了。怔怔地望着本杰明·瓦特消失的方向,迪亚哥的嘴边却是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不辞而别,可不合适啊。离开的时候,请睁大眼睛,小心周围啊……”

    听着楼上屋主回荡着的声音,本杰明·瓦特却只觉得一阵恶寒。那个人是谁?A先生呢?A先生去哪儿了?为什么他会知道A先生的所有事情?

    难道……A先生遭遇了毒手?为了阻止他人调查这件报道,竟然对线人痛下杀手么?

    思索着的同时,瓦特大步走着,眼前已经离大门不远了。然而这时,瓦特却突然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门边,此时竟多出了一副全副武装的骑士盔甲。反射着银光的盔甲英气逼人,手持着一柄长长的斧头,反倒让瓦特生出了一丝警惕。

    尤其是当他看见了盔甲上铭刻着的三个字母。

    侦察信息部。(detective

    information

    group)

    本杰明·瓦特突然觉得大难临头。

    虽然拔腿就跑,然而还是只差一点就能摸到大门的把手了。无声无息,拿狙盔甲挥舞着斧头,斩下了本杰明·瓦特的头颅。鲜血满溢,却没有一滴流出门外,只是在离门缝不远处,活着一般地停住了流动。

    盔甲缓缓收回斧子,喷溅在表面的鲜血却是慢慢淡化,直至消失无踪。

    楼梯处响起了脚步声,桑特·迪亚哥手持着那副轮盘慢慢踱下楼来,眼见惨状却没有一点情绪的流动。只是低下头,轻轻拨动了手中的轮盘。珠子缓缓转动,再次停在了数字0的位置。

    “我都说了让您留下来再喝一杯嘛,您为何要这样违背诺言呢?”

    桑特·迪亚哥,不,应该说是代号966,慢慢走向远处的窗户。拉开窗帘一角,望见湖畔风景依旧皎白,然而微雪将歇,几缕阳光穿过云层洒下。

    眼见阳光出现,迪亚哥猛地打了一个冷颤,旋即立刻拉紧窗帘,不让一丝光线透入。

    他害怕阳光,更准确的说,他害怕阳光,将这座沾满血腥的宅邸所隐藏的罪恶曝光在大众之下。尤其是这挂在大厅的几幅油画之后,宅邸的原主人可是躺在那墙壁中间呢。

    “克劳迪娅·特洛尔,安贝莎·洛克斯塔,大统领的命令,我决不能容许你们还活在这世上。以我这【命运之轮】的能力,进了我这屋子,就是我的天下,你们就安安静静的,没有怨言地和原主人作伴吧。嘿嘿嘿嘿……”

    慢慢隐没在黑暗之中,桑特·迪亚哥的身形彻底消失不见。而随着一声不见来源的响指声,原本倒在大门前的死者却再也无法找到,盔甲同样消失不见。就连会客厅内,原本尚显温热的咖啡,此刻竟也是不存在了一样。

    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第一三一章 命运之轮(4)

    “什么?抱歉,我没有听清。你是说……你们要找医生是吧?”

    店主皱眉思考了一阵子,慢慢伸手指向了远处的广告牌。

    “看见那块广告牌了么?那上面就是我们这条街的前随军医生,叫做德斯蒙。广告牌下面有条楼梯,走到顶层就到了。”

    “非常感谢。”

    谢过了指路的店主,麦科琳与安贝莎两人向目的地走去。

    “唉……”说话的是安贝莎,“没想到这医生这么难找,从我们的住所走到这儿,都快花掉咱们一个上午的时间了吧。”低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上一个医生回老家去了,上上一个医生又出差去了。唉!今天也太不走运了!”

    麦科琳也赞同地点点头。

    “说的是啊,毕竟我们也是初来乍到,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是要碰钉子了。不过……”麦科琳却是冷哼一声,“不过作为扫除病痛的医生,怎么我们碰到的每个医生个个缺席,这也太对不起那个誓言了。”

    ——这回轮到我来劝慰你了。安贝莎在心里暗想道。

    “对了,说到疾病,像麦科琳你这种身体的能力的话,我倒是有些见解。”

    “见解?”麦科琳突然抓住了安贝莎的肩膀,“这么说,你也见过有得了‘流水症’的患者吗?”

    “流水症?原来你的能力居然是由疾病引起的。怪不得我们当初是那样逃出红玫瑰小镇的。”

    打算推开束缚的安贝莎,却发现抓着肩膀的手完全没有办法挣脱。良久,麦科琳才慢慢松开手,脸上写满着嘲弄的苦笑。

    “说是项附属的能力也不为过,毕竟因为它,我也侥幸获得了行走在光明之下的能力。”麦科琳将手伸向天空,任由光线从指尖透过照在脸上。

    “难道这样不好吗?对于只能够长期遁居在黑暗之下,畏惧太阳的血族来说,能够行走在光明之下,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好事?哼!若不是因为它,因为这种再没有畏惧的能力,我也不会被家族里的那些顽固排挤出去的!老头子也罢,年轻的也罢,一个个都视我这种与人类无异的的血族为异类!像我这种异类,是不配与他们同上一张餐桌的。”

    安贝莎默然地点点头,似乎若有所思。正想开口回应,左脸却被谁用力地戳了又戳,疼的她不由得喊出声来。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安贝莎!你刚才不是说过了?你是听说过流水症的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就算你想问我……”安贝莎捂着脸心有余悸地后退几步,“我也知道不了多少啊……在组织里,我也只是个边缘人,了解到的消息恐怕也不比麦科琳你多多少……”

    “嗯?”

    “啊!不过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件过往的事情。几年前,有个血族被我们抓住之后,同样是运用流水症的能力得以逃脱。组织派人一路追缉,直到将他赶入了一块荒无人烟的沙漠。而等组织发现他时,他已经是奄奄一息,整个身体处于被蒸发的边缘了。不过五分钟,他那流水一样的身体,就被沙漠恶劣干燥的气候给活活蒸发殆尽了。”

    麦科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蒸发……殆尽……难道说,罹患流水症的身体,他的身体也变的跟流水一样的性质了么?”

    “我也不知道,但事实恐怕也跟麦科琳你想的区别不大。”安贝莎清了清嗓子,“但我要提醒你一点,麦科琳,不能以为躲在水里,就可以相安无事。1+1=1,流水只会容纳包容一切,包括你。不要长时间浸泡在水里,小心你的身体将被流水溶解。”

    “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麦科琳碎碎念着,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双手。

    正思索着,两人已经来到了被称作德斯蒙医生的招牌下了。两人沿着楼梯一路向上,不一会便到了顶层,映入眼帘的正是门口挂着的红色十字,以及攥写在门前的,德斯蒙医生的名字。

    “医生?德斯蒙医生?请问医生在吗?”

    三声敲门声后,开门的是一个面色憔悴的年轻人。

    “两位女士?你们是?”年轻人挠了挠头,又打了个呵欠。

    “打扰了,我们是来拜访德斯蒙医生的。因为我们友人身体不适,想请德斯蒙医生亲临现场查看病症。”

    “我就是德斯蒙。”

    此话一出,在场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你?没想到前随军医生竟然会有这么年轻。”麦科琳不免有些惊讶。“看来医生对于保持相貌也有一套心得呢。”

    “如此失礼的言辞,看来两位女士并不是真心想要请我去诊治病人。告辞!”年轻人摇了摇头,冷哼一声,正要闭门谢客。

    “非常抱歉!德斯蒙医生。”安贝莎急忙伸手把住房门,“医药费和车费都会一并算在给账单里的,希望您不要在意。”说完,又从门缝里递进了一张大额钞票。

    年轻人瞥了一眼,虽然脸上仍旧写满鄙夷,手臂却是诚实地抢过了钞票。

    “就看在两位女士的请求,我就勉为其难地跟你们走吧。不过在这之前,请容我收拾一下诊所。因为不慎倾倒了咖啡的缘故,现在里面可以说是一团糟呢。”

    “嗯嗯!您忙着。”

    年轻人关上了门,慢慢走向了诊所深处。最里面的房间内,冷眼注视着里面血流成河的惨状,年轻人轻蔑笑着,在门外加上了一把大锁。

    “说是前随军军医,原来以为他不过是个毫无还手能力的菜鸟,想不到这个老家伙,竟然给我的左手,留下了这么深的伤疤。”年轻人扯起袖子,展露着左手长及小臂的伤口。

    年轻人在裤兜里一阵摸索,取出了一本沾血的证件。他打开证件,第一眼便是证件原主人那张虽然衰老但精神矍铄的面容。

    “德斯蒙……我敬佩你,几十年前的内战中,你是维护和平的英雄,你为联邦拯救了无数本该死去的伤员,使他们不至于与亲人分离。可是,呵呵……”年轻人冷笑着,取出火柴轻轻点着了证件,任由证件被火焰吞噬。

    “我身负着极其重大的职责,恐怕需要借您身份一用了。我桑特·迪亚哥,势必会在之后补偿您的。若不能在这里完成我所肩负的职责,恐怕您的死去,便是毫无意义的。”

    “再见,德斯蒙医生。愿您安息。”

    桑特·迪亚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诊所。

    ……

    十五分钟后。马车稳稳地停在了住所的酒店前。

    “安贝莎,你们先上去吧,我在楼下打个电话。”

    “知道了,我先带医生上去。”

    暂别了安贝莎,麦科琳先是原地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待到全身感觉一阵清爽之后,麦科琳来到前台,慢慢拨动着电话转盘。

    ——这个时间了,他也应该快到大湖市了吧?我能够感应到他,离这里应该只有几千米了……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并没有人拿起电话。良久的寂静过后,麦科琳有些烦躁地嘟囔几声,用力挂上电话。

    然而正准备离开时,电话却是突然响起,拿起话筒,话筒那边却是响起了意料之中的声音。

    “真急啊,这么急着找我吗?麦科琳?”

    “居阴盟!总算等到你电话了。”麦科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过我猜,你现在应该你这里不远了吧?”

    “我看不见……不过我根据感应能力,估计应该是离市中心有几千米吧,大概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到你那边了。”

    “赶紧会合吧,大小姐最近身体不太稳妥,似乎是得了感冒。虽然居阳兴这边还能让他顶着,不过以防万一,你这边还是赶紧过来会合比较好。”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还有……安贝莎那两个贴身护卫也在你这边吧?”

    “嗯,在我这边,我看着他们,他们也闹不出什么风波。”

    “小心点,我担心附近有谁在监视着我们,所以才让你带着他们分路走的。”

    “知道了。”

    “还有……天冷了,多穿几件。”

    “嗯,谢谢。”

    嘟声过后,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凝视着漆黑的话筒,麦科琳低头叹了口气,犹豫着慢慢挂上了电话。

    ——回去吧,好好休息下。这几天也累的不想动……

    正登上前两级阶梯,酒店外面却突然响起了玻璃的碎裂声。循声望去,却看见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年轻人在地上打了个滚,而后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路对边的小巷。

    ——那个人?不是德斯蒙医生么?

    然而紧随其后的,麦科琳却又目睹着安贝莎紧随其后,在地上的玻璃渣打了个滚,疼的连连喊叫。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安贝莎竟是打算跟着白大褂年轻人追去。

    “安贝莎!你在干什么!”

    “混账!……什么医生!原来是个杀人未遂的凶手!”安贝莎并没有理会,反而开始放开脚步跑了起来,“他妈的!竟敢掏枪谋害病患!什么东西!他对的起医生么?……”

    安贝莎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街道的路口,然而那股咒骂却一直回荡在麦科琳的耳边。

    毫不犹豫地,麦科琳再次拨响了电话。

第一三二章 命运之轮(5)

    十分钟前。

    就在安贝莎关上房门离开的同时,卧床闭目养神的克劳迪娅此时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双手支撑着身体坐起身来。靠着床头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克劳迪娅随手取过床边的报纸,饶有兴致地开始翻看着。

    “终于出来了,憋了这么久,是时候出来透透气了。”“克劳迪娅”望向门口,嘴边不禁闪过一丝冷笑,“幸亏那大小姐生闷气,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然我居阳兴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嘿,这么久没有掌控身体,都快给我闷出病了。”

    目光在报纸上随意扫过,居阳兴心里却是生出了一丝无奈。

    “不过也真是苦了她了,明明可以一辈子当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偏偏被卷入了那种事情,闹得家破人亡。为了找到什么根本没头绪的线索,又无缘无故来到这片异国他乡。现在又要承受符纹反应的折磨……要是能扛过去的话,她后面的人生肯定也会顺利不少的。”

    “谢谢你的夸奖,居阳兴。”

    突然的声音把居阳兴吓得不轻,差点下意识地喊出声来。他有些愤怒地转过头去,只见无边无际的精神空间内,这副身体的正主,名为克劳迪娅·特洛尔的少女亭亭玉立于其中,提起裙角向他微微行礼。

    “一惊一乍的,你可给我吓坏了,大小姐。”居阳兴有些不满,“咱是旧时代的人了,咱这心脏可不太好受,差点给我停了一拍。”

    克劳迪娅似乎并不吃他这一套。“谁让你不经过我同意,随便使用我的身体。拜访主人家得先敲门知道吗!”

    “行了行了,是我错了,我向你郑重道歉!行了吧。”居阳兴有些无奈,身体却是一颤,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又重新转过身来,“不过大小姐,咱都是多熟识的人了,怎么刚才还要跟我来这套礼,是不是太生份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克劳迪娅冷哼一声,“更何况太久没有活动身子,身体是会忘记的!怎么?难道魔神大人不喜欢我这位前公主向你表示感谢吗?”

    “你看你,又发脾气。”居阳兴又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提这个。咱向你表示道歉,咱一直躲在精神空间太无聊了,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来看看报纸而已嘛。”

    “你爱看就看吧,我现在身体还病着呢,”克劳迪娅并不理会居阳兴,“趁现在安贝莎没回来,你尽管看个够。”克劳迪娅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我要你念给我听。”

    “这可是你说的啊,大小姐。”居阳兴有些志得意满,“现在你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纨绔子弟的本性了。真是为你长期抑制这种本性感到欣慰。”

    “吵死了。”

    克劳迪娅没有再辩解,只是站在居阳兴背后不远哼了一声。

    “咳咳……我念了啊。”

    居阳兴抖了抖报纸,翻开了报纸的头版版面。

    【草原州州长丑闻风波仍在持续,本州议会将决定对州长发起弹劾。】

    “州长的性丑闻?”克劳迪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可是这几天报纸的绝对头版,洋洋洒洒刊登了不知道多少内容。不过我倒是比较疑惑,这些新闻怎么在这之前没有一丁点预兆,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集体刊登,似乎是他们跟这位州长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墙倒众人推嘛。总会有人暗地里加了把劲,反正他们认为锅不是自己的。而且这种寥寥数语,根本没有办法去判断这位政客的为人到底怎么样。就当是茶余饭后的笑谈,跟咱们没关系。”

    “你说的也是,翻下一页吧。”

    “没完呢。”居阳兴有些不耐烦,“这头版密密麻麻的看着头晕,咱看点后面的广告,指不定能发现什么乐子。”

    “等一下!你这家伙……”克劳迪娅正想阻止,居阳兴却早就将报纸翻到了最后一页,饶有兴致地翻看着报上密密麻麻的小版广告。“这种乡间的广告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你的兴趣跟别人真是与众不同。什么……男科广告?”

    “哈!这不是看见了吗?好乐子!”居阳兴却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兴致勃勃,“看来无论世界各地,无论古代还是现在,关于那方面的需求一直未减啊。东西方的男人唯有在这一方面达到了相似的和谐。”

    居阳兴所指的,正是在广告版面中最底下的一栏。只见几行寥寥数语,清楚地写明了广告的名称和地址。广告旁边是一张灰白色头发的老人,看起来年纪不小。

    【德斯蒙,前随军医生,专注外科,欢迎有需求的人士。】

    “年纪这么大的随军医生,看起来似乎是参与过五十年前的内战。想不到这医生退役之后,竟然要以这种方式来谋生,真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大小姐……”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就在这个瞬间,几乎是同时动作,居阳兴退入幕后,克劳迪娅重回掌控。她躺回床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

    当桑特·迪亚哥看见那份报纸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人攥住了一样停了一拍。即使是身旁的红发女人,叫什么安贝莎的一直在向病床的少女介绍着自己,他好像也听不见了。

    ——妈的!太鲁莽了!我骗得过安贝莎这个蠢女人,但我不一定骗得过这个克劳迪娅!要是被她注意到了广告上德斯蒙的照片,那我预定的计划就完全失败……到时候,只能来硬的了。

    暗暗地沉住气,假装成德斯蒙的迪亚哥转过身去假装放下药箱,实则是屏气凝神竖起耳朵,尽可能地抓住身后两个女人的谈话。

    “应该是退烧了,嗯,没事的,安贝莎。”

    “这怎么行呢,克劳迪娅。我们不缺这个时间,你得好好把身体养好才行。”

    似乎并没有捕捉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迪亚哥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他放好药箱,拿起体温计走向床前。

    “98.6华氏度,看起来还需要再多休养一段时间。”迪亚哥拿回体温计,假意在窗前一阵打量。“克劳迪娅小姐,只要再服用一些退烧药,我想就可以恢复健康了。”

    “谢谢你,德斯蒙医生。”克劳迪娅致谢道。

    然而虽然如此,迪亚哥却总是感受到一股不太对劲,尤其是床上的这位克劳迪娅,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带着一股怀疑。她是认为我不是德斯蒙本人吗?该死,早知道就该在体温计上下毒了。不过,在确认安贝莎没有任何武力之前,还是保持谨慎最好……

    “我先出去透透气,你好好休息,克劳迪娅。”安贝莎打了个呵欠,离开房间之前又顺手拿走了报纸。“云杉州的恐龙化石,峡谷州的保留地,呵,有趣……”

    随着一声关门声后,房间内就只剩下这位克劳迪娅,以及桑特·迪亚哥本人了。

    ——她走了,好机会!

    桑特·迪亚哥一阵窃喜,右手不由得伸向腰间,几乎是无人察觉地取出了一小瓶包装好的毒药。背对着卧床慢慢调配着药片剂量,迪亚哥悄悄将毒药混在了药片当中。之后一顿行云流水的包装,迪亚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想必这位克劳迪娅不久之后,便会死于非命了吧。

    桑特·迪亚哥又是一阵窃喜。他收好药片,抱着药箱坐在床边。

    “已经为您调配好适合的药物了,克劳迪娅小姐。只要按时服用,相信不久之后就可以好起来的。”

    迪亚哥正准备起身离开,却感觉衣角正被谁紧紧拽着。低头看去,却是床上的这位克劳迪娅,她眨了眨那双异色的眼睛,其中似乎带着不舍。

    “还有什么问题需要问吗?”迪亚哥吃了一惊,但又不敢拒绝,身体只是紧紧绷着,慢慢弯下身子,直到可以进行耳语的距离。

    床上的克劳迪娅慢慢直起身子,轻轻在迪亚哥耳边说道:

    “德斯蒙医生,您驻颜有术啊。”

    ——妈的!果然被发现了!既然如此,那就来看看死的是谁!

    迪亚哥又感觉心脏似乎是停拍了一跳。但很快就稳定住了情绪。一直背在后背的右手突然划出,紧握的匕首径直向少女划去。

    ——去死吧!克劳迪娅!

    床上的少女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惊慌,但很快这股惊慌却消弭于无形。就在匕首即将刺破少女喉咙的瞬间,迪亚哥突然看见了少女的右眼似乎闪了一下。

    他本该注意到的,少女眼睛的变化。

    就在这个瞬间,一股无形的巨力突然炸开,径直切断了他手中的匕首。还没来得及收手,还没来得及收手的迪亚哥,却感觉右胸似乎是受到了无形的一击,整个人登时向后飞去,砸在了身后的桌子上,一声噼啪巨响,桌子登时化作碎片。

    ——刚才……刚才那一击是什么?可恶!后背被木屑扎中了,好疼!

    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迪亚哥却是注意到那位克劳迪娅此时却是蜷缩着身子,整个人捂着不停渗血的右手,满脸痛苦。

    ——好机会!让你尝尝这个!

    又从腰间一阵摸索,迪亚哥顿时拔出了一把黝黑的手枪,更是轻轻拨开了保险。克劳迪娅显然无暇注意到面前的局势,此时仍旧是痛苦地捂着右手动弹不得。

    “七步之内,枪快。这下子你无路可走了!”

    正打算扣下扳机的迪亚哥,自始自终都没有料到,从一开始,房间内就不止克劳迪娅一人。直到听见房门倒下的声音,他望向门口,枪口下意识地对准了刚刚踢开了房门的安贝莎。

    “我怎么会被你骗了!德斯蒙!”

    枪响了,出乎意料地打偏了,与安贝莎擦肩而过。迪亚哥这时已经彻底慌了,甚至都没有留意被踢在门板上的裂痕。双腿连连后退几步,迪亚哥一个后跳,撞在了身后的窗户上。只听一阵稀里哗啦的破碎声,迪亚哥只感觉身体一阵失重,之后更是重重砸在了坚实的地面。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犹豫,迪亚哥站起身来拔腿就跑,现在的他,唯一想要去的地方,只有那个地方,那个被他当成是家的地方。

    ——只要回到那个地方……我就可以……

    抱头鼠窜的他再次回头,却看见了那个安贝莎紧跟着他,摔在了满是玻璃渣的地面,摇摇晃晃地紧跟着他。

    ——果然是个疯子……安贝莎·洛克斯塔,你更加让我坚信,你必将死在这趟旅途。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你已再也不能回到你的家乡。

    永远!

第一三三章 命运之轮(6)

    ——我从来不认为命运是既定的,安贝莎,我从来不认为命运是既定的。即使命运的轮回里早已暗中定下了我们必将遵循的路途,我也坚信,即使我无法违背这个规律,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孩子,他们也必定会迈出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

    ——没人生来高人一等,不过他们是在享受先人的地位的同时,也要准备偿还先人因此而付出的代价。放在我身上也是一样,没有哪个家族生来就会繁衍千年万年,即使是我嫁入了这个号称传承千年的特洛尔家族,如今的族长,不过只是个偏僻的支系之后。

    ——安贝莎,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还年轻,你刚刚成年,而我,却早就看见了自己的死相,我再也没有办法看见之后的未来。在我之后,要是我的孩子有幸能够踏上这块异国的土地时,还要麻烦你来照料他们呢。

    ——啊,我们到了……陨星坑。

    ……

    弯弯绕绕,绕绕弯弯,安贝莎·洛克斯塔停止了追逐,仰望着面前这座洁白色的堡垒般的别墅,望着面前洞开的大门,通向着里面未知的通道,安贝莎突然感觉面前的通道中,似乎带着一股隐隐的魔力,吸引着自己踏进这座别墅之中。

    “虽说当年稀里糊涂答应了金雀花的请求,但这么头脑发热直接跳下二楼的行动,我还是第一次呢。”白烟从嘴里呼出,望着面前这座未知的别墅,安贝莎心里仍旧还是存着一丝不安。

    “那个假医生就是躲在这儿来了吧。可恶,明明有着这么好的大院子,为什么非要做行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该不会是受人指使了吧?”

    来到大门旁边,门边的墙上挂着一块牌匾,【极地别墅】一行大字虽然历经岁月洗礼,却是依旧保持清晰。安贝莎上下打量着这块牌匾,右手却是下意识地伸出去抚摸着,而在右手触碰在牌匾的瞬间,腰间的绿色宝石突然开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追古寻真!”

    霎时间,安贝莎的头脑中开始构建出这座别墅的模型。从它身为一块砖块开始,到它逐步搭建修筑,一步步形成这座别墅的过程,这样的过程在安贝莎头脑中构造着。直到最后一块砖块搭建完成的瞬间,她的头脑中突然出现了一行数字,那是代表着这座建筑最早的建成时间。

    星历1799年12月14日。建筑师:詹姆斯·霍班。

    “霍班?好熟悉的名字。”安贝莎思索着,顺手把香烟放进嘴里轻轻点着,“父亲之前好像说过,这个名字,似乎跟那个首都的统领官邸的设计师很相像啊,该不会这座别墅的设计者,就是他的某个亲戚吧?”

    “而且1799年……恰好也是联邦第一代统领逝世的时间啊,难道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和巧合吗?”

    “算了,希望这只是我在自作多情,区区一个建筑设计师,还能够再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安贝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烟雾。即使她强迫着自己这么想着,但抬起头看见面前洞开的大门,通向着深处漫长的通道,安贝莎的心底里却仍旧保留着一丝迟疑。

    她想回去,就这样回去跟同伴们会合寻求帮助,一同一把火烧了这个别墅。但是一想到之前被那个年轻人,只是用那种简简单单的骗术就把自己骗得团团转的自己,安贝莎恨不得连续给自己几个大嘴巴。

    她差点背弃了那个承诺,任凭自己的友人面临生命的危机。这种违心的行动,是她自己,安贝莎·洛克斯塔绝对无法容忍的行为!

    最后吐出了一口烟雾,安贝莎抬脚抹去了脚下草地的积雪。又一个深呼吸后,她扔下烟头,大踏步地迈过了面前大门的门槛。而就在她完全踏进了这座别墅的内部时,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厚重的咔咔声,轰隆一声,大门关闭,阻断了她和外界光线的最后一丝交流。

    “哈……”她长叹了一口气,“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每个故事都必定出现的一段桥段。踏入了未知的空间,就会有这些无形的力量在故弄玄虚,企图让每个人陷入崩溃。我……我才不吃这一套呢!这种东西我见得多了,以为……以为我会害怕吗?”

    然而说是这么说,安贝莎的双腿还是诚实地反映着她此时的心境。她的双腿微微颤抖,一点点地在向背后挪动着,呼吸也不知不觉地变得粗重起来。而当她的双手触碰到了背后冰冷的门板时,安贝莎突然发现,自己早已是无路可退了。

    她的眼睛逐渐湿润,看起来只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了。然而腰间的绿色宝石一阵闪烁,无数的信息随着她的触碰涌入了她的头脑,顿时让她止住了情绪的崩溃。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睁大眼睛观察着身后的门板。

    “不对劲,不对劲……”她喃喃自语,“一百年前的别墅,为什么只有这扇门这么崭新……”

    然而此时的安贝莎并没有意识到,就在她视线的死角,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副冒着寒光的盔甲。盔甲的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碰撞声,正慢慢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哇啊!这是什么!”

    似乎时捕捉到了身后盔甲的动静,安贝莎转头望去,却发现危机正离自己的头顶越来越近。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叫,安贝莎蹲下身子一个翻滚,堪堪躲过了盔甲的突然袭击。不过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那副盔甲突然迅速地重新调整姿势,挥舞着长剑冲向自己。

    “傀儡戏法吗?不会吧?这到底是什么玩意!难不成是那个假医生的伎俩吗?”

    虽说靠着瘦小的身体灵活地躲过了盔甲的连续袭击,但安贝莎还是不可避免地差点被盔甲所命中。躲在墙边的她退无可退,差点被那盔甲砍掉了一只耳朵。即使如此,与长剑擦肩而过的脸颊,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痕。

    “可恶!只能往更深处跑了!”

    安贝莎摇晃着穿过通道,不一会儿便进入了一层宽敞的大厅。这大厅虽然确实是富丽堂皇,但如此漂亮的空间内,竟没有一张可以腾挪躲闪的家具。大厅内空荡荡的,只有前方的三条阶梯指示着安贝莎可以逃离的下一个去路。

    “左边!中间!右边!啊真是的!这家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面的风格也太古怪了!”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的安贝莎定神望去,却偶然发现三条阶梯的旁边,竟是挂着三幅风格相似的油画。

    “油画?说不定那是个突破口。”

    身后盔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安贝莎也顾不上犹豫了,右脚一蹬,先奔向左手边的阶梯而去。在她左手碰到油画的画框时,来自于这画框源头的信息顿时涌入了她的头脑。

    “内容是领导独立战争的第一任大统领的画像,但是太新了,似乎是几天前才完成的。看来左边的通道并不是正确的道路。”

    安贝莎定下心来,排除了第一个错误答案。回头望去,那盔甲离自己已经是咫尺之遥了。不能再停留在这里了,安贝莎双腿用力,再次奔向了中间的阶梯。使劲一跃,再次碰到了那副画作。

    “大湖市的景色,作于1798年,詹姆斯·霍班作。”安贝莎一阵窃喜,“太好了,看来应该就是这条路了,中间这条阶梯是正确的!”

    然而就在她还没来得及平复心情时,那副盔甲却不知何时闪现在安贝莎身后。安贝莎又是一声惊呼,急忙俯下身体,再次堪堪躲过了又一次的突然袭击。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安贝莎却在盔甲的表面,看见了足以揭开真相的一行字迹。

    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如坠冰窟。但安贝莎还是借着盔甲动作的空当,手脚并用地登上了阶梯。而当她踏上了二楼的同时,面前的通路却让她心生疑虑。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屋子啊!这是给死人住的吧!”

    阶梯之上,只有一条笔直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条只能向上的阶梯,而通道两边,密密麻麻遍布着紧闭的房门。而通道内部,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木头发霉的味道,似乎是从一百年前保留至今的腐朽的味道。原汁原味,令人作呕。

    “想吐……”安贝莎尽力止住了胃部的躁动,“但现任的大统领可真是足够下血本。连.P.都能被调用,看来是想要连我和克劳迪娅一起抹杀吧。真有你的,帕佩特,要是我当初一走了之,恐怕就不会遭到这种劫难了吧。”

    “但我安贝莎·洛克斯塔岂是这种人!既然我已经得知了这个秘密,我必将要活着走出这座别墅,将这个秘密告知给她们!”

    安贝莎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握拳锤在墙上,砸下几块飞灰。她迈步上前,似有熊熊斗志。

    然后,就在经过第一扇门时,先前的盔甲却突然从另一边冒出,提着长剑就要刺来。安贝莎瞪大着双眼,一脸惊恐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长剑。她的身体向后退去,碰到了身后的另一扇门。

    紧跟着,门锁转动,安贝莎蜷起身子向后滚入房间,而后又是一脚将房门踹上。长剑穿破门板,剑尖停在了她眉心前几厘米的地方。她沉住气,抓住时机起身拔腿就跑。

    就在这房间之内,还有两扇房门紧闭着。各自抚摸着两扇门的门板,安贝莎又看向被刺穿的即将毁坏的门板,她突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等着吧,.G.的走狗,我非要来到你的面前,彻底揭穿你能力的真实身份。你这夺人财产的抢劫犯,你不会安然死去的。”

第一三四章 命运之轮(7)

    我喜欢死人,桑特·迪亚哥这样说着。

    死人不像活人,他们不会说话,也不会对外界做出反应。他们只会安静地躺在地上,等着有朝一日有谁发现了他们腐烂发臭的身体,直至化作骸骨。

    而制造死人的方式,也是我在这其中最为孜孜不倦所追求的。桑特·迪亚哥又接着说着。

    用枪杀死,用刀剑砍死,用绳索绞死,越是能够给活人带来痛苦的方式,我迪亚哥越是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一想起他们临死前那副写满痛苦的面容,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好戏一样令人充满愉悦。

    “现在想想,也许我应该让刚才那位本杰明记者来试试我部门新研发的工具,这样也好歹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惜一时上头,反倒是便宜这位先生。”

    迪亚哥看向脚下,早已死去的记者本杰明·瓦特的尸体如今正被他踩在脚下,随着迪亚哥一阵用力,还能听见骨骼咔咔碰撞的声音。

    “好了,接下来,就是那位安贝莎了吧。”迪亚哥又看向一旁,座椅旁边的桌子上,此时正摆着一副精美的棋盘,黑方棋子咄咄逼人,已将白方棋子团团包围。迪亚哥伸出手去,将一枚骑士状的棋子向前挪动一格,彻底形成了对白方的包围。

    而就在他完成下子的同时,白方的王后棋子突然一阵颤动,向前倒下。棋手迪亚哥看见这般景象,只听一声冷笑,随后更是爆发出一股轰鸣般的笑声。

    “你终于死于我之手了,安贝莎!谁让你如此的鲁莽,踏进了我【命运之轮】的范围。这座别墅可是上天赐予我的无上的荣耀,像你这样不为我等效力,还不是要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哈哈哈!”

    就在迪亚哥得意洋洋之时,身后响起的开门声,却让他骤然停止了大笑。他慢慢转过头,眼睛瞪得巨大,似乎是要看清来人到底是谁。

    门完全打开了,而开门的来人,显然是让迪亚哥始料未及。

    “好奇怪的别墅啊,这样的大院,却没有一点烟火气的存在。这种阴森森的别墅,真的是给我们这些生人居住的吗?不,倒不如说,这其实是给死人居住的场所吧?”

    来人关上了房门,伸手擦去了脸上的鲜血。

    “你好,假冒德斯蒙医生的冒牌货。我是安贝莎·洛克斯塔。”

    分辨出来人相貌的迪亚哥,却是随着安贝莎的出现,从嗓子里蹦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叫。他颤抖着指向安贝莎,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不可能!安贝莎!你怎么可能从我的追击下逃出生天?这别墅的所有东西都是能够听从我的号令,足以将所有进入的活物诛杀的。你,你到底是谁?”

    “哦?原来你所指的活物,就是屋子里面那些跟周围风格完全不匹配的装饰吗?拜托,老兄,既然设下一个诱饵,你还不如干脆找一个新建的场所呢。这样的别墅虽然宽阔,足够诱导他人拜访,但是我想以你的能力,恐怕也没有办法操控什么物件吧?”

    “所以……所以你指的是?”

    迪亚哥颤抖着,另一只手慢慢背向背后。

    “隶属于.G.(侦察信息部)的探员先生,你所能操控的区区骑士的盔甲,对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来说,确实可以让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但对我这种可以看穿这所谓盔甲,不过连工业流水线的产品都不如的我,一点用处都没有。”

    “没,没用是吧,安贝莎?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没办法杀了你?”迪亚哥仍旧是一副负隅顽抗的模样,藏在背后的手蠢蠢欲动。

    “你知道为什么这座别墅里面连一张家具都没有吗?而且以二楼那种房间和过道所搭配的布局,都让我产生了一股诡异的感觉。穿梭在各个房间的过程中,我发现了其中隐藏的秘密。”

    “秘密?”

    “正是。二楼房间的所有布局趋同一致,几乎都是一张盖着白布的床铺,两扇可以互相穿行的房门。而我对每张床铺进行调查之后,我这才发现。原来每张床铺下面,清一色的都是盛有遗体的棺材。”

    “而棺材里收殓着的,都是这座【极地别墅】设计师的亲属,也就是詹姆斯·霍班的后代。”

    “哈!如此暴论!”迪亚哥却是冷笑,“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提出什么样的无凭无据的论据。如此的侮辱诽谤,即使是死者都无法饶恕。”

    “难道你脚下的这位就会饶恕你了吗?探员先生?”

    迪亚哥一时噎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经过对二层房间更深入的调查,我也发现了更令我感到振奋的地方。”安贝莎侃侃而谈,“第一代统领逝世之后,身为统领官邸设计师的霍班身患重病,自知时日无多,决定回到家乡大湖市,修建了一座堪比堡垒的华丽庄园。然而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借助外表的假象,以此掩盖别墅作为陵墓的真实目的。并且为了规避亡灵被亵渎,他也在自己的墓室里留下了一件工具,若是有外人随意进入,将会启发这件装置,将外人当场杀死。”

    “我说的没错吧?探员先……”

    安贝莎突然说不下去了。她连连后退,一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匕首扎进了她的肩膀。

    “你说的对,安贝莎,这就是霍班遗留下来的装置。”迪亚哥有些悠然自得,顺手把玩着身旁的棋盘和轮盘,“命运之轮的转动势必会带来幸运和不幸,而我,就是属于那个幸运的人。”

    迪亚哥拿起轮盘,小心地将他放在胸前。“在我闯入这座别墅,侥幸从霍班的装置中死里逃生后,我成功地发现了它的本源。为了让命运之力再次放大,我将它称为【命运之轮】。”

    “好名字,但一点都配不上你这个人渣。”安贝莎忍着剧痛,向迪亚哥啐了一口。

    迪亚哥倒也并不在意,只是来到安贝莎跟前,轻轻地拔出了她肩膀的匕首。而后却是紧紧抓着她的右手,用匕首将右手钉在桌子上。

    “今天我很高兴,我不想给你一个痛快,这不符合我的信条。”听着安贝莎的惨叫,迪亚哥又抬手给了她一巴掌,随后更是向她的腹部重重来了一拳。吃痛的安贝莎紧紧绷着自己,才差点没让自己晕厥过去。

    “哼!算了!你不是个什么狗屁考古学家吗!在我好好把你玩到死之前,我就打开霍班的墓室所在,让你好好看个够再去死!”

    “只有……只有这方面,探员……我认可你的行为。”安贝莎强撑着精神抬起头来,将视线死死锁定着迪亚哥的位置。看着迪亚哥在墙边一顿摸索打开机关,随着一阵沉重的机关开启的声音,盯着面前慢慢抬起的空间,安贝莎的眼中却反倒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真是个读书读到死的女人……”迪亚哥反倒产生了一丝惋惜,“看够了没有!既然看够了!那就让我好好玩玩!”说罢,迪亚哥的脸上更是露出了猥琐的笑容。他搓着手慢慢走来,一只手已然伸向了腰带附近。

    然而就在迪亚哥即将碰到安贝莎的同时,他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焦臭味。循着味道奔向一旁的窗户,他打开窗户,却被面前一条冲天的黑烟柱给震在了原地。烟柱从草坪里的火焰升起,一直将别墅团团包围。

    “该死的!安贝莎,原来你进来之前就已经放了火是吧?你这个……”

    话音未落,满腔怒火的迪亚哥本想转身将怒火倾泻在安贝莎身上,转头却迎来了一记重拳,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在空中划出一圈的迪亚哥重重落地,尽力睁开眼睛向前看去,却发现一个高大的东方男人扛起了虚弱的安贝莎。

    “可恶!你……你是谁!敢打我!连我头儿都没有打过……”

    没来得及说完,迪亚哥却突然感到身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炸开了。他低下头,却发现胸前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个汩汩流血的伤口。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又抬起了头,却发现头顶却是多出了两个黑黝黝的枪口。

    他正要熄灭的生机,此时却突然闪烁了一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迪亚哥,下一秒却只能听见耳边枪声轰隆作响,身体随着枪伤增多变得血肉模糊。最后一枚子弹穿过了他的头骨,将他的头颅炸开了一半。

    “呸!”其中一名枪手朝他的尸首啐了一口,“安贝莎女士的安全,怎么会让你这种卑劣低贱的小人所伤害!再给你一百枪都不够你受的。”

    “算了算了!”另一名枪手急忙阻止,“现在人都死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再补枪的道理了。不过还是得说,幸亏居阴盟先生能够及时发现带我们来到这里,我们才能确保安贝莎女士的安全啊。”

    “烟柱升的这么高你们看不见吗?”居阴盟转过头去,显然是有些责怪。“还要我这个盲人来领头带你们跑。这要是能够早点来到这里,咱用的着这样!”

    “是是是。”两名枪手都是点头称是。

    “不过这段时间让你们跟我一个在外面跑来跑去的,也真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

    “走吧,我们赶紧回去会合!然后离开这座城市!科洛奈尔,沙展,走吧!”居阴盟回头命令道,几乎是拔腿就走,差点就把两人扔在原地。

    “你先走吧,我得一把火把这里烧了。”科洛奈尔捅了捅沙展。沙展会意地点了点头,收起手枪就紧跟着居阴盟走了。

    房间之内,只剩下科洛奈尔一个活人了。他走向早已死去多时的迪亚哥身边,点起火柴就扔在了他的身上。

    “你还是太年轻了,代号966。统领的命令,可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当然,也包括你。”

    “所以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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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之交,魔力式微,中野之国传说流传,言那魔神居阳兴即将重现世间。蒙受不白,将被杀死的一国公主克劳迪娅,却因偶然事变,反被那居阳兴附体。而所有的谜团,也从克劳迪娅被居阳兴附身开始,萦绕在中野之国乃至世界的天空,阴魂不散。我被附身之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被附身之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被附身之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