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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附身之后全文阅读

作者:云海风清     我被附身之后txt下载     我被附身之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惊雷乍现(2)

    窗外,突然一声闷雷响过,如同野兽嘶吼一般的低沉的声音钻进屋内,在屋内的各个角落盘旋着。一旁柜子顶端的花瓶像是感知到了这低沉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伴随着声音微微震动。

    汤姆·埃德森看向墙头的时钟,最短的指针停在数字2的前方。他又转头望向窗外,却只能看见晴朗的天空上,稀疏地挂着几朵淡淡的流云。灿烂的阳光毫无阻隔地,在院子里洒下了一片光斑。

    “这天气可真古怪,外面明明是晴天嘛,怎么会响起雷声呢?”

    莎拉丽丝皱着眉头抬起头来,停下了手里刷洗碗碟的动作。放下手里的抹布,她来到窗前,打开窗户仰天望了一望。“现在明明就是晴天嘛,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我记得以前住在这儿的时候,可没有见过这样反常的天气啊……”

    她重新关上窗户,喃喃着回到厨房,又开始了她的劳作。

    “我也觉得不太对劲,”一声不吭的汤姆突然抬起头来,莎拉丽丝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前几天的灰雨天气都过去很久呢,道理说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有这么大规模的雨季了。但是外面这种天气居然还能听见雷声,我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可是我听说,山里平时的天气好像会和外面差了很多来着?”

    “那也要遵循天气本身才行啊,山里的天气确实是变化很大,但也没有完全找不到规律的时候。在我们这片,灰雨天之后的两三个星期,必定会是晴天,不带一点雨水和雷声的那种。”

    “你懂的可真多。”莎拉丽丝赞赏地笑道。

    这下子倒轮到汤姆本人有些无所适从了。“没,没事。只是在这儿住得多了,看见的东西也多了点……夫人?可以帮我拿一下番茄酱吗?”

    “就摆在你前面,自己拿吧。”莎拉丽丝头也不抬地回应着,手里刷洗的动作就没停过。

    直到这时,汤姆才注意那瓶番茄酱就摆在自己跟前。他先是低声说了句谢谢,而后伸手取过瓶子,准备好好加在摆在盘中的食物。

    但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裤兜敞开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开口。一枚硬币顺着身体动作不断朝开口移动着,紧跟着汤姆用力打开瓶盖的瞬间,它掉了下去,在地上撞出几声叮当响声。

    “唉呀!等一……”

    他着急地弯下腰去捡起它,却忘了瓶子早已打开,鲜红的番茄酱顺着瓶口奔涌而出,一股脑儿浇在了自己的裤子和脚下的地板。

    “闯祸了!出大事了!”

    纷扰吸引着莎拉丽丝的注意,她转过身,发现了身后突如其来的狼藉。她虽说到底还是吃了一惊,然而却并不慌张,有条不紊地取过毛巾递给汤姆,勉强将身上的污渍擦拭干净。

    “要不要先去洗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汤姆连连摆手,接过毛巾就往浴室冲去,“夫人你先不要动它,等我把身上都打理完了再来。”

    砰咚的一声关门声,只剩下莎拉丽丝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取过另一条抹布擦拭着桌上和地面的污渍。“这孩子……粗心点倒也就算了,还这么一副客气的样子……”

    两人的心境,隔着浴室的墙壁,发生了重大的分歧。

    汤姆·埃德森靠着墙壁,看着手里的东西,无力地滑坐在地。原本潜藏在心里的一丝浅薄而又微弱的预感,一瞬间被眼前的那东西搅得无限的巨大。

    横生的不详,在他的脸上游荡着,宛若乌云一般。

    他的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紧盯着眼前的东西,甚至连一分都没有动弹过。

    沾满番茄酱的硬币躺在浴室中间,伴随着积水放散着层层波纹。忽明忽暗的浴室的光线,打在硬币的表面的番茄酱上,宛若鲜血一般瘆人。

    宛若鲜血一样……鲜红色的,流动着生命力的鲜血。

    门外突然传来了几声碗碟碎裂的巨响,紧跟着又是一阵玻璃的碎裂声,脚步声踏在地板,一步一步地,踏进了房屋内部。

    “快走!莎拉夫人!快离开这……”

    还没说出口的话语霎时间被生生止在了房间内部,鹰爪似的手穿过门板,一时间扼住了他的脖颈。

    ……

    闷雷声同样开始在小镇前的邮局里回荡着。

    送信者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眉头一时间紧皱起来。好不容易熬过灰雨天气,才等来这么些天的晴朗日子,这又要再过上那么些阴森森的发霉的日子?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摇了摇头。算了吧,日子该过还是得过的,就算是每天醒过来,也没法保证肯定能从镇上的那家面包店里买到刚出炉的面包。

    这不也是所谓的“世事无常”?这么想着,送信者推开了邮局的大门。

    他又看见了那个一直占着电话机旁边的位子的男人。男人的腰间一如既往地系着一把黑红色的佩剑,仍然是一副梳着短辫的打扮。只不过这次的他却是一直转着表盘,不时拿下听筒聆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这样的动作他已经重复了快十余次了。直到他脸上的阴霾足以将他掩盖,再加上手里的听筒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碎裂声之后,只好心事重重地犹豫着挂上了电话,结束了他最后一次的徒劳。

    “电话接不通吗?佩洛德少爷?”送信者问。

    “唉……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人却低下了头,喃喃自语着,似乎并没有理会送信者的问题。

    “您也是知道的,这电话机刚出来才十几年呢,有些地方还是会偶尔出现些失灵的,像是电话线出了什么问题的话,可是连接通都很难做到。”

    “不不不,”那人连连摇头道,“我们住所的电话机是最近才装上的新型号,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威尔士不是来过这儿的?”

    “记得记得,威尔士少爷嘛,”送信者颔首道,“他当初给了我一大笔小费,就是为了好好给佩洛德少爷好好布置下电话的。不过他当时说过什么‘防止功能’,我倒是现在都没搞清楚有什么作用。”

    “他这个人啊,就喜欢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用太放在心上。”佩洛德站起身,拍了拍送信者的肩膀,“能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吗?这里面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您问错人了,少爷。我就是个送信的,机械这种东西我可是一窍不通,连门道都没搞懂呢!您可别强求我了。”

    “唉,真是抱歉了,”佩洛德松开手,又是遗憾地叹气道,“我这几天不辞而别,本来想着今天弄好事情,路上再给她打个电话的,没想到居然一时间摆不平它……”

    “别担心,少爷,兴许只是电话一时间没接通,要不您先在这儿等等,还是等着技工过来修理?”

    “就算我想现在回去,门口那匹老马可不答应。这几天驾着它到处打转,它都要跟我抗议呢。而且从这儿回到家,最快也要用上十分钟。我只好先在这儿等着,等着马儿好好休息个痛快才行。”

    “说的也是,少爷。”

    “唉,算了,我先去门口吹吹风吧,这几天就没睡个好觉……”

    邮局的门又打开了,佩洛德站在门外,远远望着远处路途的尽头。虽然居家被一堵废弃的矮墙挡住了视线,佩洛德的眼睛却好像能隔着障碍,望见那座僻静的庭院小屋。

    “莎拉,真是抱歉……这几天突然没先说几声就跑出去了,恐怕要让你担心了。不过我这趟回来,可是带着无比丰厚的收获,将来为了营救道格拉斯,这些可都是……”

    “嗯?”

    佩洛德突然被地上的一枚闪光的物件吸引住了视线。那物件躺在路边的草丛中间,即使被密集的草丛掩盖,依然映射着耀眼的光芒。

    佩洛德走上前去,蹲下身来捡起了它。“硬币?这还是错版的?……”佩洛德起初并不在意早已销毁的错版币为何会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路边,直到他翻了个面,望见了沾满黑红色的鲜血的硬币反面。

    “什……”

    佩洛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看到这枚硬币,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躲在住所的小个子男孩。就在前几天,名为哈利·费恩的男孩还曾经拿着这枚硬币,炫耀着他与巴尔德过往的种种光辉事迹。

    佩洛德似乎又看见了前方的草丛里面,一只皮鞋静静地躺着。再往前去,伸手扒开将近一人高的杂草丛,男孩静静地躺在中间,鲜血从剩余的半边脖子流出,连同空洞的被挖开的心口一起,在衣服和地上的杂草一起,沾满了早已凝结的黑红色的鲜血。

    他们果然来了!

    送信者又看见佩洛德撞开了邮局的大门,只不过这一次,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吼着,脸上几乎写满了焦急,紧皱的眉头一时间竟然被情感冲散,露出了一时的柔弱。

    “还有……还有能直接回到镇上的近路吗?”

    “没,没有了,少爷。您也是知道的,能直接进入白山镇内部的,就只有这条山路罢了。”

    “该死!”他突然悔恨地一捶柜台,吓得送信者后退了几步。“就算现在回去,最快也要十分钟啊……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跟那帮家伙没完!”

    “等一下,可是少爷您……”

    佩洛德最终还是停下了推门。他摸索着胸前的口袋,这才发现那根迥异的钢笔不知何时掉在了柜台下方。“您刚才不小心把这根钢笔落下了,就在刚才发火的时候。”

    “哦……真是不好意思。”佩洛德强压着内心的冲动,颤抖着手接过了送信者手中的钢笔。然而接触到钢笔笔帽的瞬间,他突然回想起几日前那位神秘的血族女士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里面的笔墨,可以让我随叫随到。

    他拔出笔帽,取过一张空白的纸张,战战兢兢地写下了房屋住所的地址,以及莎拉丽丝的名字。写完笔迹的瞬间,他突然感觉这根钢笔,像是空出了不少重量。

    佩洛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不忘带上那枚沾血的硬币。

    紧跟着,送信者的眼前突然出现最难以置信的一幕。那张佩洛德没有带走的,写满着鲜红色笔迹的纸张突然凭空燃起了鲜红色的火焰,一点点将纸张吞噬殆尽。

    “发……发生了什么?!”

    送信者压根也想不到,五分钟后,他将会在邮局远处的草丛里,发现那具凄惨死去的,名为哈利·费恩的男孩的遗体。

第六十一章 惊雷乍现(3)

    汤姆·埃德森感觉自己已经踩不着地了。他被门外的那人扼住了脖颈,一点点地被抓着离开了厚实的地面。因为被阻住了呼吸,汤姆·埃德森感觉身上的力气正在逐渐流失,再过一会儿,恐怕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行……快没办法呼吸了……

    “过分了啊!”门外那人的声音忽地响起,“臭小子,别以为你躲在这儿我就找不到你了。要是你肯识相点的话,兴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呜……你,你到底是谁?”汤姆的声音勉强从嗓子里挤出了微弱的声音。

    “现在是我在问话!你还不明白!”门外那人的力气又加强了几分,汤姆一时间只感觉脖子像是被猛兽咬住了脖子,“小子?要不然咱们出来说话,在宽敞的地方才好敞开了说。”

    那人的手突然向外拽去,带着汤姆一起撞破了浴室的房门。那人把手一甩,裹挟着房门碎片的汤姆重重地摔在那人脚下。几块尖锐的碎片扎在了自己身上,汤姆反倒感觉到了一股畅快,果然,剧烈而又短暂的疼痛果然比起漫长的窒息要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还没等他喘过气来,汤姆感觉自己的身体又一次离开了地面。只不过比起刚才的粗暴,那人揪着自己领子的动作反倒显得很是轻微。

    “巴尔德老大……”看着那人的脸,汤姆突然叫出了声。然而话音还没落下,那人突然扯着自己狠狠地撞在墙上。墙壁的碎片伴随着裂缝蔓延,散落在两人脚下。

    “呜啊!”

    “谁是你巴尔德老大?给老子看清楚了!”那人依然是揪着汤姆的领子,一双眼睛不时打量着自己的衣着,“哦——我明白了,你是指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吗?哼!”

    那人突然啐了一口,“本大爷既然在这儿用着他的身体,你还想着让他回来?要不要我送你去和他团聚啊?小子?”

    那人又把汤姆往墙上撞了一遍,一滴鲜血从他嘴里溅出,溅在了施暴者的脸上。听着汤姆痛苦的惨叫,那人突然咧开了嘴,很是畅快地放声大笑着。“真是无比的悦耳!听着这样的声音,想必我这几天肯定是心想事成!”

    突然的一记勾拳,重重地击在了汤姆的腹部。又是一滩鲜血喷出,尽数浇灌在了施暴者的身上。然而眼前这位狂热的施暴者,眼睛里却只剩下凌虐弱小的快感,以及无穷无尽的对鲜血的狂热。

    ——巴尔德,巴尔德老大……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还有这副性子……这,这还是原来那个和我们一起从小玩到大的老大?

    剧烈的疼痛,成了汤姆此时唯一能感受到的感觉。可他的理智尚未屈服,他还是想尝试一次,就算只有一次……让眼前这个扮着巴尔德的施暴者想起什么也好。

    他的手心里,还在紧紧抓着那枚代表情谊的硬币。

    身上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让他得以慢慢抬起手臂,举起了手里的硬币。“巴尔德老大……请,请看着这个……这枚硬币。你能想起什么的……”

    然而施暴者只是斜眼瞥了一下,随后便是一声冷哼,猛地一挥,将硬币打落在地。

    “别想着用这种全是错误的破钱贿赂我!我只要最珍贵的金子和银币!”而后他打量着地上的硬币,却好像想起些什么,“刚才被我吃了心脏的那个小子好像也拿着这种硬币啊,该不会你们是串通好的吧?”

    “哈利……你把哈利怎么了!”

    “怎么了?你心里没有数吗?待会要是不好好回答问题,马上让你跟他一样!”

    重重一拳,在汤姆的腹部发出一声闷响。强烈的呕吐感顿时占据着汤姆的头脑,如同堤坝的洪水倾泻而出一般,腌臜的呕吐物落在地上,发出难闻的气味。

    施暴者皱着眉头后退了几步,避开了脚下的污秽。提在手里的汤姆低垂着头,只能听见他微弱的出气声,恐怕再过一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你这副样子,怪可怜的,”施暴者怜悯地摇了摇头,“我也不强求你,只要你点头就好。”施暴者停了一会儿,打量着周围空无一人的房屋,“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女人的气味,可我看不见那该死的女人的影子。告诉我,我可以让你安全地走出这间屋子。”

    没有回应。汤姆只是抬起头来,一双仍然带着斗志的眼睛瞪着面前的施暴者以及在他身后的狼藉一片的房屋。被切断电话线的电话机躺在地上,只留下桌上的一段平齐的电线。

    “你还有两次机会。”

    没有回应。汤姆紧紧咬着牙根,尝试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的余光一直在狼藉的中间打转着,试图寻找那位屋子的女主人。本想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的他,最后还是捕捉到了那个本该逃出生天的身影。

    汤姆的心里被恐惧填满了。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施暴者的语气逐渐变得冰冷,抓着汤姆的手也逐渐收紧了力气。宛若鹰爪一般的手甚至掐进了领子下的皮肤,“想看看自己的心脏是什么样的吗?小子?”他的指节突然咔咔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出现一般。

    施暴者突然感觉头顶多出了一片光亮。他疑惑地抬起头,发现头顶的灯泡莫名地打开着,照着白色的灯光。“奇怪,谁开的灯?”他正想伸手关上开关,却发现开关本来就是闭合的状态。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然而已经迟了。

    洁白的雷光奔涌而来,霎时间便冲到了自己跟前。还没来得及展开武器,雷光的冲击裹挟着他撞破墙壁,一路被冲出了屋外。瞬息间的变化让他不由得松开了手,跌坐在地的汤姆向后倒去,沾血的鼻梁距离雷光只差咫尺之遥。

    鼻子里满是烧焦的焦臭味,这是汤姆·埃德森此时能感知到的唯一的感受。

    直到耳边终于开始回荡着巨响的嗡鸣,以及手脚终于多出了挥舞的力气,汤姆用手肘支撑着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远处的过廊前,发出雷光的屋子的女主人瘫坐在地,呆滞着望着视线尽头凭空多出的空洞。

    “莎……莎拉夫人?”汤姆小心翼翼地问着,而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系在女主人胸前的指环仍然围绕着浅白色的光芒,代表着潜藏在她身体内部的蓄势待发的源源魔力。然而女主人却像是听不见呼唤一般,仍是一副呆滞的,不,应该说是入了神的模样。

    她颤抖着伸出手来,端详着在指尖流动着的魔力,喃喃说着:“这就是……这就是我体内的魔力?还是说这是我所使出来的‘魔法’吗?雷电的力量……原来这么神奇。”

    沉浸在雷电魔力之中的她,似乎忘记了不久之前初见雷霆的痛苦的呐喊。

    “莎拉夫人!您在干什么!还不找个地方躲起来!”

    直到耳边汤姆的声音再一次响彻之时,莎拉丽丝“啊”的一声,流连的精神此刻终于回到了现实。“汤姆!没事吧!”

    汤姆却不回应她的询问,只是尽力冲上前去,抓着她的手就要拉到一边。然而只听见几声电流的噼啪声,汤姆一声痛呼倒在旁边,手心里早已是变得焦黑,冒着一缕淡淡的烟雾。

    “被电到了……好疼!”汤姆喘着粗气坐起身来,干脆架着莎拉丽丝就往屋子深处走着。“莎拉夫人,为什么您不先走呢!老大他……那个假巴尔德老大他不是一开始就没找到你吗!”

    “我怎么能就这么把你扔在这儿!”莎拉丽丝伸手掐了掐汤姆的脸颊,“进了我家的门,无论是谁,我都不会丢下他们的。何况是你这个小子,”她突然扑哧一声笑道,“要不是你送给我这么个指环的话,也许你真的就要被他害死的!”

    “这些话,就留给阳兴老大说去吧!”汤姆说着,又加紧了逃离的脚步,不时回头望着尽头的洞口,“要是被那个人抓到就麻烦了,我们现在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你说得对!咱们是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真的会……”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等等!要是咱们躲起来的话,那不就把阳兴先生给扔在那儿了!那他不就要自己面对危险了吗?你之前不是说,他不是要关在房间里弄些什么东西?那要是他找上门来,不就会打扰到他了?”

    “可是现在如果不走的话……”

    “我不会扔下他不管的。”莎拉丽丝的心里燃起了坚定的信念。“这也是我们家族的传统,既然身为一条战线上的伙伴,就没有放弃同伴的道理。”

    “……唉。就听你的,夫人。”汤姆咳嗽着点了点头,虽然说话里有些不满,但他的语气里同样是赞同着的。毕竟居阳兴可是自己最仰慕的人物,如今的自己竟然肩负着保护他的责任,他的心里隐隐有些激动起来。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一面落地窗前,而再走过几步,便是隐藏着居阳兴的那间最深处的房间。

    “经过这扇窗户,再绕过一个转角就到……”

    咔嚓!

    一声轻响,窗户突然裂成了十几块晶莹的碎片,落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股无形的巨力穿破窗户,直直地击中了汤姆的腰间。庞大的力气带着两人一道撞在身后的墙上,落下几片尘土。鲜血顺着汤姆的嘴里喷出,喷溅在面前击碎窗户的始作俑者脚下。

    窗外的水龙头也被殃及,正喷洒着层层的水珠。

    “小屁孩,真有你的,你可把我骗得好惨。”施暴者狠狠啐了一口,一脚踩在了汤姆身上。听着汤姆痛苦的惨叫,施暴者的脸上露出了可怖的笑容。仿佛很是欣赏一般。然而当他看见身旁正抬起手对准着自己的莎拉丽丝,施暴者的脸上忽地多出了一丝淫邪。

    “女人!是女人!小屁孩用起来,哪有女人爽快!哈哈哈……”

    施暴者的手逐渐朝着莎拉丽丝伸去。

第六十二章 惊雷乍现(4)

    尽在掌控的手掌,正一点点凑近着女主人的头颅。施暴者的笑声从未像现在这样的畅快,从他的灵魂陷入黑暗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尝试过女人身体的味道。

    现在,可是开荤的时候。

    施暴者的笑声达到了顶点。也在同时,他的笑声也陷入了谷底。

    伸向女主人的手上突然沾满了露水般的水珠,正一点点地朝手臂上蔓延着。他急忙收回手去,然而那水珠却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一般,粘在了空气中间。水珠的蔓延很是惊人,不过眨眼,那水珠便逐渐形成了人形,正一点点捏制出五官和四肢。

    “是后面的水龙头!借着流水来现身吗!”

    损坏的水龙头喷洒着阵阵水珠,不住地喷溅在房屋内部。就在施暴者回首检查水龙头的功夫,他的脖子被架上了一把尖锐的长钉,宛若佩剑一般的沾满水珠的长钉。

    “血族的天敌,追名逐利的猎人,被绝罚的信徒……”披着白色风衣的红发女人从人形里现身,如数家珍地细数着施暴者的名号,“你的名号无穷无尽,连同你本人的恶行和对我们一族所作出的丑陋行径一般。

    “请问我要怎么称呼你呢?连这个名字也是假名的血族猎人,布拉德·亨特先生?”

    被称为布拉德·亨特的那人举起双手,发出一声冷笑。“看到你的眼睛,我想起来了,这位女士,莫不是我名单里的‘瓦西里勋爵’的孙女?抑或是和我同归于尽的‘科罗娜·娜塔莉娅’的……”

    “我是娜塔莉娅的妹妹,麦科琳。”麦科琳的眼神变得冰冷,“杀死了我的祖父,连累我的长姐因你而死,这样的罪账,你想怎么还呢?亨特先生?”

    “人类的世界绝不应该容忍血族的存在!”布拉德·亨特大吼道,“我可是为了人类世界的污浊光荣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连你这个外来的种族也想对我指手画脚?”

    “可你都是为了私欲!你以为自己的行为多伟大吗?你强迫当地的村庄雇佣你剿灭血族,最后还把整个村庄付之一炬,这也配叫光荣?”

    “他们剿匪不力,我来帮他们一把,有何不可?死就死了,有什么好说的,只是烧了一个村子罢了,要是别的村子不肯配合我,要多少有多少,我宁可把整个国家全部一把火烧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收钱办事’?”

    “钱给的够还是不够,由我说了算。”

    “对因你而死的那些无辜的村民们,这样公平吗?”

    “公不公平的事,还是我说了算!你这个低贱的种族,没有资格在这儿质疑我!”

    话音刚落,麦科琳只觉得脚下一阵劲风袭来。布拉德·亨特虽然依旧高举双手,然而他却早已做好了突然袭击的准备,正等着一脚踢烂这个女人的体下。

    “哗啦!”

    事与愿违,袭来的脚并没有感觉到熟悉的肉体的碰撞感,反而感觉像是踩到了水洼一般,他的脚底被流水裹挟着,踹在了麦科琳后方的墙下,溅起一片水渍。

    脖颈前的长钉又凑近了些许,看起来只差一点就能刺穿布拉德·亨特的脖颈。

    “耳闻不如一见。”布拉德·亨特冷哼一声,说道,“我原本只是听说在血族中间有过这么一个患了‘流水症’的后代,没想到真的是你,娜塔莉亚的妹妹啊。现在看来,为什么你能够在阳光下出现的原因,恐怕也出于这个吧?”

    “你知道就好,布拉德·亨特。”麦科琳清了清嗓子,“识相点的话,就放了这两个人,今天的事情,咱们就来好好算算私仇吧。”

    “为什么我要答应你的要求?”布拉德·亨特又是一声冷哼,“血族果然都是虚伪的生物,刚才挡住我的功夫,你后面那个女人早就跑了,还好意思讲什么‘算算私仇’?”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怎么样啊?看着你的猎物逃走的样子?”

    “把你收拾完了,我自有办法找她。我正等着开开荤呢,让你给我搅乱了安排!”

    话音刚落,麦科琳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微弱的咔嚓声。那声音一开始虽然很是微弱,之后却是逐渐躁动起来,宛若蚂蚁啃食的声音一般嘈杂。而在眼前,麦科琳突然注意到亨特掩盖在皮肤下的手掌里面,骨骼似乎在伴随着声音扭动着。

    “就让你看看我身为‘血族猎人’的本事,我‘钢爪’的威名可不是浪得虚名。”

    麦科琳吃了一惊,急忙收回长钉保护。要不是她察觉到了亨特的脖颈处也响起了那样的躁动,她早就刺穿他的脖子了。事实证明,麦科琳是对的,就在她收回武器的功夫,她的左耳突然捕捉到了一股强烈的破风声,正瞄着她的头颅袭来。

    下意识地偏过头躲过攻击,耳边的墙壁突然炸开了几个洞口。几根灰白色的套爪在亨特的手背上若隐若现,他轻而易举地拔出套爪,又握紧着拳头,发出了迥异的钢铁碰撞的声音。

    “比起钢铁,我的骨骼还要再高上一层,要是你觉得你的小小钢针就想将我杀死的话,尽管试试,我有的是时间。”他突然顿了一顿,“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排除掉几个不稳定的因素。”

    “什……”

    布拉德·亨特的手突然向后甩去,仿佛发射了什么东西。只听见一丝被刺进肉体的声音,远处传来了一声沉重的跪倒在地的声音。并不理会身后痛苦地捂着肚子的女主人,布拉德·亨特晃了晃肩膀,发出喀拉拉的骨骼活动的声音。

    “开始吧,血族的女人,让我好好打个痛快。”

    “随你的便!旧时的旧账,咱们来算个清楚!”

    ……

    好疼!呜,可恶……好疼!脑子里想不到别的……

    全身……没有力气。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起的攻击?

    肚子被扎了一针……站不起来。

    喘着粗气的莎拉丽丝只感觉眼前的混乱局面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要不是一只手还在勉强支撑着,自己怕是要就这么面朝前地倒下。

    “可是,她是谁?为什么她要来救我?”去除了无尽的疼痛,莎拉丽丝的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个莫名的想法。而且听那个假巴尔德的意思,这个女性居然还是那个……以吸食血液为生的种族吗?

    庞杂的消息一时间充斥着她的脑海。她想借着仅剩的体力站起来,活跃的大脑却还在思考那个到来的女性为何要救下他们?是出于情分?还是出于仇恨?还是真的……只是刚好撞见?

    莎拉丽丝并不想理会这些。既然这个女性趁乱救下了她和汤姆的性命,那她就没有理由就这么拔腿就跑。毕竟祖先的遗言说曾经说过,身为雄狮的一员,绝不会放弃任何哪怕是一个自己亏欠过性命的人。

    就连血族……就连血族也是一样!

    她想站起来,然而无力的双腿却不肯听从她的使唤。腹部的疼痛一点点摧残着她的理智,残余的体力在与疼痛的对抗中逐渐消磨殆尽。

    她的身体又一次向前倒去,只不过这一次有人牵住了她。汤姆·埃德森搀住了她的手肘,一点点扶着她站起了身。直到莎拉丽丝倚靠着墙壁勉强站稳了脚跟,只听见一声沉重的撞在墙壁的声音,汤姆的后背和墙壁来了次亲密的接触。

    “汤姆!没事吧!”

    “咳……我没事。”汤姆悄悄抹掉了嘴角的鲜血,“我怎么可以走呢!看见她腰间的那个十字架了吗?看到它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这不就是我们几个凑了钱买的礼物吗!老大……原来老大他想要感谢的那个人,就是她啊……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儿碰见她。”

    “你们过去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听我说!夫人!”汤姆撑起身子,握住了莎拉丽丝的手臂,“借着这个机会瞄准那个假的老大,赶紧将他击退,越快越好!你看到那个红头发的姐姐了吗?她撑不了多久的!”

    “可……可那不是巴尔德的身体吗?”

    “我们的老大已经死了!现在占着老大身体的,只不过是个喜欢欺凌弱小的混账!乔也好,哈利也好,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趁着现在他没有理会我们,赶紧发动攻击!”

    “汤姆……”莎拉丽丝咬着牙闭上了眼,似乎是在做好下定决心的准备,“我知道了,”她握紧了戴在胸前的指环,浅白色的光芒透过指缝缓缓冒出,“不过……我想待会儿得请你帮我捂住耳朵。”

    “那是当然!”

    ……

    狭窄的走廊里,正不断迸发着清脆而又激烈的金属的碰撞声。麦科琳不断挥舞着手里的长钉,毫不停歇地格挡着布拉德·亨特的攻击。亨特此时已经是战得狂热,挥舞钢爪的速度非但没有减慢,反而一点点加大着力度。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这就没有力气了?没见过世面的低贱女人?”亨特的声音虽然颤抖着,却是近乎在嚎叫着,“乖乖被我打倒,然后让我去品尝女人的味道就不可以吗?”

    “我也是还清恩情的,哪能让你这么个家伙轻易地毁了我的目标?”麦科琳迅捷的一刺,然而亨特却是轻易地躲开了攻击。

    “很好!很好!这是你自找的,婊子!”亨特突然大吼一声,双臂挥舞,一把震开了麦科琳的武器。还没来得及惊讶亨特的力气何时变得如此巨大,麦科琳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钻心的疼痛。

    不知何时,自己的腹部竟然多出了几根浅白色的光芒,它们穿透着自己的腹部,深深钉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从她患上了‘流水症’开始,这还是许久未见的被刺穿了肉体的感觉。更加不妙的是,自己的体内竟然多出了一股熊熊的炽热,正从自己的伤口处一点点蔓延着。

    “印刻有我符纹的材料,可是‘日轮石’啊,婊子。”

    “日,日轮石!呼……原来,原来这就是你能够杀害我祖父的缘由吗?”

    “现在知道已经晚了,你就跟着那个老头一起作伴去吧!”

    亨特正欲收回的手腕,突然被紧紧地抓住,再也动弹不得。麦科琳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脸上只是咧出了一轮冷笑。

    “待会儿再让你看看我的死相……现在先轮到你了。”

    “什么!”

    布拉德·亨特又一次看见了那道洁白的雷光。只不过这一次,雷光显得越发纯粹,如同洁白的玉石一般,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第六十三章 反攻的序幕(1)

    山间小路,又是一声雷霆的轰鸣。

    只不过这一次,佩洛德可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雷鸣的力量。身旁的马匹狂躁地甩着马蹄,仿佛是要逃离那个来自天上的力量,然而缰绳却死死地牵住了它,竟是连一步都动弹不得。

    一只沾满泥土的手从地下伸出,摸索着好久才抓到了近在眼前的马鞍。趴在地上的佩洛德颤抖着站起身来,警惕的眼睛不住扫视着周围的情况。

    即使那声音已经过去很久了,佩洛德却还是能闻到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烧焦味道。

    以及近在眼前的,被贯穿了的“铁壁长城”的余脉。冒着浓烟的洞口,以及在蔓延在表面的焦黑色的痕迹,似乎都在证明着刚才那股雷霆的强大威力。

    “对了!莎拉,莎拉她怎么样了?我得赶快回去!”

    没有心思再去感慨这般奇异的景象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好生将马匹的情绪安定下来,佩洛德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赶往目的地去。

    ……

    西城。某间破败的小屋。

    那道洁白色的雷霆消失在天空之后不久,小屋的屋顶突然多出了一个大洞。一股浓烟从小屋的最底层笔直向上,宛若从烟囱飞出的烟雾一般。

    那股浓烟的来源,正是倒在底层最中间的那个造型奇异的人体。他的双臂架在跟前,双腿弯曲着,身子蜷缩成一团。虽然表面已是遍布漆黑色的痕迹,然而要是放大眼睛的话,也许就能分辨出来,人体的表面,似乎被一团若隐若现的浅白色物质包裹着。

    就像……就像是昆虫结茧那样?

    而后,那团浅白色的物质突然开始微微颤抖着,从最薄弱的表面那里,出现了一道微小的裂缝。就像是树根蔓延一样,裂缝也逐渐布满着那层物质。紧跟着一声清脆的声音,一只遍布伤痕的手猛地探出,一把揭开了破壳的步骤。

    布拉德·亨特喘着粗气,缓慢地从里面爬出身来。望着头顶纯洁无瑕的天空,无端的怨恨在亨特体内熊熊燃烧。

    “可恶!可恶!……为什么我要这么狼狈的逃窜!想不到我这身魔法,居然连那两个婊子都没办法搞定……算什么!算什么!她们就该是被我征服的命运!凭什么可以击退我!”

    她恨透了女人,尤其是那个低贱的血族,和那个拥有雷霆之力的女主人。

    幸亏自己体内的魔力不仅可以硬化骨骼,还可以提炼骨骼,将之自我保护用来逃生。这可是要比常人还要高出一两倍钢铁硬度的骨骼。就算自己掉进岩浆里,都可以在里面呆上将近五分钟。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输给女人?还是和当时一样?

    “这不公平!不公平!凭什么我要输给她们!”

    一阵噼里啪啦的破碎声音,身旁的桌椅碗柜倒地倾覆,跌得粉碎。布拉德·亨特收回手来,不停地对着没有生命的物品发泄着自己的怨恨。

    “事情该到这儿了!亨特先生。”

    远处的黑暗突然响起了女性的声音,亨特吃了一惊,不由得把眼睛望向黑暗。漆黑火焰在地上燃烧着,一身长裙的华贵女性缓缓从火中走出,朝亨特微微颔首。

    “你是谁?”

    “我是主教,大人座下的骑士之一。”主教打开折扇,遮掩着自己的面容,“我今天特地过来,是大人的意思。他吩咐本座,要让您前往采石场稍作休息。”

    “你跟他说,我没空!”亨特冷哼一声,“我好不容易回到人间,还不能让我去快活一番?”

    “享乐的事情,只要您到了采石场,一切好说。”

    “那我更不去!我平日里自由惯了,不喜欢被人呼来喝去的。”亨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而向主教一顿追问,“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初叫我去追击她们的,就是你吧。你可真是好意思,居然让我受到这么的侮辱。你可是大罪过了!”

    “您倒是把罪责都推到我身上了,好吧。”主教只是一声轻叹,“我可以向大人那边说说情,只不过我也只能把时间推迟到今天晚上。这段时间您可以四处转转,不过要请您提前告知动向。”

    “这个好办。”亨特伸出两根手指,“这第一嘛,就是去这城里大大小小的妓院,这打输了一场仗,弄得我憋了一身的火气,得找个地方泻一泻。这第二嘛,我瞧您应该也不是被教会约束的女性,要不要与我一同……”

    一团火焰猛地擦过亨特耳边,点燃了身后的柜子。漆黑的火焰吞噬着柜子,一点点将引燃物燃烧殆尽。在亨特回过头时,它已留下了一团灰烬。

    “我劝您谨言慎行,别见着女人就甩不开脚。还是说你想和阿利盖利所写的那样堕入地狱,受尽苦难?”主教的眼神逐渐冰冷,似乎是对亨特僭越的言语很是不满。

    “好好好,我认输。等把这儿所有的女人都玩完了,我自然会回去的。”

    布拉德·亨特的野心,从来只在于此。

    ……

    虽说佩洛德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踏进一片狼藉的院子,以及倒在一旁的极度扭曲的铁栅栏门,还是被这里的遭遇惊得走不开步。

    直到耳边回荡着爱人熟悉的声音,他的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不知不觉地跑向前去,一把握住了爱人缠满绷带的手。“没,没事的,佩洛,”她松开了佩洛德的手,“不过是释放魔力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了而已。”

    “我来的迟了,让你受了这样的苦。”佩洛德惭愧地低下头,不肯再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回来就好,那之前一声不说就跑出去的事情,我就不再追究了。”莎拉丽丝拉着佩洛德坐在旁边,又突然朝一旁招了招手。屋内同样裹着绷带的汤姆瞥见了外头,搁下面包就往外跑。

    “汤姆?麦科琳小姐她去哪儿了?”

    “她啊,好像是往里面去了,我问她她也不说,估计是去找阳兴老大去了吧。”

    “居阳兴!对了,我有东西要和他说!他哪儿去了?”佩洛德突然一拍脑袋,急忙在身上摸索着什么。

    “他锁在屋子里不出来呢,不知道是在弄什么东西。”莎拉丽丝无奈地叹了口气,“都呆了快三天了,连个准信都不给,可真让人担心死了……佩洛德?你往哪去?”

    话音刚落,佩洛德的身影早已消失,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踩在屋内狼藉的声音。“神秘兮兮的,真是可恶!今天晚上要是不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来,就让他去客厅睡!”

    听着莎拉丽丝不住的嘟囔,汤姆摇了摇头,又回到屋内啃着面包去了。

    ……

    走廊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麦科琳只感觉久违的睡意又被驱散。正以为是屋内的那位终于打开了房门,没想到站在跟前的,却是自己几天前好心放过自己的那位。

    “果然是你……”佩洛德叹了口气,“你是怎么找到我们家来的?”

    “你自己不知道吗?唉哟……”麦科琳不由得捂住了腹部,“你自己写下的地址和名字,难道你以为血族的本事是在开玩笑吗?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原来刚才那位女主人,关系真的和你这么密切。”

    “你怎么一直捂着肚子?”

    “被暗算了一把……啧,没想到那家伙居然还有‘日轮石’这种东西,要是伤口再深一点,我恐怕就要和我们的宿命一样在太阳下消逝了吧。”

    掀开遮盖的手,只见伤口附近早已恢复如初,然而伤口所在却是灰白色的如同石块一般。

    佩洛德的眉头越发紧皱着,兴许此时的他并不理解如此海量的消息。“原谅我一时之间没办法消化这么多的信息。无论如何,感谢你能够救下莎拉。”他朝麦科琳深深鞠了一躬。

    “用不着这么客气啊,大少。”麦科琳倚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来,嫌弃地摆了摆手,“这算是当初你隐蔽我行踪的一个报答吧。我之前不是赠送过您一支钢笔嘛,那里面的笔墨,其实……掺杂着我的一丝血液。”

    “血,血液?”

    “大少爷,您好歹也多了解一些我族的传闻吧。血液是我族赖以生存的根基,也正是因此,我们一族对魔力的嗅觉也变得无比敏锐。即使血液凝固,魔力也会在血液里面停留一段时间。正是因此,我才制作了这支只能使用一次的钢笔,既然有人留下了它的笔迹,我就可以捕捉到遗留在纸张上的,只属于我的魔力,而后,随叫随到。”

    “虽然我也很想好好聆听您的秘辛,不过现在可没什么时间了。”佩洛德清了清嗓子,往麦科琳身后的房间望了一望,“他没出来?就在你守在门口的时候?”

    “我要是能见到他就挺好了,”麦科琳没好气地轻哼一声,“这个家伙可真有能耐,就算大本营挨了攻击,他还能够这样气定神闲地躲在里面,任由我和莎拉女士一起击退那个追兵。”

    “怎么可以这样!居阳兴,出来!”

    佩洛德怒喝着,一只手已然准备敲开面前的房门。然而那声怒喝之后,还没等到拳头落下,面前的房门突然打开,露出了女孩无神的异色眼睛,以及松松垮垮的衣裙。

    “接着。”他说。

    一枚银色的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形,落在了佩洛德正好摊开的左手。“你……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还不明白?老古董。要是你把事情都弄完了,等我一刻钟……就是十五分钟。”

    女孩的眼睛又落在了身后的那个血族女性。

    “你还是那副老性子啊,见不得有人受委屈……麦科琳,又见面啦。”

    “真是……居阳兴,你该不会又开始重操旧业了吧?”麦科琳哼了一声,然而说话的语气里,却像是久别重逢一般。

第六十四章 反攻的序幕(2)

    十月三日。那场袭击已过去了两个小时。

    对岸那座高耸的钟楼,敲响了下午三点的钟声。对于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而言,这早已成为了生活中间平平无奇的片段,生活的节奏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该工作的在工作,该悠闲的也在悠闲,各自相安无事。

    不过对于威尔士·特洛尔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已经到时间了,怎么那列火车还没到呢?

    “可能是火车延误了吧,威尔士少爷。”身旁的声音突然响起,威尔士不由得吃了一惊,转过头去,却看见了那双老熟人的眼睛。“这里的火车虽然慢了点,但要说到效率,全中野国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儿。”

    “不瞒你说,站长。”威尔士仰头叹了口气,“我也知道火车延误这种事情很正常,可我就是放不下心来。一想到时间超过了我的预计,我总是感觉心里没有底啊。”

    火车站长同样叹了口气。“我也是能理解您的心情。不过我刚刚跟那列火车上的乘务沟通过了,他们刚才因为发动机出了些故障,因为紧急修理,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可这耽误得也太久了!三十分钟!你们到底能不能先提前跟我说一声!”

    “都是我们的不是,请您谅解。”站长赔笑道。“话说威尔士少爷,我记得您之前不是出去过一段时间的吗?您这突然回来,弄得我们都不知道。”

    “这也是我这趟特地回国的原因。”威尔士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公司的总部虽然设在国外,可论起感情,还是这片故乡最适合我。而且我留在这儿的办事处,都是我最熟识的人,用起来比较方便。”

    “原来是这样,失礼了。”站长的脸上又是写满歉意。

    不过还没等站长说出话来,周围的人群突然响起了一股骚动。威尔士腾地站起身来,急切地往铁轨外面望去,然而并不是他所预想的那样,远处的铁轨依然没有来客。

    他垂头丧气地坐回座位,转头却望见一个乘务员站在身后,像是要和自己说些什么。不过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是在等着谁的允许。

    “威尔士少爷,办公室里有找您的电话。”。

    “谁?”

    “是……是施密德夫人打来的。”

    “施密德!”听到这个名字,威尔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快!马上带我去!”

    “知道了!”

    不理会站长迷惑不解的眼神,威尔士头也不回地紧跟着那个乘务员奔向站台的深处。而踏进办公室的第一眼,威尔士的眼睛便落在了不远处躺着的话筒,以及连接着话筒的那架正在闪烁着红灯的电话机。

    冲上前去,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了话筒。而听到话筒里那个熟悉的声音之后,他那无法平复的焦虑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平复。

    “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出什么事了?”话筒里的声音显得很是焦急。

    “唉——用不着担心,诺拉。”他的声音变得很是温柔,“不过是火车延误了快半个小时罢了,用不着担心。再说了,拉着那样的庞然大物,多少出现个延误也是很正常的事。”

    “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实际的情况是,恐怕莎拉那边被某个人物袭击了。”

    “什么!”威尔士不由得喊出声来,旋即急忙掩住了嘴,“喂,到底出了什么事?莎拉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正在他们家里……不过说实话,看到他们家里那副样子,真像是战场差不多。”

    “那你现在在那里,不就是说……”

    “之前装电话机的时候,幸亏你留了个心眼。”电话那头的声音逐渐变得缓和,“假如他们电话机的信号被谁蓄意中断的话,电话机会运用剩余的信号向我们发出警戒。……说到这儿,我还得感谢那个破坏者,他还是给这架电话机多给一下,恐怕现在我可得多费些功夫打给你了。”

    “他们没事吧?”

    “算是捡了条命。”电话那头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严峻,“他挑着佩洛德不在的这段时间发起攻击,最后却因为轻敌而被击退。现在他们正找个地方开会呢,商量着下一步要往哪去。”

    “袭击者是谁?”

    “你……你真的想听?”电话那头又叹了口气,“是巴尔德。那个叫汤姆的小子说的。”

    “巴尔德!这,这……他居然还敢对他动手!那个幕后主使,也太泯灭人性了!这帮家伙……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话就说到这儿吧,威尔。你那边处理完的话,尽快过来白山镇。”

    “也只能这样了,诺拉。”威尔士紧闭着双眼,勉强抑制着汹涌的情绪,“不过从车站去到北城,我最快也得花个二十分钟。在那之前,你们就先讨论个说法吧,等我过去,再来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等你。”

    一声清脆的挂断声,而后寂静无声。

    威尔士慢慢挂起电话,他转过身子,无力地落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虽然和巴尔德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巴尔德的死去着实是令他感到了数不清的震惊和愤怒。

    上一次是劳诺,夏奇拉还有凯德尼斯,这一次就是巴尔德了……

    那下一个……是谁?

    他不由得回想起诺拉曾经跟他讲起的,关于那张家庭聚会上所展示的恐吓信。妄图将家族一门尽数灭绝,然而却并没有见到过身为领袖的卢修斯做过些什么。抓捕?追查?甚至连打探消息,都只有轻飘飘的上不了台面的行动。

    下一个……是谁?是我?里昂?还是伊德大哥?

    还是他们?受到了那样的遭遇的他们?

    思绪一时间变得无比混乱,侵蚀着威尔士的大脑。他不由得捂住了头颅,紧紧闭着双眼,丝毫没有察觉到耳边正有一阵脚步声,正匆忙奔向自己的所在。

    他摇了摇头,抬起头,看见了站长急不可耐的眼睛。

    “已……已经到了,少爷您约好的列车,已经到了。”

    听着站长气喘吁吁的话语,威尔士的耳边突然变得清晰了许多。仿佛像是解开了门锁一般,伴随着人潮流动的嘈杂声,以及专属于列车高昂的汽笛声,随着威尔士冲出门去,霎时间涌进了他的双耳。

    月台前方,一列漆黑色的钢铁列车静静地停靠着。白色的烟雾伴随着汽笛声在列车周围弥漫着,在太阳照射下显得很是朦胧。

    然而威尔士的心思却不在这儿,他想要的,是处在列车的末端,最后的两节装满着他寄予厚望的宝贝的车厢,以及守护着它们的他最信赖的副手。

    他看见了他站在货厢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混杂着煤炭气味的空气。

    “阿莱克修斯,你可算是回来了!”

    “威尔少爷!这趟车真让人难受!因为这趟延误,我都把身上的烟都抽干净了!”

    被称为阿莱克修斯的黝黑男人苦笑一声,向威尔士展示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他又从身上的口袋里取出一本沾满灰尘的文件,将之递给了威尔士。

    “给,少爷。这里写的,可就是这两节车厢里装着的东西了。”

    “东西都齐全吧?”威尔士一页页翻阅着。

    “都在这儿了。”阿莱克修斯朝车厢努了努嘴,“一点东西都没少,少爷您就放心吧。”

    “这点我肯定相信你。”威尔士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又伸出手,指了指着其中一节车厢,“你先把这些东西都送回办事处吧,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做,待会儿再回来处理。”

    “放心吧,少爷,您尽管放心去办你的事。我待会儿就叫人把东西都送回去。”

    “磕碰不得的!你让他们提防着点!”

    “那是当然!”

    威尔士又一次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火车站,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脸上全然没有之前的颓废。反而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像是得到了神助一般气定神闲,显得很是悠然自得。

    “白山镇,伙计。”他朝车夫吩咐道。

    ……

    “啊,谢谢。”

    咬着面包的汤姆口齿不清地朝莎拉丽丝点了点头,接下了递过来的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莎拉丽丝同样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蹲下身子来到诺拉跟前。

    “真是多谢诺拉你能过来,不然我们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都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

    说是这么说,诺拉还是微笑着接下了茶杯,轻抿着来自咖啡的香气。

    “请吧,麦科琳,要不要试试我的手艺?”

    一旁的麦科琳吃了一惊,有些受宠若惊地接下了茶杯。

    “谢……谢谢。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愿意……愿意忽略我这身身份。”

    “要是你没有过来的话,恐怕我就不会站在这儿了,还是要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莎拉丽丝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她朝麦科琳微微颔首,又转身来到佩洛德身边。佩洛德这时正低头摆弄着桌上的物件,头也不抬地伸出手来。

    “谢谢。”

    他并没有等来莎拉丽丝,而是听到了身旁居阳兴感谢的声音。怔怔地看着莎拉丽丝从眼前经过的佩洛德,此时却对上了她转瞬即逝的,潜藏在微笑之下的愠怒,和跳动个不停的眉毛。

    ——她,她该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第六十五章 反攻的序幕(3)

    直到三十分钟后,急不可耐的威尔士才总算是站在了那座熟悉的小屋前。而经过脚下那扇受损严重的栅栏门时,他的大脑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家正等你呢!威尔哥。”

    “克劳迪娅!真的是你!”威尔士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他们人呢?不是说好的在等我吗?”

    “他们在里间呢,说是把事情都商量好了,就等着你过来呢。”

    “让他们等得急了,真是抱歉,我马上就过去。”

    话不多说,威尔士早已放开脚步奔向前去。然而面前紧闭的房门,此时却拉开了一条狭窄的门缝,梳着鲜红色头发的女性探出头来,满脸警惕地对视着他。

    “你就是威尔士?”那女性问。

    “是我。”威尔士的眉毛微微一抖,似乎对这女性的突然出现十分怀疑。

    “那就进来。”那女性冷冷地说着,身形一倾,让出了进入的通路。“要是你觉得有点暗,请不要介意,这都是他们搞出来的花样。”

    ——搞什么花样?他们到底想说什么?神秘兮兮的。

    威尔士还是忍住了发牢骚的冲动,他朝女性微微颔首,而后绕过她身边,进入了房屋内部。而在他的身形进入房屋的瞬间,那女性从背后关上了门。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威尔士甚至怀疑现在已经进入了夜晚。

    而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威尔士就感觉自己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那声音顺着大腿一路向上,发出喀拉拉的响声。直到他取出火柴点燃,这才发现声音的来源,竟然是一地的玻璃碎片,以及不远处的狼藉。

    凭借着这点微弱的光源,威尔士这才发现周围的窗户都被蒙上了一面厚厚的窗帘,连一丝阳光都没办法涉及到屋子的深处。而火柴熄灭的瞬间,威尔士却突然看见前方的客厅中间,摆着一张圆形的桌子,一盏油灯摆在桌子一角,照耀着摆在下方的图纸一样的东西。

    “人呢?克劳迪娅?不是说好的有话要说吗?”

    没有回应。那个属于克劳迪娅的声音仿佛蒸发了一样,威尔士再也寻找不到那个声音。就连刚才开门的那个女性也是,自从她关上门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再听见她的声音了。

    怎么回事?

    喂!人呢?

    他朝周遭喊了几声,然而并没有等到回应。在黑暗中摸索着,威尔士又点燃了一根火柴,而这点崭新的光源之后,威尔士的眼睛突然变得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光亮闹得他睁不开眼,手里的火柴也不由得松手落下。

    “不好!”

    下意识想伸手接下火柴的他,挥舞着的手却扑了个空。而当他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强烈的亮光,他看见了火柴停在了下方女孩的手里。女孩嘿呦一声,换了个站立的姿势,又用力甩了甩手,熄灭了火柴的余晖。

    “当心火灾啊,威尔少爷。要是把地上的东西都点着了就大事了。”

    “你……你们?”威尔士有些迷惑,然而看到面前女孩那双异色的眼睛,他还是辨认出了女孩此时的身份,“居先生……你可别这么突然出现啊,搞得我没有准备啊。”

    “突然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也想不到啊。”居阳兴朝后面努了努嘴,“这种事情,还是找大少问问才直接点吧。”

    “佩洛德!”威尔士急忙回过头去,果真找到了那个正拉开黑色窗帘的梳着小辫的男人,“你可把我吓得够呛,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出!”

    “我也不想的啊,谁让这里的电箱突然跳闸了。我还去后面捣鼓了一阵子。”佩洛德伸手抹了把淋漓的额头,无奈地轻哼一声。

    “所以这就是你们……把屋子弄成这样的缘故?好玩吗?”威尔士又望了望周围,“诺拉她人呢?还有莎拉?那她们又去哪儿了?”

    “让她们自己跟你说吧。”佩洛德又是一声轻叹,转头望向了屋外。

    推着轮椅进了屋子的莎拉丽丝,以及坐在轮椅上的,正把玩着指环项链的诺拉。

    还有躲在屋子深处的,轻抿着杯中红酒的麦科琳。

    ……

    又过去了十五分钟,威尔士才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闷头喝下一杯咖啡的威尔士扶额道,“你们一开始想要秘密开会,关灯的时候却发现电路突然跳闸了,然后佩洛德去修理的时候,因为莎拉外溢的魔力影响实在太大,刚修好没一会又重新跳闸了。于是莎拉只好暂时离开这儿,顺便拉上诺拉一块去买点将来需要的东西……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大体上讲,是这样的。”克劳迪娅的声音有些支支吾吾,“刚才没能及时跟威尔哥说上几声,也是因为佩洛哥那边正弄到关键时候,弄得我都不敢出声。”

    “那这位女士呢?”威尔士又望向了一旁品味着红酒的麦科琳,“不出我所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城里闹的沸沸扬扬的血族的一员吧。很高兴认识您,麦科琳女士。”

    “麻烦。”麦科琳瞥眼一瞧,“与其找我认识,不如想想你是为什么要来到这儿。”

    “嘿!我差点忘了。”威尔士又把视线瞧向桌上摆着的图纸,“如果你们刚才是在讨论这张地图一样的物件的话,那不妨来个人为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好好讲讲?”

    “我来吧。这也是我这几天忙活出来的东西。”佩洛德先是起身拉紧着窗帘,而后来到桌边,伸出手指比划着地图。

    “这是青铜山采石场的平面构造图。”

    “采石场?你去那儿做什么?”

    “很抱歉之前忘记提醒。”佩洛德闭上眼睛,“就在那个兹雷死去的当天,我曾经去那个采石场粗略地绕了几圈。而后……而后我不仅知道了母亲的身体成了卢修斯对付我们的工具,我还得知……已经失联的道格拉斯,也在他们关押在里面。”

    “道格拉斯竟然在那儿!那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威尔士猛地一拍桌子。

    “当时见面的时候,他俩可都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情绪呢,一时忘记也是常理。”诺拉挥了挥手示意威尔士坐下,“不过佩洛德向我展示出这份地图的时候,我也是非常吃惊。这个平日里很沉稳的家人,居然会是提出那么冒险的方案的人。”

    “冒险?你……你不会是想?”威尔士又望向了佩洛德。

    “这就是我要做出这份地图的原因。”佩洛德点了点头,脸上却是释然的微笑,“我受够了这种被那帮家伙……被卢修斯追杀的日子了。让那个没有一点感情的老家伙尝到什么苦头的方法,就是潜入采石场,救出道格拉斯。”

    “只有你一个人?”威尔士问。

    “以防万一,我也会跟着大少一块的。”居阳兴清了清嗓子,伸手拉着佩洛德坐下。“这种把东西闹得一团糟的事情,我可是最喜欢做了,嘿!”

    居阳兴这么说着,又在桌上摆上了一个指环。指环的表面虽然依旧是平平无奇,然而等威尔士检查一番之后,才发现指环的里侧,似乎隐约镌刻着什么奇形怪状的花纹。美中不足的是,花纹旁边不知出了什么原因,沾上了一小块焦黑的痕迹。

    “没想到大少这个榆木脑袋居然也会提出这么个想法,”居阳兴得意地笑了笑,手肘轻轻捅了捅佩洛德,“他知道我会雕刻符纹之后,问我能不能顺便给道格拉斯刻一个。那天被袭击的时候,这指环的雕刻,就差最后一步,不过可惜下刀斜了一着,留下了这么一道黑疤。”

    “这样啊……”威尔士沉思道,“既然你们要去救下道格,我当然是双手赞成的。但是救下他之后呢?要怎么走?你们思考过这个问题吗?”

    不过还没等佩洛德开口道,威尔士却摆摆手阻止了他。跟一旁的诺拉一顿耳语之后,威尔士这才接着说:“救下道格之后,就先去我那儿躲着吧。我那边地方宽敞的很,容下你们一行几乎是绰绰有余的。”

    “那你呢?威尔少爷,你这么做,可是等同于公开与你那老头为敌啊。”居阳兴心事重重地问。

    “既然我的兄弟都愿意用生命作为赌注,我这个长辈可没理由看着他们去送死啊。”威尔士轻哼一声,而后又看向一旁插不上话的莎拉丽丝,“你认为呢?莎拉?”

    “除了有些担心之外,我也没什么想说的。”莎拉丽丝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只是希望他能平安回来就好了。毕竟像这种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那三年的巡游之旅,我们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了。”

    “你们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啊……”话未出口,威尔士又是一拍脑袋,“你瞧我!刚才回来的时候,我正好带着一些新玩意儿回来,要是能给你们这趟提供点什么帮助的话,也是我这个兄长力所能及的小小心意吧……”

    ……

    行动代号:拯救道格拉斯

    行动时间:一天后。10月4日。午夜。

    具体行动:午夜换防时共有将近五分钟的有利时间,趁机潜入采石场内部的禁闭室,将道格拉斯救出,而后威尔士会在约定地点提供接应,抵达位于南城黑水镇的隐蔽地点。

    行动人员:佩洛德,居阳兴,等

    ……

    当天午夜。

    “麦科琳,你真的不想跟我们一道?”

    “我才不想跟你家伙一块呢!居阳兴,你当初把我祸害的多惨你不知道?你以为我还想跟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一块做这些事情?再说了,我已经还清了这个家族的恩怨了,除了有点芥蒂之外,我已经不想在这个国家呆上一天半天了。”

    “也是嘛,要是被那些猎人们抓到就麻烦了。不过既然你要走,依你的性子,恐怕是已经找到什么合适的可以躲藏的地方了?”

    “算是吧。你们明天走的时候,恐怕我也得先走一步了。到时候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看起来你很怀念我?”

    “怀……怀念你的不是我哦,阳兴。我想,最想念你的,恐怕还是你的那个好兄弟吧。”

    “你知道他在哪儿?快,快告诉我!”

    “瞧你那副样子,你可是用着这大小姐的身体,矜持一点好不好……唉,他不是比你早一点解除诅咒了吗,你也是知道的。我最近才知道的……阴盟他啊,已经快走到这儿了。”

    “阴盟……他快到这儿了?”

第六十六章 反攻的序幕(4)

    尘封的大门缓缓开启,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沿着门缝在地上投出了一道狭长的光斑。光斑顺着房间一路深入,划过了柜子顶端的一把精美的佩刀,直到落在了佩刀上方的一幅描绘着家族徽章的油画。

    然而看见那幅画作,开门的那人反而感到了一丝恶寒。

    那人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双眼像是被那幅画作吸住了一般,在双腿一点点驱动着他进入房间的同时,他的眼睛紧紧地停在了那幅画作上。

    房门在他身后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现在,再也没有谁会妨碍到他了。那人站在了那副油画下方,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

    良久。良久。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直到他的手碰到了那把佩刀。

    刺啦!

    一道银光划破眼前,也伴随着狂舞的劲风,两边的窗帘伴随着劲风无谓地拍打着。那人喘着粗气,注视着那幅画作的下半部分落在地上,发出一阵破碎的声响。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那人无力地松开手,握在手里的佩刀沉沉地落在地上,金属的碰撞声在房间内回荡着。那人捂着额头四处转悠,转身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上,一阵悠然长叹。

    伊德·特洛尔又一次感受到了无能为力的痛苦。上一次?是在心爱的妻子因病离世的那时候吧……他记不清了。

    他痛苦地捂着头颅,似乎是想消除这段记忆。然而每次试图这样做的时候,这几天发生的无数的经历又把他推回了原位。

    “耻辱!”

    他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词语。

    “我早就该知道的!要不是威尔昨天夜里给我通过电话,兴许我还会被那个老家伙蒙在鼓里!王八蛋!不仅要对克劳迪娅她们赶尽杀绝,还要,还要赔上巴尔德的性命!”

    “又有一个家人不幸罹难。上一次是夏奇拉,凯德尼斯,那么下一个,是谁?”

    “劳诺?他不是还跟我出去过吗?威尔这家伙,下判断也该有个界限……”

    “不对,如果威尔说的是真的,那个跟我随行的劳诺,它,它里面装的到底是谁的灵魂……”

    伊德的身体突然猛地一颤。

    “妈的……我说怎么老头这么急着把我和那个劳诺赶去国外参加什么宴会,几天前的那场袭击反倒置之不理。假如劳诺也遭到不幸,那个跟我随行的家伙肯定是个冒牌货,而把我调走的原因,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对巴尔德动手吗!”

    八九不离十的分析,虽然时间不太能得上。

    “真是奇耻大辱!我……我怎么摊上了这样无情的父亲!他做出这种事情,要是让周边的各国知道了,他还有那个脸面接着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猛然起身,站在办公桌前,伊德一把甩开了桌边的一叠文件,任由纸张洋洋飘落。

    他突然开始低声啜泣着。

    “我,我可是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做出这种事情……可是对整个家族的耻辱!更是对整个中野国的耻辱!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卢修斯·特洛尔,你可好大的本事,你那肮脏的行径,玷污了整个王座,你让我怎么接下这个遍布污浊的国家!”

    掩面痛哭。

    伊德·特洛尔从未像现在这样的悲伤。在这间只属于他的地带,他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积压许久的情绪,释放着身为长子的他却不能在夏奇拉的葬礼上流下的泪水。

    五分钟后,他总算是稳住了情绪。喘着粗气站起身来,耳边却响起着身后的敲门声。

    “回来了,巴西尔……”他没有回头,“这几天很久不见,老家伙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留着紫色挑染的细作朝伊德微微鞠了一躬,然而立在门口的脚却连一分都不肯动弹。

    “进来吧,站在门口干什么呢……记得把门关上,不要让其他人听见。”

    巴西尔又是微微鞠躬,转身掩上了门。而当他转回身时,迎面却对上了伊德布满血丝的瞪得巨大的眼睛,像是要将他吞吃了一般。、

    “过来。”

    他揪着巴西尔的领子,一把将他摔在了沙发上面。巴西尔却不反抗,只是任由伊德像对待垃圾一般对待他。他低下了头颅,不肯再对上了伊德的眼睛。

    “是你告的密吧?巴西尔?”

    没有回应。

    “你不说我也知道。”伊德冷笑道,“当初知道里昂准备刺杀的时候,只有巴尔德和我两个人。别的我不知道,以巴尔德的性子,躲起来都怕来不及,还会主动声张吗?现在想想……你当初是怎么从我嘴里得到的这个消息的呢?啊!我知道了,不就是那天……”

    “不要再说了!少爷!”巴西尔捂着双耳满脸痛苦,“是我做的,是我做的……当初小姐的葬礼结束之后,我偷偷掺下了几杯高度数的酒,趁着您……趁着您半醉半醒,我才知道的这个消息。”

    “都是我的疏忽啊,才让你钻了这么个空子。”伊德摇了摇头,“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因为我的疏忽,才让巴尔德受到了那样重的不幸。”

    “连巴尔德少爷都……”

    “别假装不知道,这段时间你都没有离开过中野。而且以你的能力,想要知道这些消息恐怕不是什么难事吧?”

    “不,我真的不知道。”巴西尔抬起头,脸上满是不解,“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那我是绝不会去做。我虽然只会站岗,但是出卖恩情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去做的。尤其是您,我更不会……”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可你到头来还是做了。”伊德淡淡说着。

    “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做!”巴西尔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分,“他没有理由会这么做的,明明他也有可能成为目标的……可他,他还是真的下得去手。”

    “他是谁?”

    “我……我……”

    “说!”

    “我,我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伊德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情,就别怕有人找上门要他偿还命债。说吧,要是你愿意回头的话,我就当你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

    “是……”巴西尔正要说出名字,整个人却突然愣在了原地。因为惊恐,他的眼睛瞪得巨大,慌张地扫视着房间周围,“请,请您原谅,我不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你!”

    “不,不过,我可以给您一些提示,这也算是我对少爷这些年来的提携的谢礼吧。”巴西尔理了理凌乱的衣领,急忙奔向门口。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门的一侧时,他回过头来,朝伊德低声说着,用着如同蚊子一样微弱的声音。

    “王国的第二继承人,少爷您应该知道是谁的。”

    巴西尔头也不回地逃走了,走廊里回荡着他匆忙的步履声。

    房门又一次关上了,伊德犹豫着松开手,似乎对那个名字很是熟悉。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居然是那个人吗?

    不,不可能是威尔,如果是他,没有必要来提醒我。可……可如果不是他,那个第二顺位的继承人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还有比他更加靠前的人选?

    我伊德,是老头第一位妻子所生的长子,论继承,是我最靠前。在老妈去世之前,接下去还有威尔和索穆尼,依次排列。虽然里昂排行第三,可他是老头的继子,论顺位还在索穆尼之后,那……是谁?

    他不自觉地望向桌上当天的报纸。霎时间,一篇旧时的声明突然出现在伊德的脑中。

    “我怎么忘了它!”

    站在柜子跟前,伊德急忙打开了它。幸亏自己还保留着这个习惯,柜子里面满是自己不自觉藏下旧时的报纸。快手拆开解封,他一份份地扫视着报纸的内容。伊德似乎有些庆幸自己平日里收集报纸的习惯,才没免着让他陷入焦灼。

    他总算是找到了那份最重要的报纸。暗自庆幸的同时,伊德的眉头也是从未有过的紧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巴西尔所说的那个人,恐怕他的企图不止这个。

    我得做些什么!

    转身离开了房间,扔下了一地杂乱的报纸。就在报纸堆里的正中央,醒目的标题清晰地印刻在报纸的头版。

    ……

    “醒醒!”

    昏暗的房间里,无人回应。躺在地上的青年翻了个身,似乎并不理会开门人的问话。

    “出来!”

    青年打了个呼噜,又翻了个身。

    “不出来就射击!”开门人拉了拉枪栓,枪口对准着地上的青年。

    “开玩笑的啦!别这么置气!”青年猛地坐直了身子,高举着手,连接着他手腕的铁链咔咔作响。“你看我好不容易才睡的下,就不能让我再多躺一会?”

    “顺心大人要见你。”开门人机械地回应道。

    “顺心?哦,那个占着劳诺大哥的人啊,”青年挠了挠头,脸上似乎很不在意,“我还说劳诺大哥怎么换了副打扮,原来早就被干掉了啊。”

    “出来。别让大人等得急了。”

    “行,行。”青年顺从地走出房间。月光的照耀下,露出了青年略显消瘦的脸庞。因为疏于打理,米黄色的短发已然暗淡了不少,嘴角淡淡的胡须似乎也在印证着时间的流逝。

    即使这样,他的脖颈处却还是系着一条黑色的丝带。丝带的末端,绣着两个交织的字母,虽然也被灰尘遮住了不少,但青年的身份已在月光的照耀下昭然若揭。

    “请吧,道格拉斯·特洛尔,顺心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知道啦知道啦,唉,没完没了。”

    道格拉斯的眼睛,停在了开门人腰间的佩刀。

第六十七章 拯救道格拉斯:风起云涌

    大约两年前。

    海朝耀宗十五年。

    帝都以东有一山,名为青竹山。山下有一河,名为青竹河。河边有一竹林,名为青竹林,正是这山水名称的由来。

    虽然此地距离帝都不过数里,然而这其中的幽静闲暇之气,就连古时候的隐士见了,恐怕都要自愧不如。

    明明近在皇城跟前,然而属于皇城的烟火声色,却停在了这竹林的边缘。明明只要多走几步就能发现这竹林深处的秘辛,然而那其中的人迹罕至,又像是一道无形的门一样,将来访者拒之门外。

    久而久之,一系列怪谈借着青竹林的神秘油然而生。有人说,这是本朝皇室的禁地,在这里面,说不定隐藏着什么皇家的秘密。又有个胆大的说,这是前朝被害的宗室灵魂,他们无辜死难于此,失去生机的魂魄无端地游荡在其间。

    帝都沉闷的气氛,借着议论逐渐高涨。然而,就是没有人敢进去瞧上一眼,连踏上竹林边缘都显得畏畏缩缩。

    对于这种传言,殷九侠自然是嗤之以鼻。

    他已经在此地住了好几十年了,哪里听说过什么皇室禁地,什么前朝冤魂的。这竹林深处啊,可是只有他的一间小宅罢了。

    不过,这些个毫无根据的传闻,他反倒是觉得再多来些也未尝不可。他们在那儿推波助澜,倒没几个有胆子进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么片僻静地带,要是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传闻,那才不算数呢。

    接连喝退了几个挡在跟前的好事者,提着几串鱼干的殷九侠头也不回地走进竹林深处,只留下几个还没离开的路人留在边缘窃窃私语。

    “那不是殷九侠嘛,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

    “他是哪位?”

    “全京城都认识他,当初入关的时候,就是他先祖开的门,后来受封靖忠侯的那位。看到那老头儿了么?他就是那位的后代。”

    “原来是殷靖忠的后人。可我不是听说他们一家早就被抄斩了吗?连爵位也被夺了。”

    “这就不是你我能知道的东西了,话说是不是他后人都不能肯定,毕竟人都死光了,还不是张嘴就来的事”

    “说的也是……”

    ……

    “边策!哪呢!出来开门!”

    一间不算很大的竹屋门前,殷九侠伸出手敲了敲门,并没有得到哪怕一丝的回应。

    “这小子!该不会还在睡觉……开门!你师傅回来了!”

    屋内依旧没有回应。然而殷九侠刚刚收回手去,耳边却突然听见了一阵迅疾的破风声。循声抬头,一根竹竿抛过屋顶,突然出现在自己头顶,锋利的尖端正瞄准着自己的眉心。

    然而殷九侠只是随手一挡,那竹竿却忽地被一股巨力挡在眼前,一分也前进不得。殷九侠又是轻轻一挥,那竹竿又忽地从眼前飞起,在空中旋转几圈后,稳稳地插在了自己脚边。

    “开门!这小子……原来跑后院去了。”

    殷九侠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提了提手里的鱼干,转身离开正门,绕过小屋旁边的一座小山丘。第二只脚还没踏进转角的时候,殷九侠的脸上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劲风。几片竹叶应声落下,在劲风吹拂下刮了好几个圈圈。

    殷九侠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等到视野变得开阔,他来到了竹林围成的一片空地。而当他看见了空地中间的那个人时,这才知道了那股劲风的来源。

    空地的中央,米色头发的少年握着长枪,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喝声间挥舞着。少年的每一次呼喝,他的身旁都生出了一阵又一阵旋风。在他的头顶,两杆长枪在劲风的吹拂下盘旋着,夹杂着密密麻麻的竹叶一起,刮起了一股盘旋的旋风。

    其中一杆盘旋的长枪猛地落下,朝着少年头顶袭去。少年头也不抬地挡下一枪,那长枪却不落下,而是再一次被旋风裹挟着旋向头顶。另一杆长枪落下,少年依旧是娴熟地接下招来。

    一招,两招,少年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接连挡下了长枪的袭击。

    而随着出招的迅猛,少年身旁的旋风也变得越发的锋利,不时刮倒了几根近处的竹节,连同头顶的长枪一起成了少年出招的目标。

    突然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声音,少年吃了一惊,出招不由得快了些许。其中一根长枪飞出旋风,在空中旋转的枪杆直直地朝着远处的殷九侠飞去。

    “不好!”少年猛地大喊。

    然而又是熟悉的一挡,那杆长枪在殷九侠跟前弹了几圈,落在了少年的脚下。望着远处安然无恙的殷九侠,少年这才松了口气,重重地坐在地上,也不管那杆长枪差点落在了自己腿上。

    “回来了,老头。”少年的脸上如释重负。

    “你的口音还是很重啊,小子。”殷九侠轻哼一声,伸手拉起了少年。

    ……

    现在。

    星历1891年。

    青铜山采石场。

    直到又过去了十五分钟,闲得发闷的道格拉斯才总算是等来了姗姗来迟的顺心。因为换上了正合适的武士服,顺心的心情不知道可有多好。

    “让您久等了,道格拉斯殿下。”顺心正襟危坐,一把武士刀握在手里。

    “原来是劳诺……不,我应该称你为‘平田顺心’吗?”道格拉斯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锁着双手的铁链喀拉作响。

    “您认识我?”

    “哪个天照的武士会不远万里跑到这山沟里?”道格拉斯微微笑道,“以你的实力,明明很难找得到对手,怎么最后却死得那样的……难看。”

    “当初是我轻敌了。我并没有料到那家伙会有那样卑劣的后手。”顺心无奈地叹气道,“不过如今我已借着新的躯体重生,这把‘震霖’之术,又能在我之手添上不少的性命。”

    他掂量着手里的武士刀,眼睛里面满是孩童般的欢喜。

    “你其实并不需要与我为敌。”道格拉斯又扫视了一番周围。

    “可我现在为那位大人效力。”顺心回应道,“起码是那个妇人说的,说什么我要为他效力。反正……哼,不想这些,反正在我再次死去之前,我得好好让世人瞧瞧失落的东方剑术的厉害。”

    “所以……顺心阁下,这就是你特地把我叫到这里的缘故?”道格拉斯摊了摊手,铁链又是一阵作响。

    “我太无聊了,不找点乐子,人生就没有乐趣了。”

    顺心忽地闪现在道格拉斯身后,一把扯出了身后士兵的佩刀。那士兵吃了一惊,正要抢回,却被顺心一脚踹出了会客厅。

    “接着!”顺心一把扔出佩刀,落在了道格拉斯跟前,“我听说过,殿下你当初途径过东洋各国,曾经流落了半年时间。我挺好奇您这段时间学到了什么东西,所以一点拙见,在下想试试您的身手。”

    “你疯了吧。哪有给敌人送武器的道理!”

    不过说是这么说,道格拉斯还是急不可耐地拿起佩刀,正准备劈开手腕的铁链。然而还没出鞘,他突然感觉喉咙跟前横着一把锋利的刀锋。

    “不允许你解开束缚,殿下。要是您一走了之那该怎么办呢?以那位妇人的性子,怕是连在下的人头都不够用的。不过,幸亏她现在不在这儿,不然她是绝不会有机会让我这样做的。”

    “又让我拿剑,又不让我解开手铐。你可真不是个人。”道格拉斯站起身来,借着灯光把玩着手中的佩刀,不时啧啧称奇,“不过说起来,这刀的质量可真不错,如果解开束缚的话,要花费多少时间呢……”

    “您认为要花费多少时间?”

    “如果有和你一样锋利的刀……三十秒。可我现在这把佩刀的话……如果力气足够的话,三分钟吧。”

    “原来殿下这么信心满满。”

    “这种关头,要是没点信心撑着自己。毕竟,人总得找点活着的理由吧。”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道格拉斯突然望向窗外,显得很是惊讶。

    “说的也是。”

    顺心却并不理会,手里剑锋突然一抖,一道浅蓝色的剑光忽地出现。就在剑光劈开沙发,正要来到道格拉斯跟前时,他的立在原地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下一秒,顺心突然看见双手持刀的道格拉斯即将刺穿自己的腹部。

    “好快!”

    顺心立时抬剑格挡,两件武器碰撞的瞬间,登时炸出了一阵闪电状的震慑。两相僵持的顺心突然望见了刚才的剑光走到了尽头,正朝着道格拉斯后背袭去。

    “就是现在!”

    顺心一抬左手,猛地拍在了武士刀的刀背。道格拉斯吃了一惊,却还是被这道新来的剑光震开了几分。两人弹开的瞬间,手铐铁链发出的咔咔声响越发清脆。

    如果道格拉斯再不动作,后背的剑光马上就会将他劈成两半。

    连连后退几步的顺心却下意识摆出了预备反击的姿态。尚且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摆出这副姿态的顺心,此时却看见惊奇的一幕。

    趁着还没落地的瞬间,道格拉斯用嘴咬住了佩刀,而后借着凌空的力气,一个轻盈的空翻,划过一道剑光,勉强接下了背后的袭击。

    他落地的时候,顺心才发现道格拉斯嘴里的牙龈已是渗出了鲜血。沾着鲜血的剑柄变得有些滑溜,握着刀的手都显得有些别扭。

    “继续啊,顺心阁下。”道格拉斯抹去了嘴角的鲜血。

    “有趣!”顺心也燃起了战意,脸上不由得显出笑意。

    然而两人的武器正要再次碰撞的瞬间,下一秒,雷鸣拂动。

第六十八章 拯救道格拉斯:剑拔弩张

    午夜的天空,突然回荡着一阵雷鸣。只是极短的时间,雷鸣的声音又忽地消失在漫无边际的天空,再没有响起过一声。

    但是顺心却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和道格拉斯一番交锋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不对。尤其是那阵骤然的雷声之后,他的双耳更是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如同蚂蚁啃食一般的沙沙作响。

    ——怎么回事?是袭击吗?

    快速收回武器,顺心正想冲出屋外,面前却又出现了道格拉斯甩着武器的身影。

    “别走啊!顺心阁下,我正打得尽兴,您可别撒腿就跑啊。”

    又是一刀挥去,顺心不由得啧了几声,再次拔刀接下一招。

    “有什么事,请等在下处理完了再讲。这可是要紧的事。”顺心冷冷地回应着。

    “难道与我交手就不算要紧的事了?顺心阁下,您可不能这么对待我啊。”道格拉斯改为双手持刀,摆出一副对阵态势,“不过是些小事罢了,我想你的手下肯定是能够应付的,您说对吧?”

    说是这么说,顺心还是捕捉到了道格拉斯不自觉地瞥向窗外的眼神。

    “要是殿下想要交手,在下奉陪便是。”顺心后退几步,拉开距离,“不过在下担忧的是,要是殿下扛不住我剑法威力的话,死到临头可别说什么悔恨之言呢。”

    “那是当然。”

    听着屋外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以及不时传来的慌乱的声音,道格拉斯甩了甩手铐的铁链,又握紧着手里的佩刀,“无视这些纷乱的东西,顺心阁下,你我何不再来一局?”

    “不胜荣幸!”顺心咧嘴喝道。

    下一秒,狭窄的房间内又响起了一阵金属的碰撞声,在这碰撞声中间,比起之前还要强烈的震慑再度炸开,震开了旁边几张破烂的桌椅。

    不过即使被锁住了双手,道格拉斯挥刀的威力依旧不容小觑。不仅是速度远超常人,而且每当顺心接下一招,都感觉那剑招中间还隐藏着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道。

    比起他那位名为佩洛德的兄弟迅捷无影的身手,道格拉斯的速度倒显得有些逊色。不过论起力道,道格拉斯可是能远远胜过他兄弟的。

    起码在现在的顺心看来,是这样的。

    中规中矩的身手,再加上中规中矩的力气,恐怕这就是道格拉斯剑法的风格。

    弹开了道格拉斯一击的顺心,耳边却又听见了一股清脆的碎裂声音。循着声响望向前方,只见道格拉斯怔怔地看着手里的断剑,迷茫地朝着自己眨了眨眼。

    “没想到这刀这么不耐用……这可就麻烦了。”

    顺心的身影突然冲向前去,冒着寒光的刀锋正瞄准着对手的心口。

    “虽然杀死徒手之人有违我的信条,但是再见了,道格拉斯殿下,还有什么话,就留着等到了极乐世界再说吧!”

    刀锋一震,浅蓝色的剑光飞向前去,似有撕裂敌人之意。

    但是接下来,道格拉斯的反应却远超顺心之意。他只是抬起头,朝着顺心咧嘴一笑,仿佛是志在必得一般的自如。

    “我已经重申过了,用您的刀,三十秒足够了。”

    他举起了被镣铐锁着的双手。在顺心的刺刀即将刺进自己身体前,他的脚步紧跟着顺心的步伐,保持着距离向后退却。

    顺心这才注意到道格拉斯的身后,正是一扇只有半人高的窗户。他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收回了进攻的态势。然而远去的剑光却无法阻止,反而成了被道格拉斯引诱的猎物。

    直到距离窗口还有一步远的时候,道格拉斯抖了抖铁链,又抖了抖眉毛。

    “这不是刚刚好嘛,多谢了,顺心阁下。”

    他仰身靠在了窗户上,那道剑光也顺势劈砍在了手铐的铁链上。脆弱的铁链终究无法承受剑光的切割,只听一声清脆响声,剑光已然斩断了铁链。

    然而道格拉斯突然双手一震,将那剩余的尚未消去的剑光甩向头顶。又是一声巨响,连接着天花板的墙壁突然炸开,随后的震动更是直接炸碎了整面玻璃。

    “我们有缘再见,顺心阁下。”

    借着最后一丝剑光的力道,道格拉斯毫不犹豫地向后倒去,越过矮小的墙壁倒向窗外。

    而这一切,不过只有短短的十秒时间。在这之后,顺心这才意识到道格拉斯所说的三十秒是什么意思了。

    难道他只用了三十秒的时间考察整个房间的格局,锁着双手的手铐,以及准确估测出自己剑光的力道吗?

    这个小崽子……他难道不知道下面布置着慢慢一条壕沟的刺钉吗?这么掉下去的话,不也还是个死路一条?

    不过还没来得及走向窗边,从前方突然坠下了一个身影,在身影的最后,一条银色铁链拴在脚踝,显得十分显眼。而在那身影坠落不久,一股巨力牵引着它又重新出现在了顺心跟前。只看见女孩异色的眼睛狡黠地眨了眨,倒悬的身影随后又消失在了眼前。

    在这之后,是自己下方的房间玻璃碎裂的声音。

    “真有你的,小子……如果你现在不是我的敌人的话,在下势必要辅佐你成为主君的。”

    双脚一蹬,他跃过窗户,手里的武士刀跃跃欲试,只等待鲜血的浸染。

    ……

    “没有长枪,没有长枪!哎呀!”

    在堆满着各式武器的房间里,道格拉斯焦躁地挠了挠头,也不管手腕还存留着手铐的残余。低头又翻找了好一阵子,然而依旧没有发现什么趁手的武器。

    “明明我已经找到了东洋剑法的风格了,连个破解的方法都没有,玩我呢吧!到底是我命数不好,还是这该死的生活老是想跟我对着干啊!”

    迫不得已,道格拉斯只得挑选了几柄还算趁手的军刀,以及一把旧式的手枪别在腰间。“不过克劳迪雅她啊……嘿!没想到变化竟然这么大,居然会想着来救下她这个哥哥呢!”

    ——唉不对啊……现在的她,恐怕是居阳兴主导的状态吧。

    然而还没来得及多想,道格拉斯突然感觉有股极为不详的预感,即使没有看见什么东西,可他总是感觉下一秒,自己的头颅就要跟自己说拜拜了。

    不详!

    直到他看见了破碎的窗户外面,垂垂落下的顺心凌空划开了凌厉的剑光。

    “不好!”

    下意识地抬到接下一招,道格拉斯却注意到了紧跟在剑光后面的一道崭新的攻击,仿佛是连环箭一般的迅疾。

    即使他的反应已经超常发挥,但依旧是无法阻挡这番连环的袭击。一阵稀里哗啦的碰撞声,以及一系列武器的倒地声音,单薄的门板连同道格拉斯一块震出房间,倒在过廊不住喘息。

    “我可以饶了你……但是现在不行。”

    烟尘弥漫,顺心持刀的身形缓缓现身,宛若杀神一般,散发着瘆人的血腥气味。

    “你把我戏耍的好惨啊,道格拉斯殿下,你以为这样的小花招,就能对我起作用了?”

    “起码刚才起作用了。”

    道格拉斯嘿嘿一笑,从腰间拔出军刀。“你刚才已经见识过我的剑招了,现在还想再试试吗?我想你应该也想摸清楚我的底细吧?”

    “不需要了!”顺心冷笑道,“我只要殿下的死。”

    然而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顺心的身形突然冲向跟前,几道浅蓝色的剑光紧随其后,飞速地朝着道格拉斯行进。

    “怎么变得这么快!”

    低声嘟囔几句,道格拉斯快速挡下顺心一击,而后又是连连后退,企图挡下剑光袭击。但是这次顺心不会再给他机会了,右脚一蹬,刀锋正准备从腋窝开始将道格拉斯一分为二。

    “不行!这样下去……”

    道格拉斯不由得咬紧了牙关,正准备硬着头皮接下这一击。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前,接下了顺心的攻击。接下最后几道剑光之后,望着面前那个手持黑刀的身影,道格拉斯不由得叫出声来。

    “是你啊!佩洛德!”

    “走啊!他们都在等你呢!”挡下顺心一击,佩洛德头也不回地回应道。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不过道格拉斯此时肯定想象得出来,这位久违的兄弟如今的脸上,必定是心满意足的笑容吧。

    “这里有我在挡着,你先跑出去再说!”

    再次扔下一句忠告,佩洛德又开始陷入了战斗当中。虽然自己很想出手帮忙,但道格拉斯自己知道,他们给了这个机会让自己逃生,要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道格拉斯是这种会抛弃家人的人吗?

    两声金属的碎裂声,最后连接着手腕的铐锁终于脱离,落在地上化为碎片。远远地望着正一番激战的佩洛德,道格拉斯正准备来一波适合时机的增援。只听见耳边一阵躁动的脚步声,转过头去,只见转角处挤满着全副武装的近卫。

    一个个佩着精美军刀,各自都戴着只露出眼睛的面罩,枪口一致瞄准着道格拉斯,丝毫不把他这个现任王族放在眼里。

    “呵!那今天就先那你们练练手。老头的走狗们,就让你们都给老妈谢罪!”

    还没迈出第二步,道格拉斯眼前突然一片空白,刺眼的光线一时间遮蔽着他的视线。紧跟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震响,爆炸声连同着建筑物的倒塌,以及无数的惨叫充斥着她的大脑。

    直到眼睛得以勉强分辨视线时,他看见了眼前的过廊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口。浓烈的烧焦味,以及岩石的烧灼味冲刷着他的嗅觉。密密麻麻的近卫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几根残肢断臂倒在地上,尚且冒着滚滚浓烟。

    头晕眼花的道格拉斯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耳边又是一声悦耳的呼叫。转过头去,只见脚下拴着铁链的女孩猛地坠落,在铁链牵引下又重新出现在他跟前。

    “刚才忘记给你了,这个!”

    一个指环沿着完美的弧线落在了道格拉斯脚下。那女孩俏皮地眨了眨眼,倒悬的身影又顺着铁链消失在了眼前。

    拿着指环端详了好一会儿,道格拉斯戴上指环,喃喃地回味道:

    “她这不是走光了吗,真是的。”

    他的脸颊微微一红,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六十九章 拯救道格拉斯:风谲云诡

    即使那雷鸣近在眼前,佩洛德与顺心两人依旧没有被那声音干扰。近乎无我的战斗中,周遭的事物都被抹除,两人如今的眼中,就只有刀剑碰撞时的火热和投入。

    以及萦绕在刀剑周围的,正伴随着交锋而颤动的震慑。

    又是一轮火光四射的碰撞,两人不约而同退后几步,皆是气喘吁吁,汗水顺着脸颊流下。

    “又见面了,佩洛德殿下。”顺心朝佩洛德点头致意道。

    “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儿。”佩洛德轻哼一声,“上次还没战出胜负,这次莫非还想再来一次?顺心阁下?”

    “是殿下您主动前来的,我并没有料到您会做出这种大逆的事情。”

    “解救自己的兄弟也算大逆了?”

    “对于卢修斯大人而言,是这样的。”顺心冷哼道,“不过殿下您今晚主动送上门来,在下反倒不用再操心着击败您了。”说这话时,顺心又一次摆出了战斗态势。

    “你认为我会输给你?”

    “谁知道呢?再来一局何妨?佩洛德殿下,在下已经正等着您使出全力呢。看在下已然换上了这样契合在下服饰的份上。”

    “真是不合身呢,这件衣服……不过既然这样,那就再来!”

    “奉陪!”

    两人之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激战。

    ……

    与此同时,道格拉斯总算是找到了一处隐秘的拐角,转身隐蔽着身形。趁势缓了缓呼吸之后,他从口袋里取出那枚指环,放在月光下一阵端详。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了镌刻在指环内侧的那个奇怪的符号。而当他勉强明白了那个符号的瞬间,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隐居在竹林深处的那个古怪的老人。

    “不会吧……那个居阳兴,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老子的秘密的?”

    可是现实容不得他多想。正准备掀开那层隐秘的记忆时,耳边却听见了嘈杂的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顺手抓起手边沾满鲜血的军刀,道格拉斯沉住呼吸,接着转角快速探出头去,又急忙收回身子。

    “果然……这帮家伙跟苍蝇一样,走了一波,又来一波,烦不烦啊这帮人。”

    视线尽头,又出现了一帮带着面罩的近卫,正检查着地上分散倒地的死者。顺着最后一个死者的方向,其中一个近卫抬头望向转角,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他招呼着几个同伴,小心翼翼地朝着转角前进。

    “麻烦了!刚才跑了过程中顺手解决的那几个家伙,反成了追击我的线索吗?不愧是老头手下的精锐,一个个跟狗鼻子一样。”

    说是这么说,道格拉斯还是握紧了手里的军刀,整个人蓄势待发,只等着哪个倒霉的家伙找到自己,就先拿他动手。

    他确实是这么想着,直到他的眼睛一瞥,看见了地上正发出咝咝声的棍状物体。

    他的逃生欲望在这一刻,是从未有过的强烈。

    “手榴弹!这帮家伙是疯了吗!这种东西都敢乱用!”

    急忙冲出转角的他,头也不回地越过栏杆,落向下层。几个近卫甚至都没跟上他的影子,随后的爆炸却连同领头的几个一道炸翻在地。剩下的近卫看见道格拉斯坠落楼下,直接扔下了生死不明的同伴,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然而到达下方的过廊,这帮近卫再一次丢失了道格拉斯的视野。全副武装的近卫冲上前去,却只能看见空无一人的过廊,以及被刚才的雷击波及的建筑物的碎片。

    扫过过廊的最后一眼,是堆在转角角落的一堆杂乱的垃圾。“啧!人哪去了!”领头的近卫焦躁地骂道:“你们!带着人去楼上搜!你们!去把那些囚犯看好!你们几个!跟我在这里搜!”

    此起彼伏的几声应和,黑压压的追击者其中分出两队,各自沿着既定目标前去。这一声令下,就少了将近三分之二的近卫,只剩下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的近卫还在不遗余力地搜索着。

    经过那堆杂乱的垃圾时,走在后头的一个近卫似乎发现了些不对劲。本着还是要谨慎一些的想法,那近卫走向前去,身形不由得消失在了转角。

    背后突然响起了窸窸簌簌地声音,领头的那位吃了一惊,猛地转过头去,却发现走在最后的那个近卫摇头晃脑着,正慌慌张张地收拾着自己的面罩。

    “喂!怎么回事!”领头的近卫吼道。

    “我,我这面罩快掉了,头儿,”那近卫慌张地指了指自己的面罩,又指了指不远处的角落,“不,不过我刚才好像在那边看见了道格拉斯,他好像躲在那堆垃圾里面。”

    “你一个人去?打得过他吗!再派几个人跟你去!去!”一声令下,又有两个近卫出列,跟着那个掉队的近卫走进了角落。

    一伙人的身形已然消失在了转角,然而却是许久都没有听见声音,仿佛刚才那伙人人间蒸发了一般。领头的狐疑地盯着那个转角,冷哼一声,只好领着剩下两个近卫一块进入了那个转角。

    进入转角的第一眼,领头的正看见两具死者倒在垃圾堆前,无一例外都被抹了脖子。一个光着身子的,头朝下被埋进垃圾堆里的死者,外溢的鲜血都给垃圾堆染上了鲜红的颜色。

    领头的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却听见耳边响起了两声沉重的倒地声。直到他愚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事情的原委之后,一把卷刃的军刀从上往下插进了他的脑袋。

    最后一个追击者倒下了,披着近卫服饰的道格拉斯松开了攀着天花板的手,满是嫌弃地拍了拍手里的血污。

    “我真不喜欢搞暗杀这一套,是你们非要逼我这么做的……”

    “不过说到囚犯,刚才开了那样的头,现在恐怕已经控制不住了吧。那帮不稳定分子,要是能将他们利用起来,再给这波局势添一把火,恐怕卢修斯老头肯定会气得要命了吧。”

    “嘿!我正喜欢看他那副没法那我怎么样的那副嘴脸!”

    扒着护栏向下望去,远远地就能望见下方那座关押着重犯的房屋,此时已经燃起了躁动的火种,捶打牢门的声音伴随着狂躁的呼喝不绝于耳。即使几个全副武装的近卫在门前耀武扬威着,也压不住那帮重犯的狂热。

    “人多势众,干得漂亮!”

    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又模拟了一番助跑。道格拉斯长长深吸了一口气,借助着助跑的冲力,一个起跳踏在栏杆上方,而后紧跟着又是一跃,军刀刀尖向下,直直地朝着下方近卫的头颅。

    听着近卫倒地的声音,牢房的犯人们响起了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趁着这股气势还没消失,道格拉斯马不停蹄冲上前去,又是一刀,将那还没反应过来的近卫一刀刺死。

    “万岁!”犯人们呼喊着。

    从死者身上拔出到来,道格拉斯扶着膝盖,勉强地站直了身,看起来似乎是从高处跳落伤到了膝盖。不过此时他也顾不着那么多了,牢房那些低劣的门锁,就算没有钥匙,他也能凭着自己的剑术全部斩落。

    而后,他突然听见了天空回荡着一股低沉的雷鸣。道格拉斯不由得抬头望去,却并没有望见熟悉的雷霆,取而代之的是,在房屋的顶端,一团人形的黑白分明的火焰,人形火焰的跟前,正如同蚕食鲸吞一般吞噬着纯白色的雷霆。

    “她回来了!不好!”

    道格拉斯突然觉得大事不妙。

    ……

    永无止境。

    漆黑的火焰吞噬着洁白色的雷霆,仿佛没有尽头。吞噬雷霆的途中,黑色火焰像是感到欢喜一般,甚至还在微微跳动着。

    经受长时间的吞噬和消磨,雷霆的威力终究还是衰落下去。也在同时,漆黑色的人形的火焰逐渐变得清晰,露出了主教那张自信满满的面容。

    从脖颈,到腰间,一直到她那一袭拖在地上的礼裙,主教打开扇子,缓缓从火焰中现出身来。侧眼望去,远处的山间小路间,似乎有一庞然大物正缓慢行走着。虽然主教自己并没有见识过那样奇怪的物体,不过现在看来,恐怕这就是那些劫狱者的工具了吧。

    “就在那儿吧。呵呵呵,违背大人意愿的,全都要被我火焰吞噬!”

    主教一拍扇子,脚下又生出了一团火苗。然而正准备来个突然袭击的主教,此时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她绝无法预料到的声音。

    ——停手吧,阿格里皮娜。

    她的身体突然愣在了原地。她虽然没听过那个声音,可一听见那个声音,主教的身体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你是谁!”

    无人回应。

    只剩下漆黑的夜空上方,明月高悬。

    主教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害怕。并不只是那个没来由的声音,而且那个声音,它……它怎么会知道呢?

    它怎么会知道我的本名?

    脚下突然一阵颤动,名为阿格里皮娜的主教突然回过神来。说实话,既然他们已经决定这么大张旗鼓地前来劫走道格拉斯了,这样的话,那个本应该会出现的人物,怎么会不在这儿呢?

    那个居阳兴,还有克劳迪娅,他们怎么不在这儿?

    想法尚未出口,脚下的震动已然变得剧烈。下意识驱动火焰转移之后,阿格里皮娜视线里的最后一眼,是那个米色头发的女孩。她的周身裹挟着尖刺状的铁链,从下方贯穿了自己原本的所在。

    “久等了!主教大人!!”

    “……她人呢?”

第七十章 拯救道格拉斯:如履薄冰

    他的眼睛突然捕捉到了一团漆黑的火焰。还没来得及分辨清楚,手中那把黑红色的佩剑却下意识接住了又一轮的攻击。

    顺心缓缓收回长刀,嘴角却闪过意一丝冷笑。

    “殿下的身手确实不错,这‘赤霄’在您手里,果然能使出它该有的威力。”

    顺心轻轻拍了拍手,似乎是对佩洛德的赞赏。然而在后者听来,心里却生出了一股焦躁。

    “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虽然与我交手了那么多的招式,我却感觉他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没使出来,这种深不见底的感觉……真够恶心!”

    从刚才和顺心得第一轮交锋开始,不过才过去了短短五分钟,佩洛德与顺心二人早已交下了不下百招。然而因为频频接招还有进攻,佩洛德已是大汗淋漓,体力近乎透支,几乎是在硬撑着握紧手里的佩剑。

    然而顺心却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脸上不仅连一滴汗水都没有,而且连出招都显得几乎没有体力的约束。看到面前的顺心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佩洛德的心里反倒生出了一丝不安。

    ——既然那个顺心是占据劳诺的身躯得以重生,那不就意味着这家伙也可以得到劳诺本身的身体素质了?

    这下可糟糕了……平日里与劳诺的对决,佩洛德都显得有些吃力。若不是因为劳诺意外瘸了一条腿,他才没那个希望和劳诺平手呢。现在这副情况,可真棘手……

    “可别走神啊,殿下。”顺心的声音再度响起,佩洛德抬起头,望见了他正取出手帕擦拭着长刀,“要是您认为不如在下的话,大可留下来与道格拉斯殿下做个伴嘛。在下保证,绝不会伤害两位的性命。”

    “呼……”佩洛德深吸了一口气,“让我屈服于卢修斯吗?我即使死了,也绝不会答应。”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在顺心脚下打量着。

    “是吗?那我们就没有妥协的必要了。”顺心再度回到战斗姿态,“我还想让殿下亲手击败我呢,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幼稚的愿望。”

    “那就来吧。”佩洛德淡淡说着,他的视线依然停在了顺心脚下。

    又是一轮两相交锋。金属碰撞声的巨响所带来的震慑,无情地撼动着这座摇摇欲坠的房屋。佩洛德果真是在透支着剩余的体力,接招的佩剑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只差一点就会脱手。

    轻松接下佩洛德的攻击之后,巨大的破绽,顿时出现在顺心眼前。顺心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一丝狂喜在他心里丛生。眼前的佩洛德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惊慌,将要收回破绽之时,顺心的刀尖已然近在咫尺。

    “再见了,殿下,愿您来生安好!”顺心冷笑着,刀锋便往那破绽刺去。

    然后,他的眼前突然一阵歪斜,整个人向一旁倾倒。勉强用长刀撑住了自己将倒的身形,顺心这才发现,自己其中一只脚踝竟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沾血的佩剑悄然落地,佩洛德不由得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是我输了,呼。”佩洛德的声音或高或低,“这种往下三路的招式我本来是不屑用的,只可惜这种生死关头,我不得不用。算我对不起劳诺,没想到他的缺陷,反成了我侥幸得生的……”

    佩洛德的身体突然一震,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的右胸不知何时多了个口子,汩汩的鲜血沾湿了自己的衣物。他望向眼前那人,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们扯平了。”顺心收回手枪,怨毒的眼睛直盯着将倒未倒的佩洛德,“生死关头不分贵贱,这很对,在下也很赞同。只不过殿下您是不是少想了一点呢?如今的世代,到底是子弹的速度快?还是我手里的刀快?”

    随手扔下手枪,顺心高举长刀,处刑的姿态已是蓄势待发,只等着斩落对手的头颅。

    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擦肩而过的声音。

    在此之前三十秒。

    黑色的火焰悄然坠落,而后迅速蔓延。直到领着一帮逃犯的道格拉斯反应过来的时候,跑在前头的几个倒霉蛋已经被火焰燃成了灰烬。

    华贵女性从火焰中现身,挡在了道格拉斯跟前。目睹着活生生的生命被火焰烧成碎片,即使后头那帮逃犯们已然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道格拉斯只是低头瞥了一眼,像是丝毫没有被这副场景所震动。

    “回去。”那女性淡淡说着。

    道格拉斯没有说话。

    女性见状,只是轻轻一打扇子,下一秒,人群堆里又有几个倒霉鬼遭了毒手,只留下了几堆还在冒着热气的灰烬。人群堆里的慌张已然开始显现,慌张的惊呼也越发变得密集。

    “回去。”那女性又接着说。

    道格拉斯依然没有说话,只不过眼睛里面反倒多出了一丝淡然。

    又是轻轻一打扇子,人堆里又多了几个受害者。这一下倒引爆了人堆里的恐慌,走在后面的几个逃犯扔下武器,转身就要逃离。

    “你们该不会忘了我国的法律吧?”道格拉斯头也不回地说着,“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觉得你们回去之后,还能保住性命?”

    将要逃走的逃犯愣住了一会儿,随后灰溜溜地回到了人群里。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领导别人的才能。”女性轻哼一声笑道。

    “投其所好罢了。”道格拉斯冷冷说着,“他们想逃出这儿,我只是给他们添了把柴火。至于他们将来往哪儿去,那我就管不着了。”

    “不过你今天能不能走出这地块,我说了才算数。”女性又是一声轻哼,“最后一次机会。回去。”

    “去你的。”

    话音刚落的瞬间,道格拉斯的跟前突然出现了一副烧焦的骷髅,骷髅的表面燃着熊熊黑色火焰。没等道格拉斯反应,那骷髅便是抡拳朝着心口袭来。

    “好快!糟了!挡不住了!”

    刚下意识地交叉手臂抵挡,道格拉斯却暗地大叫一声不好。那火焰只要沾上就会彻底地烧光自己,怎么这时候还犯蠢呢。道格拉斯啊道格拉斯,你可真是个蠢货!

    在那拳头即将碰到手臂的瞬间,道格拉斯却突然瞥见自己戴在右手的那枚指环,此时却在微微弥漫着淡淡的绿光。短短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血液突然加快了流淌的速度。也就是在这瞬间,骷髅的拳头再也前进不得。

    地上不知为何生出了两根竹子,交叉着挡住了骷髅的拳头。见状如此,道格拉斯急忙后退几步,而也就在同时,他的脚下也生出了一根竹子,刺进了骷髅的头颅。

    一声轰鸣,骷髅在哀鸣下化为灰烬。道格拉斯侥幸得生,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浊气。他的跟前,女性瞪大着双眼,似乎对眼前瞬息万变的画面感到转不过头脑。

    “你……你怎么也拥有魔力?莫非是,莫非是居阳兴给你的!”

    下一秒,女性的身形突然化为火焰消失殆尽,一根竹子远在她的脚下蓄势待发。

    “这女人怎么突然又跑了,真是……”

    正要长舒一口气的道格拉斯,此时却听见了身后凄惨的喊叫。女性只是收回手来,走在最后的几个逃犯顿时化为燃烧的骷髅,正闯进人堆里大开杀戒。

    “这里的所有人,一个活口都不准留!”女性此时已然陷入癫狂,都顾不上整理扰乱的发丝。

    光凭普通的武器怎么敌得过这烈火的燃烧,人堆里依然成为了死亡的地狱。几个侥幸逃生的也被女性一个响指炸成了碎片。只是眨眼,女性的身旁依然多出了无数的骷髅军团。

    “死吧,道格拉斯。”女性冷冷地宣告着。只是抬手,所有的骷髅遵循命令,海水一般朝着道格拉斯袭来。

    这样紧要的关头,道格拉斯已然管不了那么多了。如今这种态势,跑路才是第一重要的目标。要是不能活着逃出这里,怎么能找卢修斯报仇雪恨?

    他的耳边突然捕捉到了一丝枪响。听到枪响的瞬间,他的心突然凉了半截。因为枪响的方向,正是来自于佩洛德的方向。

    时间仿佛停止了下来,旧日的回忆突然潮水般席卷着道格拉斯的大脑。他的大脑响起了那个顽固的老人的声音,那个躲在秘境般的竹林的老人,那片皇城根下独有的僻静的秘境。

    ——殷边策,你且记住,我门绝学竹节枪万不可露白,唯有二者可有例外。其一,生死关头,危在旦夕;其二,我东洋州风格自成一脉,唯有与之交锋方可露白。

    ——这也太严苛了吧老头?你在耍我?我都要走了,你可别说什么鬼话。

    ——急躁者不可成大事。这也是我难言之隐啊,要是被外头那帮人知道我教谁不好,偏挑你这个金发碧眼的洋人来教,他们不把我指着鼻子骂就不错了。

    ——那你就不要教我啊,说的我好像愿意留下来一样。

    ——你这小子,打翻了我祖宗的骨灰盒还想狡辩,不把你头拧下来算不错了。……不过这算是一个原因吧,臭名昭著的靖忠侯的后人,纵是他家财万贯,恐怕也没人想要的。

    ——看起来你话里有话啊,老头。

    ——行了行了,要走便走,不必多言……不过在走之前,我倒是挺好奇你那个身手是怎么练出来的?就是……就是那个什么来着?

    ——【踏风】对吧?那我可能说道说道,简单点说,我的身体可以自如地跟着我投掷出去的兵器移动,看起来很像是在踏在空中,我管这个身手叫【踏风】。

    ——你在演一遍呗,让老头我看个够。

    ——你……我都要走了!还表演呢……行行行!那我就再来一次!就一次!

    ……

    脚下劲竹生出,飞向了那枪声的去向。

    身体后仰,双手舞动。那骷髅离我只差一根手指。

    我抓到了那竹子的末端,身体跟着竹子一起腾空。

    撞在墙壁的瞬间,我看见了老哥捂着伤口的姿态。

    擦过了那个武士的耳边,留下了擦肩而过的风声。

    爷来了。

第七十一章 拯救道格拉斯:势如破竹

    “什么声音!”

    顺心警觉地转过头去,视野内却只有一阵逐渐蔓延的烟尘,以及耳边不时响起的砖石的掉落声。正想前去查看一番的顺心,面前那个重伤的剑士的声音却拦住了他。

    “你不是想杀了我吗?顺心阁下?身为处刑者,这样……咳咳!这样随意地就被外物分心,可不符合你的身份啊。”

    虽然伤口并没有击中要害,但是光是看着佩洛德那张苍白的面容,以及怎么也止不住的流血,顺心早已放弃了与他平等相待的态度。“就算在下什么也不做,殿下您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何必还要劳烦在下多此一举?”

    “这难道不符合你的信条吗?武士阁下?”

    “我只是苟活着罢了,信条什么的,随时便能舍弃。”顺心清了清嗓子,“就算是在下使用枪支击中您的那样。”

    “如果我有可能击败你的话,你也会这样做的,对吧?”

    佩洛德喘着粗气,偷偷瞟了瞟顺心受伤的脚踝。虽然伤口看上去已然愈合,但深入骨髓的伤口,又岂是那样容易愈合?

    ——这就是他唯一的弱点了……只可惜我,我已经拿不起剑了。

    “好了殿下,闲话少叙,您就安然受死去吧。”顺心啐了一口,又重新高举着长刀。刀锋将要落下,顺心正准备自信满满地砍下佩洛德的头颅,为自己的战绩添上一笔。

    “永别了!”

    顺心并未预料到后面五秒的场景。事实上,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发生那样的事。

    刀锋离佩洛德的脑袋还有几根手指的距离时,佩洛德的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气击向远方。在佩洛德的身体消失在眼前时,顺心分明看见了他睁大着眼睛,似乎并没有料到这种事情。

    佩洛德的身体重重磕在了一处拐角,又生出了一股烟尘。而在看见刀锋并没能砍下佩洛德的脑袋,熊熊的怒火在顺心体内熊熊燃烧着,因为愤怒,面容也变得扭曲。

    “他妈的……哪个小人在戏耍我!出来!”

    手紧紧攥住了长刀,顺心不由分说便冲往前方的拐角,试图将佩洛德再度绞杀。然而果真是为时已晚,烟尘过后,佩洛德的身形早已消失不见,连同他那把黑色的佩剑一起。

    除了残留在地上的,一片显得很是突兀的竹叶。

    “竹叶?难道这片异域之地,居然也有竹林生长?”

    虽然很是疑惑,顺心却并没有查看这片叶子。他心里很是清楚,像竹子这种植物,除去东洋州与南境州之外,再没有第二处自然生长的环境了。

    中野州可不是什么好气候啊,这种一年至少有三个月都在下雪的天气,还会长竹子吗?

    顺心急忙制止了这种极易招来孤陋寡闻评价的想法。现在他只需要搞清楚一点,这片竹叶到底是因何而来?是敌人?还是朋友?还是……谁?

    谁!

    顺心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人。而就在他回过头的瞬间,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颗碗口粗的竹节。尖锐的尖端刺破着流动的风,直直地朝着自己鼻梁袭来。

    “不好!”

    下意识地挥刀阻挡,凌厉的剑风顿时破开了看似脆弱的竹节。脚下堆满了竹子的外壳,而在那竹节的真实被顺心看穿之后,他的脸上却写满了数不清的震撼。

    “竹……竹节枪!这怎么可能!靖忠侯不是早就绝种了吗!”

    “这都是你没见过世面啊,顺心阁下。”

    烟尘之后,道格拉斯缓缓现身。他的脸上写满自信,两根冒着寒光的枪杆握在手心。

    “谁告诉你竹节枪就不能让外人学会了?”

    虽然周围空间狭窄,但耍起枪来,道格拉斯却是挥动自如。“我猜你是想说,为什么我会在这片文化的土壤上学会了长枪呢?”

    “因为长枪才是我最主要的身手,佩剑什么的对我来说,还不如耍枪来的熟练。”说这话时,道格拉斯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像是在讲述旁人的故事一般。“不过说起来,这枚指环才让我感到很是惊喜,那个居阳兴,居然真让他料到了我学过枪术,可真是……”

    盯着道格拉斯手指间的那枚指环,顺心咽了口唾沫,不由得又握紧了刀。

    “既然名为‘竹节’,为何会有金属的出现。”顺心又指了指道格拉斯那根金属的枪杆。

    “都是些弄巧成拙的玩意,你不必知道。”道格拉斯摆开了战斗姿态,“剩下的东西,等你赢了我再说吧!”

    “奉陪了!”

    顺心正要出招,却瞥见道格拉斯手中少了一根枪杆。再回过神,那枪杆不知何时闪到了自己身旁,旋转的枪头正离自己越来越近。

    顺心冷哼一声,这样随意地出招,他不知道可以挡下多少次。举刀一挡,确实是轻易地接下一招。然而接下来,顺心却感觉那根枪杆突然涌出了一股巨力,一把将自己推到了墙角。

    “什么!这杆枪怎么变长了?”

    定睛一看,道格拉斯立在远处,双手紧握枪杆,一把接上了原来那杆枪。明明两人差了三米多的距离,然而在这杆长枪看来,这段距离却显得无足轻重。

    “‘一寸长一寸强。’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道格拉斯的脸上又现出了笑容。“现在该轮到我了!”说罢,又是一股巨力涌来,那长枪只是一撇,带着顺心一块撞在转角。

    趴在地上的顺心急忙起身,又急忙拉开一段距离。虽然侥幸躲开了这段攻击,但是接下来的风暴,恐怕他也得认真对待了。

    那接长的枪杆撞在转角,又像是活着一样自动分离,靠前的一节借着剩余的冲力,再次朝着顺心袭来。顺心眉头一皱,右手一抖,一道剑风更是劈在了那杆长枪身上。

    那杆长枪果然扛不住自己的剑风,旋转着向后飞去。顺心正想趁势缓了一缓,却看见紧跟着又是一杆长枪袭来,击退了自己几步。道格拉斯从转角处现出身来,腾空抓住了那杆被击飞的长枪,又握住了另一杆长枪,再度发起了攻势。

    “虽然很遗憾,不过这场仗,就是咱们最后一场仗啦!”道格拉斯轻哼一声。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顺心怒吼道。

    ……

    天台。采石场的最高点。

    米色头发的女孩站在中央,正闭着眼睛喃喃念叨着什么。而伴随着女孩声音高低起伏,脚下似乎有鲜红色的光芒浮现。

    最后一个音符出口的瞬间,女孩的脚下已然是一副画的很是繁杂的法阵。法阵以女孩为中心,呈现出一副完美的圆形。

    上一次画出这副瞬移的法阵,还是在几个月前与卢修斯的交锋那时呢。居阳兴本是这么想着,潜藏在精神深处的那个声音却陡然响起,惊得他差点咬到了舌头。

    “这都不止五分钟了吧,他们怎么还没像预定时间那样回来啊。”

    “闹出这份阵仗,半小时都不够用的吧。”居阳兴长叹一声,“我本来还以为要搞潜行的,没想到你佩洛德哥哥居然提着把刀就冲进去了,愣是没人拦得住他。论起莽撞,恐怕劳诺也不如他呢。”

    “他这个人气血上头就这样的。”克劳迪娅也跟着叹了口气,听起来很是无奈,“我本来还以为这场计划没有我的份呢,这段时间你不觉得我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吗?”

    “听上去确实是这样的。”居阳兴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不过大少他冲进去的时候,差不多就该轮到你出场了。这场仗结束后,计划啊,我说的是计划,会让你拿回身体的控制权的。”

    “没点保证的话,你又不教我魔力怎么使用,我怎么……”克劳迪娅的声音登时停止,而后又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高昂的提醒登时响起。

    “六点钟方位!离你还有五秒!”

    “果然在那!”

    心神一动,脚下顿时生出了无数银色铁链。自从击败兹雷那时开始,居阳兴还从没这样斗志昂扬。在铁链缠绕着形成一面密集的盾牌的瞬间,火花炸裂,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巨响,剧烈的震动沿着铁链传导着,消失在脚下的地面。

    “反应够快的!小女孩!还差一点,就能击中我的小家伙喽!”

    猥琐的声音伴随着猥琐的笑声响起,正属于那个血族的猎人布拉德·亨特。只是听见这个声音,就连居阳兴都感觉有一股强烈的作呕。

    ——这个家伙,怕不是我落败了,就要开始来玷污我……这大小姐。

    这么想着,缠绕着铁链的右手伸出掌来。

    盾牌之后,亨特紧紧抓着铁链盾牌,浅白色的爪子正逐渐显现。

    “不过只会躲躲藏藏,算什么样子呢,小女孩。要是你……”

    声音还未出口,亨特却突然感觉腹部受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冲击。裹挟着鲜红色的魔力,铁掌穿破盾牌,直接击中了亨特的腹部。带着冲力跌向远方,亨特显然是预料不到这番攻势,几乎是四脚朝天地跌倒在地。

    然而亨特却像是安然无恙一般,翻起身子坐直了身。他的嘴角挂着一撇冷笑,似乎对未来的局势势在必得一样。

    盾牌退去,他看见了女孩拔出了腹部浅白色的爪刺,一丝鲜血顺着她嘴角流出。

    “纵使是居阳兴,也算不到我百发百中的‘钢爪’尖刺吧?嘿嘿嘿……老子管你里面装的是谁,碰到了我,还不是要把你玩到死。”

    ……

    “大小姐!你记住!用了这个阵!绝不能离开原地!”

    “知道了!……那个老混蛋!有的是人去治治他!巴尔德弟弟的份,绝不能让这个败类白白败光!”

第七十二章 拯救道格拉斯:死里逃生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

    然而即使没有这个声音,阿莱克修斯照样知道该怎么做。手中握紧着方向,脚下踏板猛地一踩,这辆庞然大物顿时加快了奔走的速度,在密集的山路间若隐若现。

    “莎拉!”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按住帽子朝后面喊道,“就这么留着他们在那儿不要紧吗!我们这么一走,不就算是把他们扔在那儿了吗!”

    “那个暗号!”后头的红发女性同样捂着帽子,“那个在楼顶,阳兴他给我们打的暗号,威尔你也看见了才对。如果我们不走,才真的是给他们添乱!而且,而且要是被那个假金雀花夫人给发现,那我们才是真的没有反抗能力的。”

    “连那门大炮也不行吗!”

    “不行!你不是也看见了吗?那个假夫人放出来的火焰,甚至连我,我的雷霆都能吞噬吗?”说这话时,莎拉丽丝脸上还留着一丝惊魂未定,似乎并没法接受那样惊人的事实。

    在莎拉丽丝跟前,虽然被一面厚实的油布紧密遮盖着,但残留的轮廓还是能分辨得出,这是一门极其惊人的巨大的火炮。在它跟前,男孩汤姆·埃德森正在一旁坐立不安着,不时掀开油布的手显得有些按耐不住。

    “不过我刚才可没想到,这个小子居然真的有那个操纵机械的才能。他要是能来我这儿,绝不会亏待了他。”威尔士瞥了一眼汤姆,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一般般吧,都是摆弄些小玩意才学会的。”汤姆猛地抬起头来,“不过这大炮真的能放出那个……魔力!这个我也是第一次见!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新奇的东西,可以把雷霆装进去然后再放出来的那样!”

    “这也是威尔你和诺拉在研究的东西吧。”莎拉丽丝捋了捋发丝。

    “还有呢!”威尔士大声笑道,“还有这辆车子,这可是我们几个钻研出来的心血,我给它命名为‘轿车’!怎么样!比起马车,是不是快得多了!”

    “不用马匹,也能跑的这么快吗!”

    “不过这只是试验品,这趟跑完,大概率是报废了!”威尔士有些遗憾地说着,“不过将来的世代,必定是这轿车的时代,我听说远在大洋彼岸的白鹰联邦,街上早已是遍布这样的车子了!”

    “这也太远了吧!”莎拉丽丝不免叫出声来,“在这之后,我们还是和原计划一样吗?前往南城的黑水镇吗?”

    “对!黑水镇!我们在这里设立的分部!”威尔士却突然放低了声音,“不过说实话……莎拉,我们就这么扔下他们,真的……合适吗?”

    “……我也不知道啊。唉,如今我们能做的,也只能默默祈祷他们了。如果阳兴先生也能像当初降临在住所一样的话,我真希望他们能逃出生天啊。”

    “说的也是。”威尔士长长叹了口气。

    ……

    “听好了大少,要是待会能把二少给带出来的话,无论成功与否,马上,使出你所有的力气前往这栋楼房的最顶层。”

    “如果……我是说,如果出现了第二种情况,要怎么对付?”

    “大少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既然你已经决定想要救出二少,凭你的性子还有实力,还会有谁拦得住你?是你第一个提出来的要营救二少的,可别跟我说你想临阵脱逃?”

    “你误会了,我只是有种……有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踩不到地一样,脚下空空,眼前变得飘渺。”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不过既然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些小玩具,要是大少你不小心遭了什么袭击的话,也许你可以试试。”

    “什么东西?”

    ……

    佩洛德此时只觉得面前的阶梯怎么这样漫长。

    虽然勉强撕开衣服止住了伤口,然而终究是流失了一部分鲜血,残存的力气还是一点点地顺着伤口流逝。平日里轻易便能行走的十数级的阶梯,在现在的他看来,倒更像是在攀登山峰一样。

    呼吸变得粗重,每每一次呼吸,佩洛德都感觉像是在被挤压着一样。

    “可恶……难不成我就要折损于此,被那个家伙给暗算在此?”

    刀剑的力量果然赶不上区区一颗子弹,纵是他这个平日这个老古董,此刻也不得不接受这个道理。

    “不过到头来,道格拉斯也算是成功救出来了,就算死在这儿,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倚靠着墙壁,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真的觉得没有遗憾了?你难道真要被泼上一层脏水,即使死后骂名远扬?”

    ——不可以吗?你瞧我已经拿不起剑了。

    “即使勉强苟活,你果真还要接着经受那样生不如死的刑罚?和当初在兹雷那儿一样?”

    ——不可以吗?只要他能成功逃出生天,我绝无所谓。

    ——难道我要走向绝路,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那是当然!不信你睁开眼睛。”

    虽说带着满腹疑惑,佩洛德还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在他的视线完全清晰的瞬间,一片翠绿的竹叶陡然闪过,洋洋落在了自己脚下。

    还没等佩洛德分清情况,紧跟着一杆暗红色的长枪带着劲风落在了自己脚下。尖锐悠扬的声音登时唤醒了他昏昏欲睡的精神,佩洛德不由得吓了一跳。他勉强站直了身子,颤抖的手还是下意识握紧着佩剑。

    不过看着那片竹叶,他总算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而在看到了那杆长枪的主人那张自得的面容之后,他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许。

    “又见面啦!老哥!”道格拉斯拾起长枪背在身后,一手让佩洛德搂着自己脖子。

    “你怎么……”佩洛德的眼睛一直停在那杆长枪。

    “嘿!闲话少说!该轮到咱们跑路的时候了!”道格拉斯轻哼一声,带着佩洛德就是向前冲刺。

    佩洛德撇过头去,望见狭窄的通道内,又是一杆长枪紧跟在后头,长枪之后,则是那道熟悉的浅蓝色的剑光,剑光之后,则是紧随其后气势汹汹的顺心。

    “难道你……”佩洛德正要开口,道格拉斯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接下来就该看小爷我表演了,看看你这个弟弟在夏国失踪了那半年到底学到了什么。”道格拉斯又是一声哼声,像是对局势早已了然一般。

    后头的长枪距离两人已然近在咫尺,然而道格拉斯却是看也不看地向后踢去,将枪杆踢往后方,正中后头紧随其后的剑光。两相碰撞,剑光本身的力道又将那枪杆推向远方,甚至越过了二人头顶,直直地飞向通道宽敞的尽头。

    “就是现在!”

    话音刚落,道格拉斯便是伸手向前一抓。似乎是估算好距离一样,伸出去的手正好抓住了枪杆的末端。而在抓住末端的瞬间,佩洛德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是轻盈,似乎只差一阵狂风便可以将自己刮向天际。

    佩洛德突然感觉自己的这个兄弟,潜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

    “难道这……这就是你从小就学会的,可以借着投掷武器达到瞬间移动的【踏风】吗?”

    “哈!这个名字得改改啦!”道格拉斯咧嘴笑道,“这门枪术露白之后,咱就可以改名为【踏风枪】啦!”

    “这可真是个……好名字!”

    借着长枪出了那条通道,两人第一眼看见的,是只属于午夜的璀璨星空。看见那片星空的瞬间,佩洛德清晰地听见了身旁兄弟的惊呼,以及带着一股惆怅的叹息。

    从他被关进这里开始,他已经多久没见过这片天空了?

    无暇细想,借着冲力的长枪终归用尽了力气,两人的身体也伴随着长枪高速坠地。坠落地面之前,道格拉斯却松开了那杆长枪,一脚便将那长枪踢向下方。

    而后,他取出了另一杆长枪,紧紧握着,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而当佩洛德的眼睛望向下方,看见了下方那个正冒着瘆人红光的圆形法阵之后,他这才知道了居阳兴隐藏在话语深处的秘密。

    “哦呼!原来是【遁移】法阵!太棒了!那果然是正牌的居阳兴!”

    看见那轮法阵的瞬间,道格拉斯的惊呼声就没停过。而当两人的身体距离地面已经越来越近时,之前那杆长枪却又腾地出现在了身下。两人的下方,是眼睛睁得巨大的布拉德·亨特,以及处于法阵中心的,那个周身环绕着银色铁链的米色头发的女孩。

    “你们来了,那就正好!现在该轮到我们说再见了!”

    女孩自信笑道,旋即伸出右手,鲜红色的魔力在手心盘旋着。在那团魔力现身的瞬间,法阵周围的魔力,都不约而同地变得纷乱,以及狂躁,像是在等待呼唤一样。

    长枪挥舞,一把将那袭来的另一杆枪击偏出去。击偏的那杆枪果然等来了物主的紧握,在空中盘旋的两人伴随着它,朝着女孩的方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两人落地之时,法阵的红光也变得愈发耀眼。

    “再见了!布拉德·亨特!把这里发生了什么,都给卢修斯那家伙好好说道说道!”

    “无耻的家伙!别想走!”

    浅白骨刺飞出,直直地朝着女孩飞去。在那骨刺深入了那片耀眼的红光之后,布拉德·亨特却听见了一声微弱的碎裂声。

    “击中了?”

    红光散去,急不可耐的亨特也顾不得是否还有埋伏,闷头便钻进了尚未完全消散的法阵。空空如也的天台,只剩他一人站在中央,仿佛戏剧的主角一般。

    可悲的是,并没有哪怕一个活人观赏着他。

    唯有躺在地上的,一支被浅白骨刺钻破的,没有一丝笔墨的钢笔。

第七十三章 幸与不幸的边界(1)

    麦科琳·基尔弗里德突然抬起了头。

    “外面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伸手拧紧了龙头,头顶的花洒一点点停下了水流。取过毛巾随意地擦拭了几下身子,伸手掀开门帘一角,麦科琳探出头来,警觉地捕捉着周围。

    空荡荡的大厅,除了一盏油灯,一副桌椅之外,再没有其它东西了。虽然如此,麦科琳却仍是不敢放松警惕,松开门帘,她把头伏在墙上,试图探听有没有什么迥异的声音。

    除了脸上一阵冰凉,再听不到什么了。然而麦科琳此时却显得有些急躁,无处可去的双手烦躁地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眉头已然拧成一团。

    “这种烂事……都是因为碰见了居阳兴这个祸害!我好不容易才离开了那个家族,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找个处落脚的地方,还是逃不过他吗?”

    挤出一声无谓的哼声,麦科琳扯过一条浴巾裹着自己,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门帘。直到确认面前再没有一个人时,她这才踮着脚尖溜出了浴室。

    取过那件白色风衣披在身上,麦科琳转过头去,打量着浴室附近的房厅,不禁一阵莞尔“虽说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才把这浴室附近都打理干净。不过这就够了,毕竟可没有谁愿意睡在浴室门口吧?”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麦科琳又是一阵警觉,眼睛紧盯着面前黝黑的拐角。虽然那儿并没有照明,然而麦科琳却还是能清楚地感知到,拐角的后方,似乎有三个人影在徘徊着。

    幸亏自己在拐角后面的客厅留下了几滩水渍,也幸亏自己对于流水天然的高度敏感,逃离教会那帮来追杀的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一想到这儿,麦科琳的嘴角流过了一丝微笑。

    “但……如果来的是居阳兴呢?”

    她又想到了那个人,那个曾经害得她不轻的被放逐到魔界的人。虽然说她确实听说过这种恶毒的诅咒,可一想到那个当事人当初竟然曾经与她一道经历过,麦科琳总有一股恍惚的感觉。

    “哼,还有那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居然还是那家伙的兄长……”

    似乎是被胡思乱想分散了注意力,回过神来的麦科琳猛地一声惊呼,而后又迅速捂上了嘴,眼睛又是紧盯着拐角的方向。

    “真是怪了……平时我可没这么胡思乱想的,今天怎么会这样呢?不行不行,要是来的是那帮来追杀的,那我不是束手就擒?”

    心神一动,流水成型,麦科琳感觉手里握着的那把长钉逐渐显出原型。掂量了几下武器,麦科琳这才轻舒了口气,站起身来,弓着身子就要往拐角走去。

    “呼!没想到这破破烂烂的城堡,居然还有这么处完好的地方。”

    身后的声音突然响起,麦科琳又是一声惊呼,急忙转过头去。站在浴室门口的那人似乎也吓了一跳,差点被地上的水渍滑倒在地。

    “你是什么人!”麦科琳大喝道,手里的长钉微微颤抖着。

    “稍安勿躁啊小姐!这东西扎进去要死人的!”那人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又顺手系了系脖颈那条黑色的领带。“刚才我叫了你好几遍都没应我,哥几个就自顾自进来了,真是抱歉了小姐。”

    “等……”

    “不过还有什么话,还是等咱那位妹子搞定再说吧……哦!已经弄完了!这么快!”那人转过头去,有些惊讶地望着里头掀开门帘的女孩。

    “一些骨头刺罢了,用不着大惊小怪。”那女孩虽然看上去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无论是衣裙上星星点点的血渍,以及握在她手里的一把浅白色的尖刺,都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哦!这不是麦科琳嘛!好久不……”

    那女孩把头一偏,轻松躲过了袭来的油灯。

    “怎么是你!居阳兴!我已经不想再跟你扯上关系了,你怎么还是找到我?”

    “你以为我想找着你吗!”居阳兴把嘴一撇,轻哼一声,“我还想着直接传送到莎拉夫人那地儿呢,怎么会来到这么片破破烂烂的城堡,还在这儿碰见了你。”

    “你是在说笑吗!”麦科琳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要不是看见你刚才坐在那儿发呆呢,我还不知道原来这城堡深处,居然还有这样一处干净整洁的地方。”居阳兴得意地笑道。

    “我……我在发呆?”

    “连自己的浴巾掉了都不知道……刚才这小子可看了个通透。”居阳兴又对着麦科琳一阵耳语。正在房厅一阵搜索的那人循着声音转过头来,迎面却是一记直击鼻梁的拳头。

    那人捂着鼻子应声倒地,嘴里不住挤出了一阵唉声。而在那人仰天倒地不久,远处的拐角却又响起了一阵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胸口裹着止血布条的男人拖着一只脚走到跟前,颤颤巍巍地准备搀起那人。

    “不用了老哥。”那人顺手推开了手,却是笑道,“不过是挨了一巴掌罢了,这确实是我做的不对,对吧?”

    “还是那副老性子,你啊。”受伤男人还是将那人搀扶起身,侧过头去,却看见了麦科琳那双睁得巨大的眼睛,以及不由得借着风衣裹紧身子的姿态。

    “麦……麦科琳小姐?”

    “全部都给我出去!你们这帮流氓!!”

    ……

    十分钟后。

    脸上留着淤青的道格拉斯打开了面前的抽屉,看见了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装着红色液体的包装。

    “这是什么?”他顺手拿起一包,放在眼前打量着。

    “血包。”系上衣领最后一枚纽扣,麦科琳头也不抬地回答着。

    “什!”道格拉斯吃了一惊,不由得松开了手。血包即将落地之前,麦科琳伸出手去,娴熟地接下了那包血液。

    “小心点啊,小少爷。这东西摔一份少一份啊。”麦科琳有些爱惜地抚摸着包装,“从来到这地方开始,我已经很久没有食用血液了,可把我憋得要死。”

    “是从医院偷来的吧,而且看起来还有些年头了。”居阳兴擦着头发出了浴室,指着道格拉斯手里那包血包。“看见上面那标签了吗?都没撕干净呢。而且还是些,放得太久要被处理掉的血液。”

    “你倒是很清楚嘛,居阳兴。”

    “都是这大小姐告诉我的。”居阳兴眨了眨棕色的眼睛,“她说她小的时候去过一次医院,只是看见过一次标签,就知道你手里那东西是什么了。”

    “咱妹妹的记忆可是数一数二的好!”道格拉斯有些自豪地说着,“在咱们这些兄弟里头,就数她最擅长记忆,不仅如此,她悟性还不是一般的……唉!等会儿!哥你别动!”

    后头的佩洛德并不理会他,抓住他的衣角就向后扯。“你就给我安分点吧。到了这儿,我耳朵都要被你听出茧子来了,还有什么话,就等着回去再说吧。”

    “回去?”道格拉斯正要接着开口,却瞥见了佩洛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奇特形状的物品。

    “先解释一下你给我的这东西能发挥什么用途吧?阳兴先生。”

    佩洛德伸出手去,将那物品递给了居阳兴。然而看见那物品,居阳兴却并没有接下的意思,却是面露难色,一只手轻轻推开了它。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给我这东西,是在取笑我吗?”

    “你先冷静下,大少。”居阳兴叹了口气,“这东西确实有用,不过拿着这东西的你,需要离我有大概十米远。”他又挠了挠头,“这算是个小型的,而且也只能使用一次的【遁移】术吧,只要其中我……大小姐的血液尚未消耗的话。”

    “这么说的话,我倒是能理解一些。”佩洛德又将那东西揣回怀里,“就和你当初回到酒店的房间一样吗?”

    “原来大少你还记着这件事呢。”

    “忘了就麻烦了……哎呦!”似乎是碰到了胸口的伤口,佩洛德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扭曲。

    居阳兴不由得扑哧一声,正想接着说下去,耳边却想起了麦科琳的声音。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要走了,就请离开吧,让我好好睡上一觉行吗?”打着呵欠的麦科琳拆开一包血包,仰头便饮尽了半成。

    “昼伏夜出的血族居然想着晚上睡觉吗?”

    “你!”麦科琳不由得捏紧了血包,“我一天前刚刚从你们那儿离开,又好不容易才在这儿找到了这么一处僻静的没人找得到我的地方,好不容易饿着肚子才布置了这么点地方休息。你这个家伙还好意思说!你们来到这儿,我又得过上那种日子了。”

    “那你知道这片是什么地方吗?”

    “小少爷?”麦科琳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只见道格拉斯不知何时起了身,在后头一堆废墟里翻找着什么,“你怎么跑那儿去了?”

    “我有点线索,不知你们想不想听。”

    鸦雀无声。

    “怎么连个响儿都没了!”似乎是注意到了几人都在等着自己的回应,道格拉斯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着,“好好好,我就简单说个几句。”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酝酿了很久。而后,他从废墟里取出一张沾满灰尘的纸张,轻轻扬去了上面的灰尘。

    而在看见纸张中间的那个符号时,麦科琳分明听见了两声惊呼,来自佩洛德的,以及那个隐藏在精神深处的女孩的声音。

    “铁心城堡。如果我再换个说法,你们就知道了。”

    “这儿,距离老头的铁山城堡,只有十公里。”

第七十四章 幸与不幸的边界(2)

    谈起铁心城堡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起初还没意识到什么。直到下一个地点从道格拉斯嘴里脱口而出时,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铁山城堡!唉!我怎么忘了!”

    第一个开口的是佩洛德,他连连拍着额头,似乎对自己一时的健忘感到不解。“不过,那座城堡不是已经被毁坏了么?现在那个老家伙还能用它来做什么?”

    “不能这么想,大少。”居阳兴交叉着双手沉思着,“虽然在那场搏斗中,那座城堡确实被带去的冲击毁坏了不少,可你还记得吗?那个老家伙,几时对外宣布过铁山城被毁坏的消息?”

    此言一出,周围的气氛顿时又变得有些失落。所有人都清楚,既然卢修斯从未对外宣布铁山城堡已然废弃,他的势力就从来没有从那片区域收回过手。

    “也就是说,”麦科琳叹了口气,“只要他还没有从这里收回手,包括你们一众,总有一天,还是会被他找到的……对吧?”

    “很遗憾的说,是这样的。”居阳兴沉重地点了点头。话音未落,一本破烂的书籍紧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在肩膀落下点点灰尘。

    “啊——都是你的错!”麦科琳突然屈起身子埋头大喊着,“从我碰见你开始,这一天天的破事就没完没了!你,你这个下界的瘟神,还要和在那时候一样害我吗!”

    “那时?你有料啊,克……阳兴先生。”道格拉斯顿时起了兴趣。

    “都是些陈年旧事,说出去惹人笑话。”清了清嗓子,缓和了一下尴尬的局面,居阳兴又开口道,“坏消息也该到此为止了吧。二少,你刚才在那儿找个半天,就没找到什么好东西吗?”

    “有是有……”

    “那就好,待会儿要走的时候,给咱几位好好讲讲吧。”

    “走?去哪儿?”

    “回你的家。”居阳兴轻哼一声,“你二哥那几个,可都等了咱们很久啦。”又伸手朝着佩洛德讨要着什么,“把刚才那玩意给我。”

    “这是……做什么?”虽说脸上仍是半信半疑,佩洛德还是顺从地从怀里取出那个鸡蛋形状的物品。“这不是用来传送到你那边的东西吗?”

    “只要稍微改动一下,这个【遁移】就可以传送回你夫人那儿了。”居阳兴说着拧开了那物品,从里面倒出了一丝米色长发。“只要再加上……这样就行!”

    几乎无法察觉,居阳兴顿时从佩洛德肩上取下一根鲜红色的长发。“看来你们夫妻感情果然不错,莎拉夫人的头发你身上果然还是沾着。”

    “这……哦,我懂了。”道格拉斯的脸上满是意味深长。

    而隐藏在精神深处的,居阳兴果然还是清楚地看见了克劳迪娅,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的脸上果然布满着一片绯红。

    “别耍小性子了,麦科琳。”居阳兴又朝向身后,“跟我们走吗?一句话。”

    “我不走!”麦科琳抬起头来,“我又和你们那个敌手没有关系,只要没跟你在一块。你们爱走就走吧,反正就算他找上门来,我也不会是他的目标。”

    “可那个猎人会这么想吗?”居阳兴又伸手指了指她腰间,“你既然想跟这帮人摆脱关系,那你为什么还要别着那小子生前送你的那个十字架?死者本就不可复生,你啊你,恐怕是想找那个猎人算账吧。”

    “……是。”麦科琳低头瞟了眼别在腰间的十字架,“我不过是可怜那小子的名声,要被那个脑子只有女人和杀戮的家伙败光罢了。”

    “就再跟我们最后一次吧。打完这场仗,之后的事情随你便。”

    “最后再信你一次啊,居阳兴。”麦科琳轻哼一声,拉了拉风衣,走进了闪耀的红光中。

    ……

    这是我听劳诺哥讲的。

    铁山,铁心,还有铁声,这三座城堡的名字,远比城堡本身年轻。而城堡本身的历史,可要远远超过我们家族立足此地的时间。

    那大概是一千多年前吧。那时候的中野国,正轮到紫鹰帝国的功臣【戈德温·兰道夫】统治时期,因为战功卓著,被当时的皇帝多米尼克册封为【铁骑公爵】,封邑铁骑城,也是现今王都城的前身。

    戈德温在位时,为了防御当时频繁侵扰边境的,来自西方的蛮族入侵,便下令修筑一道纵贯翠银平原,连接南北两条山脉的城墙,后来就叫做【铁壁长城】。而在长城之后,戈德温便又建立了三座城堡,派遣要员进行驻守。

    这便是后来三座铁骑要塞的由来,至于当时叫的是什么名字,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长城和要塞陆陆续续修建,直到戈德温死后还没修建完毕。而他的儿子克洛维趁帝国内部发生内乱,趁机僭越称王,就是现在中野国为何是国王的由来。

    而我们家族为何能立足此地,并在此地称王将近千年,这也是源自于千年前的那场血案。

    那时候,紫鹰帝国又陷入了内乱。而当时的国王希尔德里克不理政事昏庸无能,又因为受到奸臣蛊惑,冤杀了当时东方兴朝大国派驻本国的使者,激起了庞大的民愤。为了躲避风波,于是带着一家老小,躲进了位于两河交汇处的一座城堡中。

    但是那座要塞,反倒成了国王的葬身地。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当天夜里,城堡闯进了两个年轻人,在没有遭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疯狂屠杀了城堡里的男女老少。据说当时的王族,只剩下国王的幼子和弟弟侥幸生还。

    而第二天人们来到这座城堡时,看见了被剥皮而死的国王,以及装满稻草的国王的人皮。

    自此之后,兰道夫的统治彻底衰落,国家陷入内战。经过长达六十年的战争,我们特洛尔家族侥幸得胜,先祖也算是戴上了王冠。

    但是那座沾满鲜血的城堡,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前往那儿。

    后来时代变迁,城墙和城堡的作用衰落,于是先祖立国之后数百年,他的后代分别给这三座城堡重新命名并加以改造,其中北方的那座,就是【铁山】城堡;南方的那座,就是【铁声】城堡;而最中间的那座,位于两河交汇处的,便叫做……

    “空灵……对吧?”

    “等会儿,阳兴先生,你是怎么知道这座城堡的旧名的……”

    “嘿……”居阳兴突然掩面大笑,“没想到我,我居阳兴!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啊!——”

    坠落。

    而后,碰撞。

    【遁移】的终点,已经到了。

    ……

    杯中的咖啡,突然荡起了层层波纹。

    诺拉·冯·施密德停住了手,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波涛汹涌。

    “妈妈,我好像听见什么声音……”

    “迈尔斯!怎么了!”

    轮椅转动,诺拉熟练操纵着转过身去,望见了拉开一条门缝睡眼惺忪的男孩。她摸了摸男孩的额头,尽可能掩盖着脸上的不安。

    “怎么了?迈尔斯?睡不着吗?”

    “我……我好像听见有什么声音来着……”名为迈尔斯的男孩揉了揉眼睛。

    “好孩子,没有什么声音。”诺拉又摸了摸迈尔斯的额头,“回去睡觉吧,说不定是小精灵在准备圣诞礼物呢。”

    “真的!”男孩被挑起了好奇心。

    “嗯,”诺拉点了点头,“不过要是被她们知道你中途起床的话,恐怕她们就不会给你准备礼物了。”

    “那怎么可以!”迈尔斯转身进了房间,“我回去睡了!妈妈!”

    “嗯。晚安!”

    直到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诺拉这才松了口气,抬头望了望早已指向午夜的挂钟,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

    她突然听见了面前大门开启的声音。留着两撇胡子的丈夫一身灰头土脸,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怎么样了,威尔。”诺拉望向大门。“莎拉她还是不肯进来吗?”

    威尔士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也得肯才行啊。好不容易回来那么长的时间,还劝说了她那么久,非得等着佩洛德回来才肯进屋。你说说,唉……”

    “不过莎拉那副样子……我想她恐怕已经没办法再撑着一晚上了吧?”诺拉同样摇了摇头。

    “就是啊,”威尔士赞同地点头道,“她那双黑眼圈就够她受的了,恐怕这几天她就没怎么好好睡过一晚了吧。这要再撑下去,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我想她也没法再坚持了。”

    “给她送过去的咖啡,她喝了吗?”

    “喝了,喝了。”威尔士仍旧是眉头紧锁,“效果并不好,咖啡顶多只能起到暂时提神的作用,这要长时间服用还不睡觉,那这身体要垮的。然后……”

    威尔士突然停住了说话。警觉地回头望向大门,却并没有看见什么人物还是东西出现。

    “怎么了,威尔?”

    “你仔细听听……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声音?”

    诺拉一瞬间便想到了咖啡的波纹,以及儿子迈尔斯的那番呓语。即使她自己并没有听见什么,不过结着之前那番诡异的风波,诺拉还是粗略推理出了什么。

    “他们来了。”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着,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出现。

    话音刚落,大门外,震声作响,宛若霹雳一般。

    鲜红的雷电,在门外跳动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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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附身之后介绍:
世纪之交,魔力式微,中野之国传说流传,言那魔神居阳兴即将重现世间。蒙受不白,将被杀死的一国公主克劳迪娅,却因偶然事变,反被那居阳兴附体。而所有的谜团,也从克劳迪娅被居阳兴附身开始,萦绕在中野之国乃至世界的天空,阴魂不散。我被附身之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被附身之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被附身之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