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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塑生命序列:凸全文阅读

作者:超越自由     重塑生命序列:凸txt下载     重塑生命序列: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冤家

    “你是说真的吗,梅南?”

    “当然,我什么时候对父亲说过假话。”

    “少爷不会再逼迫我们做出选择?”

    梅南勾起嘴角:“山上遭人侵袭不是件小事,甚至到现在都不确定是否与族人相关。那里历经数代还从没发生过这种荒唐事,作为一把手这可是严重的失职失德失信。

    少爷现在恐怕没这种闲余来管我们的事,应该正忙着想该拿什么理由来搪塞我们。还有他身边那些人也都是要被问责的,一个都跑不了,如果他还想要保着谁,那保勤署可不是好对付的。

    况且崔家又刚被大清洗,在这样的情势下,少爷就算再好斗也不会蠢到接连对家族动手,否则到时岂不是人人自危,适得其反地惹了众怒!”

    依梅长手点在桌上,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刚开始他还矜持着不太露声色,但终究还是神采飞扬起来:“好!真是天佑我依梅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事,我们是硬生生地躲过一劫。只是。。。”他突然又收起笑容:“不知那人究竟是谁,如果是我们的大敌那可就糟了,山上都挡不住的人,我们也是很难抵挡的,防不胜防啊!”

    梅南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自己的父亲,半响才声色沉稳地道:“父亲不必担忧,我们不会有什么危险。”

    依梅长看着自己的儿子,虽然他平常的性子就是冷静稳重,但就连到了这种危难关头似乎都没丝毫波动的迹象,像是胸有成竹般。他马上回过味来,不禁有些失色:“梅南你。。。难道是你做了什么吗?”

    梅南笑了:“身为族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那不是自掘坟墓吗?况且有谁能不经允许就有私自上山的办法,这不是任何一个族人就能做得到的事吧!儿子又哪有这样的本事?父亲您未免想的太多了!”他的口气随意,声音不急不缓。

    依梅长眼睛里虽填着怀疑,但还是神经质地点点头:“的确,这是谁也做不到的事,我们依梅家更没有这样的本事。”

    梅南望着对面坐在一张八扇屏风前,那张古董交椅上,最近被少爷和长子逼迫的满面疲态的人,心中不禁起了股厌恶,只是这样的事就紧张成这样,以后还怎么推着依梅家前进。

    难怪他要如此着急把自己从国外给叫回来,如他这么懦弱无能之辈,心肝宝贝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败家子,这对废物父子怎么可能是少爷的对手!更别提丰家了。

    这么多年若不是自己暗地里撑着,依梅家恐怕早就倒了大霉了。

    “那崔家呢?你最近和南宫家的公子也走得很近嘛。”

    这个老头子,别的本事没多少,眼睛倒是挺利的。“我与南宫什么瓜葛父亲不是很清楚吗?我从国外回来,自然少不了去问候他一下。。。”

    “啊!”依梅长抚着胸口深舒一口气,将背靠向身后椅背。“我当然知道,可别人未必是一清二楚,若是被人察觉被误解了去,那岂不是大不好。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你还是少与他来往。”

    “儿子知道了!”

    依梅家的后院,几只绿孔雀在一株株茶花丛中踱步,头上竖起的冠羽甩动着,蓝绿的长尾翼拖在地上,还有脖子处如鱼鳞般的翠绿色覆羽,全身上下每一处每根羽毛表面都闪耀着镭射矿石般的光芒。

    “这真是太漂亮了!完全是大自然的艺术品,无论怎样的人工都模仿不来。”一位白衣女子伸着头,观察着那些走路一颠一颤的孔雀。

    “小姐,那边还有只白孔雀。”一位看起来年龄不大的男孩子伸手指向一棵树下。

    她顺着他的手看去:“啊!全白色的,它从树上滑下来了,像位穿着婚纱的新娘。”

    “小姐!我们东家说只有半小时的时间。”站在身后的一位中年男人道。

    女子这才从孔雀身上收回目光,直起身,仰头观察四周院墙上装设的数层电网,还有头顶上那张巨大的金属网罩,将天空分割成无数个蓝色的方形小格。

    “这些玩意是防这些孔雀的,还是防你们家大公子的?”

    中年男人讪笑着:“以前是防孔雀,现在嘛。。。都有。”

    “算了,还是带我去见他吧。”

    他没再多说,领着两人爬到一处高地,空地上有幢像蒙古包的建筑,整个外围焊了一圈小臂粗的铁栏杆且并没有任何出入口,只在其中一处下方开了个小洞,稍大一点的狗都钻不出去,而且洞口上还另覆着一道铁网,上面落着锁,可能是送饭或一些小东西的口。

    女子噗呲一笑:“别说是个人,就是关头恐龙恐怕也是绰绰有余。”

    “小东家!佘家小姐来看你了!”中年男人捡起一块石头,走近栏杆敲了几下。

    一会,挠着头拎着裤子的梅图从里面出来了,嘴里嘟嘟囔囔:“是哪个混蛋王八,我正梦到好事!这可是一个多月以来我第一次梦见好事。”当他看到中年男人时:“是你呀大头泽,不是才刚吃过饭吗?”

    被称作大头泽他的脸快速抖了下,马上赔笑道:“是佘小姐来看您了。”

    “佘小姐?”他将脸朝向白衣女子,眯着眼看,下个瞬间突然激动起来,整个人向后退:“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是去国外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佘小姐挤出微笑上前一步,那张脸一如既往地可爱:“即使你以前是我的未婚夫,我回来也没必要通知你吧?”

    “你。。。你想做什么?又想来害我?”他不由结巴起来。

    “哈哈哈!我看用不着了吧,你现在不是已经够惨了?还是说你想要更刺激点的。”

    “不!千万不要!”梅图拼命摆手。“有你在准没好事,你这次和梅南一块回来的?”

    “是又如何?”

    “哼!只要有你在,一定总是在算计点什么,这次又在搞什么鬼把戏?他的那些馊主意是不是你给出的?”梅图越说越兴奋。“我知道了!我算明白了!是你,一定是你串通他来害我,让他撺掇我偷盟石!”

第四十四章 画饼

    夜幕下一辆车停在一幢别院前,后车门下来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看不清面目的人,斗篷快速移动到银灰色的大门前,门上装饰着大片群山雕刻,这种特殊的环状,她知道那是归云山。

    此时子门打开从中踏出一个人,他快速迎了上来:“王总干事!你应该知道规矩,没有事先申请恕不接待!请回吧。”语气生硬坚决。

    总干事从斗篷中递出一支长形盒子:“陈秘书,请将这个交给会长,见与不见人长自有定论。”

    陈秘书疑惑地接过,刚想打开。。。

    “还是别看的好。。”

    他停住手用审视的视线盯着对方,并没多说什么。只是突然弯腰将盒子放在地上,从腰间拿出一只球棒型的小型金属探测器,对着盒子前前后后照了遍,又看了她一眼,这才将盒子捧在手里走了进去。

    总干事心中有些忐忑,她不知这样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也许反而会激怒对方,可她再没别的路好选,如今已到了她在组织上升道路中最大的瓶劲期。

    好一会,当总干事以为真没戏时门才又重新打开,陈秘书走了出来,毫无热情且公式化的口气道:“会长请你进去。”那感觉似乎他比会长还不情愿让她进去。

    陈秘书领着她穿过靠两侧与中间这条石板路并行的长花圃带,里面种植着大片蔷薇月季,带尖刺的枝蔓爬满了高耸的黑色金属栏杆,空气中弥满着一股浓郁的气味。

    穿过前院,绕过一幢尖顶式建筑来到中庭,阴影的角落摆着不少高大且眼神空洞的人体雕塑,在黑夜里闪着幽白。两人走过一条爬满绿植的环形走廊,尽头是座架着碧蓝玻璃穹顶和白色大理石柱的凉亭。

    而她要见的人正陷在白色的大躺椅中发呆,从顶上透下的光线使他的脸覆着着一层蓝光。她终于将身上披着的宽大斗篷卸了下来。

    会长看了她一眼,不禁露出暧昧的态度:“这张新脸蛋真是漂亮极了!这样的技术你们研究所恐怕早就架轻就熟了?先坐下吧。”他指着小餐桌旁的一张单人沙发。

    “说着轻巧,可谁知这其中要花掉多少心血,光是临床研究和药理资料就堆得可以登月了。”她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但看起来成果不错!很自然思路逻辑也清晰。”他的视线盯着她的额头处。

    她有些察觉,把头动了下:“不稳定的因素一直都存在。”

    “你是否有些着急了?”

    “这样的医学突进永远是没什么绝对的,不过药物研制已经趋于成熟,只要坚持用药就可以压制和修复不确定性。”

    会长点点头:“看来这又是一笔生意。”

    她笑了,这张脸如同星尘闪耀:“最终不过是笔生意。”

    “你还一直觉得这些真是你一人的功劳?”

    会长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她站在这里也必定是因为对方有话对她说。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等着他的下文。

    “你心中清楚,你所统领的研究所所费巨糜,不说材料和维护,仅是器材的价格说出来就能吓死人,手下研究员又是你亲自挑的,个个都是领域精英,光是这就是笔不小开支。这些人既不能打也不能骂,怕吓坏了脑子出不了成果。

    我们的医院和疗养所也为了配合你的计划而不停新建改建各种能为你所用的场所,又要配备新的设备还有高质量人员。这些年可说是表盈暗亏,每次你所申请的经费和人员都是所有人中最高的,那些对你不满的人也并不是没有缘由。”

    “会长说得好似这全是我一个人的事,那些人明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实则是嫌油水太薄吧。”

    会长苦笑:“你也别忘了,当初是你毛遂自荐加之有人担保,我们才会采用你。”

    总干事却不以为然:“我们组织应该不是培育什么圣人的地方吧?我知道组织以前什么生意都做过什么大钱也赚过,可是否早已被蚀了心忘记真正的目标?您觉得如此下去就可以吗?”

    会长看着她若有所思:“你将自己的心魔加诸在我们组织之上,那也是可以的吗?”

    总干事表情终于有所动摇:“这是他告诉你的?”

    “哈哈!那只金丝鸟一点也满足不了你吗?还是你喜欢如苗小华那样高智商的学者型?”

    “会长的手段也不过是如此!”她有些气鼓鼓的,那副姿态犹如青春少女般。

    会长伸手托起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的脸:“你不是相当乐在其中?他可是我最棒的一个人,对付女人的功夫也是一流!可惜在只剩下支手臂之前却从未看过你这张脸,真是可悲的男人!”

    “你。。。那是与他最相配的下场。”她将视线转向亭外,蓝黑的天空月光皎洁,照亮了远处一处湖面,湖中似乎还有座蜿蜒长亭。

    会长的目光突然变得冷淡:“你以公携私已是失职!我们将这么大的计划交在你手里,你不会以为这里真是搞散养培育的自由牧场吧?你该庆幸自己的目标与组织大致是趋于一致,否则。。。”

    “哼!自由牧场里的人可不是我。”

    “三百六十行各行司其职。组织需要那些人也同样需要你,别以为追在苗小华身后你就能成为他,如果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这错觉是会害死人的!”

    她撇开视线:“我一人恐怕无力承担如此大的责任。”

    “好了!”会长抬起身,拿起桌上的酒瓶倒进空杯里,递给她。“有些事情不便明说更不必与你解释。你只要明白,我们首领的目标从来就没有变过,当达到目的的那刻到来时,谁有资格能呆在他的身边自会有公论。你若真有这种本事,到那时所尽其能不是更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接过酒杯却迟迟不喝,胸中不满却是不退反盛。

    “如果这次你的计划有效,我便许你进隐语会。”

    “噢?”她这才有了丝兴趣。“那些人恐怕不会同意吧?”

    “隐语会的位置是固定的,大不了拆了旧椅子做把新的。”

第一章 新的目标

    姜勤踏进会议室,只见桌边已坐了一半人,靠近门边的小罗看到他忙站起身跑了上去,低声道:“副队!万局长正找你。”

    “什么事?”

    “没具体说!只叫你去一趟。”

    “现在?”

    “好像没说什么时候。”

    姜勤有些无奈:“为什么不问清楚?”

    “这我哪敢呀!虽然隔着屏幕,可她那张脸看起来明显没什么心情,我觉得最好还是现在就去吧。”

    姜勤的想法此时已经脑内转了一圈:“你们先讨论,如果我太晚没回来就散了吧。”

    局长室设在地下办公区,需要搭乘专属电梯,另外还需密码才能启动。

    他走进电梯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蓝色卡片在读卡器上刷了下,上方面部识别器的盖子打开了,他将脸对准识别匹配完成后,又在数字键上按出一串密码后,电梯的门终于关上了,开始向下运行。

    南北长远东西狭窄的大厅里灯只开了一半,空气中混合着宁静与昏暗,衬托出架设在正中央一座正发着蓝光高长巨大,宽度却扁平的夹层厚玻璃。

    幽光的蓝色水流自上而下不停涌出,飞沫喷射飞溅在玻璃表面,最终滑入下方的一片起伏不定的汪洋大海中,海面浮着一艘巨船,在晃动的波涛中时隐时现。

    大厅两边连接着数个呈放射状的过道,每条过道尽头还有数个小通道和房间。如果俯瞰之下,整个布局像只潜伏着且腿部浸染了病毒的巨型蜘蛛。

    姜勤敲响位于厅右侧过道C尽头的其中一间房门,随着一声‘进来’门便自动打开了。他放缓速度放轻脚步慢慢走进来,办公桌后的人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万局长!您找我?”姜勤在桌前站定。

    屋内除了必要的办公用品外就只有墙上挂满了各地风景的明信片,对于常年在地下办公的人来说,这些也许是必要的。

    “我看过工作季度报告了!”她终于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们队负责的是灵之桥,报告所显示最近半年对其的行动并没有明显有成效的进展。”

    姜勤没有反驳,他心里清楚报告很简单。

    “而你们队的申请,暂时无法给予批复。”她的口吻非常公式化。

    “原因?”他并没感到一丝意外,这答案早在他意料之中。

    “你先坐下吧!”她将头低下用手抚了下脖子,显然对抬着头讲话感觉到疲累。

    姜勤走到一侧的沙发上坐下,双手合十盖在腹部,等着她的下文。

    “先具体谈谈你们最近行动的方针,为何只采取监视行动。”

    姜勤轻点头:“相信您也清楚,在与灵之桥相对峙的漫长时间里,我们这支队伍曾有过大大小小无数次的行动,其中最大的那次便是与其他队合作狠狠地重创了其组织。

    当时灵之桥还不是如今的灵之桥,规模也没如此壮大。大家都天真地以为,虽然让小部分残存逃掉了,但对方不可能再有机会了,只要我们再乘胜追击,他们必定会覆灭。”

    “结果事与愿违!他们不仅得到国外某神秘组织的庇护,一度在我们的视野内失去影踪,还改头换面卷土重来,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灵之桥的前身。”万局长用非常快的语速说出这些,似乎不愿再慢悠悠地将这些陈年老帐听下去。

    “没错,他们抛却以往明目张胆险中取胜的做事方式,将组织包装成正派机构,私下里和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人结交,求得他们的协助支持甚至参与,将他们变相纳为机构一员,将根扎在我们无法轻易动手之处。

    另一方面则收起脏爪子,利用机构发展下线吸收那些被社会抛弃的人,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几乎全外包给他们。那些人都是些对社会和生活失望透顶的群类,无论我们搜捕多少都是杯水车薪徒劳无益,根本无法触及到其核心。”

    万局长推了推眼镜:“这就是你们趋于现状的原因?”

    “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不过在初期时,我们收集情报的确也用了不少的时间。”

    万局长将视线穿过眼镜上方:“看来你有新的计划目标?”

    “我们需要的是更有成效的行动。我所拟定的只是初步针对计划,具体并没写进报告中。”

    “噢?你可以先谈谈。这样在下次开会时,我也有话好说。”

    姜勤粲然一笑:“灵之桥虽私下里也做着其他见不得人的生意,但其最重要的根还在那些生物医学研究和开发的新药上,他们吸收的那些投资人、参与者几乎全是被这些给吸引去的。

    尤其是那些五花八门的绝症!人类为了治愈将死的自己什么都做得出什么都会答应,谁不想拥有副永远健康的身体。。。甚至超越普通人的范畴成为神一般的存在!”

    “嗯。。。成为神一般的存在吗?这点倒是很有趣。”万局长甩了下手中的笔,露出女性特有的调皮神情:“打蛇七寸擒贼擒王,你是打算针对这些而动吗?”

    “这需要深入且详细的计划,最重要的是得到可以打开局面的情报,准确的情报!”

    “听起来非常合理,可实际却并不容易实现,”万局长干脆地道。

    姜勤低下眼皮:“没错!这些对象、信息当然是对方重点保护的目标,可我们能力有限无法再深入了,反而逐渐陷入了被动状态。”

    “嗯。你需要的是有相当能力的人,以使这个计划能够顺利进行下去,加大实现的可能性!”万局长托起下巴,将能力咬得很重。

    “是的。否则单一重复的行动无非是在浪费时间,”

    “我了解了!可这样的计划所需配备的人事物都会相当高,你可以先写个详细报告交上来,下次开会时我可以先把你的想法提出来,看他们的反应如何,至于最终决策。。。”

    “我可以有所期待吗?”

    万局长很认真:“我无法预测更不能保证。况且培养这些人事我们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不过。。。你计划的目标倒是与我们所期望的不谋而合。”

第二章 心事

    姜勤对是否批复他的这个计划并没抱太大期待,他明白在组织或机构中,上层所考虑和做出决断的标准,与下面完全一致的概率是非常低的,个人不可能事随心欲,甚至常常事与愿违。

    如果是十年前的他大概会据理力争极力争取吧,可是现在。。。他已没有这种旺盛的心力了。

    再说对付灵之桥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成的事,尤其是以目前的情况看,那种内部复杂牵连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组织架构,若要完全铲除更加有点痴心妄想。

    但这个计划的确是目前唯一可能会取得显著成效的方法,但这还要看施行的情况能否引导出这样好的结果。只是万局长的考虑也没错,说的容易做起来难,与火中取栗没有区别,甚至可能会引发最终面对面的恶战,就如多年前的那场一样。

    不过说这些都是多余的,连计划能否通过也不一定,这要看上面是否有这样的觉悟,或是决定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觉悟。不!她说自己的计划目标与他们的期望是一致的,那么这应该就说明了他们也正在考虑这种行动的可能性吗?

    其实这个计划同时也是个小小的测试,虽然这样的测试并不十分准确有用。但如果真如万局长所说的话,那这样的测试就没什么意义了,也或者说。。。他们怎么样做都是无所谓的吗?

    不过他们的期望和我的目标,应该不会是一模一样的。

    回去的电梯自然用不着那一套烦琐的审查和密码,但他没有朝电梯的方向走,而是绕到厅正中那座高大的玻璃之海后方,前方通向蜘蛛之首,那里是机构的资料库。

    虽说楼上也有他们自己的资料室,但与这里相比还是差了不只一截。那里的大部分资料不过都是为新人或一般队员学习写报告所设,没什么重点也没任何机密价值可言,都是公开的案例。

    他真正想知道的东西那里不会有,只存在于这地下的资料库中。

    他来到门口,在门旁输了密码与指纹,门瞬间打开了。这里平时人就不会多,这个时间点更是不会有别人,毕竟这里只对队长以上级别或特殊队员开放。

    他越过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和资料柜来到电脑区,朝两侧来回看了眼,选了角落里的一台坐下来,打开电源,这里的电脑装设的是经过机构处理过的系统,也并不与外界连网。

    当电脑桌面亮起时,他微弯起腰,手臂有些鬼崇地快速从怀里掏出个东西,移到TPC接口处将手中东西插了进去,这个东西全身透明还相当微小,除了嵌在中心的那块金属条外几乎不可见。

    是的,他想查阅的资料这里虽有但还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够看到的,这需要动一点脑筋。

    之前他对这里的系统与查阅该资料所需的软件研究了很久,可都没能想出攻克账户密码的办法,即便能行,也要在查阅的这段时间躲过服务器上的监管记录,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没办法他只好找了他所知道的最好的黑客想办法,唯一可行的是模拟出一个假的系统环境,让软件在此之下运行,再新设一个虚拟的帐户对接,但这并不能长久,只要真的调取资料防火系统依然会很快会识别出来,时间上非常有限。

    正因为如此他已如此操作两次了,可还是没有完全看到他想要看的,今天大概是最后一次了,毕竟这样的事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话被发现的机率相当大。

    他在电脑上操作起来,点开之前已经打开过两次的那宗档案文件。那是发生在三十六年前的事了,是关于祖父失踪的事件。

    他从来没见过祖父,也没和他有过任何谈话,毕竟他失踪时自己父亲不过才几岁,那时当然还没有他,所以论起情感他应该不会对这个人有过重的遗憾与心结。

    可他没有并不代表别人没有,那两个人便是祖母与父亲了。

    最初是从母亲的口中听来的,也许母亲很早以前就说起过,只是当时他太小没有在意,而且父亲也不许她提,等到他能理解时才发觉这可能是件不得了的事。

    但母亲对这件事可以说是知之甚少,甚至有点谣言的感觉,他在好奇的驱动下只好跑去问祖母,才终于明白祖母这一生忧郁的根源就出在这件事上,而父亲对人与家庭的冷漠大概也缘于此。

    虽然祖母一再强调祖父大概是和人私奔了,但这也只是她的片面之词。至少他强烈感觉这件事并不如她所说这么单纯,毕竟家里没有人真正知道和说清楚这件事的具体细节。

    他开始强烈希望能查清这件事的真相。

    他不愿看到祖母在进坟墓之前还是那副样子,对失去的重要的人没有根据没完没了的抱怨,更不喜欢父亲对任何事都摆着副一本正经煞有其事的脸,虽然他习惯了这些但并不喜欢。

    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真相,尤其是知道了对方不仅是自己的祖父同时还是他的前辈,更是这个队最早的一批队员,甚至对灵之桥的那次行动他都曾参与过。但与他有关的所有档案却被列为了特级机密。

    现在的他已知道了一部分事实,这全都缘于前两次的侵入调查,这次也是一样。他想知道全部,从小到大他等这一天已经够久了,为此踏进这里,这样的心愿甚至超过了调查灵之桥本身。

    他仔细盯着屏幕上的文字,虽一目十行却像是要把每个字都刻在心里。他的眉头皱着脸色苍白,两片嘴唇抿得紧紧的,额头也因紧张与急燥而冒出虚汗来。

    啊!原来是这样吗?这就是他一直苦苦追寻的事实真相?他无法相信,这比什么和人私奔更加离谱更令人无法接受,这种事真的可能会发生吗?这不会只是哪部小说的情节吧。

    可越是无法解释的事越有可能是真实的,事件最后的结论是:回归!他尤其无法接受这样轻飘飘的字眼,这简直就像是在助长错恶的气馅!

    啊,时间到了!

第三章 请求

    苗小华扑卧在床,侧头支着下巴,一侧的头发垂了下来,视线投向立在床前的一只黑色厚壳平板,屏幕上印现出一张十分年轻带着笑意的脸,那是辉的脸,他好像正在吃东西。

    “听说你最近惹了一身的麻烦,还吃得下吗?”

    “你不也卷进莫名其妙的失踪案里,还被警察给叫去了?”

    苗小华甩了下头发:“那些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你那边的问题才是真严重吧,你在搞宗教裁判吗,弄出这么大动静。”

    辉讪笑着移开视线,表现的有些不太好意思:“那些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鱼叉下的鱼反抗起来,那尾巴可是有碎石的力量。况且有些事是不可预测的。”

    “噢?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就有点吓人了,族里那些人要是听到了心都要吊起来了。”

    “他们现在已经是这样了,最近我被这边的人烦的脑仁痛,一步也不敢离开这里。”辉说着把一颗虾仁塞进嘴里。

    “你的脑仁大概也就和那粒虾仁差不多。”

    辉放下手中那双半透明,两只筷头连着细金链的玉筷:“先生知道那人是谁吗?”

    “什么?”

    “先生何必装不明白,能这样闯上山来的人应该没有几个吧。”辉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只小木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展示出来。

    小华看了眼,勾起嘴角:“原来是这东西吗?我想大概也是,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真家伙!”

    “先生有什么头绪?”

    “我人在这里怎么会有头绪。”

    辉明显很失望:“如果连先生都不知道这东西的情况,那恐怕没人会清楚了。”

    “你确定吗?这东西族里很少有人见过,但却是程家一直秘密收藏的东西,又是从他们手中弄丢的,没有人会比他们更清楚。”

    “可我已经私下查过了,没什么头绪,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他们也没人能说清楚当时是怎么丢的又是谁拿去的,就连收藏的人也是莫名其妙。甚至还有人根本不了解这东西的真正作用。”

    “这么重要的东西恐怕不见得吧,除了亲自收藏的人以外,一定还有人知道这东西的秘密。”

    辉似乎有了些精神:“也就是说还是程家内部的人了?”

    “这当然是极有可能的,程家的人是出了名的古怪且不安份,时有人离家或不告而别。那么当时或更早之前有谁一直不在族中,谁又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能知道秘密的人一定不会是普通族员。家丑不可外扬人都有护短之心,我看你还是让他们好好想想回忆回忆,。”

    “哼!先生还是心中有数嘛!”

    苗小华有些不耐烦:“你找我就是要问这种事?”

    “不!”辉拎起餐巾擦了擦嘴。“其实有件事真的要拜托你。”

    “拜托我?”小华冷起脸:“刚才那是族中的公事我才会给你意见,现在你是真想破坏约定吗?”

    “哈哈!”辉笑了起来。“先生何必这么认真。”

    小华抬起身,将身体靠向床背,将双手叉起在胸前盯着屏幕:“这就是你拜托人的态度吗?”

    辉终于收起笑,换上认真的表情:“是关于卫的。”

    “卫?噢!”小华瞬间便明白了。“山上被人入侵,作为安保队长他有不可逃脱的罪责,你想让我替他求情?”

    “先生以为如何?”

    “不怎么样。”

    “那先生不是百分百拒绝了。”

    “你的理由又是什么,他现在是你最好的玩具吗?”

    辉笑了:“他的确很有趣!只是现在这种情形下,没有他程家的事很难办,林家似乎也会有人不高兴吧。况且他不也曾是先生的玩具,先生就没有一点留恋之情吗?”

    “没有!”苗小华很干脆。

    辉并没有气馁,反而浮现出一丝自信:“如果我说,这和孙宝轮多少有点关系,先生会帮我吗?”

    苗小华面上终于有丝放松:“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我可是有这种打算的,毕竟先生早晚都必将会回来的吧。”

    “什么打算。”

    “先生如果愿意替卫在保勤署那说句话,我便如实告知,虽然少了点意外之喜的乐趣,不过也只好如此了,谁让那家伙这么不争气呢。”

    “你先告诉我,我再说答不答应的事,否则就免谈。”

    “好吧!”辉的声音听起来真是有些气馁了,面对先生他没有多少谈条件的余地。

    辉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小华听到这样的建议也终于表现出一丝兴趣来:“原来是这个吗?你果然是个十分恶趣味的人,就不担心这有可能引发出别的问题?”

    “那样不是更好?先生也愿意看一看吧,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如果先生一直没有成功的话。。。”

    “我自然不反对!任何可以尝试的机会都要尝试,这毕竟是件不能百分百确立的事。”

    “嘿嘿!先生这是答应了,果然有关孙宝轮的事先生都不会怠慢。”

    “你觉得我不会反悔吗?”

    “啊!先生说的话是不允许反悔的,就这样说定了!”辉赶紧掐断了视频通讯,生怕对方真的会反悔。

    这小子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难怪短短时间他就将族内搅得天翻地覆。不过这样也好,的确我早晚都会回去,况且看如今这情势也不能拖得太晚,族里若是一直不平静,那就不可能把她一直留在身边。

    只是,孙宝轮会接受这样的安排吗?大概吧!她一向对任何事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门响了。

    “谁?”苗小华跳下床来到客厅门后。

    “是我!难不成这半夜还有什么人会来找你?”

    他将门打开,面前出现的正是自己正在思考的人:“你现在跑来做什么?”

    “之前那屋里收拾的一堆东西难道就让我一个人丢?”孙宝轮一脚踏进屋里。

    “你怎么还没丢?”

    “大部分早就丢出去了,还有两袋实在太重,拎起来还叮铛作响的,我又塞了许多报纸压住。我只是怕一会在路上拖得太久引人注意,你还是帮我一把。”

    “你连这种事也要叫我?”

第四章 失神的男人

    王总干事刚打开办公室的门,方干事赶紧跟了过来。

    “总干事,3313的报告结论已出,您看是不是。。。”当他看到总干事拿下头上的宽沿帽时整个人都呆住了。“总干事,您这是?”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她脱掉外套,走到与办公室连接的里间,打开放在那里的一座小型衣柜,将衣服挂了进去。

    方干事站在门边:“这段时间您一直没来我还以为是去国外渡假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手术做了,真是一点预兆都没有。”

    “国外渡假?我什么时候有那种闲功夫!”总干事将手提包扔在靠窗的沙发上,又从里间走出来,来到办公桌前弯腰打开电脑主机。“我就是这项研究的发起人,什么时候手术怎么做这些细致的活我自己就安排了,你只要跟进结论报告不就成了。”

    “的确是如此,这么看来手术真是大成功啊!”

    电脑亮了,她在桌后那张宽大的棕色皮椅上坐下:“这不是当然的吗,没有决定性的把握我怎么会下手,否则研究所这块招牌岂不是要砸了?”

    “总干事说的没错。”方干事笑着眯起了眼:“可没想到是这么个曼妙的女性,您可真有眼光呀。而且这张脸似乎。。。”他的瞳孔缩紧,仔细地观察着。

    总干事对对方的啰嗦纠缠有些不耐烦,将脸收在屏幕后:“这具身体现在可是这项研究的活招牌了,但也并不需要这么多人知道,对外还是声称我是上面调来的代理就好了。”

    “什么人该知道什么人不该知道,我还是明白了。”方干事殷勤地点头,为了能继续观察对面那张脸,他抬腿挪了挪自己的位置,上前几步:“那您看,3313那边是否可以投入行动了?”

    总干事点开电脑中的文件看了几眼:“的确,目前她的症状似乎越来越明显化了,虽然对整个研究结论没有什么影响,但却不能完全忽视,正好用来填充研究资料,直接回收吧。”

    “是!请确定命令!”方干事从怀里掏出小型个人电脑,操作了几下。

    总干事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跳出份文件来,她看了眼,便低头取下大拇指上的那只方戒指,掀开双蛇交尾的图案,图案下是一方指甲盖大小的屏幕。屏幕上交替闪着几个数字和字母,看清之后她将这串字符输进文件签名处的方格中。“好了!”

    方干事抬起手中电脑伸手点了几下:“已确定命令,我会尽快安排人员进行回收。”

    “小心谨慎,但动作不要太大,对象不过是普通人。”

    “是!”

    一块大型单向观察玻璃窗前站着两个身穿白衣制服的人,他们的视线落在玻璃后那块像是小型会展中心的空间,那里被高耸的防火板隔成了数个不同风格与作用的房间。

    吊高的天顶上垂下数只三百六十度可探出的环形监视器,监控着每个房间的情况,四面墙上并排贴满了直径三十厘米左右圆形白色颗粒,每一粒都像是从巨形裱花嘴里挤出的奶油。

    其中一间装修如浴室的空间里立着只高大的旧木桶,里面灌满了绿灰色的水,水中正泡着一个男人,他精神恍惚,眼神迷离,嘴里不时发出微弱的声音。

    “输入对比值看下结果。”窗前的人侧头对另一个人说道。

    “是。”另一人在角落一台电脑显示屏前坐下,将手伸到键盘上一通操作。“数值比之前下降了很多,情况稳定。”

    “那。。。”

    突然一排金属面板上众多操作钮旁的一盏小灯亮了,规律机械的提醒声也同时响起。

    “这会又是谁?把画面切过去。”

    操作电脑的人立即将画面切到了室外,通往外面的那道白色厚角门前,站着位同样穿着白色制服的人,是位容貌艳丽却表情严肃的女人,那对漂亮的眼睛时不时地瞥向监视器方向。

    “是所长!她没带门卡吗?快开门!”

    电脑前的人按下操作键,门打开了,所长在监视器的注视下一路走到观察室前,比起刚才这次门很快就打开了,坐在电脑前的人站了起来,一直站着的人也迎了上去。“王所长!”

    所长只是点点头,便快速走到观察窗前,静静地盯着桶里的那个男人,他神情呆滞如尊雕塑,眼睛不知在忘着什么。“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我们已给他进行了血液灌流、吊营养液,还加了我们独有的解毒药,现在已没生命危险,接下来只要用药浴将身上残留的药性彻底清除,这要依个人的身体素质,但最糟糕的不是这个,是他的精神。。。”

    “精神如何?”

    他从身后的桌上拿起一份报告向所长递了过去。“我们拿到他之前在那家医院的病历,那时他的精神状态就已经有问题,现在又连接遭到两种不同性质的精神药物催残,就算能治得好,他的记忆也可能会产生混乱或部分消退,如果是如此,那性格也必将会受到影响从而发生改变,情绪会相当不稳定,或者会缺失作为人类所拥有的情感。”

    “是吗?也许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件好事。”可心中却犯嘀咕,难怪她明明对避金草的用量一直很自信却还是出了事,原来还有另一种药,是谁?难道?“一会把他的治疗报告发给我。”

    他有些犹豫:“治疗还没结束,报告没全完成。”

    “我只是想了解下具体情况,不会下什么审核结论,这自然要等到报告完成。”

    他终于点头:“好的。”

    王所长走到嵌在墙内的一扇门前:“把门和电梯打开,我要下去。”

    “所长!您最好还是不要太接近他,我们无法保证他现在会对外界的人事物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清醒了吗?”

    “应该没有!但不能肯定。”

    “不要紧的,我自己会小心。”

    她穿过一条半透明的短走廊,进了尽头一部小型电梯下到观察窗后的世界,来到那间方形浴室,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她伸手抚着他裸露的肩膀:“童业人,你醒了吗?”

第五章 心的囚徒1

    “业人!你是叫童业人吗?”

    “谁?”声音好像来自左侧,他转身看向那边,发现一个女孩正蹲在隔壁的阳台上,两手抓着两根铁栏杆,将脸挤在栏杆缝中正盯着他。她皮肤黑黄人干瘦,使她看起来土里土气的,一对小眼睛被阳光照得不停地眨着,只有睫毛密而长。

    “你是童业人吗?”她又问了一遍。

    “你找我有事?你是谁,是邻居吗?”

    “我住在这里的隔壁!”女孩指着自己身后,更左侧的那座阳台。

    业人伸头看了眼:“是隔壁的隔壁?就我们大门的对面的那家。”

    女孩点点头。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你家吧?”

    “这是我朋友家,我朋友你见过吗?她叫凌亚美,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你一定看到过。”

    业人想了想,他有时出门的确看到过,隔壁经常走出来一位漂亮的女孩子,只是他刚搬来没多久,还没和她说上话,包括他隔壁的隔壁,眼前的这个女孩。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之前我好像还没和你说过话吧。”

    “是亚美告诉我的。”

    “那个亚美又是怎么知道的?我也没和她说过话。”

    “不用说也知道,只要亚美想知道的事情,她就会知道。”

    业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是会占卜的巫婆吗?”

    女孩赶紧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嘘!”然后站起身来,扒在阳台的门窗上朝屋内伸头看了会,接着又跑过来将双手勾到栏杆台面上:“幸好她刚才在上厕所,不然被她听到了肯定会不高兴的,她很漂亮,最讨厌别人说她丑。”

    业人不禁笑了:“你怎么总说别人漂亮,你很在意她吗?”

    女孩突然腼腆起来,轻轻摇摇头。

    业人便没再理她,抬起手中的洒水壶继续替摆满阳台的花一一浇水。

    “这些都是你种的?”女孩盯着一堆红绿黄,现出好奇。

    “不是!”业人没再抬头,但还是回应了她。

    “那都是谁种的?”她问题很多。

    只是业人倒并没觉得烦,大概因为他一个人呆在家也挺无聊。“是我妈!这些花在以前住的地方就种上了。我们以前住的不是这种高楼,屋后还有座宽敞的院子,这些花都种在院子里,可是搬到这里以后就没有办法继续用那个院子了,我妈就把它们全挖出来重新种在这些盆里。”

    “都活了?”

    “有几棵死掉了。”

    “你天天都要给它们浇水吗?”

    “一个星期二三次吧,这是我妈交待的。”

    “嘻嘻!你可真听话!”女孩的笑起来的声音很细小。

    但这话听在业人耳里却有些刺耳。有些同学知道他整天和这些花打交道就骂他是娘娘腔,背地里还给他起了难听的外号,这本就让他很不爽了,现在居然又因为这件事被陌生女孩嘲笑。

    他本想发火骂她两句,可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一时倒憋在嘴边开不了口,只得耷着眼皮口气不好地道:“听父母的话不是应该的,难道你喜欢自找麻烦吗?”

    女孩倒是不在意他的态度:“应该的?难道父母的话真的都是对的?他们做的永远是对的?无论说什么都要听吗?”

    业人终于抬起头看向她,他很奇怪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不似小孩所说的话。这瞬间女孩的面容似乎有些像大人,其中掩藏着一丝悲哀情绪,和自己母亲有时所显露出的表情与气氛很相似,令他一时有些恍惚。

    他放下手中水壶,转身面向她,认真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孙。。。轮。”女孩答得很快。

    他有些没听清:“什么?”

    “是孙宝轮!”女孩将头伸着,大声地道。

    “孙宝轮吗?这个名字怪怪的。”

    “哪里怪了?”孙宝轮有些不服气。

    这时从屋里突然走出一个人。“你在叫什么,孙宝轮!这么大嗓门的,我爸要是被你吵醒怎么办。”嘴上虽说着,但她的视线却快速落在站在右侧阳台的童业人身上。

    “我在和业人说话,他妈妈种了好多花,你不是很喜欢花吗?你可以问他都是些什么花。”

    凌亚美又看了童业人一眼,有些不太好意思扭扭捏捏的。业人也看向她,她的确是个漂亮招人喜欢的女孩,但不知为什么他不太喜欢她这样的,所以并没主动搭话的意愿。

    凌亚美好像感受到了他对她的不在乎,突然面容一凛,转头冲着孙宝轮道:“我哪像你,只爱找男生说话,还说的这么高兴!”

    “不是你让我找他说话的吗?还说我们和他可以成为好朋友。”

    凌亚美慌乱地看着业人,发现对方正用怀疑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由面容一红更加气急败坏:“谁说的,你别胡说八道,你自己爱找男生说话别来扯上我,以后你也不要再来我们家了。”说完还伸手推了她一下。

    孙宝轮一脸委屈又有点生气,身体僵直地立在原地,但并没说什么。

    童业人看在眼里,感觉这样的事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不由很是气愤:“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她爱和谁说话是她的自由,和你没关系吧。我要和她说话你更管不着。”说完脸冲孙宝轮:“孙宝轮,以后你就来我家玩,我给你看我收藏的好东西。”

    他话音还没落,凌亚美就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死死瞪住他,牙齿紧咬嘴唇直至鲜红的血滴落下,童业人见她如此心中不禁有些害怕,一时呆住了。

    “童业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她对不对?”

    他更是惊诧:“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你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今天终于说出实话了。你喜欢她是吗?”她一把拽住孙宝轮。“我让你喜欢!”她将孙宝轮压向栏杆,想要将她推出阳台。

    孙宝轮拼命挣扎,一只手死死拉住栏杆,一只手抓扯对方的手臂、衣服,两人一时撕扯纠缠在一起,还不时发出怪叫,片刻后,一个黑影像只摔落的鸟一般从阳台滑了下去。

    童业人双眼一黑几乎昏厥。

第六章 心的囚徒2

    他睁开眼的那刻看到的是天边一片血红,心中顿时溢满恐慌,半响才发现那不过是几盆开得正盛的红牡丹,这才察觉原来自己正躺在地面,睡在这片牡丹丛下。

    身下冰冷坚硬的地面让他终于惊醒,记忆也慢慢在脑中回苏,一想到刚才那幕就令他的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那该不会只是一场梦吧,他这不是睡着了吗?

    他双手拉住栏杆勉强起身,扭转身体,将脸塞进栏杆缝隙,就像刚才蹲在那的孙宝轮一样,朝隔壁阳台望去。阳台上如一开始,只有孙宝轮一个人。

    他的心一沉:“她呢?”尽管他觉得这些都不太像是真实,但声音还是诚实地在颤抖。

    “你在问谁?”她的表情与声音都很平静。

    “她。。。凌亚美去哪了?是不是回屋里了?”

    “回屋里?你是这么想的吗?”

    “我。。。我是在问你呀!还是。。。还是她真的掉下去了?”他的情绪急切,却又害怕对方的回答。

    “呵呵!”孙宝轮的态度感觉完全变了,就如刚才的凌亚美一般盛气凌人,阴阳怪气。“答案全看你自己的选择,你是相信她回屋了?还是掉下去了?”

    “这和我相不相信有什么关系,究竟事实是怎样的?”

    “事实是怎样重要吗?你从不接受事实,只愿相信你所相信的。”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只是想知道事实!”他吼道。

    “那我说她回屋了,你愿意接受吗?”她像是在有意兜圈子。

    童业人突然有些窝火:“我当然不接受,我明明看到有人掉下去了。”

    孙宝轮慢慢地摇头:“瞧瞧!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嘛。既然你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我。。。只是看到了,有人影。。。”

    孙宝轮上前一步,紧紧地盯住他:“你真的看到了?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用你的那双眼睛?”

    他有些迟疑,虽然他大概是确定的,但毕竟当人影落下的那刻,他的眼睛就瞬即一片模糊。“如果她进屋了,请把她再叫出来好吗?”

    “如果我把她叫出来了,你就会相信我?”

    “当然!这不就说明根本没事发生。”

    “你心中一直在期望祈求着这个答案吧。”她的声音带着回响。

    “我。。。”

    “哈哈!胆小鬼,你一直都是个懦夫,总是什么都要逃避。”孙宝轮大笑起来。

    逃避这个词戳中了童业人的忌讳:“你很了解我吗?我才刚认识你吧。”

    孙宝轮勾着眉毛,表情意味深长。她走近前端的栏杆,靠在那里,将视线移至楼下:“你看,你的亚美现在像瘫烂泥就躺在那里呢。”

    他没有勇气看向那里,只是不停颤抖。

    “那颗头颅只连着皮,血肉全粘在地面上,你看呀!”

    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再次倒下。

    “她再也不是最漂亮的那个了,哈哈哈!又有什么资格喜欢你。”

    “啊!”童业人晃动着手中的栏杆,崩溃地大叫:“闭嘴!她没有,她没有这样,她没死!”

    “逃避鬼。”孙宝轮的口气像个孩子似的带着丝俏皮。

    彻底的崩溃使他变得疯狂,他将阳台上的花悉数扫落:“是你!是你把她推下去的。”

    “嘿嘿!你终于说出心理话来了。”孙宝轮捧着下巴:“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所得出的结论吧,你一直这么怀疑着?直至相信着?”

    “是你!就是你!是你害死她的,啊。。。”

    孙宝轮毫不在乎:“哈哈,随你怎么想!只要这样能使心里能够好过一些。”

    他觉得身体像炸裂般,无数碎块甩向四面八方,撕裂了他的意识,抽离了他的精神,心更是随之远去,无论怎么追都是徒劳。他整个人都将不再存于世间,不知要飞向哪里的未知空间。

    “业人?童业人!快醒醒!”

    有人在喊他,从遥远空中的某处,那声音像是被扣在铁钵里,翁鸣响动却极不真切。

    “童业人快醒过来!你想死吗?”

    那声音在钵里胡乱碰撞,每一个字的尾音都拉长重叠。

    “快把电导打开,用电击!快!”

    空中开始翻滚着乌云,一道道闪电在云中闪现,一道雷劈头射下击中了他,酥麻与战栗的感觉让将他的意识粘合,精神振奋,瞬间又将身体的感触找了回来,但这似乎只是临时拼凑的机械。

    最终他睁开双眼。

    “你醒了?”明亮的光线下,一位同样明亮艳丽的女人出现在他视线里。他皱着眉,从很久之前他对漂亮的女人就有心里抵触。

    女人转身向空中伸了下手,像是在和谁打招呼,接着转身低头看着他:“你感觉还好吗?”

    他不停地眨眼,好一会才喘出两口气,声音相当虚弱:“宝轮呢?”

    女人面容严肃:“她不在这里,你又梦到她了?”

    “梦?”他表情恍惚。“刚才的那些都是梦吗?”

    女人点点头,表情闪过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你在梦里大喊大叫,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一定是个很讨厌的恶梦吧?”

    “原来那只是梦吗?”他舒了一口气。“是啊,是个非常可怕的恶梦,我以为亚美死了,我居然还怀疑是宝轮杀了她!”他无奈地摇头:“现在想想,当时觉得自己好像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女人静静听着。

    他低头看着桶里灰绿色的水,水面印出他那张灰绿色的脸:“这些是什么?”

    “那是为了治疗你的药,是药浴。”

    “药?我生病了?”

    “你病得很重,已经在鬼门关来回好几次了!”

    “这么严重,是绝症吗?”

    女人摇摇头。

    他将抬起的手放在眼前,指甲全渗着暗红:“我究竟是怎么了?”

    “你大概是中了毒。”

    “毒?这怎么会?”他有些不可思议。

    “孙宝轮平时给你吃过什么药吗?”女人的口气看似随意。

    “吃了什么?”他思考着,有好半天的迟钝:“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脑袋实在有些沉重。

    “就是你所能理解的意思。”

    “你是说,是她给我吃了什么?这怎么可能?她不会的,绝不会!”

第七章 残弱的尊严

    江边的冷风将他身上长至膝的风衣掀起,头上那顶宽檐帽使对岸那片繁华灯光与他的视线隔绝,他与黑暗一样沉默,溶化在其中。脑中回想起临行时大师傅对他说的话。

    那天桔红暮光将山顶那片宽阔池水,和竖立在池中那座巨大女神像映得通红。平日女神那坚硬的长发变成了热情的红发,生冷的面颊泛着鲜活的血色,麻木的眼睛中闪耀着红芒,倒映在这片血池中的身影真如将要复苏一般。

    大师傅已在雕像下站立了不知几时几日,这期间他一直在此供奉着自己的虔诚。他的背影无丝毫曲折,那头平日束起的白发披散在背上,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山顶:“岁月渐渐将这件事变成了例行的公事。”

    “例行公事便是我们的任务。”

    “可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永远重复这种任务。”

    “只要我们还是人类,就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大师傅仰头看向耸立在空中的雕像:“除了等待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吗?即使不同于他们,保存了最原始的血缘,可为什么我们还是越来越弱,这片山的力量也越来越弱,以至于连他们都无法再阻挡在外。长此以往即使我们等来了,也失去了送她去的能力与地方。”

    “如果她是真的,应该不必借助我们的力量。”

    大师傅叹了口气:“大概吧,毕竟我们从没见过什么是真实。”

    “这次的希望看来很大。”

    大师傅苦笑一声:“每次都有人会这么说。”

    “人心是容易消磨之物,只要我们还带着这副肉体,就会渐渐被绝望侵蚀,即使这个过程相对于普通人要慢上很多。正因为我们无法留住逐步失去希望,所以我们的力量才会越来越弱。”

    “也许你说的没错,无论再强悍的人类,在时间面前都太过于脆弱了。”

    “大师傅不必过于担忧,如果我们失败了。。。假如我们最后什么都没剩下,我们反而就此会从中解脱。”

    “可你甘心如此吗?甘心这漫长的时间全都白费了?”

    “如今这样的局面我们还能祈求什么?”他有些激动上前一步,脚底沾在水面上激起一片红色涟漪。“事实证明,无论是我们还是他们都没能逃过失败的厄运。”

    “哈哈哈!的确是如此啊!”大师傅的声音响亮。“我们一直以为我们才是最正统最正确的,可结果却如这池染上虚幻颜色的水般,换得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也不具有意义。”他终于转过身,那头白发,那张如涂了白面的脸和那身白袍此刻都被夕阳染成了红色。

    他定定神,终于将心情压抑下来:“大师傅!我仍认为我们才是最接近的。”

    大师傅点点头:“这次你真的有把握吗?”

    他盯着大师傅那双杏核般的眼睛,那里似乎还存着丝希望之光,他暂时安下心来。可是这次如果再没把握,假如又失败了,大师傅会不会如其他人一样也将承受不住!毕竟长久岁月加诸在他们身上的只是折磨。

    “我能感觉得到,这种感觉相当强烈!”这不是谎话,但却证明不了什么。

    大师傅当然明白,只是戳破这样的谎言并无意义。“希望如此!我等不了太久时间了。”

    他心中大惊,大师傅感觉到自己的极限了吗?还是有别的缘故?

    周围的动静打破了他的回忆,将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他转身静静地盯着这江边栈道周围的树丛、建筑设施那些阴影之下:“不用躲了,还是出来吧!光是这泛滥的气味就知道你们是从哪来的了!”

    瞬间昏暗中闪过数个人影包围住了他,个个手心中都闪着寒光,一看就是身手利落训练有素。

    “是谁让你们来的?苗小华吗?”他的声音阴沉沉的。

    其中一人上前道:“和先生无关,上次你来就如入无人之境,没把我们这群人放在眼中,这次你又来这附近做什么,还想找我们的麻烦吗?”

    “哼!”他冷笑着。“原来你们是来找回面子的。我就说苗小华他还没这么蠢这么无聊,派你们这几个废物来寻我的晦气。”

    “废话少说!”那人说着一脚便踢了过来,速度之快令人根本无法反应。

    可他却不慌不忙,抬起也是一腿,将那人硬生生地给踢了回去,重重摔在了栈道之下。其他人一看这情况毫无犹豫,举刀便是一拥而上。

    他解开风衣,从中抽出一根多节鞭,手臂用力一扬,二十四节金属鞭在昏暗的路灯下闪耀出一圈冷光,瞬间周围响起阵阵惨叫,那几人纷纷卧倒在地。

    收回的节鞭在他手中发出碰撞的鸣响:“我很忙,没什么心情与你们纠缠,今天不会手下留情!谁要是敢第一个站起来,谁就先做这鞭下亡魂。”

    可偏有人不信邪,咬牙挺了起来,不顾身上那道刚被鞭子擦出的血痕。只是还没冲到他身边,便被他飞去的鞭子裹住双腿,在空中划了个圆后,扑通一声直接被甩进了身后的江中。

    他死死地盯着剩下的人,他们情绪激动蠢蠢欲动,但一时没人敢再上前。

    他刚要踏出一脚,又有一人上来,他的鞭子立即甩了过去,裹住那人的脖子,鞭上的暗刺深深扎进皮肤,瞬间血如雨下蓬勃而出,染红了金黄的鞭子。

    确定再没人敢有动手的意思后,他才收回鞭子,那人便如软柿一般倒卧在地上。他像片黑云般从他们眼前飘过,不消片刻功夫便已不见人影了。

    在他身后有些人挣扎着起身跳入水中去救刚才落水的人,有些人扶起那具显然已没有救的尸体,有的则掏出对讲机联络其他的人手。。。

    其中一人站起身抚着手臂上的伤口,走到另一位深皱着眉愤愤不平的人身旁:“我就说我们拦不住他。我们无法对他使用能力,硬打又打不过。。。这下可好,一下失了两个人,该怎么向先生交待?”

    “先生管不着我们保安科的人,我们该去请罪的对象是老爷子!”

    “可老爷子也得听先生两句。”

第八章 张弓的心事

    张弓在隔壁马路果然找到了那家店,其实在他印象中也记得这里,以前来这的酒吧喝酒后也曾在这买过水。

    这是间面积不大的店,但灯光一直很明亮,离很远便能看得见。店内也很干净,商品不多但都还不错,人流少但陆续都有人,有些人买完东西直接坐在靠窗的桌前吃东西。

    本来他也只是来买瓶水,但看着货柜上摆着的花花绿绿的食品,还有店里售卖的速食所散出的香气,便有些忍不住了,明明刚才在酒吧也没少吃东西,但嘴里的味很淡。

    他替宝轮买了两瓶水后,为自己选盒份带辣味的速食盒饭,请店员加热时又顺便点了一杯芝麻豆浆,也学着店里的顾客坐在窗下的长木桌前,迫不及待地打开他的美味。

    “张弓?”旁边的一个人突然喊了一声。

    他手中捏着一次性筷子,头转过去看,是位头发黑亮的漂亮女孩,他瞪直了眼睛:“原来是小茜!你怎么会在这?”

    “我平时下班后都会在这里先吃点东西才回去,当作宵夜。”

    “这还真是巧。”

    小茜看着他面前的盒饭:“你也饿了吗?刚才叫了这么多东西还没吃饱吗?”

    他笑道:“饱是饱了,就是少了点味道,我这也只是随便吃吃解解馋。”

    小茜点头表示同意:“的确,店里的东西多是西式的,味道淡了点,我有时也是馋了才吃的。”

    两人一时无话,各自吃着。张弓倒底还是惦记着孙宝轮等着喝水,一会便把一盒饭扫光了,他端起还剩半杯的豆浆看向小茜:“你今天向苗小华要到电话了吗?”

    小茜一愣,看了下周围,面上有点尴尬:“干嘛说这些。”

    张弓倒不以为意:“苗小华这人平时可没什么朋友,我可是唯一算了解他的人了。”

    “没朋友?那他身边那个女人是谁?”

    张弓笑得不怀好意:“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你倒底说不说。”小茜的不太好意思,口气有点撒娇。

    张弓一口气将杯中剩下的豆浆一饮而尽,从旁边的纸巾盒中抽了张纸擦了擦嘴。手团着纸团,视线盯向窗外,马路上几乎没有人,车也只是偶尔才滑过一辆,对面那片绿化丛后的那条小路就是他们刚才所在之处。

    这片宁静祥和的深夜景色使他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那是他的同事,也是我的同事。”

    “就这么简单?我可从没见你们带哪位同事来过,连男的也没有。你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倒是带过几个人。可我从没见苗小华和哪个人特别亲近过,尤其还是女人,除了她。还是说他平时不是这样?只是对我才这么冷淡。”

    张弓叹了口气:“他平时也这样,是不近女色的。”

    “那这个女人究竟是他什么人?我看长得也不怎么样嘛!看起来土里土气的,苗小华怎么会看上她的。”小茜语气中全然是不服气。

    张弓笑了:“的确!她不是什么美女,可苗小华本身已经够漂亮了,像个女人一样,想必他就不需要太漂亮的女人了。”

    “你这说的都是怪什么道理。”

    “哈哈!苗小华的确是对她另眼相待,我看着都非常特别,除了她我也没见过他搭理过别的女人。不过他本身怎么想的,我可不清楚。”

    小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刚才还说对他很了解。”

    他将视线收回,看向小茜:“小茜你人很漂亮,干嘛非在这么一棵树上吊死?你看,你眼前不就有个大帅哥随时为你效劳吗?”

    小茜白了张弓一眼:“和苗小华一比就不觉得了。”

    “你这样说我很伤心呐!”

    “才不会,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谁说的?”

    “别扯了,我能感觉得出,你心里另有喜欢的人。”

    张弓没再争辩,只是笑笑撇撇嘴。

    小茜终于吃完了,简单收拾了之后两人一块走出店门。

    小茜扶了扶肩上的包:“你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他的手机号码吗?”

    “嗯。。。以前是怕他生气才不告诉你,不过现在没问题了。可惜我只知道他的以前的号码,至于新的号码,我想只有孙宝轮知道吧。”

    小茜甩着头,一脸失望:“你不是苗小华的朋友吗?他居然没告诉你新号码?”

    张弓拍了拍胸脯:“我虽然不知道他的号码,可是我知道他的地址呀!”

    “真的?”小茜的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我前不久才刚去过。你知道吗?他和孙宝轮就住在隔壁。”

    “什么?隔壁?这。。。这个女人!”她伸手拉扯着张弓的胳膊:“告诉我吧,地址。”

    张弓晃了晃脑袋:“告诉你也不难,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我请你吃饭!”

    张弓摇摇头。

    “那看电影,再请你去按摩?”

    张弓还是摇摇头。

    小茜一把甩开他的手臂,护住自己的胸口,将头向后撇:“你该不会真在打我的主意吧。”

    “哈哈哈!你这女人还真把我当色狠呀!”他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

    小茜赶紧捂住头:“那你倒底要干嘛?怎样才能告诉我。”

    张弓微笑着:“我有朋友在一家医院的小门诊工作,只是平时病人不多经验一直累积不上来,老是被老师傅念叨,哪天我带你去给他瞧瞧,就当是练习不收钱,怎么样?”

    “哇!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挨他的针吧!”

    “他是中医,一般不扎针,只是望闻问切地看看。”

    “那好吧,去让中医看看也不错!”小茜有些半信半疑:“免费给我看病,还告诉我地址,有这样的好事?”

    “嗨!他是学徒,有什么看的不准的你也多担待。”

    小茜终于点头:“我明白了。”

    两人分手后,张弓跨过马路,来到那片绿化丛,这时从树丛后突然走出个人来,路灯的光照亮了她的半边脸,只位非常漂亮的年轻女人。

    张弓只看了一眼:“原来是你呀!怎么这时候还跑来找我,还在里露面,苗小华和孙宝轮就在不远处,被看到就糟了!”

    “我知道!你不必去找他们了,他们正忙着别的事情。”

第九章 两人的期望

    这座广场位于市中心和郊区两点位置之间,在白天也是较清静的一块地方,人流一直马马虎虎,尤其这种深夜更是阒无一人,外围种着的一圈绿化矮松让这里看起来更像座公墓。

    中央小喷泉的水流从至高点回落水池,激起一池翻腾作响,空气中飘散着湿润与冰凉,这样寂寥的夜里,只有两人争执的声音依旧在回荡不休。

    “少时嫌巢小,老来要归巢,好个痴心妄想。”

    “那帮老家伙要怎么样与我无关,别把我算做其中。”

    “与你无关?”黑衣男冷笑一声。“你们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拾人牙慧的仿制品!别总标榜自己高人一筹。”

    “你也别搞错了!那也是我们的东西,别以为你们就可以独占。”

    黑衣男不屑一顾:“如今你们这群人的血脉还可以说这样的话吗?”

    “那你们就能高枕无忧吗?事实证明,熵增的定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可越是这样,就越得有所挑战吧,我们可不会坐以待毙,永远止步不前的人是没资格评价的。”

    “我没心情与你在这里聒噪。”黑衣男说着就要抬步走人。

    “等等!”苗小华喝道。“听说你刚才在江边教训了我们的人?”

    黑衣男停住脚步:“你的消息还挺快,那么你也是来找我晦气的?”

    苗小华叉起双手:“哈哈,那些蠢货的事还轮不到我去操心,自作主张本就该死。只是保安科的老头子脾气一向不太好,这样丢脸的事他恐怕不会如此罢休吧。你是真想再掀起点什么风浪吗?”

    “如果你们真有闲时间去计较这种事,那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小华拍起手:“说的好哇!真要闹个天翻地覆的也不错。看来你也开始有些着急了。”说着他的眼角扫到远处长椅:“那家伙醉死过去了。”

    黑衣男也看向长椅,突然感叹:“这不是她第一次醉成这样,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噢?我到现在都不太明白她整天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黑衣男看向苗小华:“真正要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自己成为对方,这世上几乎没人能做得到,就算有,恐怕也不会真正想去做。”

    苗小华笑了:“所谓的想法不过是意识所产生的虚幻假象,感情亦是如此,可惜人类真正意义所在恰恰就在这虚幻之中。”

    黑衣男也笑了:“我不知道你要用什么方式来得到想要的结果,但恐怕结果都会得不偿失。”

    “哼!我知道,你是有名的预言家,还从没砸过这块招牌。若此次真如你所说,有所结果的话,那时才是我们真正较量的时候。”苗小华紧紧盯着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睛。

    黑衣男却转过身:“我也希望那一天的到来,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这些恐怕就由不得我们了。”他抬起腿,膝边的风衣摆向两边分开:“在此之前,你要照顾好她,不要有什么差错。”

    “我会的。”苗小华看着他的背影,语气冰冷。

    苗小华确定对方真的走了,才来到长椅前,此刻孙宝轮像只死猪般趴在上面,嘴里轻哼着什么,像是在做着什么梦,长椅表面滴满了她的口水。

    “这家伙可真脏呀!”他伸出两根手指推了推她,对方毫无知觉纹丝不动。“头发和衣服都是湿哒哒的,我可不要背这么重的一块肉回去。”

    他直摇头,从怀里掏出手机,拨通:“换班的人到了吗?”

    “是!先生,全都替换完毕了。”

    “张弓那里怎么样?”

    “二十分钟前有个女人将他叫走了。”

    “什么人?”

    “那女人戴着帽子,还用丝巾包着脸,我们无法看得很清楚,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看起来他们应该不会回来了。”

    哼!那个混蛋居然一声不吭就这么跟着女人跑了,还有脸天天来调侃我们,哪天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看来,他果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这件事之后再说,你们先开辆长车过来,不要太夸张的,能简单供人休息就成了。”

    “是!”

    灰绿色的小型房车轻晃着,孙宝轮在舒软的小床上翻了个身,她嘴上被带着一只白色口罩,但仅仅只是将嘴罩住,鼻子还是露了出来。

    “看似对什么事都没兴趣,可制造麻烦倒是有一手。”苗小华捏起一块放在与床连接在一起的小台面上切好的西瓜,掰开她的嘴硬给塞了进去。“不嚼也得给我咽下去,你要是再生病了,我可没功夫照顾你。”

    东西卡在她的嗓子眼里,苗小华将她的头微抬起,锤了下她的胸,西瓜瞬间滑了下去。孙宝轮的双手在空中乱挥,但人依旧没醒过来。

    “呐!”苗小华突然跳上床,将脸移到她脸的上方,额头顶着额头,鼻尖挨着鼻尖。“告诉我你在做着什么样的梦这么认真,难道和童业人有关?我真想钻进去这脑袋里好好看看。可惜。。。我还影响不了现在的你。”

    此时的黑衣男还独自游走在街头暗巷中,他想让夜起的凉风将脑中的这点纷乱吹散。

    将她交在苗小华手中真的好吗?可如今的他也没有什么比对方更好更万全的办法,冒冒然去将她抢过来,除了虚有其表的大张旗鼓外,他无法保证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况且从目前的境况来说,暂时他还算是能放得下心。毕竟如果这次再失败了,无论是他还是苗小华大概都是无路可退的,他不可能不尽心尽力。

    只是反过来说,他也不能保证苗小花就一定比他做得好,现在的他不过只是在选择逃避罢了,逃避失败的责任与族人的期盼,他不想再做大师傅崩溃的催化剂了。

    他开始快速奔跑,同时从怀里掏出多节鞭甩了出去,鞭头扣住一棵粗大树木的粗树枝上,他抬腿一跃,双腿踩着树干极速攀附到树顶,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几幢居民楼内的情形,其中一家靠窗的饭桌上还留着吃完的一堆残羹剩饭。

第十章 痛苦的交易

    “闭嘴!闭嘴!不要再说了!”张弓垂下头面向地面,手却伸向前不停摆动,黑白格的地板在他的视线中已扩大扭曲模糊,一滴滴泪水自面颊不停滑落:“我不承认,绝不承认!”

    “我也不想告诉你这些,这样的秘密怎么可能会告诉外人,尤其是你!可不知为什么我。。。”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满脸不可思议:“我却越来越无法抵抗这样的冲动!甚至还觉得可以信任你,这真是可笑,我绝不承认我的研究失败了!”

    张弓猛地抬起头,面上全是晶亮的碎光:“这是不是表示她还在?是不是?”

    她望着对方那张急切祈求的脸,面上现出一丝不知是同情还是柔情,但话语却是十分冰冷:“这怎么可能!制造意识的事物已不存在这世间,那她就绝不会再存在!而这些。。。这些也只不过是种本能,一种条件反射。”

    张弓突然发疯般地冲向这个极力否定自己的人,对方恐慌地向后连退了几步,可身体却没有明显的躲避和反抗,这样不太受控制的被动行为让她心中十分慌乱。

    他面如死灰,眼神里的光暗淡下去,只是机械地伸出双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那副冷漠的神情中透露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

    恐惧终于冲上她的大脑,她万分后悔没将随行的几个安保一同叫上来,这也是这个身体信任的本能吗?平时她是不会如此不小心的。

    她感觉脑部有针刺般的疼痛快速划过,心中一沉胆量便涌上来,她用力去掰对方架在自己双肩上的手臂,拼命为柔嫩的脖子推开一丝缝隙,嗓子里挤出如水坑中气泡的声音:“你要是杀了我,那她就真的不存在了。”

    “她早就不在了,你说过的,她不在了!”他大声吼着,瞪起眼咬着牙,情绪越来越激动,那副表情却像是要杀死自己般痛苦。

    “你。。。她。。。”她的表情也一样痛苦扭曲,面色涨红,脖子不断被挤压,舌头禁不住向外顶,半点声音也发不出了。

    张弓看着面前这张既将失去生气的脸,这张脸曾经有多么熟悉此刻就有多遥远。

    他清楚地意识到她已不存在的事实,更后怕自己竟然有天会主动夺去这张脸的生命,寒冷由内而发令他颤抖不已,他的手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了。

    她立即从他手中抽离,没走两步便瘫坐在地,拼命地喘着气吞着口水,大量的空气迅速进出,让她有点想吐还有些晕眩,这感觉相当不好。

    张弓已是满脸干泪,那双眼睛像电死的鱼:“我宁愿从来都不知道这样的事实。”

    “你。。。应该是这世上唯一能看出来的人吧,就算我不说你也会很快发觉的。”

    “那么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这样你的秘密不是能保存得更久?”这话语非常认真,甚至有丝责怪之意。

    “大概。。。”她不想再承认这是什么本能了。“这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对我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再说我有需要你的地方,我需要苗小华和孙宝轮的信息,越多越好。”

    “你想要我出卖他们?”

    “出卖?”她冷笑,慢慢站起来:“你和他们也算不上是什么好朋友吧。”

    张弓抹去脸上的泪痕:“你夺去了我最亲的人,还想让我帮你做事?”

    她表情严肃,叉起双手:“别忘了,还有一个你真正在乎的人在等着你,如果她有什么事,你才会真的从这窗户跳下去吧。”

    “你是我见过最卑鄙的女人了!”张弓的语气像是在叙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她一坐回车里,就赶紧从包里掏出镜子,当看到雪白的脖子上那块乌紫的压痕时,真想立刻掉头回去把他抓来给宰了。她从来没受过这样屈辱的威胁,尤其是令人厌恶的男人。

    可他现在并非没一点用处,就目前来看,孙宝轮与苗小华身边的朋友少得可怜,童业人目前的状态已经没有太大用处,至少短期内不行,也只能暂且留着以备后用。

    现在有这么个能和他们亲近的人已是难得,这也是当初选中他们一家的原因之一。虽然说口口声声说这些没什么,但也并非是随便挑的人,这其中有着较复杂的牵扯。

    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拎出电话:“喂!”

    “你的声音怎么了?感冒了?”对面是个沉稳的男低音。

    “没。。。没什么。”她没想到对方会直接给她打电话,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一时有点慌。“最近的确有点忙。”

    “你要多注意休息,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人的体力却有限。你这位走在医学前沿的人如果都不能保证好自己的身体,呵呵,那可是无法说服其他人的。”

    “我明白,您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我这边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你了。”

    “什么?”

    “如果你能在下次交上来的报告上,详细写上那边最近真正的目的、计划与未来的打算,隐语会的位置定然有你一席之地。”

    “真的吗?”她终于露出了笑容,那张漂亮的脸如一朵绽放的芙蓉花。

    “当然!我上次和你说的可不是在开玩笑,隐语会也从来不开玩笑!”

    “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办到的。”她顿时信心大增。

    挂掉电话后,高兴之余她也不禁有些疑惑,即使是早有言在先的交易,可对方如今如此积极究竟是为何?打电话本就有催促之意,是上面有新命令,还是他得了什么要紧的消息?

    如果是这样,那他一定事先对这个计划又仔细评估过了吧,也应该已经明白这件事没这么容易就能查得清楚的。

    毕竟这个计划早就交到了她手里,事事步步都是她花时间花精力一点点累积下来的,不是他随随便便调查就能有什么明确答案的,所以才更寄希望于她这里。

    哼!真要这样就更好,他就会明白有些事可不是他们翘着二郎腿,坐在舒服的椅子上喝喝茶看看景,顺便听听报告就能办成的,没有下面这些人他们什么也不是。

第十一章 纷杂的疑虑

    “欢欢!”楼下传来喊叫声。

    “欢欢!时间到了。”随着越来越近的声音,楼梯口渐渐露出一个人头,鼻上架着副近视眼镜,发型和装束都极为普通,接着显现的便是他那微胖的体型。

    从半掩的门缝中闪过一道黑影,同时传来清脆稚嫩的回应声:“我听到了,舅舅。”

    他越过昏暗的客厅,走到卧室门前,伸手将门全推开了。

    他撇见坐在自己平时用来看书的那张书桌前的小侄子,慌张地收起手中的一本书。他伸手压在他那颗又小又圆的头上,伸长脖子看向书桌:“你看什么书呢?藏的这么快。”

    “没什么!”欢欢下意识捂住书的封面,但这本A4规格的书对他的手来说有点太大,根本是欲盖弥彰的事。

    “咦?这不是我的书吗?”他无视小侄子急切挥起的手,伸手将书拿了过来。“呵呵,什么时候你对这样的医书开始有兴趣了?你看得懂吗?”

    小男孩怯于做错事一时不敢言语,这是他没经过舅舅同意就私自从书柜里拿出来的。

    他笑着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没有一丝责怪。接着将视线移到书封,《遗传学与神经系统》,是吗?原来是这本书,他曾因某些原因对这门学科一直很感兴趣,经常废寝忘食地研究,不过后来在一系列的事忙中逐渐就遗忘了。

    他怀念着翻了几页,突然从书里掉出一个东西,甩在了椅子下方。

    他后退两步,弯腰将东西捡起,这是张黑色塑料卡片,表面一层材质像玻璃般光滑明亮,一条横向银色条纹镶嵌在卡面正中,纹路中反射着银白色的密集光,像一条贯穿黑夜中的星河。

    他知道这张卡背后还藏着一块芯片,他的心慌乱起来,就是因为当时不想再看到这东西,所以当时随意从书柜里抽了本书夹在里面,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去碰过,没想到恰恰就是这本。

    他抬头看着小侄子,这一次的目光中已带有明显的责备之意,对方也正怯生生地看着自己,见是如此严厉的目光,表现地更加局促不安。

    “你刚才看的就是这个?”

    欢欢轻轻点点头,两只手的手指相互勾搭着。

    “为什么会挑上这本书?”

    “是书名,爸爸以前提过这几个字。”欢欢伸出小小的手指,指向封面上的遗传学。

    “是吗?你爸爸都说过什么?”

    “他说妈妈可能就是这样的。”

    “这是什么意思?”他的目光变得有些警惕起来。

    欢欢噘着嘴,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偷偷听到的,爸爸说的那些话我都不太懂。”

    他拉住小侄子的小手,尽量将语气和表情放缓:“不懂没关系,舅舅懂呀,你把爸爸的原话说给我听就行了。”

    “嗯。。。”欢欢有些犹豫,绞着手。“其实我也没听清,有些都忘了,只记得爸爸说妈妈的脾气和外公一样坏,是遗传外公的,外公又是遗传上面的。。。母亲。。。”他挠着头啧着嘴:“说妈妈有病,说家族遗传什么的,我实在记不得了!”

    他松开欢欢的手,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姐夫心里也很清楚的吧,这是必然的,他和姐姐从认识到呆在一起时间算下来甚至比自己还要长,没有察觉反而才奇怪。

    他收收神,伸手将立在桌边的书包提在椅子上,将包口向外拉至最大:“好了,你妈妈就快下班了,把你的作业和书本都收一收,一会该吃饭了。她昨天不是说要带你喜欢吃的东西来吗?”

    欢欢终于松了口气,赶紧转身把摊在桌上的一堆课本练习本全都合上,将散落的笔装进笔盒,最后把这些全一股脑全塞进书包里,书包被挤出个鼓包。

    他腾出一支手伸进书包,将里放乱的东西又重新理正,最后拉上拉链:“转过来。”他替小侄子将书包背在身后。“刚才我们说的这些话,不要告诉妈妈好吗?”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了,说了她会骂人的,不管我说什么都会凶我!”

    他愣了下,扶着他的肩膀将他转身过来,盯着他的脸:“她在家经常骂你吗?”

    欢欢垂下头,长睫毛的黑色阴影映在苍白面上,他小声咕噜道:“我叫王凌,不是欢欢。”

    他看着他叹口气,伸出指头划了下他的脸,手感有些粗糙。“你爸爸经常出差不在家,妈妈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你还要干家务,有时候脾气是不太好。”他换了副轻快的表情,歪着头:“可她是女生呀,你就不能让着她点?”

    王凌抬起头,轻轻笑了,没一会又愁眉苦脸起来:“可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他会回来的,你得有点耐心。”他闻到从对方嘴里飘出来的一股淡淡臭味,有些像坏掉的鸡蛋。“欢欢!你是不是经常不刷牙?”

    “刷牙!”王凌一惊,赶忙大声道:“我刷了,我最近都刷了!”

    “嗯?那以前都是不刷的吗?”

    王凌有点心虚:“我。。。以前只是晚上不爱刷牙,有时是忘了嘛!可田小兰也老说我的嘴有臭味,我才又开始刷了,已经好一段时间了,现在还有味吗?”他伸出小手在手掌上哈了口气。

    他又凑近闻了闻,这个味道似有若无的,不太好确定。他开始留意对方那苍白的脸和有点显红的嘴唇,心中突然闪出些不安,这种不安刺痛了深处的某些记忆,令他的神经开始抽搐。

    他将他的手从嘴上拿下来:“嗯,现在没有了,但你还是要坚持刷牙,明白吗?”

    王凌点点头:“我知道,这才不给田小兰说我的机会。”

    他拉着小侄子下了楼,来到一楼药店,开始收拾放在后门旁的一张餐桌,上面还留有他中午吃剩的残渣没来得及收拾。

    虽说店位于居民区,平日谈不上有多忙,但偶尔事赶事的确分不开身,而且不仅要忙店里的事还要做些家务,有时还要看着欢欢,他感觉整日顾头不顾尾的,没一点闲适时间。

    看来姐姐说的对,还是再请个人,这样才能腾出更多的私人空间。

第十二章 难以下咽

    厨房里噼啪作响,油烟机的轰隆声,锅铲与锅底的碰撞声,火汽水的声音搅和在一起,还有操作这一切的人,她面色疲倦,精神看来也不太好,似乎一直没休息好。

    客厅里,欢欢正坐在一张套着白底花色布罩的沙发上看电视,只是握着摇控器的他有些心不在焉,即使选了一个他最爱看的节目,还是无法专心一致地看进去。

    一会,他下定决心似地站起身,悄悄摸到厨房门口,慢慢将头凑近那道磨砂玻璃门的门缝,细缝中印着的背影晃动忙碌着,舞动的架势有点令人害怕,像下一秒便要转身打过来。

    他回到客厅,但并没重新在沙发上坐下,而是走向离沙发旁不远的一间卧室。他推开门,来到床边,弯腰将扔在床上的一只黑色单肩包拖拽过来。

    他打开包盖,拉开拉链,伸手在包里搜罗了一会,终于掏出一只半透明的棕色玻璃瓶,瓶子只有是成年人手掌的一半,模糊能看见里面装着几颗圆形的白色药丸,那白色似乎是层腊。

    他第一次看见这瓶子的时候,是几个星期以前的事了。那是个偶然事件,晚上他睡得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时,看见妈妈卧室的灯亮着,就好奇凑近去瞧。

    当时他看到的就是她站在化妆镜前,手里握着这只小瓶子,一会便拧开瓶盖,但并没拿出里面的药丸,一会又把瓶盖又重新拧上,将瓶子塞进化妆台的抽屉里。

    他觉得有些奇怪,这应该是装药的瓶子吧看起来,妈妈是要吃药吗,在这大半夜里?她生病了?

    其实一段时间以来,他也看出她的精神状况不是太好,经常走神,有时他叫她好几遍,她都像是没听见似的,说过的事情也很快会忘记。还有最近晚上发生的那些情况,更是让他担心受怕。

    他很想知道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药,这样可以推算妈妈究竟是不是生病了,又是生的什么病。舅舅那里就是卖药的,他经常呆在那里,对这些稍微也有些熟悉。

    可自己平时上学都是和妈妈一起出门,在学校又订了月午餐,不可能单独回来,晚上放学也必须先去店里找舅舅,然后等妈妈下班过来接他一块回家。

    而双休日如果妈妈厂里有值班,他还是会被寄放在舅舅那里,根本没机会。不过到时他只要和舅舅说回家拿东西一会便回来,那舅舅也是同意的。

    他当时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终于等到双休日妈妈又值班的机会,他向舅舅打过招呼一个人回来,可当他拉开化妆台的抽屉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任何那晚他看到的瓶子。

    他找遍了卧室也没找到,猜测可能是妈妈随身带走了。后来他又找着机会试了一次,依然没找到,那次他还把屋子里全找了遍也没有,更确定是被带走了。

    如果是要天天定时吃的药,那随身带着也没什么奇怪的,可这是不是说明她确实是一直都在吃呢?是不是更能肯定她生着病?他心中很不安。

    后来他就像这样,只能趁她在家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来翻找,虽然这个风险有点大,但终于被他给找到了,有时她是会把瓶子放回化妆台的抽屉,有时来不及就会像这样留在包里。

    今天是他第三次将瓶子确实地握在手中,可还是依然没有找到任何标签或文字的存在,这只是只盖着光溜溜黑色盖子的光溜溜的瓶子,这样一来不是就不知道她生什么病了吗?

    他很想拿着这药去问舅舅,可是这样妈妈一定会知道的,她百分百会生气。再说,万一舅舅其实也是知道的,只是两人瞒着他一个,他。。。他很害怕。

    “欢欢!吃饭了!”

    这嘹亮的声音让他如兔子受惊般,赶紧将瓶子放回原处,再将提包放在刚才大概差不多的位置后,极速从卧室窜出来,还好她人还没来到客厅。他跑去卫生间洗手时,看到厨房门已经打开,她还在里面盛着菜,他深舒了一口气。

    今天的菜和昨天差不多,和前天也差不多。她也并没准备昨天所说的,所谓他喜欢吃的东西,他有点失望但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拿起筷子夹菜。

    可是菜实在有点难吃,虽然以前她做的饭也算不上美味,但最近的更不行。青菜带着点苦味,像是没洗干净,肉飘着股若有似无的腥味,汤和白开水一样,好像忘了加调味料,连学校做的菜都比这好吃百倍。

    他随便扒拉了两口饭便停了筷子。

    “欢欢!不许挑食!”她一如既往的训斥着他。

    “我。。。我吃饱了。”

    “吃饱了?每次你都是这么说,可是才吃几口?饭也没吃完,还剩一小半呢!”

    他看着她的嘴心中很是纳闷,这么难吃的饭她是怎么吃下去的,还是自己做的并不觉得?他很想知道那些菜在她嘴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她放下筷子站起来:“不吃的话就喝点牛奶吧,补补营养。”她走去厨房,去给他热牛奶。

    他高兴起来,牛奶他是愿意喝的,家里冰箱有各种牛奶,草莓的,巧克力的,红枣和燕麦的,不过他最喜欢的是香蕉牛奶,在学校里经常会有这个。

    可田小兰却讨厌香蕉牛奶,原因是她爸爸曾经和她说过,大多数香蕉牛奶都是香蕉精调制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香蕉,喝了肚子会痛。

    “什么是香蕉精?”

    “就是香蕉妖精,是坏的东西。”

    香蕉妖精?她以为她都几岁了呀,虽然他也不知道香蕉精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香蕉妖精好吧。女孩子在知识方面难道全是靠幻想吗?

    后来他问了舅舅,舅舅说香焦精就是调制代替相似口味的东西,而且大多数带各种口味的牛奶都是这种调味饮料,相比之下,最好还是喝纯牛奶比较有营养。

    可他还是依然喜欢这些口味牛奶,喝进嘴里又香又甜,至少比这些难吃的饭要强的多。

    “欢欢!今天喝什么样的?”厨房那边传来声音。

    “啊,。。。要草莓的!”他伸着头回道。

第十三章 双面威胁 1

    离市中心不远有处大型购物广场,这块区域占地超百亩,大小商场各色店铺林立,在这其中有幢通体由半透明蓝玻璃覆盖着表面的五层购物大楼,大楼内部划分出南北两块区域。

    由于环境位置店铺种类分布等原因,相比北区来说南区人流一直都比较多,尤其不在节假日的日子,在北区闲逛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位于北区四楼角落有一家网吧,在此驻扎已有五六年了,但这年头去网吧的人呈跳水式下跌,因此这家老板也换了好几茬,最新的这位是前几个月才来的。

    今天网吧里的人也不多,宽敞昏暗的大厅中被高宽电竞椅包着的也只有不到十人,除了有几个玩游戏、躲在角落里看视频的人,余下的几乎都是倒在椅子中或趴在屏幕旁呼呼大睡。

    除了大厅,还有六间包间。其中两间正在使用,一间是情侣座,这间的门被锁得死死的。另一间是五人包间,屋内配了两张长桌,两张软沙发和一张单人沙发。

    此时其中一张长沙发上正坐着个人。

    他头上罩着衣服上拉起的灰帽子,并没将视线投向正亮着的屏幕,而是将整个身子靠在那扇淡蓝色的窗户旁,手中架持着一部望远镜,镜头对着楼下广场中的某一处。

    一会,包间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身材矮小长相精明的人,他直直走进来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将手中提的两只塑料袋甩到其中两台屏幕的中间。

    这时对面的灰帽子才把才把架在脸上的望远镜放下,将身子扭过来,但帽子依然没有放下,只是微低着头,可以看到盖在他前额上的头发略显枯黄。

    精明人将袋里的几只打包盒拿出来:“虽然离晚饭时间还有点时间,但你中午没吃饭吧?”

    他没开口,只是点点头。

    “我买了不少东西,但无用的盒子太多,这里没合适的桌子,有些倒在一块了。水也只买了一瓶,这玩意不能多喝,像我们这种不能长时间呆在一个点上的人,能将就就将就点吧。”说着他将其中一份主食递给他。

    他微欠身,手穿过屏幕缝隙来将盒子接了过来,伸出的手指骨节粗大,皮肤粗糙。

    精明人扒拉了几口:“琢磨了好几天了,目标看得怎么样,生活状态行动轨迹都清楚了?”

    对方将嘴里的饭生硬地咽了下去:“基本上都清楚了。”

    精明人抬头看向他,有点不太相信:“真的都清楚了?你不爱看文件,光认人可能不太了解。”

    “不需要了解。”他嗫嚅道。

    精明人笑了:“哈哈!说的一点没错,我们只要眼睛和手脚利索就行。”他伸了下手,又垂头扒拉了几口饭,随口问到:“目标还在?”

    对方放下手中饭盒,将身体挪向窗户,拿起望远镜:“正在说话。”

    精明人猛地抬头:“说话?和谁说话?”

    “没见过的人!”

    精明人起了好奇,放下手中饭盒,伸手道:“给我看看!”

    对方将望远镜递给他后又重新拿起饭盒,用筷子将摊开菜全夹了一通,米饭上堆了一小堆。

    精明人学着他在窗前架起望眼镜,看了好一会:“嗯。。。这女人我好像在哪见过?在我们的资料里是不是有提到过,是目标的同事。。。叫什么来着?”

    正在这时,他兜里的电话响了,是装在上衣口袋里的另一支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标识是特定的,除了机构内部,外人打不进来也不会使用。

    “喂!”

    “是D队的人吗?”

    “是,我是DE的人。”精明人表情有些紧张。

    “我是JA队的队长,你们现在任务目标附近?”

    “是。”

    “你们的目标与我们的重叠了,你清楚吗?”电话里的声音透出种精炼果断的感觉。

    “我清楚!”

    “我们的目标是S等级,你应该明白。”

    “是,我明白了!”

    “看来有时仔细看资料还是很有必要的。”精明人收起电话,看着对面吃得正欢的人,眼神突然犀利起来:“喂!你一干起事来也是不管不顾,之前差点闯下好几次祸,都是我给你擦的屁股!这回我可要慎重提醒你,不能再犯错了。”

    对面的人终于停下筷子,快速地抹了把嘴,手面沾上一滩明亮油渍,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精明人拿起筷子,敲向桌面:“我终于想起她是谁了,资料上有提到过,名字有点特别。。。孙宝轮,对!就是这名字。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与我们目标相关的配角,没想到却是J队的监察对象。”

    “是吗?”他起身将望远镜又拿了回来,再次对准楼下。

    “这也是偶尔会有的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复杂玄妙。虽然每队的目标不可能完全相同,但也不能保证目标与目标之间没任何关系,他们J队本就干这行,自然比我们早知道。虽然原则上本就不会碰与目标无关的人事,可刀剑无眼,你现在给我好好记住她的脸,要保证不能涉及到她一丝一毫,你明白吗?”

    “。。。可万一她到时会碍手碍脚怎么办?”

    “那也不能动!和我们的目标相比她是最优先的。我们,尤其是你给我守点规矩,这次不会如以前这么走运,他们是J队的,不会有我们D队那么好说话。”

    他呆愣愣的,一会才道:“那今天。。。的计划?”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如果那个孙宝轮只是暂时和她说说话,然后各回各家。。。”他摆着手:“那倒没什么关系。若是和目标一直呆在一起,为谨慎起见,就只能另选个合适时间了。”

    两人一时无话,快速吃完饭,精明人俐落地将吃剩的东西全塞进塑料袋,扔在桌下一只黑色网格的金属垃圾筒里,空筒被塞得满满的。

    “她们走了?”

    “刚才就走了。”他将望远镜放下。

    “孙宝轮呢?”

    “被目标拉着走了。”

    “看出什么了?”

    “看嘴型好像目标邀请她去做客。”

    精明人突然一脚踢翻垃圾筒,饭盒掉出袋子,剩饭和油渍洒了一地:“该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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