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3.调查小组
临近国庆的时候，郭永坤的心情一直很不错。
节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历时一年多加班加点建设成功的红牛总部，马上将正式投产。
目前广宣工作也在持续推进。
正所谓金九银十，今年的十月份对他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了发生一件事。
一件很不好的事。
倒正应了那句老话——乐极生悲。
河东饭店。
与以往每次过来都不同，这次郭永坤始终阴沉着脸，连值班经理叫他都没有回应。
不是不理，而是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心思完全在别的事情上。
依旧是他常用的老包厢。
推门而入时，里面却已经坐着一个人。
只有一个。
“雷副市长，到底怎么了？”
郭永坤将房门锁死，让想要跟进来点菜的服务员吃了个闭门羹，然后坐到了对方旁边，表情凝重地问。
他半个小时前在红牛总部督查品控方面的问题时，突然接到雷副市长的电话，说上面要查他！
电话里虽然没有多说，但仅此一句话，就让郭永坤心情沉重。
他可不认为雷副市长所说的上面，是市里或者省里。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说实话，我还想找你了解一下。”
雷副市长沉声说：“我刚刚得到消息，上面派了调查小姐，专门来河东调查你，问题应该是出在经济方面。人明天就到。”
“经济？”
郭永坤蹙眉道：“我经济方面怎么了？你应该是最清楚的，我从不干偷税漏税的事情，也从不拖欠税款，甚至是职工薪资。”
“对呀，所以我心里也犯迷糊。”
雷副市长苦笑道：“但据我了解的情况，这次是动真格的，首都直接来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郭永坤自然清楚。
意味着对方已经掌握一些确凿证据，否则根本不可能大动干戈。
可他想破脑壳也想不通，他做生意向来有自己的原则，对于经济方面的事情也非常重视，公司的其他事情可以不管，但财务报表他绝对会亲自查看并审核，不应该有什么触犯法律的事情呀！
而且看这架势，还不是小事。
那他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呢？
“会不会是因为那30家工厂的事情？”郭永坤眉头紧锁。
他很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林红道，因为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蹊跷，有人故意使坏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真是他的话，郭永坤这次绝不轻饶！
“不可能！”雷副市长摇头，十分笃定的样子。
郭永坤继续说道：“雷副市长，有些事情你大概也听说过，我跟河东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林红道，有些过节，他几个月前曾拿这件事威胁过我。”
“那也不可能。”
雷副市长再次摇头，“那30家工厂转售给你的事情，不仅是市里的主意，也通过了省里的审批，而且你们这边也如约支付了全额款项，包括近两万名职工的安置问题，这是做了贡献的事情，有什么好调查的？
“再说，就算要调查，也不可能完全不通过省里或市里，直接派人下来。”
那郭永坤就真想不到问题出在哪儿。
“你自己好好琢磨一下，有没有什么含糊不清的账目，我指的主要是你们健力宝在省外的公司，首都方面的可能性最大，否则不会是这个程序。”雷副市长语重心长道。
郭永坤的眉头越蹙越紧。
没理由啊！
虽然首都分公司他不常去，但账目什么的也是必须按时递交给河东总公司这边的，几个会计逐一审查清算，他这边最后还要过目。
要有什么所谓的含糊不清的账目，不可能逃过这么多人的眼睛。
而且对于陆平安此人，这么多年的结交下来，他也是非常信任的。
“您稍等一下。”
他说着，拉开老板包，取出大哥大，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了首都陆平安的大哥大上。
“喂？郭总？”
“是我。”
陆平安大概听出他语气有些不对，原本的笑声也收敛起来，问，“怎么了郭总，出什么事了吗？”
“平安，我问你，首都分公司那边，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陆平安估计想了想才说，“没什么大事呀。”
事情当然有，毕竟那么大一家公司，天天都有些事情发生。但他考虑的是，也没什么事能大到惊动您的程度呀。
“政府最近有什么检查吗？”
“最近的话，就半个月前，有一次卫生检查。”
卫生？
郭永坤压制的怒火有一丝爆发，呵斥道：“我是说重要的检查！比如经济方面的，有没有？！”
陆平安大概是被吓到了，磕磕巴巴道：“没、没，真没，上一次的国税审计还是两个月前。”
郭永坤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轻声道：“好的，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他并没有放下大哥大，又往羊城去了一通，打听同样的情况。
结果一样。
一切正常。
“那就怪了。”将大哥大往桌面上啪地一放后，郭永坤眉毛都快陷进眼窝里了。
“其他地方呢？”雷副市长同样眉梢压得很低，“你们不是在全国各地都有销售公司吗，那些公司会不会出问题？”
郭永坤摇头道：“那些公司体量小，都是总公司这边直接管辖的，真有什么稍大一点的事情，总部这边立马就知道了。可我什么消息都没收到，要不是你今天通知我，明天调查小组的人走到我面前，我都一脸懵逼。”
“那还真是奇怪了。”
雷副市长托着下巴想了想后，又问：“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生意，省外的？”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郭永坤。
他当然有别的生意，还不少。
可问题是，他的其他生意大多是港城背景，目前港城那边的生意，发展到内地的，也就一家地产公司。
而地产公司有陈大少亲自掌舵，真出了什么大问题，他岂能不通知自己？
对他，郭永坤近乎百分之百的信任。
而除健力宝外，若说他名下还有哪些公司是正二百八的内地背景，那就只有四家。
高山牛奶厂。
劲酒公司。
丰收罐头厂。
以及李林公司。
但市内的这三家工厂，一直都是健力宝统管的，财务系统一样，不大可能爆雷。
而李林公司现在则压根没有营收，截至目前一直处于投资研发阶段，能出现什么经济问题？
至于美国和奥地利那边的生意就不提了，有什么问题也不可能首都派调查小组下来。
“有是有，你不是知道的吗，健力宝已经发展到美国去了，我在那边也有弄了些其他生意。”
雷副市长摆手道：“这不相干。”
所以说吗。郭永坤心想。
“这件事很矛盾啊。”雷副市长叹口气。
“如果说连你自己都不清楚，那可能是某些小疏忽导致的问题。但矛盾的点就在于，如果真是这种小问题的话，应该不至于闹得这么大才对，上面直接派人下来。”
郭永坤苦笑耸肩，可不就是矛盾嘛。
“会不会……”雷副市长突然又说，“是上面搞错了？”
你别问我呀，我倒现在完全一头雾水。郭永坤嘴角的苦涩越发浓郁。
“算啦算啦，既然实在搞不拎清，那就等调查小组到了再说吧，到时候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雷副市长抬起手来，拍了拍郭永坤的肩膀道：“反正小郭，我是信任你的，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今天也不会给你打这通电话。”
“谢谢。”郭永坤由衷道。
“我能看出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其实这是好事，我之前还真的挺担心，担心一问你你就答出来，那就枉费了我对你的信任。
“清者自清吧，你要真是干净的，没有任何问题，上面也不会冤枉好人，再一个市政府也不会坐视不管，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我们河东民营经济的领军人物，也是河东人民的骄傲。”
这番话虽轻言轻语，但郭永坤真的感动到无以复加。
雷副市长是一位大清官，一名好父母官，在河东有口皆碑，能被他如此评价，郭永坤感觉自己没有辜负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嗯，那就等吧，我也想看看，到底犯了什么错。”
……
与雷副市长简单吃了个便饭，没有喝酒，完了郭永坤便回到健力宝公司。
他第一时间找到财务红姨，发动整个财务部，彻查审核近一年来公司所有的财务数据，不论是总部这边，还是另三家工厂，包括市内的三家兄弟工厂，以及全国各地的销售公司。
这一查，就是整整一下午和一个通宵。
郭永坤一直陪着他们，自己也参入其中，连续十几个小时没有合过眼。
第二天早晨，太阳都快升起的时候，红姨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过来汇报。
“郭总，全部重对了一遍，跟之前的财务审核结果一样，没有发现任何纰漏。”
老实讲，听到这句话后，郭永坤的心神安定不少。
他也不是没担心过真的存在漏洞或疏忽。
毕竟健力宝的体量摆在那里，若是涉及资金稍大，到时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几十万的税务漏洞，你说是疏忽，传出去谁能信？
“辛苦了，让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今天放假。”
因为就在一间大办公室里，红姨转身便宣布了这件事，财务部的十几名职工，也是如释重负，接着便结伴告辞离开。
“郭总，您呢？”
红姨也准备走，她毕竟年纪不轻，一个通宵熬下来，感觉命都丢一半样。但见郭永坤还杵在窗边一动不动，不由停下脚步询问。
“我没事，你先走吧。”
“哦……”
等到红姨也离开办公室后，郭永坤抬头望向窗外天边已经升起的朝阳，布满血丝的眼睛不适应地眯起。
他今天哪里有觉睡，小黑屋正在向他招手，可能咖啡都没有一杯。
不过这一夜的辛苦并没有白费，他心中已经全然无惧。
正如雷副市长所言，清者自清。平时没做亏心事，何惧半夜鬼敲门？
来吧，他倒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434.问题
市委大院。
一间郭永坤从没有来过的办公室，不大，但空旷，里面仅有一张床面大小的办公桌，外加四把木质靠背椅，除此再无他物。
郭永坤独自坐在靠墙一侧，临门一方则并排坐着三名不苟言笑的中年人。
这个场景郭永坤并不陌生，在很多警匪片里都见过。
但他从未想过某一天，自己会进入这个场景，并且扮演的是“匪”的角色。
讲真，感觉很不好。
“郭永坤，男，现年31岁，河东本地人，16岁下乡，21岁返城，1984年创立健力宝品牌……”
听听这语气。
典型的审问犯人之前，先把你的履历报一遍，告诉当事人我们对你一清二楚。
一种心理战术。
“我说的没错吧？”
花了大约几分钟，将郭永坤的老底揭了一遍后，对面居中戴银边眼镜的中年人，漠无表情地望向郭永坤问。
“没错。”
“那就好。”中年人合拢手中的一份文件，放在一旁，双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用锐利的眼神直视着郭永坤，一眨不眨。
“郭永坤，我们的身份之前已经跟你介绍过，我们主要调查的是经济问题，在这方面你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你要明白，我现在是在给你机会，我们一贯的宗旨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不愧是专业人士。
就这两手往出一撂，郭永坤但凡真有点问题，此刻肯定慌得一批。
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经济问题呀！
“领导，道理我都懂，可我说真的，我真不知道自己经济方面有什么问题。”
郭永坤苦笑道：“我做生意的原则向来是秉公守法，按时纳税，从不亏欠，公司的账目我都亲自参入审核，如果有什么遗漏，不如你告诉我？”
啪！
“郭永坤，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一只大手拍在桌面上。
“你如果拒不配合，我将视你主动放弃坦白从宽的机会！”
真心不好弄啊……郭永坤满肚子苦水。
要他交代，可他该交代什么呀？
他自认在经济方面比过来之前刚用洗面奶搓了一把的脸还要干净——不带一点油腥。
“领导，你们逼我也没用，我再重申一遍，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错误。”
“好，既然你是这个态度，那我也没话好说了！”
“……”
“我问你，1984年，你花了50万美金进口德国的全自动饮料生产线，随后又花了近百万人民币建设健力宝公司，也就是现在的健力宝河东总部。这些巨额款项是从那里来的？”
中年人这番话说完后，不待郭永坤回答，又补充道：“我警告你，不要打马虎眼，我们如果没有掌握一些有力信息，也不会通知你过来。”
“别人给的。”
郭永坤眉头紧锁，问题是出在这里吗？
就是说他本身是一个没家底没背景的穷酸小子，突然拿出一大笔钱建起了健力宝？
这也要查吗，还如此兴师动众，他又没偷没抢。
“给？”
对面三人相视一望，好像听了个笑话。
“怎么没人给我50万美金？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据说当时外传你家在海外有什么富裕亲戚，可我们做过详细调查，不论是你父亲这边，还是母亲那边，往上三代都没有出过国的人！”
“是朋友给的，不是亲戚。”郭永坤蹙眉道：“而且也不是白给，主要我无意间做了一件事，帮助了对方。”
随即，他便将初到港城，在太平山救下叶珍妮母女的事情娓娓道来。
当然，充神棍的过程被他省略，只是讲当时自己看出缆车有问题，制止乘客上去，从而与老陈家结下善缘，随后对方为表谢意，给了他一千万港币。
“我知道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
讲完后，郭永坤又补充道：“但事实就是这样，你们搞经济工作的，港城伯勒集团肯定听说过，如果不信的话，你们尽可以去求证。
“我创立健力宝的起始资金，就是从这里来的，干干净净，有据可查。”
对面三人闻言将信将疑，用目光做着交流。
这事怎么听都像一个故事一样，可架不住对方又说得这么具体，连当事人什么名字什么来头，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
这样确实很轻松就可以联系到对方，以此核实事情的真实性，让人又不得不相信几分。
“好，这件事先放一放，我们稍后会具体核实。”
居中的中年人顿了顿后，继续说道：“下面我们说另一件事，1987年，健力宝公司股权改革，你以4700万人民币一次性认筹了健力宝绝大多数股份。我问你，这笔钱是从哪里来的？”
郭永坤挑了挑眉，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暴露这些事情。
那种感觉就像脱光了给人家看一样，令人心情十分不爽。
奈何，事到如今他根本无法回避。
“赚的。”
中年人陡然眼前一亮，其他两人也一样。
“继续说，怎么赚的！”
“1987年世界经济产生了一次动荡，你们肯定也知道，那就是源于美国的经济危机。”
郭永坤躺靠在椅背上，微微昂头，望向天花板。
“我当时在港城，并且在这之前已经有涉猎港股，我似乎天生就对证券市场的信息非常敏感，在港股小打小闹的过程中，我也不断在学习，对证券市场产生浓厚兴趣。
“一次偶然之中，我研究世界证券历史的时候，发现1987年的美国股市情况，与1929年经济大萧条时期的走势，十分相似，我随即绘制K线图，将两份图纸进行详细对比，然后又通过各种渠道，了解美国那时的各种政治局势，主要是经济方面。
“然后我得出一个结论：红火了近50年的美股，其实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繁荣只是表象，实则底子已经坏透了，很可能将在近期迎来一次大崩盘。
“我决定赌一把。那时我与港城陈家已经交情匪浅，于是联系到陈家继承人陈子昂，商量由他出资，我来操盘，共同搏一把，他听过我的分析后，欣然同意。
“于是陈子昂利用家族资源，筹集到一亿多美金，我们随即找到港城高盛证券公司，以杠杆操盘的方式，做空美股，因此大赚一笔。”
郭永坤讲到这里时，收回视线，转而望向对面，却发现三人已经有点瞠目结舌的意思。
“此事也很好证实，如果你们觉得我和港城陈家、陈子昂，现在关系已经不一般，他们的话可能不能尽信的话，你们还可以去求证港城高盛证券公司。
“他们现任总裁陆锡文，我也是那时候结交的。操盘做空的当天晚上，陆锡文还来过操盘室，见证了整件事情。”
对面三人已经傻了。
本次调查之中，这4700万是一个重要疑点。
想想就知道，当时健力宝股权改革在即，所有资金都被监管，4700万人民币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目？
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所以这4700万的由来，非常值得深究。
对方说是赚的，那好，他们想听听到底是怎么赚的。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回答。
跟健力宝完全不相干。
而且令他们震惊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有这份才华和天赋，直接洞悉到1987年的世界金融危机。
还在此次事件中狂赚了一笔。
这件事情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来，在信息还不算发达的内地，估计没有一个人会知道。
没错，他们信了。
因为对方说得如此详细，一样将涉及事件的各个相关人员全部交代出来，想要核实并不困难。
那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意义何在？
“郭永坤，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不会信口开河，编故事忽悠我们，否则你明白后果。”
不知是不是郭永坤的错觉，他发现对方的表情和言语都变得和善了不少。
“当然。我说的全是真实情况。”
“那好，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不要有任何隐瞒，如实回答。”
郭永坤点点头，示意对方接着说。
“在1987年，健力宝尚未完成股权改革之前，你有没有拿集体的钱，在港城投资别的生意，并且隐瞒当时挂靠的德一村政府，没有做任何说明和报备？”
郭永坤陡然瞪大眼睛，他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就是对方提出的这个问题！
健力宝在没有完成股权改革之前，是一家集体企业，归属于德一村，他仅仅是一个类似于承包人的身份。
如果当时他不通过德一村，私自动用健力宝的钱去境外投资的话——
或将涉及多项罪名：挪用公款，隐瞒不报……再说大点，转移国家资产！
怪不得上面会专门成立调查小组，甚至不通过市里和省里，直接冲过来调查他。
如果这些罪名坐实，那可真不是小问题！
“没有。”
“没有？”对面问话中年人刚有缓和的脸色，再次板起。
“老实告诉你郭永坤，我们着手这个调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对你的了解比你想象的还要透彻。”
啪！
几分资料甩在郭永坤面前的桌面上。
“港城融汇创投，一家金融投资公司，1986年创立，注册资金500万港币，位于中环金融中心高端甲级写字楼内，占据一整层空间。
“同年，这家公司与内地琼省的一家罐头厂合资，成立了一家名为‘椰树’的饮料公司，斥资300万人民币。”
中年人说到这里顿住，用针芒般的眼神刺向郭永坤，“这家公司你熟悉吗？”
郭永坤眉头紧锁，此刻才意识到，调查小组真的做足了功课，或许几个月前就开始对他展开调查。
“熟悉。”
“我就怕你说不熟悉。”
中年人冷笑道：“这家公司1986年的时候，还归属一个叫陈子昂的人名下，不过就在健力宝完成股权改革之后的一个月，它转移到了你的名下。
“你可别告诉我，这只是巧合！”
435.仇人见面
关于融汇创投，当初创立时郭永坤确实有所顾忌，所以才挂在陈大少名下，就是为了避免今天这种状况。
但那时想的只是避免，万万没想到真的会被人查。
而从调查小组的态度上看，他们显然不打算轻易从这件事情上绕过去。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如今在他们眼里，只怕就跟掩耳盗铃一样。
“不是巧合。”
郭永坤摇摇头，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我当初想过可能会产生一些不好影响，所以在融汇创投建立之初，将它挂在了陈子昂的名下。”
“你承认就好。”
中年人掰着指头道：“500万港币的注册资金，中环海景房甲级写字楼的整层场地，投资给椰树公司的300万人民币……你不会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的私房钱吧？”
“不是。”
听到这两个字后，对面三人再次相视一望，有种大功告成的感觉。
他们做了这么多功课，花了这么长时间，想听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然而，不等他们喘口气的时候——
“是我借的。”
啪！
“郭永坤，你不要狡辩，之前是给，现在又借？”主事的中年人一下发了飙。
郭永坤也是一阵头大，苦笑道：“可真是我借的呀。
“你们先听我讲。
“首先，融汇创投的那500万港币注册资金，是从伯勒集团支出的，算是垫资，用完就撤回去了。我不太确定他们现在还有没有财务记录，但是当时是委托专业代办公司注册的，他们那边肯定有这方面的备案资料，你们可以去查。
“另外，融汇创投的办公场地，那个地方是陈子昂私有的，他从港城一名地产开发商刘銮熊手中买下，还不止那一层，听说我要办公司，就均出一层给我用。当然，现在已经送给我了。”
“送？”
三人面面相觑。
港城房价有多么离谱，他们也是有所了解的，而中环毗邻维多利亚港的甲级写字楼，更是楼王中的楼王。
整整一层楼啊，这是什么概念。
直接送？
“对啊。”
“……”
调查小组的三人见对方回答得这么“理直气壮”，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只能说有钱人的世界，他们真的不懂。
“最后，投资给椰树公司的那300万人民币，是问陈子昂借的，他现在人就在申海，你们马上就可以调查清楚。而且，钱我到现在还没还。”
三人又是一愣。
为首的中年人问，“为什么不还？”
“他不要啊。”
“……”
300万，不要？
调查组的三人听完这些话后，全部蹙起眉头——本以为事情结束了，结果又来这么一出。
公司注册费用是人家公司垫资的。
办公楼是人家个人赠送的。
投资款项是人家私人借……不，给的。
跟健力宝撇得干干净净！
“郭永坤，我现在很严肃地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你说的话都属实吗？”
中年人死死盯着郭永坤的眼睛。
“确定。”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实在无法从对方脸上看出端倪，中年人收回目光，挥手示意。
紧接着，他左侧一人将几页密密麻麻的信纸，递到郭永坤面前。
“这是我们刚才的谈话内容，你仔细看看，如果没问题的话，在每张纸上都签上自己的名字。”
郭永坤点点头后，拿起笔录，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看了一遍。
这可半点马虎不得。
“好啦，你刚才说的话，现在已经全部记录在案，但它是否属实，我们还要进一步调查。在此之前，你需要配合我们的工作，必须待在河东，我们随时都可能再约见你。”
郭永坤心知肚明，他被“软禁”了。
可能还是特殊待遇。
因为之前过来的时候，他有注意到雷副市长与调查小组的人待在一间办公室里，似乎聊了很久的样子。
他毕竟事务繁忙，如果被关在某处，不能与外界接触，对市里的经济必然产生影响。
特别是现在这个时期，红牛即将上线，高山奶粉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你们大概多久可以调查完？”
郭永坤实在不想挂着一个嫌疑人的名头。
一天都不想。
“不好说，你这件事很复杂，因为涉及境外，我们还要联系港城那边进行配合调查，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搞定的。
“我要强调一点的是，由于当地政府力保，我们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郭永坤认真点头道：“我会全力配合你们，但我希望你们能尽快还我清白。”
“放心，如果你确实是清白的话，我们也不会冤枉你。”
中年人说完这话后，不再多言，带着另两人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
三人脚步微顿，同时扭头探来，带着询问的目光。
“最后问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会突然调查我？”郭永坤沉声说。
要知道，融汇创投可是1986年创立的，距今已经5年，要调查怎么不早调查，偏偏这个时候。
而这是个什么时候？
数月之前，有人曾不止一次威胁他，还用上了“后果自负”这种嚣张话语。
现在对情况也算有所了解后，他就知道调查小组开展工作已经有段日子，算算时间，或许刚好吻合上。
这怎能让人不怀疑？
他必须确认一下。
“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还用问吗，当时是有人举报。”
望着缓缓关上的房门，郭永坤双拳猛地握紧，手臂上青筋暴怒。
果不其然。
那几乎不用想，这个举报的人不会再有其他人，必然是林红道无疑！
‘王八蛋，估计早就开始留意我的把柄，融汇创投的事情天知道他哪一年就知道了，怪不得之前见面时这么嚣张，他大概以为这一手足以置我于死地！’
郭永坤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按照正常的人思维来看，他在1986年创建融汇创投时花了这么多钱，肯定动用了健力宝的资金。
但林红道永远都不可能想到的是，关于政策走向的问题，没有人比郭永坤更清楚。
当初在创建融汇创投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意地在规避风险。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不是没给过你忠告，既然你非要找死，那就怨不得别人。等这件事了，看我怎么慢慢收拾你！’
郭永坤鼻孔里冒着粗气，眼睛都红了。
他真的后悔。
后悔早就看出林红道将来或许是个祸害，却念及当年情义，一直抱着“他只要不招惹自己，就不去理会”的想法。
如果早特么一脚踩死，哪还有这么多破事？
这次他是真的长记性啦。
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郭永坤一直待在河东，按照约定，哪儿都没去，就连原本计划的港城之行，也无限期推迟。
港城那边的集团总部已经开始建设，他之前都计划好了，年底之前不管再忙也要抽空过去看一看。
但发生了这种事情，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此事影响很大，虽然并未对外公开，但一些台面上的人物已经收到风声，郭永坤接到不少或关切、或探寻的电话。
而且暗地里的动静，实际上也弄得不小。
他名下大部分的资金账户都受到监管和冻结，主要是内地和港城两地，除正常的公司运营开支外，已经无法从里面取出一分钱。
郭永坤理解这是涉及经济案件的正常办事流程，担心资金转移嘛，可心里依然十分不爽。
而且这必然对他造成影响。
他在海外的业务，目前基本都处于投资阶段，本身的盈利并不能满足高速发展的需求。
如此一来的话，他的一些商业计划与目标，肯定会被打乱。
可以说损失不小。
这使他对林红道的恨意越发浓郁。
他几次想要冲到河东房地产开发公司痛扁对方一顿，但都按耐住了，因为理智告诉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宜再惹出事端。
一个周末。
郭永坤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打算在家陪陪老妈，好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疲于工作，对老人家疏于关心。
“小坤哪，我昨天让坤坤送个塑料脚盆去街口补了，就是老张头那家店，你知道的吧，现在肯定补好了，你去拿回来呗。”
赵小坤今天在学校补课。
而郭永坤此时正在院里跟小秋秋打“眼珠”。就是玻璃珠，一个放地上，然后人站着，一个放眼睛边，看准了往下一放，打中就能把珠子赢走。
小秋秋本想打爬在地上的那种，郭永坤可不会陪他。
这时屋里传来李秀梅的声音。
“塑料脚盆破了还补啊，买一个新的呗。”郭永坤一脸不乐意。
“不要钱的啊，补一下还能将就着用两年呢！”
郭永坤实在没辙，他妈这个抠门劲儿，可能一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你去不？”
“去！”
小秋秋屁颠屁颠儿跟上，有人带着出门玩，岂有不去的道理？
指不定遇到卖零嘴的小贩，还能使出撒泼耍赖功，搞到一份美味呢。
一大一小从院门走出，因为距离不远，就200米路，也没开车。
到了地方，脚盆果然补好，郭永坤付了8毛钱，拎起脚盆往回走。一路上小秋秋伸着脑壳四处打量，锲而不舍地探寻着哪里有好吃的。
倒还真被他发现一个。
卖的是鸡蛋饼还是什么，郭永坤也没细瞅，5毛钱一只，只能给他买一只。
等待制作的过程中，一辆银白色奥迪突然从街头驶来。
发动机的轰鸣声引起郭永坤的注意，本是随意一瞥，可扭过去的脑袋，就没再回来，提着脚盆的手也紧了紧。
因为，这是林红道的车。
话说回来，这个地方离他家仅有几步路而已。
436.人争一口气
郭永坤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如果奥迪车直接开走的话，这场偶遇也就到此为止。
可它却停下了。
开车的林红道显然也老早注意到郭永坤。
毕竟穿一身范思哲、手里拎着破洗脚盆的造型，站在大街上还是相当吸引眼球的。
特别是在眼下这个年代。
奥迪车在马路牙子旁缓缓停下，驾驶室的车窗玻璃降下来，露出一个梳着大背头的脑袋，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色蛤蟆镜。
人站在外面还能看见副驾驶座上有个女人，身材丰腴，相貌甜美。
香车美女。
由此可见，这位林老板生活有多滋润，过得有多潇洒。
“哟，巧了，我说谁穿得这么体面，拎只破脚盆在街上晃，这么扎眼呢，敢情是郭总啊。”
林红道翘起嘴角道：“难怪郭总年纪轻轻，身家亿万，整个中国无人能及，这种勤俭节约的精神，真的值得我们学习。”
“红道，他是？”旁边的女人问。
“他你都不认识？”林红道侧头道：“以后可别说自己是河东人，堂堂健力宝老总，河东杰出青年代表你都认识？”
女人惊讶，“哦，原来他就是郭永坤呀，怎么……”
“怎么这个造型对吧？”林红道呵呵笑道：“刚才不说了嘛，郭总这种勤俭节约的精神值得我们好好学习。”
“他真有你说的这么有钱？”
“开玩笑，你以为我随便说说的？人家资产说出来吓死你，正二百八的全国首富！”
女人咂舌。
“当然了，这有些人吧，掉钱眼里了，赚钱不择手段，听说现在摊上事儿，资金全被冻结，那些钱过一阵还属不属于他的，就不太好说了！”
“我艹……”
嘭！
女人还准备追问点什么的时候，却先尖叫一声。因为一只红色的大脚盆从天而降，直接砸在前挡风玻璃上，差点没穿进驾驶室。
也辛亏豪车质量好，玻璃内凹一个大坑，玻璃砸得稀碎，却还没掉下来。
否则车内两人只怕得毁容。
郭永坤实在没忍住。
方圆一百米，只要听到这声巨响，扭头探来的人，一瞬间全部惊呆。
这都敢砸？
几十万的豪车呢，他们平时遇到躲都躲不及。
“妈的，郭永坤，你干嘛！”
林红道当然怒了，这辆车他刚买来还没半年，甩开驾驶室的车门就冲了出去。
一个结实的胸膛，顶在了他虚胖的肥肉上。
论打架，两个林红道都不是自己的对手，郭永坤心想。就是有这个自信。
当年上学时就能暴揍他，现在也一样。
“你！怎么，砸了我的车还想打人不成？”本来还满腔怒火的林红道，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不留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你再给我逼逼一句试试。”
若非特殊时期，郭永坤早就动手了，此刻也是极尽忍耐。
“我、不跟你这种粗人一般计较，赔钱！”
林红道红着脸道：“我告诉你，我这辆车可是新买的，里程数不到5000公里，现在砸成这个样子，我不要了。”
这句话说完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又一下笑出声来。
“对啦，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现在能拿出这么多钱吗？要实在不行的话，分期付我也是可以接受的，谁叫咱们相识一场呢。”
只是砸碎一块前挡风玻璃而已，要换平时，郭永坤有毛病才会赔他整车。
但现在不同。
他要告诉对方，自己就算虎落平阳，也不是狗可以欺的！
“不想赔？我就不提报警的话了，我知道这点小事派出所来了也逮不住你，不过要真来了，可有点丢脸。到底怎么说，你还是赶紧地吧。”
郭永坤扭头望向小秋秋，本来想叫他先回去，担心他会害怕，结果发现这家伙手里捧着一只热腾腾的鸡蛋饼，正蹲在人行道一侧，边大快朵颐，边饶有兴致地盯着这边……
干脆就没鸟他。
恰好旁边不远有一家小卖部，郭永坤一言不发地踱步走过去，抓起靠门边柜台上的红色座机。
“喂？”
“子强吗？”
“坤哥？是我！”
“你马上去问你哥拿50万现金，带几个人过来，到工业二路……”
倒也没费太多功夫。
估计老王没去取钱，而是先从公司里拿的，后面补上就是。
因为要去银行取的话，50万现金绝对没有这么快，一家银行网点可能都不够。
要知道，这年头普通老百姓别说取50万现金，就是取5000块，都得提前预约。
王子强开着公司的桑塔纳飞驰而来，到地方后车门一甩，拎着一只黑色公文包走下，同行的还有麻子、浩子、小鸡三人。
“雾草，原来是你个王八蛋！”
王子强四人一看眼前的景象，便大概猜到是什么事。
见到林红道时，也是火冒三丈。
郭永坤目前的处境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他们这些人做兄弟已经快10年了，还是有些了解的。
林红道一看这阵仗有点怂了，王子强此人他也是知道的，简而言之，混人一个。
现在对方已经冲过来要打他的人。
所幸，这时郭永坤摆摆手，制止了怒火中烧的王子强。
“发票。”
林红道冷笑一声，走到副驾驶座扯下那个女人，并从手套箱里取出一个资料包，整个塞到郭永坤手上。
郭永坤翻找出发票看了看，这台奥迪车开票价是46.8万。
他递给王子强看了一眼，然后说，“数钱。”
要换过去的王子强这时肯定不乐意了，只砸坏一块玻璃，赔什么整车？
但如今的他也成熟了。
知道坤哥这是在争一口气。
于是开始数钱。
但他的数法有些另类。
他不是拎了50现金过来吗，只要从中取出3.2万，然后将整个包交给对方就行。
但他偏不这么做。
而是打开公文包，一摞一摞的钞票往人行道上的地板砖上扔，就扔在林红道脚边。
“1万，2万，3万……46万。喏，再找你8000，你小子这回可赚了，白开几个月吧？”王子强将最后的零头一撒，嘿嘿笑道。
林红道面色通红，肺都险些没气炸。
可又不敢发作。
因为此时他如果率先动手的话，绝对是一副满地找牙的下场，而且还是白打。
“怎么，不就是沾了点泥巴吗，不想要？”
王子强斜睨着他，道：“反正钱我们已经给你，这么多人看着，当然了，你要有骨气也可以不捡，老子敬你是条汉子！”
望着脚边的一堆钞票，林红道牙齿咬得咔咔响，他是真的想一走了之。可是，这毕竟是整整46.8万现金啊！
放这年头能让一家四口人阔绰生活一辈子。
“小静，用你的包装起来。”他指使那个女人道。
女人倒是不讲究，这么多钱，别说沾点泥巴，就是沾了大便，她都照往自己的挎包里塞不误。
进去了，怎么的也得留下点吧？
蹲在地上麻利地忙活起来。
如此，林红道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不过也仅仅是一小会儿。
“找家伙出来，把这车给我砸了。”郭永坤摆摆手，淡淡道。
这就是他让王子强带人过来的目的。
林红道的车，他岂会要？
坐着他都嫌脏。
“好嘞！”王子强说着，翻开后备箱开始找扳手工具什么的。
麻子也一样。
倒是浩子和小鸡一脸肉疼。心说坤哥你要不想要，送给我也好啊。不就碎块玻璃吗，换一下要不了几个钱的。
“嘭！”
“嘭！”
“呯！”
可惜任他们再舍不得，也迟了，因为王子强和麻子二人，一人拿着卸轮胎螺丝的扳手，一人直接操起千斤顶，已经开始疯狂破坏起来。
他们是狞笑不止，越砸越欢。
可那每一下巨响落在街头围观的群众心里，就别提多难受，啧啧声和惋惜声不绝于耳。
当然，表情最精彩的，自然还要数林红道。
此刻他面前的人行道地板上，女人正在拼命捡钱，而旁边的马路牙子上，一伙人却在疯狂砸车。
谁更壕，谁更舍得。
一目了然。
他整张脸都火辣辣的。
要知道，半个小时前，他还嘲笑郭永坤银行账户被冻结，连买部车的钱都拿不出来，还让他分期付款。
可现在人家不仅直接全款拎过来，连折旧费都懒得跟他计较，啪啪啪地甩在他面前。
完了，还把车给砸烂掉。
一个“身无分文”的郭永坤都比他排场，你让他如何不怒？
“好啦，别捡了。”
“说什么胡话，这么多钱。”
“我特么说别捡了！”林红道气得直接一脚，将蹲在身旁的女人踹翻在地。
女人当场就飚了眼泪水，望着他的背影，着实呆滞了一会儿，然后从地上爬起，继续没有完成的事情——
已经走远的林红道下意识回头一看。
更是气得目眦欲裂。
就连他身边的人，都不及对方。
人家一句话撂下，手下人二话不说，立马砸车，毫不心疼！
可他呢？
都踹了一脚，还特么捡。
没见过钱吗？！
怎么就这么上不了台面！
他目光微移，目视着那个不知何时也买了一只鸡蛋饼的家伙，正和自己的侄子并排坐在马路牙子上，一边吃着，一边望着四人疯狂砸车的模样——
气得险些吐血。
“郭永坤，嚣张吧，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健力宝87年才到你手上，这之前你在境外花了这么多钱，这个转移国有资产的名头想洗你都洗不清，等着牢底坐穿！”
自言自语地发泄一句后，林红道拂袖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马路牙子上，郭永坤摸了摸小秋秋的脑瓜，侧头望去，目视着林红道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面如寒霜。
这笔新账，他也记上了。
到时一起算。
437.祸不单行
“回了？”
见到小儿子和大孙子从门口走进，正在院子里晒衣服的李秀梅问道：“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刚听到一阵儿噼里啪啦的声音，不会有人打架吧？”
“没，修路的。”郭永坤淡定摇头。
一旁的小秋秋则窃笑不止。
不过他跟三叔已经达成协议，打死也不会出卖对方。
李秀梅哦了一声，露出恍然表情，不过转瞬又瞪着眼珠子对小儿子左瞧右看。
“脚盆呢？”
“老张头走了手，窟窿越补越大，已经不能用啦。”
“啥？！”
李秀梅一下就急了，骂骂咧咧起来。
“这个老张头，怎么手艺越混越回去？不行！咱们家那脚盆才裂了道口子而已，就是不补也能凑合着用用，直接给我弄坏了，得赔！”
说着，便放下没晾完的衣服，气鼓鼓向院门处走来。
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赔过了，赔了5块。”
郭永坤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张5元钞票递到老母亲面前。
如此，李秀梅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将5元钱收进裤袋后，才说，“就赔5块，我那脚盆可是花12块买的。”
“这不是破了嘛，还用了这么多年……”郭永坤赶紧安抚。
他没有掏太多钱，因为那样感觉很假。
老妈也不笨，要真赔个10块，现在是开心，但回头一想肯定会意识到不对劲。
“真是便宜他啦！”
果然，李秀梅抱怨一阵儿后，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郭永坤并非有意撒谎，只是不想让家里人为自己担心，特别是老妈。
他被调查的事情，目前家里仅有大哥略微知道一点。
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不太一样，倘若被老妈知道自己被人带走调查过，现在还处于“软禁”状态，只怕会急得茶不思饭不想。
……
陈大少从申海打电话过来，说有政府职员刚找过他。
郭永坤倒也不显意外。
因为上面认为的一些触雷的事情中，陈大少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角色。
“你跟他们谈过，感觉调查进度怎么样？”
健力宝公司的办公室里，郭永坤闭着眼睛靠在老板椅上，脖子上夹着座机的话筒。
他没有询问陈大少和调查人员谈论过什么。
因为没有必要。
他反而更在乎调查进度的问题。
距离调查小组约谈他已经过了很久，这件事情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拖得越久他心里越不舒坦。
另外资金无法动用，从某种层面上讲，每天都在造成损失。
“不太好说呀。”
电话那头陈大少叹着气道：“我感觉他们在港城那边搞调查，没那么容易，需要当地执法机关配合。你懂的，这种求人的事情，得按照人家的节奏来，想快也快不了。”
郭永坤眉头紧锁，这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不过永坤，放心吧，从我跟他们沟通的情况来看，现在他们大概率是相信你的，也就是说目前并没有什么不利因素，无非就是等。”
这个郭永坤也知道。
他没干过什么过线的事情，自然不怕查。
只是无论如何都想尽快获得结果，谁吃饱了没事愿意被人查？
“行吧，我知道了。”郭永坤略显伤神地说。继而转移话题道：“怎么样，你儿子长得随谁呀？”
“废话，还能随你不成，当然是随我啦！”
“那完了。”
“……靠，郭永坤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随我就完了？”
“你自己长成啥样心里没点数吗？”
“……”
陈大少相当不服气，说自己年轻时那也是貌比潘安，不知道多少姑娘喜欢，哪怕现在也一样。
“人家那是喜欢你吗，那是喜欢你的钱。”郭永坤无情嘲讽。
他只是觉得孩子他妈长得确实没话说，要随他妈就完美了，随陈大少，多少有点惋惜。
“不跟你扯犊子了，我要去给我儿子喂奶。”
“你两个女儿你肯定没喂过。”
郭永坤收敛笑容，显得语重心长地说，“子昂，传宗接代的事情比较大，我就不便多说。我想说的是，还是要一碗水端平，别让孩子将来对你有什么想法。”
电话那头沉默少许后，传来认真的语气。
“知道了永坤，老实讲我确实有点重男轻女，不过我会尽量像你说的一样，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
“还有珍妮。”
“嗯。这件事情我其实有考虑过，跟老爷子也有商量，珍妮是个好女人，我的确不能亏待她，她这边其实好说，主要还在小涵，她毕竟年轻小，我要花点心思做做她的工作，看明年能不能让她搬到港城和大家一起住。”
郭永坤笑了笑，道：“敢情是我瞎操心了。嗯，这样最好。”
……
1991年12月25日。
正值西方圣诞节。
一个震惊世界的消息传遍全球——苏联解体。
全世界有且仅有的两个超级大国之一，就这样在和平年代、在没有遭遇战争的情况下，解散掉一个。
不知惊掉多少人的眼球。
而与苏联的核心国家——俄罗斯，土地接壤的中国这边，人们心中的骇然更是首当其中。
要知道，我国与苏联诸国，同属于社会主义国家。
实际上全世界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在赫鲁晓夫提出秘密报告之前，都以苏联为首。
而现在，这个唯一能与美国相抗衡、甚至军事上还要力压一筹的超级社会主义大国，就这样轰然崩塌。
这是否证明了某些事情呢？
一时间，各种舆论纷起。
社会陷入一片低迷、惶恐、不自信，以及暗潮涌动之中。
还能保持心境平和的人，真的不多，绝大多数人都在观望、等待，心中惴惴不安。原本郭永坤算是少数派中的一个。
可是，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经济调查的事情还没结束，一则噩耗，又从京城那边传来。
他姐被抓了！
最让郭永坤郁闷的事情是，他现在无法离开河东。
要换正常情况下，他绝对第一时间就奔向了首都。
于是，他也变得焦急、惶恐，惴惴不安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办公室里，他将房门锁死，紧紧抓着话筒，问话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永坤，我先问你，慧慧姐什么时候和宋守峰结的婚？”
电话那头吴荣的声音异常严肃。
由此也可看出，事情有多么严重。
“9月份。”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吴荣诧异。
且不提他和郭永坤之间的兄弟关系，就是郭永慧，他也是非常熟悉的，关系也很好，平时都以姐弟相称。
对方结婚，没理由不给他发张请帖啊？
更没必要隐瞒着他。
“不仅你不知道，外面几乎没人知道，这事得怨我妈，逼得太紧，我姐也是没办法。就寻思先私底下把结婚证给拿了，算是有个交代……”
郭永坤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吴荣听完后，叹息不止。
“哎呀，婶儿这回可真是……把慧慧姐给坑惨了。”
这话也只有他敢说，换成一般人，郭永坤估计当场就翻脸了。
“你先别说这个。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郭永慧被抓，郭永坤最先得知情况是通过陆平安打来的电话。
然后他就火急火燎地打听到底什么状况，可陆平安知道的并不多，郭永坤便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尽快调查清楚。
与此同时，他第一时间也想到了在首都当差的吴荣。
可哪知联系吴荣一整个上午，都没联系上，差点没急死他。
他甚至都把老王喊过来了，准备让他马上动身前往首都。他在首都多少也有些人脉关系，健力宝总经理的身份也不差，再加上人也成熟稳重。
结果老王机票都买好，正准备动身的时候，郭永坤接到了吴荣打过来的电话。
他比陆平安更早知道这件事，之所以一直没联系上，就是第一时间跑到有关单位了解情况去了。
“永坤，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这不是一件小事。”
“有多严重？”郭永坤颤抖着声音问。
“不可饶恕。”
“……”
郭永坤站在办公桌前的身体微微一晃，只感觉头重脚轻，险些没有摔倒。
“不过我相信慧慧姐是清白的。”
“你说！具体情况，一五一十，一字不差地跟我说清楚！”
“永坤，你应该知道，慧慧姐他们现在正在进行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
“我知道，芯片。”
“没错。此事由宋守峰主导，慧慧姐是第二负责人，上面为此拨付了一笔巨额款项，总金额为3.5亿。”
“然后呢？”
“宋守峰拿着这笔钱，跑了。”
“什么？！”
“你没听错，宋守峰利用进口设备的名义，早就将这笔钱转移到了国外，而他本人则在三天前，彻底失去踪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宋守峰！”郭永坤几乎是牙齿缝里挤出的这个名字。
亏他以前还一直觉得这家伙不错，每次对方来家，也是极尽招待，一口一个哥。
“永坤，你比我更清楚，3.5亿是什么概念。咱们的经济情况现在并不富裕，这笔钱可以说勒紧裤袋省出来的，可现在却没了，项目也无限期搁置，也就不难想象领导有多震怒。”
“你、接着说。”
“本来慧慧姐这边的问题还不大，因为跑的人不是她，暂时也没证据表明她有参入其中，实际上据我上午打听到的情况，从审问的结果上看，她几乎无一所知。
“可千不该万不该，她和宋守峰私交匪浅，是合法的夫妻关系！哪怕到现在，他俩这个关系依然合法存在，那你想想看，她能脱离干系吗？
“上面的人能轻易相信她说的吗？”
438.转机
距离郭永慧被抓已经过去10天。
这10天里，郭永坤一直处于心烦意燥的状态之中。
比他自己被调查要烦躁百倍不止！
而且每天回到家里，还要强颜欢笑，以免被家人看出端倪。
如果说他自己被调查的事情，并不想让家人知道，免得他们担心，那么姐姐的事情，就真的打死都不能告诉家人。
他被调查，那只是调查，结果是好是坏还是个未知数。
可姐姐这件事情，已然是一场灾难，避无可避，深陷其中。
其他人倒还好说一些，老妈要知道这件事，天知道会怎样？
除了可以预料到的焦急和担忧之外，郭永坤更担心她会因此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毕竟，如果不是她一直催婚，姐姐在现在工作的关键时期，根本不会考虑结婚的事情。
之所以和宋守峰私下先领了结婚证，也是为了让她老人家安心。
所以无论如何，此事得瞒着老妈。
现在郭永坤唯一的期望就是，可以瞒得住，这终究不是一件小事。
而且马上新年将至，如果到时姐姐没有回家，只怕，就很难不露馅了。
“小坤，你姐最近在忙活啥呢，这都半个月了，也没见通电话，打电话给她吧，大晚上的总是没人接。”
晚饭桌上，李秀梅已经开始絮叨上了。
大女儿虽然远在首都，但之前的话，哪怕工作再忙，至少一个礼拜也会打个电话回来，突然半个多月没通电话，自然不习惯。
郭永坤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宽慰道：“妈，姐搞的那种研究，技术含量非常高，马虎不得，真到什么关键时刻，加班加点很正常，你就别瞎操心了，等忙完这阵就好了。”
“唉，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的也要提前跟家里说一声啊。”
李秀梅叹着气道：“也幸好现在在国内，还在首都的政府大单位，要像以前在国外的时候，非急死我不可。”
郭永坤呵呵了一声。
“妈，吃个鸡翅膀。”
说着，往老妈碗里夹了一只肥硕的卤味鸡翅。
“嗯，你们也吃。”
……
“永坤，情况不乐观呀。”
电话那头传来老王凝重的语气。
他在郭永慧出事的第二天，还是赶往了首都，主要吴荣也有自己的工作，而陆平安不管身份地位，还是人脉资源，以及处事不惊的能力，都要比老王弱上一筹。
他是郭永坤手下的第一大将，近年来也一直是他的代言人，同时还是他的好兄弟。
他自己无法离开河东，但他又必须尽可能的了解首都那边的情况，那么老王自然是帮忙的第一人选。
“你说，我听着。”
郭永坤躺靠在老板椅上，身心疲惫，早上刚刮过的脸上，又露出了青茬子。
“现在虽然并没有证据能表明你姐参入其中，但鉴于二人的夫妻关系，也很难洗刷掉同伙的嫌疑。调查人员那边的说法是，无论如何，你姐至少存在巨大的包庇嫌疑。
“首先，从公事的角度讲，你姐身为项目组的第二负责人，同样有对资金的监管权利，3.5亿毕竟不是小数目，这么大一笔钱全部转移到国外，你姐居然丝毫不知情，他们不信。
“另外，从私人角度讲，你姐和宋守峰是夫妻关系，而宋守峰整整消失三天，你姐对他的行踪无一所知，直到案发也没有向上级汇报此事，他们同样不信。
“简单点来说，你姐现在所说的话，不管态度看起来多么诚恳，都难以让调查人员相信。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只有宋守峰。
“而宋守峰现在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音讯，调查人员那边大概可以确定，他已经通过特殊渠道逃往境外，至于从哪里逃的，去了哪里，完全没有头绪。所以……”
“所以找不到宋守峰，我姐的嫌疑就无法洗脱。”郭永坤沉声道。
“没错，情况大概就是这样。”老王叹气道。
郭永坤从未如此憎恨过一个人，包括林红道。
他宁愿世界上多10个林红道，一起对他使坏，也不愿有一个宋守峰。
此人着实可恨。
郭永坤绝不相信像这种事情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再说，要真是临时起意，断然无法做到这般神不知鬼不觉。
不仅将钱成功转移走，人也顺利逃脱。
此事显然早就谋划好，经过缜密的算计和安排。
这也就意味着，很可能在姐姐和宋守峰拿结婚证时，这家伙就已经在策划此事。
而他丝毫没有去考虑，一个对他充满好感、乃至产生爱意的姑娘，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办。
很可能，他甚至将姐姐当成了一枚棋子。
这样的人，说他是禽兽都是抬举。
至于姐姐是否清白这一点，郭永坤根本懒得去琢磨。
在他认识的所有人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国家的感情能超过他姐。
就凭这一点，姐姐能干出这种事情？
再说，他姐根本不是爱钱之人，要钱，她大可以留在美国不回来。老郭家也不是差钱的人家。
“你有没有见到我姐？”
“见不到的。”老王说：“我各种路子都使了，还是没用，只能隔着窗户看两眼。”
“她、怎么样？”
“唉……”
老王顿了顿才说：“你应该能想象到，任何人摊上这种事情都不可能好得起来，而且她面临的不仅仅是组织的信任危机，还有爱情的背叛……总之，状态不太好，应该很久没合过眼了。”
郭永坤止不住的心疼。
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找到宋守峰。
如此才能还姐姐清白。
可是，世界之大，对于一个想刻意隐藏自己的人而言，想要找到谈何容易？
退一万步说，即便能找到，肯定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而按老王所说的，姐姐现在的这个状态，郭永坤真担心她能不能撑得住，或是说，还能熬多久。
“老王，我想到一个办法。”他突然说。
“什么？”
“你能不能跟有关部门交涉一下，那3.5个亿，我们先出，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们认罪，只是我想让他们暂时还我姐姐自由，我不想看到她受苦。宋守峰依然需要追捕，等到某天他被抓住，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老王咦了一声，连道：“这或许是个办法，我可以尝试一下。”
只是忽然想到什么，他又补充道：“可永坤，你现在哪里去弄这么一大笔钱？你的账户都被监管冻结了。”
“我有办法。”
没钱，借呗。
无论如何，郭永坤都不想再让姐姐遭一分罪。
至于宋守峰，别说上面将继续追捕，就是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参入其中。
钱是一回事。
更重要的是，他要让那个畜生明白，欺负他姐姐的后果！
家人，是他这辈子第一要照顾和守护的对象。
为此，他可以不顾一切。
“港城陈家？”老王打听道。
“嗯。”郭永坤倒也没隐瞒。
3.5亿人民币不是小数目，哪怕以他的人脉关系，也鲜有人能拿得出来。
陈家是最合适的选择。
而且他心知肚明，只要他开口，陈家不论是陈老爷子还是陈大少，都不会拒绝。
“行吧，那应该没有问题，我马上过去一趟，会会相关负责人，晚点再跟你联系。”
“好！”
……
老王的回复要比郭永坤想象中更慢一些，足足等了三天。
不过他也能理解。
这种事情负责调查的人只怕都无法拍板，肯定要请示上面的领导，必须得到上面的批示。
“永坤，你的建议他们采纳了。”
郭永坤大喜，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其实他有所预料。
毕竟此事涉及的最大问题，就是那3.5亿资金，现在他承诺将3.5亿补齐，也就意味着解决了直接矛盾。
而如果他不去补的话，这笔钱或许没就没了。
宋守峰策划已久，算无遗漏，3.5亿人民币虽不少，但流入全球金融大海中，不过也就沧海一粟，想要追查几乎不可能。
比如，假如转移到了瑞士银行，该怎样追查？
退一万步说，就算追查到了，人家能退还给你吗？
所以比起追回这笔资金，找到宋守峰反而还靠谱一些。
“不过……”
“不过什么？”拿着话筒的郭永坤下意识蹙了蹙眉。
“他们有几个条件。”
“你说。”
“第一，你姐的嫌疑并没有洗脱，将来如果宋守峰抓捕归案，证实你姐确实有参入其中的话，一样要追究她的法律责任。”
“嗯，这一点没问题。”郭永坤回道。
他也是这样考虑的。没有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
“第二，你姐无法再从事现在的工作……算啦，他们的官话我就不说了，简单点来讲，你姐在案件没有弄清楚、无法证明自己清白之前，没办法再在机关单位工作了。”
郭永坤沉默少许后，点点头道：“好。可以。”
虽然他知道这样一来，姐姐肯定会非常难过，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有老郭家的人才知道，为国效力，那是姐姐一生的愿望和追求。
可是，发生这样一件事后，她却失去了这个机会。
“第三，在案件没有告破之前，你姐将不能离境。”
“嗯，没问题。”
意料之中的事情。几乎不用想。
“就这些。现在初步他们就提出这三点要求，也就是他们所谓的前提，至于还有没有补充，要等款项到位之后再详谈。”
“行啦，我明白了。”
挂掉电话之后，郭永坤心情还算不错，在无比糟糕的情况下，这无疑算是一个好消息。
他反手又拨通一个电话，打到申海，对象自然是陈大少。
439.不计代价
“3.5亿人民币？这么多？”
陈大少的语气使郭永坤蹙了蹙眉。
这与他所想完全不同。
诚然，3.5亿人民币对于普通人而言确实是个天文数字，但对港城陈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数目。
陈家的资产现在保守估计，至少超过150亿港币，折算成人民币的话，以当下港币兑人民币1:0.68的汇率，也要超过100亿。
“有困难？”
“不是永坤，你别误会，有件事情我没告诉你，知道你现在心烦意乱，不想再给你增添烦恼。”
陈大少解释道：“港城那边现在有人在使坏，想对我们陈家下手。”
“啥？！”
郭永坤眉头一挑。
“港城还有人敢招惹你们陈家？”
“不算什么稀奇事，毕竟树大招风嘛，难免惹人妒忌，很多人表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还跟你这好那好的，但背地里看到我们陈家现在发展这么好，早就红了眼。
“而且说穿了，一块蛋糕就那么大，大家既是同僚，也是竞争对手，如果一块石头从天上掉下来，有可能砸到陈家，估计大把的人都不介意给我们陈家上副脚镣。你说呢？”
郭永坤沉默。
陈大少这番话不无道理，人心隔肚皮，世间假惺惺的人太多了，可能表面上跟你称兄道弟，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捅你一刀。
喏，他现在面前不就有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一个林红道，若非周静的事情，郭永坤只怕倒现在都没看清他的真面目，还当他是一起下过乡的知青兄弟。
一个宋守峰，那可是他照面就喊哥的人，甚至已经成为他的亲姐夫。
结果呢？
而且要知道他跟林红道和宋守峰二人根本无冤无仇，而陈家富甲港城，那块地就那么大，天知道有多少所谓的同僚和竞争对手。
“知道是谁吗？”
“目前还不知道。”
陈大少回道：“对方不是傻子，我陈家的势力毕竟摆在那里，就像你说的，明面上港城没什么人敢故意招惹我们，所以隐藏得很深。
“我们已经在查了，老爷子也很生气，已经发过话，不惜动用一切资源也要将这一个、或一伙王八蛋给揪出来。因为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
郭永坤嗯了一声，又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就不要知道了吧。”陈大少踌躇着说。
这句话使郭永坤眉头紧锁，莫非此事还跟他有关系？
“你说！烦人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陈大少苦笑，见他语气坚决，也实在没办法。
“好吧。
“这件事的源头还要从你的那件事说起。内地不是有调查小组进驻港城了吗，他们与当地执法机关合作，一直在调查你的事情，而你与我们陈家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陈大少说到这里顿住，话锋一转，问道：“你是不是告诉了调查小组的人，87年的那场股灾，你提前已经预判到了？”
郭永坤皱着眉头道：“没错，我没法撒谎，风险太大，只能如实告诉他们。”
“问题就出在这里。”
陈大少苦笑着说：“87年那次，赚的钱可是咱俩平分了，从这一点上无疑就能证实你我关系非同一般。而你要明白，我陈家是如何从一个普通豪门，跃升成为港城第一豪门的。还有那场股灾中，整个港城谁受益最大。”
“你们陈家。”
郭永坤大概猜测到一些什么。
1987年的全球金融危机，陈家很好地规避了自身的风险，随后又斥资50亿港币大规模救市，当时股价低迷，陈家以可谓历史最低的价格，获得了不少优质企业的股份。
正是此举，使陈家赚得盆满钵满，一跃成为港城第一豪门。
这些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至少郭永坤清楚陈家确实没起什么坏心，也没干什么趁火打劫的勾当。
但就怕有人故意借题发挥。
“没错。”
陈大少在电话那头沉声说：“我们陈家在那次股灾中获得不少利益，现在因为关于你的调查，我们提前洞悉股市行情的事情，已经被不少消息灵通的家伙知道，于是就有人开始使坏，举报我们在87年的股灾期间，有操纵股市的嫌疑。”
郭永坤诧异，“所以陈家现在也在被调查？”
“对呀。”
陈大少郁闷道：“从前天开始的，什么时候结束还不好说，证监会和司法部门都介入了，调查期间公司财务也被监管，所以现在没办法调用太多资金。
“你这边，如果是数目不大的话，倒还好说，比如什么三五千万，我找人凑凑应该没问题，可3.5个亿……”
他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郭永坤已然明了。
陈家现在也因经济问题在接受调查，自然无法动用太多资金，根本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
当然，郭永坤完全可以理解。
“子昂，你也不用担心，当时我在港城，对这件事情很清楚，陈家并没有什么操控股市的行为，所得利益也是好心救市的正常回报，再怎么查也是清白的。”
“这我知道呀，我并不担心，我只是烦躁，不能帮上你的忙。”
陈大少长叹口气说：“要不这样，咱们分头凑凑，看能凑出多少，完了再跟上面交涉一下，把凑起来的先给他们，余下的过段时间再补上，先把你姐给弄回来。”
“不用。”
郭永坤摇头道：“这件事你不用管啦，我还有其他办法。”
他实在不希望再起什么波澜。
“当真？”
“嗯，还没到那种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那就好。”陈大少长出口气。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便挂掉电话。
郭永坤并没有忽悠陈大少，哪怕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依然没有山穷水尽。
别忘了，他在美国的资产现在可不少。
单是一个美国开元地产公司，就价值几个亿美金。
而这些资产，并没有被监管或冻结。
他准备卖掉美国开元地产旗下的一些大厦或楼盘，凑齐3.5亿人民币，当然，他相信同等价值的美金上面也不会拒绝，甚至更喜欢。
不过他也明白，此时并不是出售这些物业的好时机，因为美国房地产还没有复苏，此举将造成巨大损失。
可他已然管不了这么多。
钱财终究是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可以再赚。
但是姐姐现在的处境——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和摧残。再多持***，他都无法忍受。
座机话筒再次被抓起，郭永坤拨出了一串普通老百姓或许会认为有错的电话号码。
过了好一阵，电话被接通。
“郭总？”
“戴维斯你好……”郭永坤没有废话，当即，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什么？现在出售这么多物业？”
戴维斯一听傻了，因为这样必然血亏无疑。
“郭总，我前不久刚向您汇报了纽约这边的房地产行情，您应该很清楚，此时出售这么多物业，将造成无法挽回的巨额损失。
“您之前不是一直告诉我吗，市场行情迟早有一天会回暖，只要不动产在手，市场再怎么低迷都不用担心，怎么现在又……
“如果这个时候要凑齐这么多现金，按当下的行情看，我们至少要出售公司旗下的一半物业，太不划算了！到时候可能连收购成本都收不回。”
戴维斯会反对，完全在郭永坤意料之中。
所以面对对方激动的语气，他始终显得很淡定。
“我有不得已这样做的理由，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照办就行。”
“可是……”
“我说照办！”
“好吧。”戴维斯的言语中充满无奈。
关于自己这边面临的处境，包括姐姐的事情，郭永坤也没有告知给他。
因为感觉没有必要。
“郭总，我最后再说一句。”
“说。”
“现在市场非常低迷，卖家倒是大把，但买家几乎看不到，我会按您说的去办，但这需要时间，什么时候能完成，我真的不能确定。”
他的话使郭永坤略有舒展的眉头，再次蹙起。
这一点倒是他忽略了。
想想就知道，房价一直在跌的时候，有几个人够胆买房？
“价格，可以适当降低。”
电话那头沉默，戴维斯估计现在肝儿都在颤。
难不成要当成白菜送吗？
“反正无论如何，我需要尽快获得这笔资金。”
果然，老板毋庸置疑的口吻告诉他，此事已然铁了心。
就好像哪怕将当初收购过来价值6.5亿美金的集团，作价3.5亿人民币卖掉，他都不在乎一样。
戴维斯此时其实很想哀嚎一句：老板，这不仅是你的资产，同时也是我的事业呀！
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完全失去理智，这么不计代价？
奈何，郭永坤直到挂掉电话，都没有给到他想要的答案。
……
1月6号这天，阴沉的天空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街道上人影稀疏。
寒冬腊月本就寒意刺骨，若再被雨水浸湿，那滋味自然别提有多酸爽。
不过这天老郭家却异常热闹，因为是李秀梅的生日。
倒也不是什么大寿。
只是现在家庭富裕了，老郭家的几个兄弟姐妹也各有牌面，而朋友们又都知道老郭家这位老佛爷的金贵，所以从前两年开始，每到这个日子，朋友们便拎着礼物不亲自来。
到现在却是人越来越多。
郭永坤和郭永慧的事情，家里人全然不知情，那么人家好心上门贺寿，自然要招待。
老郭家其他人也都很开心。
毕竟老人的生日，那是过一岁少一岁的。
中午在河东饭店摆酒，宴开8桌，这本身没什么事情，只是，好巧不巧，今天河东饭店一楼的宴会厅里，共有两家人办酒。
而另一家，主人则姓林。
无错
440.闹事
“小坤，这我真不知道。”
招待完客人们入席之后，郭永年将弟弟拉到墙角，皱着眉头说。
今天的酒席是他安排的，再怎么说他也是大哥，而且现在已经不差钱，总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弟弟。
“没事，我们吃我们的。”
郭永坤斜眼扫向对面，看不出喜怒地说。
客人来都来了，现在做什么调整，肯定不合适。
再说，既然已经碰上，他有必要回避对方吗？
“行吧，咱们别理他们，眼不见为净就是。”郭永年点点头，拍拍弟弟的肩膀后，便去招待客人了。
郭永坤确实懒得看，免得上火，自顾自走向一张座席，那里坐的全是他的朋友，而且都是领导身份，无论心情怎么不爽，人家特地抽时间来给母亲贺寿，也理应招呼一下。
而他们既然已经注意到林家，林家人又岂会没留意到他们？
“有点意思啊。”
林家这边的首席上，林红道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望向对面，嘴角挂着冷笑。
今天的酒席并非他筹办的，所以他事先也不知情。是他大伯的康复宴。
半个月前刚做了一个肿瘤切除手术，三天前才康复出院，亲朋好友都来探望，自然需要宴请一下。
“红道，你跟健力宝的郭永坤，现在怎么样了？”旁边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问。
他就是林红道的父亲，林祖成。
早年是一个工会的主席，现在正赶上全民下海的热潮，社会价值观也从体制地位向财富转移，两年前便顺应大势，下海经商，现在办了一家水泥厂，与儿子强强联手，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不死不休。”
“怎么严重？”林祖成诧异。
作为一家之主，儿子与郭永坤的渊源他自然有些了解，知道他俩以前一起下过乡，关系还算不错，可后来却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
这些当然是儿子告诉他的。
但也实在没想到，已经交恶到这种程度。
一时间表情有些忧虑。
毕竟郭永坤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不得不承认的是，就算他和儿子两人加起来，不论是人脉资源，还是身家财富，都无法和对方相提并论。
与这样一个人的关系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无疑就是树立了一个大敌。
又怎能不让他心中惶惶？
林红道看了眼父亲，点点头。
由此也可看出，他并不愚蠢，甚至非常聪明，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将带来怎样的后果。
但他还是做了。
因为他笃定自己不会输。
特别是前两天他又打听到一个消息之后。
原本他是准备再添一把火的。
想想就知道，郭永坤这厮本身就有涉嫌转移国家资产的重大嫌疑，目前正处于监管调查之中，现在姐姐又涉嫌盗取巨额研究经费，其姐夫的罪名更是已经坐实。
这条消息一旦公诸于世，健力宝苦心经营多年的良好品牌形象，只怕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他甚至已经联系好了报社。
结果却被有关部门喊停。
通过报社，他也了解到其中原委：郭永坤这厮与上面达成了某种协议，决定先补齐亏空的巨额资金。
这让林红道不得不感慨，这家伙确实很有魄力，而且相当舍得。
那可是3.5个亿啊！
换他，他肯定不当这个冤大头。
毕竟也没证据能证明他姐姐有罪，跑路的只是他一个有名无实的便宜姐夫，查呗，闹呗，最后没有证据可以给他姐姐定罪，总不能直接下狱吧？
顶多也就被调查一段时间、受点罪而已。
用3.5亿救场，换姐姐少受点罪，林红道只能在心里啧啧两声。
不过嘛，大话谁都会说，风头也人人想出，可现在却有一个问题——他哪儿去搞3.5个亿出来？
别人不清楚，但时刻关注这件事、还不遗余力参入其中的林红道，则一清二楚，郭永坤现在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所以啊，他现在很想笑。
上面那些人可不是能随意糊弄的对象。
怎么看郭永坤这家伙都有点牛皮吹破的嫌疑，到时候别没把姐姐给捞出来，反而雪上加霜才好。
据他所知，这个协议达成已经有些天数，而从目前郭永坤依然没能兑现的事情上，似乎也能验证这一点。
他压根拿不出这么一大笔巨额款项。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令人期待了。
一场大戏有没有？
他已经命人撰写好相关稿件，只要上面意识到被耍了，表现震怒的时候，他就可以开始对健力宝和郭家的大规模讨伐。
到那时，就算调查郭永坤的事情还没结果，但健力宝的崩塌必成定局。
要知道这年头的爱国情怀还是非常浓烈的，没人会去喝一个国贼家族生产的饮料。
“爸，别板着个脸，大伯好不容易捡回条命，你今天应该高兴才对。放心吧，郭永坤那小子蹦跶不了几天。”
“哦？怎么说？”林祖成压低声音道：“这家伙可不是一般人，想要搞倒他没那么容易吧。”
“那就要看他得罪了谁，得罪我，只能怪他命不好。”
旋即，林红道便将郭永坤，以及郭家所面临的尴尬处境，一五一十跟父亲讲了一遍。
“是吗？”林祖成听完眉头瞬间舒展开，勾起嘴角笑道：“看来郭家衰败已成定局，这样我就放心了。
“红道，你要记住，对待敌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老话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就要往死里弄，千万别给对方任何反咬一口的机会！”
“爸，这些话你都说多少遍了，你看看跟我作对那些家伙，有一个好下场吗？我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那就好！”
中午12点，两家的酒席几乎同时开始。
大厅里的气氛一下被点燃，因为都是喜庆事，大家杯觥交错，好不热闹。
郭永坤也参入其中，却没有多喝，因为心情实在不好。
倒也没人敢劝他酒。
所以半个小时下来，至少人还是清醒的。
与他截然相反的就是林红道。
林红道心情非常不错，本身也想喝，一杯接一杯，对于敬酒的人来者不拒，一下就喝多了。
“林总，我丁某人是打心眼里佩服你，年轻有为，这才三十出头，就坐拥亿万家产，咱们河东的青年才俊里面，林总如果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来，我敬你一杯。”
“丁老板客气了，来。”
林红道身边围聚了不少人。
虽然他们林家与郭家不同，是真正的大户人家，甚至可以说是名门望族，但当下整个林家，依然无人可以比肩他的风头。
这次他大伯的康复宴，宴开12桌，却有4桌都是他的朋友。
宾客们的视线主要都集中在他身上，已经混淆了谁是主角，这使得同桌上的大堂哥，也就是他大伯的长子林振飞，略有不爽。
他父亲虽然大病初愈，不能饮酒，但他还坐在这里呢。
明明是他家的宴席，所有人却都去敬他堂弟的酒，把他直接晾在一旁，这才怎么一回事？
“红道啊，你们吹归吹，声音放小点，没看我们隔壁是哪户人家吗，被人家听到害不害臊呀？”
“飞哥啥意思啊？”林红道一杯酒喝到一半放下，笑眯眯望向大堂哥问。
“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注意到吧，我们隔壁也在办酒的那是河东郭家，就健力宝的那个郭家，我好像听我爸说你跟那个郭永坤还有点关系吧，年纪也差不多大，人家都没说是河东青年一辈里的第一人，你敢吹呀？”
林振飞今年43岁，倒是比林红道大不少，因此与这个小堂弟鲜有往来。
目前在省内的另一座城市里工作，副处级待遇，也安家在那边，河东这边只在过节或有事的时候才回来。
“郭永坤？他算个啥？”
林红道脸上的笑容不减，打着酒嗝道：“飞哥，我只能告诉你，人的命运是有起伏的，他郭永坤过去或许混得不错，但现在……呵呵，你太高看他了，你堂弟我没有一点比不上他。”
林振飞呵呵了两声，没有理他。
林红道表情一敛，挑眉道：“不信？不信这话我当着他的面也敢说。”
撂下一句后，手里端着半杯酒，他便大步向郭家的宴会场地那边走去。
林振飞脸色一变，与几位家里的女性长辈一起，本想将他拦住。
结果林祖成却制止了他们，笑道：“没事，让他去吧，他跟那个郭永坤过去有些交情，对方母亲过寿，去敬个酒也说得过去。”
“可是二伯，红道明显喝醉了，我怕他闹事。”林振飞蹙眉道。
林祖成摆摆手，言语上虽说不会不会，实则心里巴不得儿子去闹。
对待敌人，不仅要从行动上打压他们，同时也要从精神上摧残他们。
而且这一点尤为重要。
这都是他从“实战”中摸索出的经验，当年他所在的工会里有两个派系，而他们炮轰派就尤为擅长此道。
从精神上瓦解对手的自信心。
一个人但凡失去信心，其实也就不足为虑。
如果儿子刚才所说的完全属实的话，那么在这场他与郭永坤的斗争中，他现在明显出于上风。
此时正是从自信心上击溃对手的绝佳时期。
当然，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他还是安排了家族的几个小辈跟上，以免动起手来，儿子会吃亏。
441.露馅
林红道带着几名“跟班”一走过来，郭永坤就注意到。
旁边桌上的王子强等人蹭地一下就站起。
“别激动别激动，我过来给阿姨敬杯酒，怎么说也碰到了，当做没看到就有些说不过去。”林红道嘿嘿笑道。
郭永坤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王子强几人挑着眉头又坐下。
今天是母亲生日，截至目前一切都其乐融融，他不想搞出什么事端。
林红道这厮最好别整什么幺蛾子。
很快林红道就来到郭永坤他们这个头席，望向李秀梅笑道：“阿姨，还记得我吧，听说你今天生日，那怎么也要来敬杯酒啊。我祝你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李秀梅微微蹙眉。
她没什么文化，自认也没什么本事，现在儿女都长成大人，也信奉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句话，所以通常不太过问他们的私事——婚姻问题除外，这也不算私事。
但林红道这个人，她还是知道的，一来上过家门，还不止一次；二来对方家距离自家也不远，算是半个邻居。
而且也大概知道一些他和小儿子的恩怨，清楚他们现在关系并不好。
正考虑的时候，对方已经将半杯白酒一饮而尽。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摆出一副笑脸，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然后端起桌面上的一杯健力宝汽水，抿了一口。
大家本以为酒也敬完，这下对方该走了，可是并没有。
“怎么永坤，也不请我坐坐？”
林红道调转视线，笑眯眯望向郭永坤。
“我想这就不必了，咱们现在没这个交情。”郭永坤不咸不淡道。
“呵呵，一如既往的不给面子呀，行，我已经习惯了。”
林红道打着哈哈道：“不过永坤，今天在这里偶然碰到，我其实还挺惊讶的，你现在摊上这么个大事，还有你姐。听说今天也不是你妈什么大寿，居然有这个雅……”
啪！
郭永坤拍案而起。
“我给你三秒钟，立马消失！”
若非今天是母亲生日，他很可能直接一拳就砸过去了。
“行行，我只是关心一下而已，好心当做驴肝肺。”林红道撇撇嘴，转过身去，就准备离开。
“你等等！”
李秀梅这三个字，使得已经背过身去的林红道嘴角一扬。
而郭永坤此刻眸子里已然怒火中烧。
“怎么了阿姨？”林红道回过头，面对李秀梅这个长辈，一脸笑容和略微躬身的举止，怎么看都无可挑剔。
“你、把话说清楚，我家小坤摊上什么大事了？还有慧慧，怎么还扯到她？”
“妈！”郭永坤望向母亲，柔声道：“这些事等回去我再跟你说。”
“真出事了？”李秀梅心头一跳。
她本以为林红道在信口开河呢。
郭永坤也是一阵头大。
“阿姨你竟然不知道？”林红道适时开口，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什么？”
“永坤现在摊上大事了，正在被国家调查……”
“林红道！”
郭永坤这下真忍不住要动手，不过林红道旁边的几个跟班也不是摆设，瞬间就挡在了他面前。
而对方这么一动，旁边桌子上的王子强等人也动了，将几人团团围住。
眼看一场架就要干起来，李秀梅猛地一拍桌子，吓了所有人一跳。
这位老太太，平时看起来虽然慈眉善目的，但发飙时的模样：双目怒睁，眉毛上挑。
还怪吓人的。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林红道没有直接回话，然而望向对面的郭永坤，笑呵呵说：“永坤，这可是阿姨问我话。”
郭永坤同样没有应声，只是用口型、背对着母亲，说了四个字——你死定了！
好好的一场生日宴，被对方搅局成这样。
而且还是母亲的生日宴。
另外，自己苦心隐瞒了这么久的事情，被他一股脑儿地全抖出来。
再加上之前的老账。
新仇旧恨，郭永坤在心里已经给家伙判了死刑！
待他腾出手来，不让这家伙后悔做人，他就不姓郭！
林红道冷笑，以为这就能吓到他？
殊不知他心里早有准备，所以之前父亲问话的时候，他才同样用了四个字回答——不死不休。
这场战斗，在他心里酝酿了快二十年，自从当初在学校时，对方给他那一拳开始。彼时他就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将此人踩在脚下。
如果他敢反抗，就搞死搞残！
“阿姨，既然你都问了，那我可就说了，不过你要管一下永坤，我怕他打我。”林红道弯起嘴角说。
“你说吧，我保证他不会碰你。”
郭永坤十分无奈。
行吧，说就说吧，反正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就算林红道不说，回去老妈一样会逼问。
他干脆重新坐回椅子上，闷声喝着酒。
而作为李秀梅而言，她不是不信任小儿子，只是她心里很清楚小儿子的性格，向来报喜不报忧，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总是一个人担着。
可她现在迫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小儿子会被国家调查，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还有慧慧。慧慧工作忙，今天都没有回来，怎么就会牵扯到她身上？
而且不仅是李秀梅，在座的，郭永年，蔡玉霞，郭小妹，张小勇……以及满堂宾客，全都面有忧虑，同样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姨，这是两件事，我先说永坤的吧。”
林红道不再笑了，反而露出一种痛心疾首的表情说：“永坤86年的时候，去过一次港城，在那边创办了另外一家公司，花了不少钱。那你想想看，86年的时候健力宝还是一家集体企业，公司可不是他的，这是什么行为？”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躁动起来。
老郭家今天过来的宾客，大多也是台面上的人物，一下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哎呀，永坤也真是的，怎么能犯这种错误。”
“是啊，健力宝发展得多好啊，去港城搞什么公司，完全没必要嘛。”
“这根本就是埋了颗地雷呀。永坤这件事做得实在欠妥。”
倒也有一部分人还听得懵懵懂懂，比如李秀梅。
她望向林红道反问道：“什么行为？”
“往轻了说是挪用公款，往大了说……叫作转移国家财产。”
现场传来一阵惊呼。
哪怕是依然没弄懂的人，听到这两项罪名，也已然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李秀梅脸色都青了，颤抖着声音又问：“会、会怎么样？”
“还能怎样。”林红道耸耸肩道：“至少涉及几百万资金，老底坐穿呗。”
“妈。”郭永坤放下酒杯，抬起头来，望向老母亲，表情平淡地说：“我现在确实在接受调查，但你要相信我，无论上面怎么调查，我都是清白了。别听他瞎说。”
“哦……”
李秀梅怦怦直跳的心，终于略微平复了一些。
她自然相信儿子。
林红道也不反驳什么，只是冷笑一声后，继续说：“阿姨，我再说第二件事，关于你女儿郭永惠的，这件事情从性质上讲，比永坤摊上的事情还要恶劣！”
“什么？！还要……”
别说李秀梅瞬间吓得不轻，在场其他人也一样，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眼前这个人刚才说的是真的，郭永坤干的事情足以将牢底坐穿，那郭永慧的事情，岂不是……要直接枪毙？
“你赶紧说！”李秀梅催促道。
“这个郭永慧，还有她丈夫……”
“啥？慧慧啥时候有丈夫了？”
不待林红道一句话说完，现场九成九的人都显得不明所以。
“这件事我来讲一下。”郭永年的表情同样不太好，但见母亲和弟弟现在都这个状态，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
于是，便将郭永慧和宋守峰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
还强调道：“他们两个只是先办了个结婚证，毕竟年纪都不小，但慧慧思想还挺传统的，两人并没有住在一起。”
妹妹思想到底传不传统，他其实也不知道，毕竟美国待了这么多年，而且他跟弟弟不同，不太擅长跟姑娘谈论这方面的事情。
但作为大哥，他清楚一点，现在这么多人在场，他必须捍卫妹妹的形象，不授人以柄。
成为那种没被明媒正娶，只是偷偷和男人私定终身，并发生关系的女人。
众人恍然。
这时，郭小妹补充道：“我姐工作很忙的，干的是国家大事，暂时没心思处理个人问题，先拿个证也是为了让家里放心，其他的就没什么。”
那么大家基本已经确信，老郭家这个大女儿，目前仍是黄花大闺女，只是领了结婚证而已。
“好啦，那我继续说。”
见到大家的目光再次汇聚到自己身上，林红道似笑非笑道：“其实刚才郭大哥和郭小妹讲的，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从法律上讲，郭永慧和宋守峰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那么我再接着刚才的事情讲，郭永慧和宋守峰呢，都是国家栋梁，有大学问的人，确实在干国家大事，他们一起合作研发一个项目，上面拨款了整整3.5个亿……”
“哇！”
“我的天！”
“3.5个……亿？”
“我见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我想都想象不出来，一个小房子应该差不多能塞满吧？”
现场不少人失声惊呼。
全被这个巨大的金额给震撼到。
虽然讲话被打断，但林红道并没有感觉任何不爽，恰恰相反，他现在心情非常舒畅。
见大家感慨也感慨完了，便继续说道：“这是一笔吓死不偿命的巨款，真要落到手上，难免有些人产生花花心思。这不，前不久宋守峰失踪了，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这3.5个亿，据说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境外……”
“什么？！”
此话无异于一声惊雷。
现场几乎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包括王子强他们。
关于这件事，郭永坤隐秘得比他自己的事情还要严实，目前他身边知道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
他其实内心不无惊讶，林红道这厮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由此可见，只怕自己此前对他人脉关系的判断，可能有些低估。
“那、那，慧慧她……”李秀梅急着已经完全坐不住。
“她在。”
林红道面对她，露出一张深表同情的面孔，缓缓道：“宋守峰那家伙不厚道，人跑了，钱也卷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首都，那阿姨你想想看，人家找不到宋守峰，还不得找她？
“毕竟两人是夫妻呀，而且还是项目的一二把手，你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人家也不可能相信你毫无瓜葛呀。”
“妈！”
幸好郭永年眼明手快，一把搀扶着，否则李秀梅肯定就栽倒了。
打死她都没有想到，家里最近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小儿子和大女儿都在吃官司，而她居然完全不知情。
“小坤哪！这么大的事情，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李秀梅被大儿子搀扶着坐好后，瞬间老泪纵横起来。
无错
442.归来
郭永坤此时甚至没有时间理会林红道，望着老母亲，态度诚恳地说：“妈，你别担心，姐的事情我已经在解决，她马上就可以回来，出不了事的。”
“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夸夸永坤啦。”不待李秀梅应声，林红道已经抢先插话道。
“林红道，你再多说一个字，老子废了你！”
郭永坤这句头也不回的话刚说完，王子强几人便有所行动，有人拎起酒瓶，有人提起椅子。
“你这人哪，我说夸你，你还要打我，真是的……好好好，我不说就是。”
林红道真不打算再说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
“阿姨，祝你生日快乐，那我就先过去了。”
李秀梅没有理会他，她如何快乐得起来？同时她其实很清楚，这家伙就是来捣乱的。
“你还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
可是，她又很想将所有事情都了解到。她感觉小儿子不会对她说。
这个人虽然可恶，但从小儿子的态度上，她可以看出，至少对方说的事情经过，基本都是真的。
林红道脚步微顿，转过身，指了指对面道：“可永坤他……”
“你说就是！”
“那好吧。”林红道摊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这副表情自然是装的，真正无可奈何的是郭永坤，以及王子强他们。
老佛爷都发话了，他们哪里还敢动手？
“我刚才说要夸永坤，是句真心话。阿姨你肯定不知道，为了救出郭永慧，永坤可谓不计代价，他跟上面大概已经谈妥了，将由他来补齐那3.5亿资金，然后先将郭永慧带回来。”
原来如此……李秀梅恍然。看了看小儿子，这确实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而现场早已咋呼成一片。
“乖乖，3.5个亿！”
“是啊，而且不是已经说了嘛，钱是被那个宋守峰卷走的，还把慧慧丢在首都，那就说明这事跟慧慧基本没什么关系。这么多钱，说给就给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即便慧慧是清白的，但她于公，是项目负责人之一，于私，跟那个宋守峰还是夫妻关系。到了这份上，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
“这也就是郭总，换普通家庭摊上这种事情，基本只能干瞪眼。”
“什么普通家庭？除了郭总他们家外，整个中国其他家庭只怕全得干瞪眼。”
“说得也是……”
见周围稍微安静一些后，林红道隐晦一笑。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众人闻言，全部收声，再次竖起耳朵。
“我记得刚才已经说过了吧，永坤现在自己都在被调查，而这种涉及经济的案件，在调查期间账户是会被监管冻结的。所以虽说我也相信3.5个亿对永坤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他现在根本拿不出来。
“而他又跟上面夸下海口。我猜测这事应该是有个期限的，上面不大可能一直等着他兑现，那大家想想看，到了时间如果资金没有补齐，算不算罪加一等？上面的人可不是能随便忽悠的。”
全场人大眼对小眼，你看我，我看你。
对方说得不无道理呀。
郭永坤现在自己都陷入官司，账户被冻结，根本拿不出太多钱。而3.5个亿，想借……讲真，也不比登天简单多少。
怎么搞？
到时候协商好的事情没兑现，换成谁也不会太舒服，还真可能没帮上郭永慧的忙，反而让她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小坤，你……”李秀梅只觉得浑身发冷，四肢早已麻木。
“妈，你放心好了，我有办法搞到钱。”
“永坤，你指的是港城陈家吧，你那位好兄弟家里。”
林红道冷笑道：“不过据我所知，他们家最近也不太平呀，因为你的事情，目前同样在被人调查。”
“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郭永坤猛地扭头，望向林红道。
若非这件事情自己身边知道的人也不多，他很怀疑是不是出了奸细。
“这话说的。”林红道呵呵笑道：“正所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你郭永坤有自己的人脉关系，我林红道又岂会没有？你真当这些年我白混的？”
这家伙首都有人！郭永坤瞬间意识到。
而且还是上了台面的那种。
“就算没有港城陈家，我也能搞到这笔钱，不劳你费心！”
“哦？要说这郭总就是郭总啊，哪怕到了这份田地，说话的口气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霸气。”
林红道嗤笑道：“不过不是我小瞧你，港城陈家是你最大的靠山，他们如果帮不了你，你还算个啥？别人不知道，我却一清二楚，你办健力宝的钱都是陈家给你的。永坤哪，就不要自欺负人啦！
“你我毕竟兄弟一场，有难处你就说嘛，兄弟我自然比不了以前的你，但现在我能拿出的钱，肯定比你要多。你开个口，要多少，只要兄弟我有。凑一凑说不定还有希望。”
“不需要！”
郭永坤想都没想，直接三个字回过去。
这家伙不去当演员未免有些可惜。
自己摊上的事情就是他一手谋划的，现在噼里啪啦地搞砸母亲的生日宴，最后又开始猫哭耗子假慈悲。
“啧啧……看来你也不是很想救你姐嘛，我差点就被这份姐弟情深给感动了。”
林红道摆摆手，准备告辞。
“那我倒想看看，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还能借你3.5亿资金。”
“我！”
突然，大厅一侧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霸气十足的声音。
别说林红道楞了楞，现场所有人都一样，大家齐刷刷地扭头探去，然后便被眼前的一副景象震撼到。
只见饭店门口，一群气度不凡的人大步流星地向里厅走来，清一色的黑色皮大衣，大多数人还带着黑墨镜。
一行总有十来人。
纪律严明地分成两排。
而且令人惊讶的是，里面九成九的，都是人高马大的外国人。
在这群人的最前面，一马当先的那位，却如同混进狮群中的小猴子。
身高撑死不过一米七，全身没有二两肉，模样十分磕碜，长得尖嘴猴腮。
与一帮高大俊朗、威武不凡的欧洲大汉，形成鲜明对比。
但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才是这帮人的头领。
“是小光哥！”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郭小妹。
她一下蹦得老高，也被李有光这个霸气的出场给惊艳到。
“小妹，哥回来啦！”
李有光循着声音一眼望到他，嬉皮笑脸地招手道。
却是全然没有大哥大的风采，也将刚刚营造出来的压迫性气场，一下毁灭殆尽。
“小光哥，你发财了呀，配这么多保镖？”郭小妹隔空对话。
“那可不。”李有光嘿嘿笑道。
郭永坤脸上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
他是真没想到，李有光今天会赶回来。
以前还在河东的时候，每年的今日，他倒是总不缺席。只是今年不同，他毕竟远在苏联。
而与他表情截然相反的，则是林红道。
如果说他和郭永坤的不对付，主要的导火索是周静那件事，也是从那时起彻底撕破脸皮的话。那他跟李有光的恩怨，可就由来已久。
两人从第一次知青聚会时，就彻底闹掰掉。
当时他喝多酒后，还嘲笑过对方是收破烂的。
‘这家伙居然发了？’
看这阵仗，林红道不信也得信。
得多有钱的人，出门才敢配十几名保镖？
且九成还是人高马大的外国壮汉？
一瞬间，心里产生巨大的不平衡。
凭什么，凭什么这种人都能发财？
郭永坤能发财，林红道还能接受，毕竟人家的脑壳摆在那里，他的确极具商业头脑。
可李有光这家伙呢？
要背景没背景，父亲过去是一名烂赌徒，据说还有小偷小摸的行为，连母亲都改嫁给别人做媳妇儿了。要本钱更是没有，以前家里穷得住土砖屋。
就是脑壳，他也不具备呀。
这种一无是处的家伙，怎么可以让他发财暴富？
实在太没天理了！
“滚开。”
此时，李有光已经走到郭永坤他们这桌旁边，不过过道中却有人挡住去路。
“你说什么？”林红道眉头一挑。
“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滚开。”李有光一指头差点没戳到他脸上去。
“艹！”
不怪林红道实在没绷住，郭永坤他是打不过，但他这辈子也没怂过李有光呀。
另外还有一重原因，李有光的突然暴富，本就使他的心情极为不爽。
当年一个宿舍的四名知青中，他一向瞧不起李有光，也一直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主角。
吴荣是正二八百的红色子弟，现在怎样，在当下这个看钱的社会中，他一样没自己过得舒坦，不过也就一个上班族，朝九晚五。
郭永坤是厉害，直接干到中国首富，可现在还不得栽在自己手上。
这两个这么牛哄哄的人，眼下都不及自己。
你一个李有光，算什么东西？
只是，不待林红道一巴掌呼过来，一只大脚已经踹到他身上，将他整个人直接踹翻在地。
他确实是清醒的，哪怕喝了这么酒，但他忽略了一件事，如今的李有光，已经不是过去的李有光，他身后站在一支保镖队。
如果有人这样就伤害到自己老板，那这帮保镖估计也就不用混了。
“怎么，你们也想动手？”
李有光斜睨着林红道的几名跟班，都是林家的后生晚辈，也是现场仅有的几个。
面对并不高大、看起来也毫无杀伤力的李有光，几人却情不自禁地都咽了抹口水，冲过来的身形也连连后退。
然后有两人蹲地搀扶起半天没回过神的林红道，准备带着他逃离是非之地。
“李有光，你给我记住这一脚！”
双方错身的时候，林红道龇牙咧嘴道。
然而李有光鸟都没鸟他。
不是目中无人，只是以他如今的底气，一个本来就看着不爽的人，实在没必要理会。
至于对方的威胁，他权当没有听到。
苏联那边坦克开到大街上的阵仗他都见过，还怕百二十斤的林红道？
眼前没了阻隔，李有光的眼神瞬间落在郭永坤身上，脸上露出一如往常的傻笑。
“回了。”郭永坤笑道。
李有光重重点头，然后微微侧头道：“还愣着干嘛，叫坤哥！”
“坤哥！”
倒也难为一帮东欧大汉，投靠了一名中国老板，居然都能听懂一点中文。众人齐刷刷躬身，大声喊道。
场面震撼到在场所有人。
郭永坤对他们笑着点点头后，便招手唤来服务员。
“加桌！”
今日我兄弟归来，当不醉不归。
443.忠告
夜。
老郭家二楼客厅，时间已至深夜。
家里其他人都睡了，这间不大的小客厅却还坐着三个人，皆是一身酒气，言行举止间也都带着醉意。
三人靠坐着的布艺小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散乱摆放着几盘下酒菜，什么花生米、酱猪蹄、兰花豆等。
旁边还有几只横七竖八的空酒瓶。
今天到底喝了多少酒，郭永坤已经记不清了，总之很多很多。
洋相也出过。
下午从饭店回来，还没走进家门就摔了一跤，还是大哥帮他还了身衣服，因为外面的雨一直没停。
不过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喝酒这玩意得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酒量也会陡然暴涨。
虽说现在身体已经有点不受控制，但至少他的头脑还算清醒。
另两人一个自然是李有光，一个则是郭永年。
李有光的状态跟郭永坤差不了多少，两人的酒量一直以来都旗鼓相当。
唯有郭永年海量，也就脑子有些晕沉，其他倒没什么。
三人现在已经没怎么喝，主要在聊天。
李有光将他这一年多来在苏联经历的事情，杂乱无序地讲了讲，想到什么说什么。
哪怕其中有些逻辑关系让人捋不清，但亦能听出惊心动魄的感觉。
比如有一天晚上，他位于莫斯科郊区的别墅被一伙亡命之徒入侵，歹徒的双管猎枪都顶在了他脑门上。
那个扳机如果扣下，他李有光现在哪里还能在这里，脑袋早就成了烂西瓜。
也幸亏他能屈能伸，且不是什么守财奴，极尽讨好，还将别墅里藏着的上百万美金拱手奉上，才侥幸逃过一劫。
“怪不得你现在随身带这么多保镖。”郭永年感慨道。
“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苏联解体前夕，好多人都疯了，加上物资越来越紧缺，我们这种旅居在那边的外国富商，就成了一些人眼中的香饽饽，我有好几次真是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还能活着回来，也算菩萨保佑。”
李有光自己也唏嘘不已。
外人只见到他现在风光，却不知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拿命换来的。
机遇与风险永远成正比。
他现在领悟到一个道理：无论是谁，但凡能做到他这种程度——可以豁出性命不要。一辈子不说富得不能动吧，但至少不可能是个穷人。
可是，真能做到的人，又有几个？
哪怕是他，如果再有一次这样的机遇摆在眼前，他可能都会退缩。
他同时也明白一点：越是有钱人越惜命。
他现在的财富一辈子都花不完，实在没必要再去拿性命当筹码。
“小光，那你到底从苏联捞了多少钱啊？”郭永年饶有兴致地问。
“这个嘛，年哥，不是我卖关子，我还真的没怎么统计，财务那边倒有账，主要近段时间都在做扫尾工作，事情一件接一件，忙得不可开交。反正……不少，普通人应该十辈子都花不完。”
“十辈子？”郭永年震惊，眼珠瞪得滚圆。
“对呀。”李有光嘿嘿笑道。“但不管怎么说，我能有今天，全仰仗坤哥。”
郭永坤笑着摆手，“没那么夸张，主要还在于你自己，你还记得吗，当初你要去苏联，起初我是不同意的，你如果没有那种豁出去的决心，以及面对危险的勇气，哪怕别人路指给你也没用。
“就比如我，我为什么不去？因为怕死啊！所以这个钱该你赚。”
李有光笑了笑，倒也没法反驳。
“不过坤哥，咱们两兄弟其他话就不说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慧慧姐那边的3.5亿人民币，我明天就划过去。”
郭永坤深深看了他一眼，果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来。
两兄弟，两只巴掌在空中重重一拍，然后紧紧握在一起。
……
翌日。
李有光兑现承诺，通过国际银行，向纽约中银分行，划拨了一笔按即时汇率折算成人民币刚好3.5亿的外汇。
不久之后，郭永坤就接到老王从首都打来的电话。
“永坤，我刚接到通知，钱已经到账了。”老王的声音里有股难以掩饰的喜悦。
此事解决，剩下的问题就好办了。
郭永坤握着大哥大的手略微紧了紧，这一个小细节出卖了他此刻一脸平静的表情。
“嗯。你马上和他们谈，尽快把我姐带回来。”
“好！你放心吧，我们的承诺已经兑现，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我现在就过去找他们。”
“辛苦了。”
“咱俩还需要说这话吗，等我好消息吧。”
与老王结束通话后，郭永坤又用办公室的座机，往美国去了一通电话。
既然钱的事情已经解决，那美国开元地产旗下的资产，自然就无需再变卖——那注定是个亏出血的买卖。
戴维斯高兴得估计都蹦起来了，说话都打结巴。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坤哥，健力宝现在发展越来越好了。”李有光带着两名老外保镖，笑呵呵从门外走进。
他半个小时前就到了，却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而是去厂里逛了一圈。
“总不能越混越回去吧？”郭永坤打趣道。
邀请他在墙边的沙发上落座。
然后泡起功夫茶，两兄弟边喝边聊。
“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郭永坤问。
“等新年过完，回俄罗斯去。”
郭永坤蹙眉问，“还回去干吗，有事情没处理完？”
“也不是。”李有光摇摇头后，收敛笑容，目视着他，正色道：“坤哥，我以后应该会在俄罗斯发展。”
“哦？为什么？”郭永坤诧异。
并不是说俄罗斯不好，而是中国目前经济形势大好，历史意义重大的第二次南巡刚刚结束，现在报纸新闻上铺天盖地都是这方面的消息。
领导的重要讲话，彻底将国人从苏联解体造成的阴影，以及畏手畏脚的经商环境中拉扯出来，现在举国上下都振奋不已，干劲十足。
据说北上广那边的工商局里，现在营业执照都发不过来，根本没有那么多空白证件，不得不从旁边其他地区借调。
无数国人下海经商，无数民营企业纷纷涌现。
我国即将迎来一个经济高速发展的黄金年代。
而这些，昨晚郭永坤记得已经跟李有光讲过。
他现在钱多得根本用不完，郭永坤保守估计抵得上两个港城陈家，投资什么行业都大有可为。
“主要我在俄罗斯那边盘下了好多企业，比如一家四星级酒店，只要区区100万人民币的价格就能盘下来，要换你有这个机会，盘不盘？”李有光解释道。
原来如此。
“当然盘了。”
开玩笑，一家四星级酒店，100万人民币就能搞到手，这跟白送也没啥区别。
有机会岂能不盘？
他这么一说，郭永坤也就懂了。
“这么说你现在不仅身价不菲，还是妥妥的俄罗斯资本大亨咯？”他打趣道。
“这可不怨我。”
李有光嘿嘿笑道：“现在好多官员都知道我有钱，把那些公司企业拼命往我手上塞，有搞头的事情我还不给它收了？再说，那边现在已经资本化，做个资本家也没毛病。”
既然这样，李有光要继续回俄罗斯发展，郭永坤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他想了想后，说：“小光，我给你一个忠告，你必须记住。”
李有光见他语气这么严肃，也端坐好身形，摆出认真聆听的模样，示意他继续说。
全世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眼前这个人的恐怖，他的话简直就跟预言一样。
所以但凡是他的忠告，李有光绝对不疑有他，会当成神谕一般去执行。
“在俄罗斯做买卖，有两件事情千万别干。第一，别碰能源产业；第二，别试图去垄断某个产业。”
李有光听完蹙了蹙眉。
“坤哥，垄断我能理解，这玩意在好多国家都是犯法的行为。但能源为什么不能碰？”
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收购的俄罗斯企业中，恰好就有一家小型石油公司。
“因为能源是俄罗斯的经济支柱。”
郭永坤正色道：“你别看俄罗斯现在完全是资本化的趋势，但它毕竟是从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转型的，永远无法做到西方国家那样的纯资本化。
“所以这种涉及国家经济命脉的东西，政府绝不会让它轻易落到私人手中，更别提你在那边还是个老外，人家要整你简直不要太简单。
“你昨晚讲的那件事情其实很对，做人千万别太贪，要懂得取舍，只赚自己能赚的钱，不该赚的，也别管它多有诱惑力，一定不要碰。”
李有光喃喃自语，仔细琢磨着这番话，半晌后点点头道：“行，坤哥，我知道啦，我听你的。”
“嗯。”
郭永坤笑着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还有一点，我知道你在俄罗斯与不少官员都交情匪浅，至于怎么结交上的，我不问都心里有数。
“但你要记住，现在俄罗斯已经独立出来，不再是过去那个乌烟瘴气的环境，盘子小了自然更好治理一些，尽量不要再用贿赂这种手段搞关系了。
“这种事情就是埋雷，不出事则已，真要出事上面又要追究的话，到时难免牵扯到你身上。”
李有光听完若有所思。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他非得喷对方一脸。
以现在俄罗斯的大环境，不搞关系怎么牟利，十官九贪。
他不去“活动”，别人肯定会去，如此一来，自然不可避免地要损失不少利益。
可郭永坤说的，他不敢不听。
“好，坤哥，我明白。”
郭永坤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只能言尽如此，再说详细一点，可就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总不能告诉李有光，那边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位大帝上台，而他掌权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收拾寡头吧？
444.郭永慧回家
这天上午。
已经9点多，郭永坤着实做了番思想准备后，才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
冬天的被窝有多温暖，外面的空气就有多冻人。
等洗漱完毕，来到楼下，他一扫堂屋里的景象，不由愣了愣。
“干嘛这是？”
原本在他想来这个点应该只有老妈一个人在家。
毕竟现如今连小秋秋都上了幼儿园，再加上今天也不是周末，距离放寒假也还有几天。
结果不仅大哥大嫂没去百货公司，就连郭小妹和张小勇也都在。
“三哥，二姐不是上午的飞机回吗？”郭小妹说。
郭永坤这才恍然。
皱着眉头问，“你们都打算去接机？”
“不行吗？”郭小妹不明所以。
在她看来，姐姐遭了这么大的罪，此时无疑最需要安慰和温暖，所以她才特地请了假，把张小勇今天的行程也取消了。
郭永年和蔡玉霞的想法，大致与她相当。
“不是不行，而是不好。”郭永坤摇摇头。
他的想法则与大家截然相反。
这事得设身处地地站在姐姐的角度想想，她此次回家和以往都不同，并非什么“荣归”，而且心情肯定很差。
若这时全家人兴师动众前往机场接机，带给她的只怕不是温暖，而是尴尬。
以郭永坤对姐姐性格的了解，突然遭到工作和爱情的双重背叛，现在又或将永远失去实现理想和抱负的机会。
心里肯定感觉羞愧难当，若是有个地缝可以钻回来，她绝对不会选择坐飞机。
所以哪怕类似于安慰的行为，也需要循序渐进，慢慢来，不好操之过急。
否则很可能就像一锅沸水倒在冰块上一样，会将她融化掉的。
他将这些想法跟大家娓娓道来，众人听完后，也不得不承认有些道理。
“那咋办，我假已经请过了。”郭小妹摊摊手说。
这玩意儿通常可不带反悔的，再说现在也过了上班时间。
“那你就在家帮妈做饭，别弄什么大菜，弄点你二姐喜欢吃的家常菜就行。”
郭永坤安排道：“至于大哥大嫂，还有小勇，你们就先撤，该干嘛就干嘛去，跟往常一样，等收工再回来。
“另外，我提醒一下大家，见面之后都别提那件事，最好连首都这个地方都别提，等过几天我私底下跟姐谈谈再说。”
大家听罢，都下意识地点头，唯有李秀梅没有反应。
“妈，听到没，管住嘴啊，老王告诉我，姐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不能让她再受刺激了，先缓一段时间。”
李秀梅性格直率，确实担心管不住嘴，也不懂这些大道理。但见小儿子说得这么严肃，寻思只要为了大女儿好，就是喉咙里再痒痒，有些话也不能吐出来。
“行，我知道了。”
“嗯。”
郭永坤也是长出口气。
不怪他如此小心翼翼，按照老王反馈过来的信息，他姐现在几乎就是一个肥皂泡样，一碰就会碎。
他也万分庆幸自己下定决心，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先将姐姐弄回来。
不然按照这个状态，天知道她还能在审讯室里待几天，到时人或许会被逼疯掉。
中午11点一刻，郭永坤独自驱车来到河东机场。
将桑塔纳在停车场停好后，他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径自走进航站楼，然后一声不吭地来到接机口附近，就这样站在人群后方，默默注视着空荡荡的出站通道。
“叮咚！由首都始发的ca1701次航班，已经成功抵达本站……”
头顶的喇叭中传来广播声，郭永坤深吸一口气。
“到了。”
这正是老王和姐姐乘坐的航班。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后，出站通道里陆续出现三三两两的人影，郭永坤下意识地踮起脚尖。
这年头不仅坐飞机是一件大事，接机也一样。
若是有远房亲戚从首都回来，或是哪个亲戚去首都旅游回来，保管家里有空的人全部到齐。
所以接机的人总是特别多。
周围不时传来久别重逢的喜悦欢呼声，一对对出站旅客和接机的人相继配对成功，郭永坤身前的人也越来越少。
他一直耐心等待着，直到附近几乎已经没有人。
出站通道里冷清了好一阵儿后，终于再次出现两个人影。
“小王，我来吧。”
“没事，这种力气活让我来就行，要让永坤看见你跟我在一起，还让你拎行李，非得打我不可。”
老王比郭永慧小一岁多，所以到她这里也就成了小王。
郭永坤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两人，但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迫不及待地挥手示意，只是默默注视着。
姐姐瘦了，很明显，以前恰到好处的鹅蛋脸，如今看起来已经没那么饱满。
因为没有化妆，脸上的苍白和黯淡的肤色，也显露无疑。
只是短短几十天未见，她便已不复昔日的光彩夺目，这让郭永坤止不住心疼。
但他并没有表露在脸上。
“诶，那不是永坤嘛。”老王终于注意到郭永坤。
郭永坤也适时举起手臂，挥手示意。
郭永慧白皙得不带血色的脸孔投向弟弟，依然好看的大眼睛里，却充斥着无尽的惭愧和歉意。
她很清楚自己是怎样出来的。
也明白弟弟目前的艰难处境。
这些事情小王想瞒都瞒不住，从弟弟没有出现，出现的却是他时，以郭永慧的聪慧，便知道不对劲，一番追问之下，也就了解了所有。
他明明被冻结资金，依然第一时间支付了这样一笔巨款，将自己弄回来。
老实讲，郭永慧现在很想哭。
她才是姐姐啊！
可一直以来，她根本没尽到做姐姐的义务，反而是弟弟始终在照顾她。
3.5亿人民币，郭永慧不用想就知道，要想凑齐这笔钱有多么艰难。
而且更令她无法淡定的是，这笔钱花出去，很可能再也收不回来。
但弟弟依然义无反顾地支付了这笔吓死人的巨款。
她郭永慧何德何能，能有这样一位好弟弟？
三人终于站在了一起。
“小坤……”
“别。姐，什么都别说，过去就让它过去，回来就好。”
“呜呜呜……”
郭永慧终究没能绷住，泪水雨落般滴下。
郭永坤适时伸开双臂，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他知道，她需要一个肩膀，需要一个依靠。
若非自己被“软禁”在河东，出事的当天郭永坤肯定就已经赶到首都。
这个拥抱或许来晚了，但绝不会迟到，且始终温暖、始终可靠。
就算全世界都不再信任你，但我，永不会怀疑你半分。
姐，我的怀抱，你将拥有永久停泊权，它将为你抵挡一切风雨，许你永世安宁。
……
汽车进入市区后，郭永坤找到一个公交站台，将老王“扔”了下去。
也没说什么抱歉话语。
兄弟之间，没这个必要。
“小坤，你怎么不把小王送回去，这段时间他也累坏了。”倒是郭永慧感觉这么做很不妥。
“没事的，主要不同路，他打车回去就可以，我跟他之间不必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老王很清楚，郭永慧需要休息，之前在机场停车场的时候，他趁往后备箱搬行李的档口，在郭永坤耳边嘀咕了一句。
‘你姐已经好多天没怎么吃饭，也没怎么睡觉。’
“那也不合适呀。”
“没事的姐，我跟他的关系，比你想象的还铁。再说，又不是让他坐公交，打车嘛，一样的，还可以报销。”
眼瞅着汽车已经驶远二里地，现在说什么都迟了，郭永慧苦笑一声，也就没再言语。
她对老王自然是感激的。
为了她的事在首都东奔西走这么久，总之这个人情她记在了心里。
老郭家的院门敞开。
桑塔纳缓缓驶入时，听到声音，李秀梅和郭小妹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小跑而出。
“妈，记住，别问不该问的。”郭小妹不忘再次嘱咐一句。
“我知道。这孩子，你别跑这么快啊，放平常点。”
车门打开，郭永慧从副驾驶室走下时，两张熟悉的面孔就引入眼帘。
“妈，小娟……”
“哎呀，咋了这是，刚回家就撒猫尿，以前没见你这么爱哭啊。”
李秀梅笑着抓起大女儿的手，边轻拍着，边说：“好啦好啦，别哭别哭，回来就好，没什么过不了的坎儿，这不回来了嘛，挺好，妈就喜欢你在身边。”
“二姐，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鲫鱼，你待会儿尝尝，看有长进没有，张小勇那家伙也喜欢吃鱼，老是嫌我手艺不好，我可是拜师学的。”
郭小妹笑得更灿烂。
这让郭永坤明白，没心没肺原来有时候也是一个优点。
比如现在。
“好。”郭永慧竟破涕为笑。
午饭果然如郭永坤交代的一样，没有大费周章，就是最常见的家常小菜。
一个红烧鲫鱼，一个青椒炒腊肉，一个醋溜大白菜，一个鱼头豆腐。
就四个菜。
郭永慧却破天荒地吃了两碗米饭。
郭永坤看在眼里，表情虽不变，但心里已然乐开花儿。
“姐，飞机上应该没睡吧，早上起得又早，吃完饭去睡一觉，让小妹陪你。这丫头今天休息，要不是我一早打电话让她过来帮妈做饭，指不定现在都没起，老早就喊困了。”
郭永坤呵呵笑道。
郭小妹则十分配合道：“对呀，困死我了，你们谁也别拉我，中午我一定要午睡。”
“好。”郭永慧笑着点头。
她其实设想过回家后的景象，肯定是满屋子人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她，希冀着从她这里得到某些答案。
老妈也肯定会忍不住地问这问那。
但万万没想到，真实情况与她所想截然不同。
并没有满屋子人，也没有一个人问她那件事。
这让她感觉很安心，她真的不愿再去回想那件事。
至少，暂时不想。
无错
445.离婚
整整一个礼拜，郭永慧虽然没有出过家门，但渐渐地至少会从房间里出来，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郭永坤总会在屋檐底下偷偷张望，每每这样的时光：阳光照射在那柔美的脸上，她低头忘我地阅读着手中的书时。
总会忍不住高兴。
毫无疑问，姐姐正在逐渐走出那件事的阴影。
今天亦然如此，天气特别好，早上刚过9点，阳光便洒满整个院子。
姐姐吃过早餐，怀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英文著作，手里拎着小马扎，来到自己的老地方——院墙右侧的花圃旁。
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晒着太阳，津津有味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之中。
郭永坤拉着老妈杵在屋檐底下，向那边努了努嘴，李秀梅也是抿嘴轻笑。
在她看来，女儿能看进去书，那就说明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就怕她不看书，那就麻烦了。
当一个人连他最喜欢的事都不屑一顾时，你说麻不麻烦？
“铛！铛！”
门口的大铁门上突然传来声音。
紧接着还有人声传来。
“有人在吗？”
“谁啊这是？”李秀梅微微蹙眉。
亲朋好友可都通知了，家里最近不待客，至于原因就不用多说。
也不知是谁不请自来。
她感觉这样会打搅大女儿看书。当然，不仅仅是看书那么简单。
郭永坤听这声音却感觉有些耳熟，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李有光他媳妇儿阿香。
只是心有疑惑，阿香一个人突然跑过来干嘛——虽然还没见着人，但李有光肯定不在。他如果过来，肯定会提前给自己打电话。
“妈，八成是小光他媳妇儿。”
“哦？阿香啊，她怎么突然来了？”李秀梅诧异。
这可不算家里的常客，小光虽然跟儿子走得非常近，但他媳妇儿总感觉还隔了点。
“谁知道呀，我去开门。”
自从郭永慧回家后，老郭家这扇以往基本不怎么关的院门，也变得很少打开。
郭永坤走向门口的时候，院里本在看书郭永慧，也抬起头来，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虽然她很笃定那个声音她并不认识，但她现在真不愿意见到除家人以外的任何人。
李秀梅约莫注意到什么，踱步来到大女儿身旁，笑着将来人的身份告知了一下。
“小光他媳妇儿啊，我还没见过呢。”郭永慧原本是打算进屋的，可现在又感觉有些不妥。
她已经知道弟弟那3.5亿人民币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弟弟说小光能发成这样，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去苏联发财的点子就是他给支的，所以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但她感觉还是应该表示一下感谢。
奈何小光这几天一直没上门，她又不想出门，始终没有碰到。
现在他媳妇儿来了，自己明明已经知道，如果再躲着，算怎么一回事？
于是她站起身来，合好书，放在小马扎上，打算见见对方。
这时郭永坤已经将大铁门打开，门外果然只有阿香一个人，她穿一件黑色呢子大衣，肩上挎着时髦的红色“面包块”皮包，双耳坠着黄金耳环，看起来富贵逼人，与以往截然不同。
倒是符合李家现在暴发户的背景。
只是，表情却不太好。
眼泡红肿，似乎刚哭过。
“阿香……”
郭永坤刚喊出个名字，就被对方打断。
“哥，你可得为我做主啊，你知道有光最听你的话！”阿香见到他后，瞬间眼泪汪汪。
“这……”郭永坤完全不明所以。
“你别哭啊，到底出什么事了？这样这样，你先进来。”
郭永慧本想主动跟阿香打声招呼，然后道声谢，见此情景，犹豫着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跟着一起进了堂屋，然后给对方倒了杯茶水。
“谢谢。”阿香接过茶水后，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你看我，脑子里一片乱麻，进屋都忘记跟婶儿打招呼，还有这位，都忘记问了，你是……”
“我是郭永慧，小坤他姐。”
“哦，原来是姐，你好你好。”
李秀梅摆摆手，示意无碍，然后问道：“阿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显而易见的事情。
果然，提起这个，阿香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断了线般地往下掉。
郭永坤不由一阵头大，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所幸老妈在旁边，着实安慰一番后，阿香才止住泪水。
“哥。”阿香望向郭永坤，楚楚可怜道：“有光要跟我离婚！”
“啥？”郭永坤蓦然一惊。
这可不是小事。
李秀梅也楞了楞，皱眉问：“吵架了？”
“没有。”阿香摇头道：“他回来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跟他吵架？”
“这……”李秀梅显得有些无语道：“那这没吵没闹的，怎么突然就要离婚？”
郭永坤将耳朵竖起，他也挺好奇。
郭永慧没有参入其中，只是坐在四方桌一角，安安静静听着。
“我也不知道。”
阿香抹着眼泪道：“他回来的头几天还对我挺好的，给我买这买那，昨天晚上突然提出来要跟我离婚，我觉得……他是现在有钱了，嫌弃我，而且我怀疑……”
你倒是说完呀，买个什么关子，还看我干嘛？郭永坤郁闷地想着。
“怀疑什么？”李秀梅追问。
“他在俄罗斯有了其他女人。”
“哦？”李秀梅挑眉问，“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那倒没有，只是……”
我勒个去，我说大妹子，你说话能不能干脆点？郭永坤搞得有些无语。
“只是什么？”还是李秀梅，再次追问。
“他回来到现在，一直没碰过我。”
刘秀梅啊了一声，倒是没法反驳她的猜忌。
想想就知道，两口子整年没见，李有光回来也有小半月了，至今还没碰过媳妇儿，这如果不是有了外遇，都没办法解释。
“哥，你要替我做主啊，当初可是他追的我，我嫁到他们家后里外张罗着，也没出过什么岔子，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不能说不要就不要我。”
阿香望着郭永坤，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搞明白事情原委后，郭永坤也是眉头蹙得老高。
如果阿香所说属实的话，他也相信，李有光应该确实有了外遇，因此开始嫌弃老婆，要跟她离婚。
但这，就有些过份了。
且不提什么婚姻价值观，就是道德上，都要不得。
阿香或许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姑娘，但住在一座城市里，平时也常有接触郭永坤很清楚，算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贤妻娘母。
李有光常年不在家，家里琐碎的事情全是她在操持，也算打理得井井有条。
上次碰到李有光他父亲时，郭永坤还私底下问过，问老人家现在住在儿子家里，儿媳妇对他怎么样。
老人家也是一个劲地夸奖，说儿媳妇对他很不错，做饭洗衣什么的，都给他照料，偶尔还给他买两件新衣裳什么的。
老人家虽然没说，但郭永坤能听得出来，比起儿子，这个儿媳妇更让他满意。
“他是怎么说的，你把他的原话说给我听听。”郭永坤看不出喜怒地问。
“他说……”回想起这件事情，阿香眼泪更是哗哗直掉，更咽道：“我俩已经不太适合，要不就离了吧，家里的房子所有东西都归你，至于孩子，你如果想要的话，就跟你……”
啪！
阿香吓了一跳。
因为她一番话还未说话，郭永坤已经拍案而起。
显而易见，他生气了。
也没办法不生气。
要跟媳妇儿离婚就不说，连孩子都不要吗？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李有光？
世人常骂抛家弃子的那种人是畜生，什么时候他兄弟竟然也变成了一个畜生？！
“他在哪儿？”
阿香摇头道：“我不知道，一大早就出了门，他回来后天天在外面喝酒，有时回来，有时候不回来，我……现在也不敢管。”
郭永坤沉默。
要知道以前李有光是非常听阿香的话的，他十分笃定李有光是真的爱过阿香，犹记得当时两人还未结婚时，郭永坤曾跟她谈到过阿香。
阿香不是临河口的人吗，郭永坤放古董的那间宅子就在临河口，她父亲过去是村干部，郭永坤那时虽没见过阿香，但也听说过。
主要80年代胖人真的不多，而阿香已经胖到一种极限。
他还数落过李有光，怎么找个这么胖的媳妇儿，彼时李有光是怎么回答的？
‘我就喜欢胖的。’
很显然，李有光是真的变了，变得不在乎阿香的感受。
或许是真的不爱了。
而阿香这边，现在的李有光，身边保镖成群，气场已经完全不同，不敢管教也在情理之中。
郭永坤没再多说什么，起身返回楼上，从卧室中取出大哥大，下楼后当着阿香的面，拨通了李有光回国后刚办的号码。
“喂？坤哥？”
电话很快被接通。
里面传来男男女女的嬉笑声。显然在什么潇洒的场所。
要知道现在可是大白天，连郭永坤都不知道，市里还有这种玩乐的地方。
“你在哪儿？”
“哦，就在市里啊，跟几个老朋友在一起，有几个你也认识，像朱浩明……”
“我不管你哪儿，马上过来见我！”
郭永坤直接将他打断，怒喝道。
电话那头半天没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后，才传来不再嬉笑的声音。
“是不是阿香去找你了？”
“是！”
“坤哥，这事儿你能不能不要管？”李有光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问。
“不能！”
郭永坤挑眉道：“阿香是我弟媳，小峰是我侄子，你特么叫我不要管？”
想必此刻电话那头的李有光头都大了。
这件事他爸劝说了几句，都被他一嗓子吼回去。但面对郭永坤，他不敢，也做不到。
“我过来。”
无错
446.滚
“哥，要不、我先走吧，你跟他谈，我晚点再过来。”
“你怕什么？”郭永坤蹙眉道：“这件事你又没错。”
阿香应了声是后，一颗心脏却还是怦怦直跳，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就是很害怕。
郭永坤留意着她的表情，不禁暗叹口气。
坐在桌角的郭永慧也一样。
在她看来，婚姻是一场自主意识的结合，双方都是平等的存在。倘若有一方突然看轻自己，畏惧起对方，那么再想相濡以沫地生活在一起，就会变得很困难。
亦如阿香现在的状态。
她固然想挽救这场婚姻，奈何示弱得太明显，近乎一种乞求。
这样就会造成巨大的不平等。
就算李有光会回心转意，可别人施舍的东西，又如何带来幸福？
郭永慧私以为，这场婚姻已然走到终点，再去强求只是徒增烦恼和悲伤而已。
换成是她，这样的婚姻不要也罢。
但她同时也明白，大多数国人的思想都很保守，很单纯，从某种层面上讲也很懦弱，他们会为了各种因素，比如家人、孩子、他们人的眼光，在发生这种事情之后，选择忍让、选择将就、选择凑合。
选择对这场婚姻缝缝补补。
从而荒废自己的一生。
“阿香，你不用怕他，我在这里呢，你先坐会儿，我去外面抽根烟透透气。”郭永坤说着，踱步走向门外。
过了一会儿后，郭永慧也站起离开。
“呼。”郭永坤站在院落一角，一根烟抽完，没用火柴，直接续上一根，吐出一口长长的白雾。
他感觉嗓子眼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使人非常难受。
“小坤，你打算怎么跟小光谈？”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
郭永坤没有回头，眉心处显现出一个“川”字。
怎么谈？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谈。
他又如何不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
阿香和李有光两人之间，现在已经生出了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
墙外是普通人的世界，而墙内，则是顶级富豪的天堂。
这堵高墙靠攀登是永不可完成的任务，穿过它有且仅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墙内的人主动给出门票。
而很显然，李有光并没有这个打算和想法。
另外，再说句真心话，阿香真的能适应内墙里的生活吗？
他不太确定。
能进入那个圈子里的女人要不以美艳立足，要不拥有非凡的心计。
而这两点，她都不具备。
“不知道，我现在就想骂人。”
“你这样只是发泄心中的怒火，并不能对事情本身产生帮助。”郭永慧摇摇头，不赞同他的做法。
“姐，那你说呢，你说该怎么办？就算我跟小光关系再好，但婚姻毕竟是他们夫妻两个人的事情，没有了感情，再强行凑合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我的建议是好聚好散，但阿香必须得到赔偿，小光也有这个能力，然后两人都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郭永坤扭过头，挑眉问，“那孩子呢，小峰怎么办？”
“听说孩子还小吧，那就要看他们两个自己怎么去协议了。”
“姐，你这思想可不符合主流价值观呀，人家都是劝和不劝分的。”郭永坤苦笑。
“话是这么说，但也要看什么情况，他俩如果只是闹矛盾的话，我也会劝和。可情况并非这样，这种不吵不闹才最可怕，说明这件事情并非一时冲动的决定，简单点来说，就是不爱了。
“既然这样，不如分开，各自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否则大抵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郭永坤本想再次续上一根烟，却被姐姐夺走烟盒，显得一脸悻悻。
“姐，可我怕阿香不同意，也许她想要追求的幸福，就是和小光在一起。”
郭永慧柳眉微蹙，点点头道：“嗯，不排除这种可能，这倒是一个问题。”
……
李有光走进堂屋时，阿香明显抖动了两下，脑袋也瞬间耷拉下去，不敢抬头看他。
郭永坤和郭永慧相视一望，皆是暗自叹气。
这份感情已经到了卑微的程度。
“慧慧姐，好久不见。”
李有光却像个没事人样，瞥了眼阿香，便不再理会，笑着跟郭永慧打招呼。
“是啊，好久不见，之前的事情还得谢谢你。不过你的变化还真大，变得我都有些不敢认。”郭永慧回以笑容。
李有光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说吧，到底什么情况？”郭永坤可就没什么好脸色，直接开门见山道。
“那个、坤哥，咱们能不能私底下谈？”李有光试探性地问。
“怎么，现在阿香正好当面，有什么事情不能敞开了说，还是说你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实在说不出口？”
“对。”
“……”
李有光的坦率使得郭永坤微微一怔。
而阿香此时已经泪如雨落。
显而易见，她对丈夫出轨的猜测并不没有错。
李秀梅则轻拍了一下李有光，叹声叹气地走出堂屋。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个老太婆也管不了这么多。
“你们去吧，我陪着阿香。”郭永慧说。
结果已然清楚，那么细节方面，阿香或许不知道会更好。
二楼小客厅里。
郭永坤躺靠在布艺沙发上，双手环胸，表情愠怒。
李有光在他旁边坐下后，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声不吭，便不紧不慢地讲述起来。
“坤哥，你没去过苏联，可能不知道那边的东欧女人有多开放，在那边的华裔都称她们为大洋马，长得也确实没话说。
“我不瞒你，那种异国风情没几个男人能保持得住，而且往往几瓶罐头就能换来一夜，到苏联还没一个月，我就干了亏心事。
“说真的，当时确实挺亏心的，感觉对不起阿香。可后面始终忍不住，慢慢地，那种愧疚感也就变淡了。
“后来我越来越有钱，而那边局势则越来越动荡，身边的美女也越来越多，我在这方面彻底失守了，也很少想起阿香，直到某一天我发现，我可能不再爱她。
“去年8月份，我认识了一个女孩，算是正宗的贵族姑娘，父母都是高官，正是因为有她的帮助，我才能贷到很多以前贷不到的款项，她很漂亮，对我也很好，我爱上了她。
“那种爱跟以前对阿香的感觉，完全不同，我觉得自己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与她相识后，我没有再碰过其他女人，她现在怀孕了。你说我该怎么取舍？”
郭永坤眉头紧锁道：“这么说你还挺理直气壮？”
“不是。”李有光摇头道：“你是我哥，同时我们都是男人，我全盘托出地对你讲，就是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承认我确实对不起阿香，但我现在已经不爱她，没办法再跟她在一起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和想法，有多么自私。”
郭永坤指着他的鼻头道：“哦，你不爱了，就想分开。你考虑过阿香的感受吗，当初可是你追的她。把人家娶进家门，还给你生了个儿子，现在却想一脚踹开？”
“我会弥补她。”李有光低着头道。
“弥补？怎么弥补，钱？你怎么知道她想要钱？你不爱她了，她却还爱着你。小光，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这样没有责任感。”
“坤哥，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李有光正色道：“可我现在发现人真到了那个份上的时候，你没办法不去做畜生的选择。
“一边是我爱的女人，还怀了我的孩子。一边我是名义上的老婆，但我已经不爱了。我还年轻，有钱有势，这辈子该怎么过？
“我真的没办法去做到符合社会道德标准的那种选择。”
“你就不应该有钱！”郭永坤气愤道：“小峰呢，小峰你打算怎么办，你光说阿香？”
“我感觉阿香不会让我带走他，所以……”
啪！
“我看不是阿香不想，是你不想吧。”郭永坤震怒，直接从沙发上站起，俯视着李有光，怒声道：“小光啊小光，我实在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你变化这么大。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俄罗斯那个女人给你生的孩子就要好一点，就要高档一点，搞得你已经看不上小峰了？！”
李有光被他骂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
“坤哥，我跟你说实话吧，伊凡娜哪里都好，唯独一点，她没办法接受我带着小峰跟她一起生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谁扇谁就无需多言。
而且扇完还不算。
“这样的女人要来何用？你不是说她很漂亮吗，还是贵族千金，那么李有光我倒想问问你，这样一个女人，看中你什么了，你自己那副歪瓜裂枣的模样，心里没数吗？她看中你无非还不是为了钱！
“不信你做场戏给她看，告诉她你破产了，现在身无分文，看她还理不理你，还愿不愿意给你生孩子？
“不想跟小峰一起生活，怕是担心将来有人跟她的孩子争夺财产吧。
“你以为她哪里都好，既漂亮又善解人意，李有光，我只能告诉你，是你太笨了！”
李有光右脸上多出五只清晰的手指印。
“坤哥，仅此一次。”他低着头，淡淡道。
显然也上了火气。
想想就知道，如今他是什么地位，正二八百的资本大亨，身家过百亿，谁敢打他？
还是直接打脸。
“好啊！”
郭永坤怒极反笑，“你以后让我打，都别想，我怕脏了自己的手。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李有光两只眉毛蹙到一起，但还是站起身来。
“那3.5个亿，我会尽快还给你。”
李有光身体一颤，抬头道：“不用。”
“我嫌脏，行吧？滚！”
447.一封信
郭永坤独自坐在沙发上，将手中信纸重新折叠好，放回原本的信封中，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李有光走了，年都没有过完，也没有任何招呼，只差人送来这封信。
而这封信使他明白了几个道理。
第一，他和姐姐都想错了，阿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李有光。
那种淡薄的爱情在巨额的财富面前如此不值一提。
社会现实得有些可怕。
第二，他曾几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有些后悔的那一巴掌，并没有扇错。
至少它扇醒了被花花世界迷惑心智的李有光。
他原谅了父亲。
带走了儿子。
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终究展现出了身为人子和父亲的责任感。
第三，从本质上讲，李有光还是那个李有光。
他依然是自己的那个好兄弟。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吧。”郭永坤喃喃自语。
……
这个新年，老郭家要比往年清冷不少。
郭永慧的事情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则出在郭永坤身上。
他目前仍在被调查之中，而且这件事情拖了那么久，不少人自以为嗅到某种气息，担心牵扯其中，已经在刻意疏远他。
不过这对郭永坤来说，是一件好事情。
恰好借着这个契机，他可能重新整理一下自己庞杂的人脉关系。
真正可交的朋友，绝对不是在你好的时候，锦上添花的那种。
而是在你危难之际，始终不离不弃的人。
清冷倒也好，以往每年春节必定喝酒喝伤，他现在倒颇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正月初十，照旧准备回趟前头山，今年因为没什么事，应大龙哥的邀请，打算在那边住上一晚。
同时还带上了姐姐。
自从回家之后，她几乎没出过门，刚好带她出去散散心。
她听说是去乡下，倒也没拒绝。
天气很不错，晴空万里，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洒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郭永坤开车，郭永慧慵懒地坐在副驾驶室座上，似乎感觉阳光不错，把保暖鞋也脱了，光着脚丫跷在中控台上。
见她白皙的脸蛋上多了些红润，不时望向窗外早春的茵茵绿绿，嘴角也慢慢绽放开，郭永坤心里也是美滋滋。
暗道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任谁被关在家里一个多月也闷得慌，姐姐并非不想出门，只是不愿接触一些故人，从而被打听某些她暂时还不愿提及的糟糕事。
而离开市区，到了乡下这边，显然就没这个顾忌。
“小坤，跟我说说苏柔呗。”郭永慧突然说。
这个名字她听说已经不止一两次，因为每年弟弟都会风雨无阻地去拜祭这个姑娘，听老妈说是弟弟的初恋。
所以她一直很好奇，只是始终没逮到机会打听，现在却是个不错的时机。
“她呀，你想听什么？”
要换早些年，聊到苏柔的事情，郭永坤的心情必然会瞬间低落，因为这个姑娘是他至今都无法释怀的遗憾。
不得不说，时间既美好又可怕。
美好是因为，有些事情酝酿着，酝酿着，会变得越发醇香，每每回忆起来，总会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可怕是因为，它真的可以消磨掉一些情感，哪怕最刻骨铭心的那种。
不过好在，对苏柔，郭永坤心中消磨掉的只有那抹浓浓的悲伤，美好的东西尽数保留在脑海中。
“都想听，你随便说。”
郭永坤哦了一声后，眸子里多出一丝追忆的色彩。
“还有些路程，那我就从头给你讲吧。我跟她第一次认识是在一场搞斗争的会议上……”
当郭永坤说到他因为吃小龙虾，和李有光二人被五花大绑后，郭永慧直接笑出声来。
“当时苏柔突然冲出，简直犹如天女下凡，人都说英雄救美，那次可是正儿八经的美女救英雄。我直接就感动了，也被她那种出尘的气质和美丽所惊艳到。”
“很漂亮？”郭永慧追问。
“开玩笑，你还不相信你弟我的眼光，能让我惊艳的姑娘，绝对万里挑一，电视剧里的仙女儿也不过如此。总之，跟姐你有得一拼。”
“就你嘴甜。”郭永慧轻笑道：“听你这么说，肯定要比我漂亮。”
“那倒也不至于，差不多，差不多。”郭永坤打着哈哈道。
“比夏樱呢？”
“这个、也差不多。”
郭永慧没好气地递给他一个大白眼。
今天过年家里鲜有客人，不过总归来了几位，其中一个就是夏樱。
很聪明伶俐的姑娘，跟她的外形一样出彩，见面后什么都没问，反而给自己带了几本不太好买的书。
使郭永慧很开心，她倒是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