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算账
啪！
“你说什么？”
河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林红道直接从老板椅上蹦起，面色狰狞，暴跳如雷。
办公桌对面的秘书潘永前，吓得腿都有些哆嗦，豆大的汗珠从光亮的额头上溢出。
外人只知道他们老板是河东十大杰出青年之一，每每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时，都显得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是新时代的四有好青年。
只有像他这种知根知底的人才知道，这家伙有多么不好招惹，多么丧心病狂。
他的脾气有时候来得毫无征兆，说发就发，而你还不得不受着。
因为任何胆敢与他作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会机关算尽、不遗余力地去置对手于死地。
哪怕双方的矛盾并没有到那个份上。
所以被设计的人，往往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有时候潘永前觉得，这甚至是他的一个爱好。
“我说、我刚得到通知，上面关于郭永坤的调查结果已经下来了，他在港城的投资行为合法合规，1986年创建融化创投有限公司的资金，确实是通过其他途径得到的，并没有动用健力宝一分钱。”
潘永前弱弱道。
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辞掉这份工作，可是不敢。
他知道的太多，倘若真这样做的话，他觉得自己会成为老板对付的所有人中，“死”得最惨的一个。
这就是与虎为谋的下场。
他已经陷得太深。
而且真要做什么检举揭发的行为，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怎么可能？”
林红道咬牙切齿，脖子上青筋暴露。
“那时候健力宝已经盈利不少，账户上全是钱，德一村也不可能监管到位，他会放着能随意提取的资金不用，特地跑去问人家借？”
这不合常理。
“可事实就是这样。”
潘永前苦笑道：“现在所有资金的来龙去脉都追查清楚了，全都有据可查。只能说郭永坤此人的政治觉悟相当高，他应该早就意识到当时如果用健力宝的钱去境外搞投资的话，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风险。”
“他是神哪？那时候姓资姓社的问题都没讨论清楚，企业改革还在摸着石头过河，好多政策还不明朗，承包企业的漏洞比比皆是，哪个承包人没有偷偷往口袋里塞钱，他能这么干净？我不相信！”
林红道气得两只鼻孔都在冒气，而且布满血丝的眸子里，还有一抹隐藏极好的忧虑。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上面传来的消息是这样说的。”
潘永前颇为无奈道：“而且林总，就算调查结果有什么遗漏，可现在形势到那里去了呀，我说句不好听的……”
“说！”林红道见他声音越来越小，眉头一挑，呵斥道。
潘永前咽了抹口水后，才说：“就算查出来郭永坤有问题，上面应该也不会怎么治他了，国家已经彻底承认民营企业的合法存在。而健力宝可是郭永坤一手创建的，没有接受过一分一厘的政府资金支持。
“站在当前形势的角度讲，健力宝就是他的，他只要没有偷税漏税，其他盈利都是他的，他自己的钱爱怎么用怎么用。再去举报他挪用公款、转移国家资产，已经说不通了。”
林红道脚下一个踉跄，被老板椅绊了一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整个人有点发懵。
经潘永前这么一提醒，他才清楚认识到。
没错，世道已经变了。
主要这一切刚刚发生，让人固化陈旧的思想一时间无法彻底转过弯。
国家现在岂止是彻底承认民营经济的合法存在，甚至还在大力鼓励发展民营经济。
看看这段时间全国有多少家民营企业诞生，就能知道这次的创业潮有多么汹涌澎湃，有多么势不可挡。
上面动了真格，将发展民营经济视为突破经济桎梏的关键因素。
那么想想就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民营企业的第一人——郭永坤。
谁会去动他？
那岂不是打击全民创业的积极性？
所以潘永前分析得没错。
别说查出来郭永坤没有问题，即便是有，一些存在争议的行为，在眼下这个档口，都不可能对他造成个半点损害。
那么问题来了。
说得更切确一点，麻烦来了！
郭永坤不“死”，岂会让他好过？
林红道略感伤神地揉捏起太阳穴，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必定面临狂暴雨般的报复。
“永前。”
“在。”潘永前隐晦地蹙了蹙眉。
老板平时不会这样亲昵地称呼他，而一旦这么做了，一准没好事。
“我们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你马上去处理一下，该销毁的资料全部销毁，该堵住的嘴巴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堵死，我要让公司变得干干净净、铁板一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就知道……潘永前心想。
“好，我明白。”
“嗯，去吧，尽快搞定。”
等办公室里只剩下一个人后，林红道眉头紧锁、托着腮帮子着实思索了好一阵，渐渐地，眉头也就舒展开来。
当前形势其实不仅对郭永坤有利，对他也一样。
别忘了，他的公司也是一家民营企业，同样是市重点企业。
郭永坤能拥有的保护，他照样拥有。
所以对方想要打击报复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次巨大的政策变化之后，好多以前的事情基本都翻篇了，只要他接下来规矩一些，不犯错误，不露出什么马脚。
郭永坤又能奈他何？
想明白这些后，林红道整个人轻松不少。
不过，依然很不爽！
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有整“死”郭永坤。
……
“来，永坤，我就说没什么事吧，现在总算安逸了。不过总归虚惊一场，哥今天摆这桌酒，就是给你压惊的。”
与林红道的心情截然不同，郭永坤总算沉冤昭雪，这会儿自然高兴异常。
作为当事人，他要比潘永前那边更早得到消息。
与此同时，河东这边的几个平时关系亲近的小伙伴，也第一时间知道结果。鬼哥当即就在自己刚开业不久的隆鑫饭店，摆了一桌。
入席的人数并不多，但都是历经考验，比如过去的一段时间，对郭永坤不离不弃的人。
像鬼哥、王家兄弟、夏樱等。
众人推杯换盏，脸上全都挂着笑容，唯有郭永坤，高兴之余，脸上亦有一股厉色。
王子强反而是最先察觉到的。
或许他对坤哥的这种表情更为熟悉吧，像他大哥这种人，平常应该很少见到坤哥动怒。
“坤哥，林红道那个王八蛋你打算怎么处理。要不交给我？”
郭永坤还未应话，老王却先一巴掌呼过来，扇在王子强脑壳上。
“交给你？交给你干嘛，搞死搞残？我告诉你，别给你坤哥添乱！”
王子强揉着脑壳，满脸的不服气，心说我怎么是添乱啊？
哦，只准林红道那家伙使下三滥的手段，他就不行？
“子强，你哥说得对，别动什么歪脑筋，那样不仅帮不了我的忙，还会捅出篓子。”郭永坤回应道。
林红道他是不可能放过的，也知道王子强一片忠心，但搞歪门邪道是不可取的。
不说别的，他现在身为民营企业第一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一言一行都会造成影响。
“哦……”
“既然谈到这个问题，我也想问问，永坤，你打算怎么搞？”鬼哥饶有兴致地问。
他对郭永坤也算知根知底，清楚对方的性格，不说睚眦必报吧，但被人如此恶意的攻击，也断然没有不回击的道理。
收拾林红道这个人其实简单，信不信他有100种办法让林红道跪在地上叫爷爷？
可他并没有开口。
他和老王思想都比较成熟，知道这样根本不妥，一来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二来郭永坤也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影响不好。
“收拾他一番，其实很简单。”郭永坤淡淡道。
这并非什么大话。
想想就知道，林红道是个什么级别的富豪，不过区区过亿身家。
而他的身家则超过百亿人民币。
就是用钱砸都砸死对方。
“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可以很轻松地收掉他的公司，可那又有什么用，他的财富并不会因此减少，指不定还能赚一笔。有钱在手，没了这家公司，他还可以再创建一家。
“这个人太邪恶，留他不得。我要让他倾家荡产，连东山再起的资本都没有！”
鬼哥等人听完后，不禁倒吸凉气。
比起把林红道抓起来打一顿，甚至卸掉部件什么的，这才是真的恨。
一位养尊处优的亿万富翁，倘若让他变得倾家荡产、身无分文，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见郭永坤并没有详谈的意思，众人不知道他是还没想好计划，还是根本不想谈。倒也不好追问。
鬼哥笑道：“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不用。”郭永坤想都没想，直接摇头。
这件事情谁都不必掺和，他要亲自动手收拾掉林红道。
有些仇，有些恨，有些账。
必须自己一笔一笔地算清楚，才能爽快。
449.秀水家园
健力宝公司。
董事长办公室。
郭永坤躺靠在老板椅上，手里捧着一份厚厚的资料，不紧不慢地翻阅着。
同时在他身前的桌案上，类似的资料还有厚厚一摞，码放起来差不多有半米来高。
这些就是他让人搜集过来的，关于河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各种资料信息。
老话不是说了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既然下定决心要对林红道出手，那么对于他的公司做些了解，自然是必要之举。
郭永坤并不急躁，翻看这些资料前前后后花了他好几天时间，手上的是最后一份。
到了这一步，他对河东房地产有限公司已经有了一个十分清晰的了解，就是里面的老员工，都不见得有他这么透彻。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资料真是干净。
单凭这些，就算他是市委领导，都得给林红道颁个优秀青年企业家的奖章。
显而易见，一些不利于公司的因素，早已被林红道出手清理掉。
从这一点上看，这家伙确实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他很明显已经做好了迎接自己报复的准备。
所幸，郭永坤查看这些资料并不是为了找出什么可以发难的突破口或把柄。
当前政策对待民营企业非常友好，作为一家省市级的代表性民营企业，想要利用政策去对付它，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上面的态度看起来更希望一些事情翻篇过去。
河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迄今为止已经在省城开发了5个楼盘，这些就是林红道的财富来源。
目前手里还有两块地皮，以及一个在建项目。
这些就是林红道的财富组成。
他虽然号称有亿万身家，但那些可不全是现金。
就好像郭永坤，他拥有百亿身家，可他银行里有百亿现金吗？
自然没有。
事实上越是精明的商人，越不会将钱存在银行里，那是一种回报率超低的行为。
有钱，自然要投资出去。
而且本身拥有一些家底的好处就在于，可以很轻松地向银行进行融资。
如果你拥有一亿身家，那么再向银行融资一个亿，会有什么问题？
企业经营之中有个专业词汇叫作“负债率”。
几乎任何公司都有，郭永坤自己的公司也一样，这就是企业各种融资行为所形成的一项数据。
当然，他的公司负债率都不高就是。
一般来说公司负债率的正常水平是在40%-60%之间。
他的公司最高的负债率也没有超过30%。
而河东房地产有限公司的负债率，则高达72%！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数值。
通俗点来讲，如果河东房地产公司突然出现亏损，且亏损率超过28%的话，那么它就资不抵债。
某种意义上讲，基本就等同于破产。
这才是郭永坤专注的重点。
两块地皮且不谈，这玩意儿搁在那里不建设投资的话，以当前我国的地产形势，神也无法让它亏本。
可以算计的，就是河东房地产公司目前正在火热建设的“秀水家园”项目。
这个项目可以说是郭永坤和林红道终极矛盾的导火索。
还记得吗，当初林红道找郭永坤买一块地，但他坚决没卖。
那块地上有一家已经废弃的工厂，名字叫作光辉塑料厂，就在秀水家园项目的半中心区域。
当然了，现在已经被挖坑孤立起来，像个后世照片上经常能看到的钉子户一样。
秀水家园项目很大，总共分为三期工程，眼下一期工程的建设已经接近尾声，二期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地基作业。
林红道所有现金流都投入其中，包括向银行融资的贷款。
算得上孤投一掷。
不过正常情况下风险不大就是。
毕竟市场的刚需摆在那里。
到了90年代，新一轮房产改革之后，九成以上的国有企业已经取消福利房待遇，职工总不可能一直租房住，或一辈子窝在老旧的小破房里，拥有一套光鲜的小区物业房，已成为当下大多数国人的最高追求。
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郭永坤估算过，秀水家园三期项目，就不用后两期了，只要一期住房全部售罄，林红道就能直接回本，后两期将纯赚。
这也就意味着，等吃完秀水家园项目后，林红道的身家将暴涨两倍。
由此可见，房地产有多么暴利。
细数一下就会发现，我国早期的大富豪中，十有八九都是靠房地产起家的。
即便是2000年后的胡润富豪榜拉出来，排名靠前的，几乎一水儿的都是地产界富豪，直到互联网的崛起，才渐渐改变这一格局。
看完这些资料后，郭永坤心中就有了计划。
他不会再让林红道赚到一个子儿。
秀水家园就是对方的坟墓！
且不提还未开建的二三期工程，他要让林红道在即将竣工的一期工程这里，就折戟沉沙！
……
河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总经理办公室。
“除了搜集我们的资料外，他们还有什么动作？”林红道坐在老板椅上，双手撑在红木桌面，表情严肃地望向对面问。
“没了。”
潘永前摇头道：“大张旗鼓地搜集完我们的资料后，就半点动作没有了。”
“没有……”林红道突然笑了。
没有就对啦！
估计郭永坤现在一定傻眼了，想用我的招数对付我，哪有这么容易？
老子岂能让你抓住把柄？
“很好。”他笑着点头，和颜悦色地说，“嗯，永前，你最近的工作表现非常不错，从这个月起工资也该提一提了。”
“谢谢老板。”潘永前佯装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说。
其实他压根不在乎那每个月多出的几百块钱，他只想脱身，远离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直到现在他居然都没放弃对付郭永坤的想法，一边防范的同时，一边还在挖空心思算计人家，筹划着下一个阴谋。
潘永前感觉他在玩火。
像郭永坤这样的人物，一次没整“死”他，岂会有第二次机会？
他不想给这个变态陪葬。
亏这家伙还笑得出来，他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叫作暴风雨前的宁静。
郭永坤要真是这么简单的角色，就不会拥有如今的身家和地位。
这厮太自以为是啦。
“郭永坤呢，他在干嘛？”
“最近和他姐姐一起，往工商局跑了几趟，好像正准备注册一家新公司，应该是在替他姐姐谋出路。”潘永前如实回答。
林红道啧啧道：“倒真是个好弟弟。
“唉……可怜了我的慧慧姐，那可真是个大美人啊，居然还有男人连滋味都没尝过，就直接抛弃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你个恶魔！
潘永前心想。
要换眼前这厮是那个宋守峰，他绝对跑路之前，千方百计地也会把郭永慧上了，人财两得。
“好啦，健力宝和郭永坤那边你继续关注，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越详细越好。”
“明白。”
……
老郭家。
“呼！”
郭永慧走进一楼客厅，直接外套一脱，就倒在沙发上。
这几天着实累得不轻。
各单位各部门地跑，脚都差点没跑断。
所幸公司材料终于办下来了。
“姐，饿了没，饭还有一会儿，我给你削个苹果吧。”郭永坤从门口走进，笑着问。
他这几天一直陪着姐姐，虽然也很累，但心里却非常开心。
因为姐姐终于走出那件事的阴影，鼓起勇气开始重新面对生活。
她决定创建一家计算机公司，将自己满腹学识运用到实处，郭永坤自然无条件支持。
正如他早前所说，只要姐姐开心，做什么事情他都会支持。
“不用啦，我不饿，你饿不，我给削一个？”郭永慧撑手从沙发上爬起。
郭永坤摆了摆手。
“没想到现在办公司的人这么多。”
闲来无事，姐弟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大中午的，也不是周末，家里除了在厨房做饭的老母亲外，没有其他人。
“我们这边都算好的。”
郭永坤笑道：“昨天看报纸，鹏城那边才叫夸张，现在咱们国家的第一高楼，国贸中心里边，几天时间就挤进去300多家公司，有的一张写字台可能就是一家公司，办公楼完全不够用。
“首都那边这一个月多出了2000多家公司，最后库存的营业执照都发完了，赶急从津城借调一万张执照救急。”
“真是红火呀。”郭永慧笑道。
见证到国家经济越来越有活力，越发向好，也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而且她这次也响应国家号召，投入到创业大潮之中，心中亦有几分荣誉感。
“对啦小坤。”忽然想到什么，她问，“河东目前还没听说过有计算机相关的企业，咱们在这边办计算机公司，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
郭永坤摇头道：“现在计算机对于全国来说，都是一个新鲜玩意，一个朝阳产业，都没有真正形成产业链，所以在哪里发展其实都一样。
“而且你要做的还是高端研发的方向，与国内目前几家还处于计算机组装和销售的公司完全不同，跟他们待在一块儿也不会有任何帮助。”
“说的也是。”郭永慧微微颔首。
“不过姐，你放心吧，你不是孤立无援的。”郭永坤握着她的手说：“别忘了我在美国还有一家高科技计算机公司，还有个乔布斯，以后你跟他强强联手，一起称霸世界。”
郭永慧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巴掌，“什么称霸世界啊。”
不过她话虽这样讲，郭永坤却能注意到，她黯淡许久的漂亮大眼睛里，重新焕发出睿智而坚定的光芒。
看到她这个状态，郭永坤憋在心里许久的一个疑问，终究没能问出口。
或许，还得再等一阵儿。
那就是宋守峰那个王八蛋的蛛丝马迹。
这个人，郭永坤不可能饶过他。
一方面他伤害了姐姐，另一方面，郭永坤还要向他追讨3.5亿人民币。
这个窟窿可是他补上的，而想要拿回资金的唯一办法，就是逮住宋守峰。
450.此处应有掌声
两辆光可鉴人的黑色桑塔纳，已经进入市区的范围。
“永坤，你们河东的基础建设比起申海，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啊。”
陈大少透过车窗注视着二面的景象，给出很中肯的评价。
“所以这不是把你喊过来了嘛。”
郭永坤轻笑道：“河东的行政等级、城市面积，包括常住人口，其实比申海都没差多少，就是地理位置也不差，长江是一个天然的航道，缺的就是政策重视，以及资金投入。”
“嗯，这些我也了解过，总的来讲，这座城市还是大有可为的。”陈大少点头道。
忽然想到什么，又笑嘿嘿地问，“你这个时候把我喊过来，不会只是为了支援家乡建设吧？”
“顺便、解决一个敌人。”郭永坤倒也没隐瞒。
他当初让开元置地进入内地的导火索，就是意识到林红道日后可能是个祸害。
现在养兵千日，终于派上用场。
他根本没想过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林红道，那样有种灭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风险，容易落人口实。
他要用正常的商业竞争、用阳谋，彻底收拾掉林红道。
这样的好处就在于，哪怕明牌——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他听。他也只能干瞪眼。
“就是去年害你被调查的那家伙？”
“没错。”
得到郭永坤肯定的答复后，陈大少也是一脸阴霾。
“行啦，其他什么都不用说，搞这家伙，我打头阵！”
要知道去年那件事情不仅使郭永坤被资金监管接受调查，他们老陈家也牵扯其中，同样被港城司法部门调查了小半月。
造成的经济损失还是其次，主要是名望受损。
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那个背地里使坏的家伙已经被揪出来，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这种事情有没有证据其实无所谓，丫的有嫌疑就够了。
现在已经被老陈家联合友军全面围剿，公司市值一路血崩，距离倒闭已经不远。
这就是做二五仔的代价。
值得一提的是，那家伙从世交关系及辈分上讲，还要喊陈老爷子一声叔，公司主营业务也是珠宝首饰和高档钟表。
不得不说，有时候“嫉妒”二字，真是万恶之源，同时也害人不浅。
陈大少还是第一次来河东，也从没有上过家门，于情于理，郭永坤都应该带他到家里坐坐。
汽车在院子里停下时，陈大少打量着周围景象，又瞅了瞅眼前的两层小楼。碰了碰郭永坤说：“怎么不搞个好点的房子？”
想想就知道，陈大少是什么牌面的人物？
这个80年代初由普通人家建造的红砖楼，在他看来都不是寒酸二字能形容的。
别人不清楚，他难道还不知道郭永坤什么家底吗？
要不要这么抠啊？
“主要因为我妈，她感觉住在这里挺好的，人也比较节省，不太想搬。”
“永坤，这就是你不对啦，老人家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但你不能什么事都由着她，明明有能力让家人生活得更好，为什么不去做？”
为什么？
因为郭永坤对物质也没什么太大追求，寻思在这里已经住了这么多年，有点感情。另外哥哥妹妹家的房子都在附近不远，平时晚餐都在一起吃，一家人其乐融融，不想失去这个氛围。
“好啦好啦，不提这事儿，我既然过来了，这事包在我身上。咱们是干嘛的，搞房地产的！开玩笑，自己还不得住好点？”
不等郭永坤回话，陈大少便终结了这个话题，因为李秀梅已经迎上来。
他已经想好，要给老郭家造个豪华大别墅出来。
搞开发的时候腾块地皮、多份图纸，不算多费事。
李秀梅实在说不了普通话，本地话陈大少又完全听不懂，根本无法沟通。
不过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交流，并非一定要用言语。
陈大少是个场面人，头一回来最好的兄弟家，恨不得搬个店铺过来才好，大包小包的礼物塞了一整个后备箱。
李秀梅倒也时常听儿子说起他，知道他们一家对儿子帮助很大，就冲这一点，也是极尽热情，张罗了满满一桌功夫菜。
……
翌日。
市委大院。
桑塔纳缓缓驶入时，陈大少留意到门头上挂着的红色欢迎横幅，不由打趣道：“你们市里的人不会消息这么不灵通，还不知道开元置地是你的公司吧？”
欢迎横幅上的文案是：热情欢迎港城开元置地有限公司陈子昂总经理莅临我市指导经济建设。
“知道。”
这件事情原本或许还可以“瞒”一阵，但经去年被调查的事情一闹，现在郭永坤在港城的老底算是彻底被揭穿了。
“那不欢迎你，欢迎我？”
“我有什么好欢迎的。”郭永坤笑着摇头，“这地方我一个礼拜要来两次。”
“太熟了是吧？也辛亏是熟，不然换一般人可能扭头就走了。你这么大个老板，跟我一起过来，就欢迎我不欢迎你。”陈大少打趣道。
情况当然不会是这样，事实上郭永坤刚一下车，就有领导热情迎接上来。
哪怕他一个星期至少要往这边跑两趟。
至于陈子昂被隆重接待的原因。
如果他只是郭永坤副手的话，断然达不到这个规格。
可别忘了，他背后还有一个偌大的港城伯勒集团，而且他还是伯勒集团唯一的法定继承人。
这才是重点。
眼下改革开放的经济政策空前的好，大量外资涌进来，但中国毕竟地大物博，比起迫切需要投资的地方，这些外资终究数量稀缺。
各地政府为招商引资，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
市委大楼最场面的一间会议室里。
椭圆形的红漆会议桌上，一字排开着七八只盛有各色水果及干果的精致盘碟。
郭永坤、陈大少、夏樱，以及陈大少的秘书，坐在里侧一排。
靠门一侧则坐着一排市委领导，全是主管开发建设的重量级人物。
为首的自然就是刚升调、主管经济的雷市长。
“郭总，陈总，热烈欢迎开元置地公司进驻我市啊。”
雷市长高兴的表情跃然于脸上，开元置地在申海的投资，他做过详细了解。
短短三年时间，开发了二十几个重点项目，总投资规模高达32.8亿人民币。
这是什么概念？
他们河东这边的经济环境自然比不上申海，投资成本也相对较低，32.8亿的庞大资金，几乎都可以建起一座新城。
而城市建设美了后，可谓好处多多。
首先人民的幸福指数会成倍增加。
其次城市形象会得到显著提升，更容易招商引资，形成一个良好循环。
毫不夸大地说，基建是一个城市发展的基本条件。
郭永坤和陈大少纷纷表示感谢后，也就直入正题。
主要以郭永坤和雷市长的关系，一些场面话实在没有必要，纯属浪费时间。
“雷市长，目前我们计划投资的第一个项目，是应对市场刚需，开发一个大型现代化住宅项目，具体细节，就由子昂这边跟你讲一讲。”郭永坤说。
在将陈大少喊过来之前，关于河东这边的房地产相关信息，包括市场供需比例，以及一些专业数据什么的，郭永坤已经提前发给他。
后面二人又经过详细讨论，拟定出了第一步的投资计划。
“好啊！”
雷市长大喜，就怕对方不出项目——现在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一种情况，开发商虽然引进过来，却只囤地，不开发。
那样可谓百害而无一利，反而占着茅坑不拉屎。
只要给出项目，实际上投资什么都可以，目前市里的基础建设正处于嗷嗷待哺的阶段，好多房屋建筑还是四五十年代的老楼。
需要翻新发展的地方比比皆是。
若是有可能，雷市长真想将整个城市都翻新一遍。
“这个项目我们准备产生50000套住房……”
“多少套？”
陈大少一句话还没说完，在场所有领导全部一震，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50000套。”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心想不愧是百亿规模的房产巨头，一出手就吓死人！
要知道，市里现在开发的住宅项目，1000户以上就算中型楼盘，3000户以上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型楼盘。
50000户的楼盘是什么概念？
“50000套房是建在一起？”雷市长问。
“你所谓的一起是建在一个小区吧？当然不可能。”
陈大少嘴角挂着招牌式、带有淡淡邪魅的笑容道：“那样人口太稠密。我们是专业的地产开发公司，以我们的经验来看，一个住宅小区人太少不行，不够热闹，人太多也不行，会造成出行的不方便。
“小区住户比较完美的数量是在10000-15000户之间，也是当前国际上标准的大型小区定位。所以我们这个项目要建造的不是一个小区，而是4-5个小区，但它们又抱团在一起，形成一个社区，也方便以后管理。
“嗯，需要说明一点的是，我们打算同时开建，计划两年内将它完工。到时50000套住房涌入市场……以我对河东目前住房需求的了解，基本上可以暂时满足市场。”
“同时建？”
“两年完工？”
会议室里又是一阵惊呼。
不得不说，这大企业就是大企业，着实财大气粗。
只有根本不差钱的开发商，才敢这么做。换目前市里的其他开发商，没有一家有这种魄力和资金实力。
哪怕是搞一个大型楼盘，也肯定是分期建设，一步一步地来，而且在建设的过程中，还需要不断回笼资金，否则很可能造成资金链断裂。
“确实。”雷市长笑着点头道：“如果两年内我市能多出50000套新住房，那么暂时的供需，基本就能达到平衡。”
河东虽然常住人口有600多万，但浓缩成家庭住户的话，其实也就100多万户。
而并非每家每户都有买房需求，也不是所有人家都能买得起房。
50000套新房，就当前来说，应该是一个经过研究后的恰好数据。
不得不说，雷市长猜测得很对，郭永坤和陈大少可不就是研究过一番吗？
“另外，我们的工程质量和房屋售价，你们也大可以放心，这是我们开元置地进驻河东后的第一个项目，重点在于营造口碑，老实讲，这个项目我们没打算赚多少钱，标准只有一个，造老板姓住得起的好房子。”
“此处应有掌声啊！”雷市长打趣道。
会议室里顿时掌声雷动。
451.博弈开始
啪！
半掩的房门被用力推开。
一身酒气的林红道从门外走进。
与此同时，坐在木艺沙发上的潘永前也适时起身。
“到底什么情况，那个陈子昂来河东干嘛？”
二十分钟前，林红道还在饭店和朋友喝酒，接到潘永前打来的电话后，杯中的美酒和满桌美食顿时不香了，火急火燎赶回来。
“投资房地产。”
听到这五个字后，林红道蹙了蹙眉，意识到有些不妙，来到沙发旁坐下，双手环胸，示意潘永前继续说。
“据可靠消息，陈子昂已经带着开元置地正式进驻河东市，与市政府那边开了几次会议，已经明确第一步投资计划，准备在市内开发一个50000户的大型房地产项目。”
“50000户？”
“没错。”
林红道瞬间眉头紧锁。
他的秀水家园项目，号称全省最大的商业住宅项目，哪怕三期工程全部建设完，也只能产生14000套住房。
对方这个项目的体量，比他的秀水家园三个还要大！
一旦建成后，市场需求将大幅度得到满足，甚至是暂时趋于饱和。
“建设周期多久？”
“他们财大气粗，4个小区打算一起开建，预计加班加点，两年内完工。”
王八蛋还真是财大气粗！
林红道脸上布满阴霾，因为这个时间周期，与他的秀水家园二期工程，刚好重合。
他的二期工程目前正在打地基，预计建设周期也是两年，到时候就会形成正面竞争。
想想就知道，差不多55000套住房一起涌入市场，必然没有现在好卖。
很可能一时半会儿都卖不掉！
“郭永坤这个王八蛋终于出手了，抓不住我的把柄，来这一招，想用钱挤垮我。”林红道咬牙切齿道。
“应该就是这样。”潘永前附和。
可你能怎么办？
人家就是钱多，看这架势明显是猛龙过江，想要一举称霸河东地产界。
而他们作为河东目前最大的房地产公司，必然首当其中受到冲击。
林红道躺靠在沙发上，托着腮帮子沉思良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晌后才问，“地批了吗？”
“批了。”
“哪里？”
“城南开发区……”
啪！
“妈的！”潘永前一句话还没说完，林红道就气得差点没窜天花板上去。
城南开发区有一块非常好的地皮，空置在那里，连拆迁补偿都不用，周边有市体育馆，人民公园，从小学到大学的全部学校，以及新建的全市最大的百货大楼。
他眼馋很久，走了也不知道路子，始终没有搞到手。
市政府也清楚那块地的金贵，心心念念着搞一个大项目。
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郭永坤那厮。
狗日的准备建的还不是住宅小区，不过就规模大一点而已嘛！
太气人啦！
那块地如果拿到手，无论市场竞争多么激烈，林红道都不怕房子卖不出去。
毕竟老百姓其实很聪明，他们买房子不仅仅是看房子，还要看周边配套设施。
那么想想看，住在那个地方，平时运动散步可以到体育馆和人民公园，孩子读书一路到大学全程无忧，生活采买也有全市最大的百货大楼，多方便？
“你就没查一下里面有什么灰色交易吗？”
要知道看中那块地的还不止自己一个，全省全市那么多老板相中的香馍馍，手段尽出都没拿下的地王，凭什么他郭永坤一掺和就搞到手了？
要说里面没点猫腻，打死林红道都不信。
“老板，这块地可是市委领导亲自批的。”潘永前苦笑。
丫的还想着揪人家小辫子。
市委一众领导直接当面跟对方谈，就算有什么额外交易，比如郭永坤那边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什么的，那也不能算灰色交易，只能叫作附带条件。
林红道表情阴晴不定，等郭永坤这个项目竣工，那他的秀水家园二期工程还卖个屁啊！
两个项目同时开盘的话，谁还买他的房子？
必须错开时间——他脑子里瞬间产生一个应对办法。
可转念一想，又发现不对。
就算他把控开盘时间，与对方错开又怎样。对方50000套新房涌入市场，市场就算不饱和，也差不多了。
抢建？
一年内将二期工程竣工？
这不现实。
他承认自己没有郭永坤那么大财力。
拖建？
拖到三四年才完工？
到时候市场需求与日俱增，房子应该不至于卖不出去。
可是，这特么浪费的时间怎么算？
另外郭永坤到时候如果故技重施，再来一招怎么办，他难道要一辈子活在对方的阴影下面？
短暂的时间里，林红道却想了很多。
“老子不干了行不行！”他突然说。
“什么？”潘永前不明所以地问。
林红道没有回话，而是吩咐道：“永前，你马上去布置一下，二期工程停工，集中效力尽快把一期工程的收尾工作做好。”
所幸他的三期工程根本没动，二期工程也是打了几个地基，耗费不大。
他现在想得很简单。
郭永坤不是想打击报复他、想围剿他吗？
那他就来一招金蝉脱壳，让你丫的自己玩蛋去，他不奉陪啦！
反正他秀水家园的一期工程开盘后，所有成本都能收回来，还有小赚。
余下的地皮就放在那里。
地皮总不会亏吧。
这些地皮就是他纯赚到的，以后实在不行直接卖掉。
而他自己，拎着钞票去外地浪就是。
全中国那么多城市，那么多待开发的土地，哪里不能投资房地产？
想要靠这种方法打败他，想得倒挺美！
潘永前楞了楞，然后点点头。
有一点必须得承认，这个姓林的还是有点枭雄潜质的，做事当机立断，绝不拖泥带水，也十分懂得取舍。
……
“秀水家园二期工程停工了？”
健力宝公司，董事长办公室里，听完夏樱的汇报后，郭永坤确认道。
“是的，已经正式停工，原有施工队伍全部调到一期工程那边，按照这个进度，再有一个月他们的一期工程就能正式开盘。”
“这个林红道还怪鸡贼的嘛。”同样坐在沙发上的陈大少笑道。
“自以为是而已。”
郭永坤冷笑，“他现在可能有些小憋屈，但大抵上还是比较乐呵的，以为洞悉了我的计划。暂时放弃开发秀水家园二三期工程，反正也没亏嘛，还白赚两块地皮。
“但他不会想到，我的目标根本不是秀水家园二三期工程。我跟他的账，再拖一天算，我都嫌多。”
陈大少拍拍胸口，故作夸张的表情，表示自己吓到了。
“这小子吃饱了没事干招惹你，也真是活腻了。”
郭永坤没有接话，反问道：“时间不多了，就剩下一个月，秀水家园一期工程开盘之前，我们的所有计划必须到位。你这边要抓紧时间。”
“放心吧，我这边简单，半个月足够了。主要是你这边，那份申请如果可以通过的话，收拾起这个林红道来，简直不要太简单。”
郭永坤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
“不跟你聊啦，我约了雷市长，时间也不多，现在过去。”
陈大少摊摊手道：“祝你马到成功。”
半个小时后。
市委大院，市长办公室。
“小郭啊，要喝水自己倒。”雷市长一如往常地说。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还是愿意喊郭永坤“小郭”。
毕竟这么多年已经习惯。
郭永坤摆摆手，示意不用，踱步来到办公桌旁坐下。
见雷市长正戴着老花镜认真批示几份文件，耐着性子也没打扰。
足足过了一刻钟后，雷市长终于合拢文件，抬起头来。
“什么急事啊，火急火燎地约我谈？”
郭永坤也不说话，从随身的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装订好的材料，递了过去。
雷市长下意识接过，一瞥封面，不由微微蹙眉。
“期房预售申请？”
“对。”
雷市长啧了一声后，问：“小郭啊，你们不是不差钱吗，怎么还搞这个？”
什么叫作期房？
就是指尚在筹建、无法交付使用的房屋。
这个销售模式在国外很常见，近年来由于国家宏观调控等因素，房地产企业融资困难，不少企业开始向政府提出期房销售的申请。
此举的目的自然为了缓解资金压力。
当然，也有些人利用其借鸡生蛋。
而郭永坤的目的，自然不是这些，他只是为了抢夺林红道的客户。
仅此而已。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汇报的口吻说：“雷市长，我知道政府方面对期房预售一直有所顾忌，担心后面可能会造成的大规模纠纷。但我们这个项目你完全可以放心啊，工程质量可是签过协议的。”
“这我明白，可期房预售的模式，在我市还没有过先例啊。”雷市长一阵为难道。
“那么何不试试？这样应该可以有效地推动房产企业的发展。”
雷市长没有马上回话，斟酌少许后，抬头望向郭永坤，很认真地问，“小郭，我就问你一句，你觉得期房销售对于老百姓来说，是好是坏？
不算好。
郭永坤心里第一时间就答了。
可有什么用？
他之所以起草这份申请，并非有意当这个坏人，只是他很清楚，将来我国期房销售很常见，不是说他干与不干，就能决定得了的。
见他没有回话，雷市长语重心长道：“小郭啊，目前国家也没明确这方面的政策，我的意思是，这种不见得有益的事情，还是不要干了。
“你们也不差钱，犯不着这样做嘛，后面没搞出纠纷来还好，真搞出来，不管对你的房地产公司，还是健力宝的品牌，都会产生影响。得不偿失啊。”
郭永坤苦笑，“好，我明白了。”
他实在没料到自己自信满满地过来，却这么两句话就被雷市长给说服。
或许从内心讲，他也不认同这种模式吧。
虽说这件事情如果能搞定，收拾起林红道将事半功倍，可雷市长不点头，他也没办法。
大概，也只能麻烦一些。
452.开元·富贵家园
河东市郊。
湖口村。
这个村子虽然归属于河东市区范围，但实则距离市中心很远，坐大巴的话都要接近半个小时。
本身也实在没有城市村镇的氛围，更像一个城乡结合部，再往下就是正儿八经的乡下。
傍晚时分。
老刘夫妻像往常每天一样，掐着时间提前做好饭菜，然后坐在门口的大樟树下，望着村口翘首以盼。
他们家没赶上好时候，一对儿女这两年才相继长大成人，参加工作，可现在单位已经不分配福利房，哪怕同单位系统里找个结婚对象也没用。
所以儿子和女儿每天只能起早贪黑地骑着自行车去上班。
一来一回要花上至少一个半小时。
非常辛苦。
半年前儿子就提议在市里买套房子，所幸现在单位虽然不分配福利房，但住房补贴每个月也是有的，再加上儿子单位好，在电网系统工作，办理贷款不成问题。
网址ｍ．
老刘两口子合计了一下，这房子也确实应该买。
且不提儿女上班辛苦的问题，儿子现在也到了适婚的年纪，现在姑娘都挺现实，只怕看不上他家郊区的这个老房子。
老两口勤俭节约一辈子，前些年政策变好，也顺应大流搞了个农药化肥的代销点，倒也攒下一些老底，付个首付问题不大。
不过买房是件大事，他们一直很慎重。
这不，看了半年时间，现在总算相中一个好楼盘，就等它再过一阵开盘。
老刘打算这几天抽空进市里一趟，把几个存折上的钱汇总汇总，先准备妥当，免得到时候耽误时间，抢不到好楼层和户型。
他们可听说了，不少人都瞄中秀水家园的房子。
电梯房呢，你说稀不稀罕？
等了不大会儿，还是往常差不多的时间，女儿踩着二四式自行车率先到家。
老两口赶紧迎上去张罗。
老刘接过女儿的自行车，推到屋檐底下放好；他媳妇儿则将早就凉好的大茶缸子递到女儿手中。
丫头额头见汗，脸蛋红扑扑的，捧起大茶缸子就咕噜噜往下灌。
看把这孩子给累的。
一家三口坐在大樟树上又等了一刻钟，老刘望向村口却渐渐蹙起眉头。
“你哥怎么还没回？”
“不知道啊，往常这个点应该回了呀。”丫头摇头道。
“该不会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吧？”老刘媳妇儿一阵担忧。
这也是他们下定决心买房的一个重要原因。
孩子们每天上班这么远，累归累，还危险。特别是晚上的时候，这个点月亮都出来了。
“别乌鸦嘴。”老刘刮了她一眼，不过表情中同样有些忧虑。
随着天色逐渐暗下去，三人也从坐着的姿势，变成站起来，老刘还特地找出手电筒，打算去村口瞧瞧。
叮铃铃！
不过刚走出家门没几步，却是听到铃铛声。
脸上顿时有股喜色。
“小奇啊，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两个女眷立马迎上去。
刘奇从自行车上跳下，知道让家人担心了，赶紧解释了一番，说自己下班后去了趟城南。
“去那边干嘛？”老刘问。
“爸，那边现在准备搞一个大项目，建大楼盘，不仅是我们全市最大的楼盘，放在全国估计都数一数二，昨天刚搞的奠基仪式，今天报纸上就登出来了，炒得沸沸扬扬。我寻思距离单位也不是很远，下班就骑车过去看看了。”
“可咱们的房子不都看好了吗？”老刘媳妇儿不解。
“妈，这你就不懂了，这个大楼盘，跟咱们看好的秀水家园，可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还要好？”
“必须的。”刘奇说到这里岔开话题道：“走走走，先进屋吃饭吧，饿死我了，边吃边聊。”
饭桌上。
刘奇将解放包里带回来的一张报纸，递给父亲手中，然后就捧着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老刘倒是不怎么饿，没抬筷子，找来老花镜，认真打量起报纸上折好的内容。
——这是标题。
下面就是整版的详细报道，还配有一副奠基仪式的黑白照片。
“哟，这个港城过来的开元房地产公司，竟然也是我们市那个郭永坤的公司呀。”老刘看了会儿后，惊讶道。
“对！”
刘奇干完小半碗米饭，总算缓过劲儿来。
“他可是我们全省的骄傲，青年企业家的代表，一般人只知道他健力宝卖得好，其实人家还干了好多其他生意，多年前就把生意做到国外去了，厉害得很！”
老刘媳妇儿插话道：“我听说这个郭永坤年纪也不大，就三十出头，咋就这么厉害呢，一个健力宝都不知道赚了多少钱，还做其他买卖。”
“妈，你这是嫌你儿子没用吗？”刘奇佯装不高兴道。
“这孩子，瞎说什么呢。”老母亲递给他一个大白眼。
刘奇重新笑道：“这种人是特例，全中国也就一个郭永坤，跟他比那不是自取其辱吗？听说他这次特地把开元房地产公司搞到河东，也是为了支援家乡建设，回馈父老乡亲。反正我是相信这个人的，他建的房子，一准好。”
“那也不一定吧。”老母亲狐疑。
主要她去过秀水家园那边，是真的已经看中意了。
“妈，你不懂，爸报纸看完了，你问问他。这个楼盘是不是秀水家园可以比的？”
老刘他媳妇儿于是将目光投向丈夫。
“确实比不了。”老刘收起报纸道。
他媳妇儿蹙起眉头，“可这楼盘还没开始建，要等多久啊？”
“说是两年就可以建成。人家根本不差钱，请了国家级的建设团队来搞。”
“那也要两年呀！”老刘他媳妇儿还是感觉不妥。
老刘不得不给她做起思想工作。
“我知道小奇是怎么想的。首先这个楼盘大，将来肯定热闹，另外它旁边的配套设施好啊，有体育馆和公园，以后没事可以去遛个弯。还有好多学校，将来孩子读书不用操心。市里最大的百货大楼也在那边，今后买东西也方便。”
“这样啊……”他媳妇儿总算有点心动。
“没错！”
刘奇嘿嘿笑道：“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们单位的人都说，这个开元·富贵家园项目，是市里目前最好的商品房地段，周边环境和配套设施太好了，为这些多等两年我也愿意。”
“我觉得可以。”老刘表示附和，“毕竟房子买来是要住一辈子的。”
“那也要看看价格吧。“老刘媳妇儿说：“你们说的这么好，它价格肯定不便宜。”
“妈，贵肯定要贵一点，毕竟人家拿地也贵。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外面已经在传，郭永坤搞这个项目是为了支援家乡建设，回馈父老乡亲，应该不会贵太多的。”
“你说的轻巧，一平方就算贵个百来块，那也是一大笔钱呀。”老刘他媳妇儿埋怨儿子不当家不知油盐贵。
“我觉得吧，那个秀水家园不是马上要开盘了吗，到时咱们先过去看看，要是价格适合的话，还是该考虑考虑。”
这个建议倒是没人反对，刘奇点头答应下来，知道老母亲已经做出让步。
但无论如何，他心里依然更倾向开元·富贵家园。
他们单位也有几个原本看中秀水家园的楼盘，但现在都犹豫了。
……
建设二路，林家大院。
林家三人同样在吃晚饭，奢华的餐厅里菜香四溢，灯火通明。
三个人，六菜一汤：清蒸鲈鱼、红烧狮子头、酱香排骨、蒜蓉小青菜、肉沫茄子、香酥藕夹，外加一个甲鱼汤。
作为一顿很平常的晚饭，放这年头足以用“极其奢华”四个字来形容。
只是，一家三口却吃得并不香。
甚至可以说提不起胃口。
“今天下午张慧娟来了，我说她怎么这么有空跑过来，还拎了水果，绕来绕去的，说她儿子对象没谈妥，买房的事情要再等一阵。什么等一阵啊，我看她就是想等那个开元·富贵家园。”
林母显得有些气愤地说。
主要这已经不是第一个。
自从开元·富贵家园的事情见报之后，已经有四五个以前给了准信说要买她家房子的人，都变着花样找各种借口推脱。
明明以前很抢手的房子——还有不少人为买房子特地给他们家送礼。现在却突然不香了，换成谁心里都不太舒坦。
“红道啊。”林祖成叹着气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教育你，绝对不要给竞争对手任何机会的原因。”
“你以为我想？”林红道筷子一扔道：“是天在帮他，宏观政策到那里去了，我能怎么办？”
“这孩子，怎么这么大气性。”林母将筷子拾起来，重新塞回儿子手上。
“不过爸，你也甭担心。”
林红道平复下心态说：“郭永坤想对付我也没那么容易，目前市里房屋供应远低于市场需求，我秀水一期工程也就5000套房不到，不是所有人都能苦等两年的！”
“嗯，这倒是。”林祖成点头道：“就像你陈叔叔家的儿子，今年年底就要结婚，房子是必须要买的。”
“所以说啊。”林红道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就不信这点房子都卖不出去。等资金回笼后，我去南方沿海那边发展，那边市场更兴旺，他郭永坤能拿我怎么样？”
“嗯，不错，你已经有计划就好。”林祖成欣慰点头。
忽然想到什么，又语重心长地说：“不过红道，这次的教训你必须时刻记在心上。郭永坤现在是比你有钱，比你更强大，但是只要你坚定信心，不被他吓倒，总有一天你会跟他站在一个层面。”
“我知道，放心吧爸，我不可能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之中，房地产有多暴利你是了解的，现在没有任何正经生意有它来钱快，而郭永坤居然把它当成副业，这是选择上的错误。
“我跟他不同，我会坚定不移地搞房地产，只要给我时间，将来就算超过他都不是问题！”
林红道自信满满道。
453.电视采访
河东饭店。
888号套房。
这就是陈大少在河东暂时的住处。
可不是郭永坤不让他在家里住，而是这家伙“瞧不上”他家的房子，那他可就懒得理会了。
再有一个，真要让这家伙住在家里，也挺麻烦。
这个用下半身思考的家伙哪里离得开女人，他要猫尿一喝，隔三差五往家里领一个怎么办？
那老母亲还不得提刀剁人哪！
“居然还搞了个倒计时，有点意思啊。”
小客厅里，陈大少说着，将一张报纸递到郭永坤手边。
郭永坤拿起看了看。
这是今天的。
反面的第四版被人包圆，打了一个巨大的广告，标题为：盛世府邸，倾情巨献，距离秀水家园开盘，仅剩10天！
广告是谁打的，自不用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每天应该都会有一个倒计时广告，直到秀水家园开盘。
“永坤，你说咱们的广告就打在这里怎么样？”
陈大少一脸坏笑，伸手指向秀水家园的广告左边，也就是反面的第三版上。
“你看着办。”
“那就这里啦！”陈大少当即拍板，笑得很奸诈。
郭永坤早就看出来，这家伙对阴人这种事情，向来兴趣盎然。
当年还要硬跟着自己去春城蹚君子兰的浑水。
“你那边什么时候行动？”陈大少问。
“下午。”
“ok，那我的广告明天就见报！”
中午两人在饭店餐厅简单吃了个便饭后，李友善开车，便拉着郭永坤来到电视台。
电视台的一众领导可谓扫榻相迎。
多年前就想采访他，不知邀请过多少次，但始终被拒绝。
到现在这家伙越来越退居幕后，原本他们都以为不可能再有机会，结果这次对方居然主动联系他们，表示愿意接受一次采访。
这跟天上掉馅儿饼也没啥区别！
全省全市也不知道多少老百姓对这家伙充满好奇，节目一旦播出来后，收视率还不得爆棚？
录制影棚里，台长亲自陪同，负责采访的则是省台的新闻主播，可见规格之高。
“郭总，要不我们简单化个妆吧？”
“啊，你说什么？”郭永坤扭头望向戴着口罩看不清相貌的化妆师姑娘。
“没、没什么。”化妆师姑娘下意识向后退一步，再也不敢问了，更别提动手。
郭永坤笑了笑，想把他擦个大花脸，想得美。
以他如今的气场，基本眉头一挑，眼睛一瞪，一般人就得逼开几米远。
因为提前做过准备，所以并没有耗费太多等待的时间。
谁不知道这位郭总时间金贵，万一让他等太久，把人给等跑了怎么办？
布景简洁大方，放了一套崭新的灰色布艺沙发，以及一个玻璃茶几，弄成小客厅的样式。
几部摄像机已经360度无死角对准“小客厅”，随着总导演一声令下，采访正式开始。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主持人姜立华，感谢大家收看我们的节目，今天很荣幸邀请到我市知名企业家、杰出青年代表、健力宝公司董事长，郭永坤先生……”
一段冗长的开场白后，采访才开始进入正题。
可以唠的东西实在太多，郭永坤留意到姜立华连小抄都没有，问题一个接一个。
既然来都来了，他也不厌其烦，对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至于怎么答，就在于他。
有兴致的问题就答长一点，不想谈的事情，通常一句话带过。
主持人姜立华不知是思想觉悟高，还是事先得到过领导的嘱咐，反正也不会故意追问。
老实讲，如无必要，郭永坤是不会参加这种采访的。
这跟他这些年刻意保持低调的做法相违背。
之所以来了，是因为这场采访确实有必要，是他计划中对付林红道的重要一环。
其他人还代替不了。
他原本想过让老王来，可老王根本跟开元置地搭不上边。
至于陈大少，河东压根没几个人知道他，只怕难以引起注意力。
而他亲自出面的话。不是他自信，这个访谈已经商量好了会今晚播出，到时全市乃至全省的绝大部分电视机，应该都不会切换到别的台。
现在外面都称呼他为“河东人民的骄傲”。那你的骄傲在电视上做处女秀，你不得去看看？
“郭总，关于开元置地房地产公司，您能跟观众朋友们讲讲吗，前几天报纸上有报道，说这家公司是您的，好多人都很意外。”
可算问到正点子上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访谈并没有什么剧本，一切都是临场发挥。
也犯不着用剧本，因为郭永坤用屁股想都知道，他这个时候接受采访，对方必然会问起开元置地的事情。
而这，就是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好的。”郭永坤微笑点头，“正如报纸上报道的一样，这家公司确实是我的，是一家总部位于港城的企业，不过进入内地也有几年，之前一直在申海那边发展。”
“那郭总，您突然将开元置地引进到河东，并很快落实了第一个项目，这其中有什么深层含义吗？”
郭永坤看了一眼姜立华，你想问什么？
要说真实原因，郭永坤也不抬高自己，突然引进开元置地，他就是为了对付林红道。
否则的话不会这么快。
毕竟开元置地在申海还有不少在建项目。
不过，这些话他肯定不能讲出来。
只能笑道：“也不算很突然，河东是我的家乡，我的产业根基在这里，既然旗下有房地产公司，而河东又具备开发建设的条件，那么这一步棋我迟早都是要下的。”
“好的，谢谢郭总的回答。”
主持人姜立华笑了笑后，继续提问：“现在外面都在传，您开发开元·富贵家园项目，是为了支持家乡建设，回馈父老乡亲，不知是不是这样的？”
你这个问题让我怎么回答，我能说不是吗？
那晚上看电视的老少爷儿们还不得拍桌子摔碗？
“也没这么伟大。”
郭永坤笑着摆手，“主要开元置地刚刚进驻河东，所以我就寻思第一个项目先做好口碑，赚多少钱还是其次，总之正如我们的那句口号一样，造老百姓住得起的好房子。”
“郭总太谦虚了，实际上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就是支持家乡建设，回馈父老乡亲呀。”
主持人倒是会说话。
郭永坤面带微笑，没有反驳。
“既然这样，郭总，那是不是意味着开元·富贵家园项目建成后，售价并不会太贵？现在其实不少市民已经在关注这个项目，但它本身就是地王地块，再加上周边配套设施非常完善，大家都认为价格应该不可能便宜。”
“我只能说大家多虑了。”郭永坤呵呵一笑。
可不是装的，是发自内心的想笑。
因为这个问题，就是关键。
“哦？怎么说？还希望郭总能具体讲讲。”姜立华摆出一脸疑惑的表情。
郭永坤点点头道：“请大家原谅我现在还无法告知开元·富贵家园的具体售价水平，毕竟工程才刚刚动工，但今天我在这里可以向大家做个承诺。
“哪怕开元·富贵家园占据着地王地块，拥有非常完善的配套设施，但它的售价绝对会是一个十分亲民的价格。
“两年后，到时候看市里的平均商品房售价，如果这个价格是2000每平方，那么开元·富贵家园的售价，就不会超过2100每平方，甚至跟均价一样。
“这就是我的承诺，也是开元置地的诚意。”
以上这些话，都是郭永坤来之前已经想好的。
亏本不可能，顶多少赚一些。
但换回的却是家乡父老的认可和信赖，从长远来看，未必就是损失利益的行为。
而这样做还有一个无法当众言说的深层意义：他要让林红道秀水家园的房子卖不出去！
别怪他狠，商场与战场，率先开火的人也不是他。他的终极目标，是要让秀水家园的房子一套都卖不出去！
而想要实现这一目标，则需要好几个计划和手段一同促成。
此举，仅仅是总计划的一部分。
“啪啪啪！”主持人姜立华直接鼓起掌。
“郭总，我代表河东人民感谢你，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两年后去开元·富贵家园买套房子了，这么好的环境和地段，施工单位也是国家级的建设单位，工程质量毫不担心，却只卖到均价水平。您是一位有良心的企业家，开元置地公司也是一家有良心的企业。”
不愧是靠嘴巴吃饭的人，惹人眼泪水的话随口就来。
郭永坤还真是有点感动。
“好啊，热烈欢迎，想不到来一趟电视台还能发展一位潜在客户。”郭永坤打趣道。
“哎呀，现在我倒是有点着急。”
气氛彻底活跃，姜立华也开玩笑道：“虽说开元·富贵家园是一个大项目，房源足有50000套之多，但咱们河东人也不少呀，而且下面县市里近年来也有不少人有强烈的定居省会城市的夙愿，到时候还不见得能抢到。”
我真应该请你去做营销……郭永坤心想。
他敢断定晚上电视机前90%的人都没想这么远，但现在主持人这么一“提醒”，真有购房意向的人，估计也要开始担心了。
而如此一来，陈大少那边明天的计划，开展起来可就顺利了。
无错
454.再来一招
湖口村。
惠民农药化肥供销点。
老刘两口子刚送走一位老大爷，赶着牛车拖了两袋化肥走。
虽然不是什么大单，但胜在开门红。
早上两人还没过来时，老大爷就在门外候着。
这样一开门就有生意做的事情，是个做买卖的人都乐呵。
好兆头。
老刘哼着小曲，心情愉悦，天公也挺作美，一个大好的晴天。
寻思今天应该能卖不少货。
也确实需要麻利赚钱，目前家里的积蓄付个在市区买房的首付款还行，可算上装修的话，就显得捉襟见肘。
将来房子是刷毛白，还是精装修，可全靠眼下的收入。
叮铃铃！
老刘和媳妇儿正忙着补货架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
原以为这么快又有生意上门，老刘高兴得合不拢嘴，正扭头打算招呼，可眼神刚一接触对方，便愣住。
“小奇？你不是上班去了吗，咋又回来了？”
别说老刘，他媳妇儿也有点懵，先看了看儿子，又抬头望向铺子墙壁上挂着的塑料电子钟。
“呀！都过8点了，迟到了！”
刘奇嘿嘿笑道：“没事的妈，我打电话请了假，今天休息。”
“没事怎么突然请假，早上不是还说上班吗……”
所幸刘奇也没跟父母兜圈子，停好自行车后，屁颠屁颠儿冲进店里，将刚在路上买的一份报纸递到他们眼前。
“看！”
由于报纸已经折好，入目便是一个硕大的标题。
《开元·富贵家园大型认筹会火热召开》。
底下还有一个字码稍小的副标题——即日起，开元·富贵家园正式面向社会公开认筹，房源有限，锁定资格，机不可失。
紧接着便是具体内容。
此次认筹会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锁定购房资格，官方的说辞是：为避免项目开盘后可能造成的争抢，使一些期待已久的客户错失良机，因此将采取这种提前认筹的方式，至少让一些现在就开始关注的忠实客户不至于寒心。
听着却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毕竟以开元·富贵家园现在的热度，两年后开盘造成哄抢几乎是必然。
这个决定甚至可以用“善解人意”来形容。
而且认筹还有福利。
认筹金分为三档：一千、两千，五千。
现在缴纳一千的认筹金，开盘时可以抵两千购房款；认筹两千，开盘时可以抵四千购房款；认筹五千，将直接抵扣整整一万块！
重点是，客户哪怕现在认筹，假如开盘时情况有变，不打算买了，认筹金还可以全额退还。
可以说毫无风险。
但也有条件限制。
第一，认筹者必须持本地户口本。
官方的说辞是：本次活动以优先照顾本地居民为宗旨。
谁还敢说开元·富贵家园项目，不是郭永坤回馈家乡父老的诚意之作？
这下算是坐实了。
哪怕他自己谦虚不承认也没用。
第二，每本有效户口本只能认筹一次，还必须户主持对应身份证亲自到场。
完全可以理解。
担心一些有钱人故意抢占资源，剥夺大家的福利嘛。
不得不说想得还挺周到。
漏洞虽然依然存在，但官方给出了一个备注：认筹信息需与到时候的购房信息一致。
也就是说你现在用“张三”的名字认筹，到时候房产证上的户主名字，也要填张三。
如果你并不介意的自己房产挂在别人名下，或是过户之后变得二手房，那么你就去钻漏洞吧。
如此一来，无疑最大程度的保证了所有意向购房者的利益。
“小奇，你啥意思啊？这项目还是一片空地，房子都没见着，就要先交钱？”刘母问。
“妈，就这势头，你不提前交钱，等项目建好开盘后，还有你的份儿？”刘奇反问。
“那、也没有这样办事的。”刘母一个妇道人家，总感觉东西都没看到，先把钱交出去，特别不靠谱的样子。
换秀水家园那边就不同，人家房子都建好了，她还进去看过摸过，心里有数，踏实。
刘奇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叹着气道：“妈，钱就算交了，到时候不买，还可以退的。又亏不了什么，你难道还怕堂堂郭永坤，卷钱跑路不成？
“再说，这钱不白交啊，交一千抵两千，交两千抵四千，交五千抵一万嘞！我感觉大多数认筹的人都会交一万，除非现在实在钱没到位的。白捡几个平方呢！”
“可、咱们现在还不知道房价多少。”
“妈，昨晚的电视你不是看过吗，人家郭永坤可是拍着胸口保证，开元·富贵家园的房价跟两年后的市场均价基本相当，这可是有记录的，他这种人上电视讲的话，能不算数？”
“那两年后要是房价涨得很厉害呢？”
刘奇直接无语了，求助般地望向老父亲。
“我看可以先过去瞧瞧，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反正可以退嘛，郭永坤这个人应该还是值得信任的，人家毕竟还有这么多工厂在市里，说话不算话以后还怎么混？”老刘思索着说。
刘奇大喜。
果然还是老父亲脑壳灵光。
“那妈看店，爸咱俩去？”
刘奇立马建议。
老刘点点头。
他媳妇儿也实在没辙，见两人往外走时，还不忘嘱咐道：“看仔细咯，没人认就别认！”
“知道了妈。”
……
河东市中心以南。
这里过去是一片破败的老工业区。
80年代中旬，聚集在这里的工厂在政府有计划的安排下，要么被淘汰停产，要么与其他工厂合并重组，要么迁移别地。
目的就是为了把这里腾出来，打造一个新城区，扩充市中心范围，以提升城市形象、缓解市中心人口过于稠密等问题。
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初见成效。
市里近几年的一些重点基建项目，基本都安置在这边，曾经的老工业区，也慢慢变成风景宜人、交通便捷、配套完善的宜居宝地。
开元·富贵家园项目，就坐落于这片新城区的中心地段。
周边好玩的地方可着实不少，最近的人民公园距离目前尘土飞扬、大型推土机和挖掘机正在进行平整作业的工地，直线距离不过数百米。
其次就是一家供销体系早年就得到消息、很鸡贼地在这边建设的8层宾馆，与人民公园隔着一条马路，大门口对大门口。
现如今这家宾馆已经被开元置地公司协议承包了，期限两年。
反正眼下平时他们的生意也不好，客房入住率始终没有超过五成。
便宜点包给开元置地公司，总体算下来更有赚头。
今天，宾馆大门口异常热闹，可谓从未有过的盛况。
自行车从人行道直接排到马路牙子上，就是各种汽车也沿着路旁排出二里地。
宾馆门头上拉着一条巨大的红色横幅，上书几个大字：开元·富贵家园认筹会盛大开幕。
门口哪里还进得去人？
沿着屋檐底下排起两条长龙，一眼望不到头，有身材魁梧的保安严格地维持着秩序，只有大堂里的工作人员说可以放人进去，他们才会放行。
宾馆一楼大堂里。
几张崭新的办公桌就摆在大堂中间，后面坐着穿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前面则站着好容易排队进来的老百姓。
他们自然就是得知消息，特地赶来参加认筹会的意向购房者。
老刘父子霍然就在其中。
他们算是来得早的，早上8点多就从家里动身，现在已经排到屋里。
“爸，看，郭永坤！”刘奇指着大厅一侧的沙发那边说，表情激动异常，如同看到偶像一样。
“不奇怪，人家毕竟是老板，过来看看很正常。”相比较起来老刘就淡定得多，手里攥着一沓崭新的钞票，正等着前面最后一拨客人认筹完。
“您好，请提供户口本和本人身份证件。”
老刘哦了一声，将准备好的证件从外套内衬的口袋里一一掏出。
工作人员检查完毕，确认没有问题后，笑着问，“请问准备认筹多少？”
“五千！”
媳妇儿说没人认筹就别认，可现在的情况正好相反，认筹的人多得都排起长队。
50000套房听着虽然挺多，但今天一天，这里估计就来了几千人，按照这个节奏，只怕不出半个月50000套房就会认筹完。
老刘觉得儿子讲的一些话有道理，再说大家伙儿都不是傻子，不是好事谁抢着认筹？
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
这就是典型的从众心理，也是郭永坤想要的结果。
“永坤，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啊！”陈大少跷着二郎腿坐在真皮沙发上，望着眼前的热闹景象，颇为有些成就感。
“嗯，确实不错。”郭永坤心里同样乐呵。
“你昨天的那个电视采访是真见效啊，不然今天肯定没这么多人。”
郭永坤笑着点头。
他的计划一环扣一环，可谓算无遗漏，昨天接受电视采访，让老百姓对房价不再有顾忌，今天召开认筹会，又采取了后世很常见、但这年头还是头一遭的福利认筹方式。
使得真有意买房的老百姓，瞬间怦然心动，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也就一窝蜂地汇聚过来。
而从众心理的特征是：越是人多，大家就越哄抢。
可以预见的是，门外的人流肯定会越来越多。
毕竟认筹会的消息今天早上才见报。
市里虽然不同意他期房预售的申请，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预售不了就搞认筹，还是福利认筹，可以全额退款，对老百姓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以及可能会发生的纠纷——除非他卷钱跑路。
不过很显然市领导并不担心这一点。
而这里面也涉及到一个心理学的问题。
虽说认筹没有预售那么稳妥，认筹者可以随意变卦，但当一个人热血澎湃地认筹一套房后，至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去考虑其他房源。
他现在交了一千，就变成两千，五千就是一万。
房还没买，钱却先赚到一倍。
正常人的心理是舍不得损失这笔利益的。
而一段时间内，市场其实是固定的，购房者就那么多，人流都被他吸引走了，别的地方自然就会变少。
甚至是，没有。
无错
455.各有应对
“王八蛋，天杀的郭永坤居然来这么一招！”
河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林红道怒不可遏，已经摔坏好几个物件。
原本他已经打好算盘，即便开元·富贵家园再怎么香馍馍，那毕竟也是两年后的楼盘，有个时间差摆在这里。
而他秀水家园一期工程只有不到5000套房，市场需求量却至少在三四万套以上。
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搞，想出这种鬼点子。
福利认筹！
妈的，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要能早想到这个点子，资金周转肯定宽裕不少，也能向银行少贷一些钱，减少支付不少的利息。
难怪有人说现在是金点子年代，点子大师引人趋之若鹜，一个金点子价值万金，这下他是真信了。
也明白在自己行道里，其实还有不少他没有想透的东西。
“林总，这件事很严重啊，市场客源就那么多，开元那边这么一搞，全都他们抢走了，人家客户交了钱认筹，认筹金还能翻倍，只怕不会再关注我们的房子。”
林红道身前一个中年男人眉头紧锁道。
他就是秀水家园一期项目的销售经理，黄安业。
本来项目开盘在即，他和他的销售团队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因为这不仅仅是为公司赚钱，也是充实自己荷包的一件好事。
他们干房产销售的，通常一整年没收入，就等着项目开盘的那一阵儿。
也就是所谓的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熬了这么久，要是一下搞崩了，大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林红道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面对当前的严峻局势，他必须拿出一些应对之策，否则真造成房屋滞销的话，问题可就不是一般的大。
他会吃不了兜着走。
银行贷款到期，收起账来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特别是局势不好的时候。
他们为了避免损失，可啥事都干得出来，到时候只怕整个公司都得拿来拍卖。
可现在又有一个问题。
《河东日报》上面，他一天一整版广告，每天一个倒计时，眼下距离计划好的开盘时间，还有一个礼拜，全市皆知的事情。
要是提前开盘的话，在信誉上可能造成一些影响，最终引起连锁反应。
“老黄，你有什么建议，说来听听？”林红道问。
“我的建议是，提前卖吧，趁现在他们的认筹会刚开始，真要再等一个礼拜，照这个火热形势，我感觉他们的50000套房会认筹得七七八八，到时候市场上还有几个客户？”黄安业叹着气说。
倒是跟林红道想到一块去了。
可他又认为自己去推翻自己的既定日期，和广告宣传，不太合适。
消费者的心理有时候是很多疑善变的，而“信誉”二字又是做买卖的前提。
得想个法子。
他望向黄安业摇头道：“原定的开盘时间不能变，但房子我们还要提前买，得想个法子或者噱头出来，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黄安业点点头，表示让自己想想。
与此同时，林红道自己同样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良久。
“林总，其实咱们可以见样学样。”黄安业突然开口。
林红道眼前一亮，中断思绪，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也可以用避免到时客流太多为由，提前进行分散，学习开元他们的模式，搞个提前认筹，这样一来可以锁定资格，保证绝对可以买到房，二来我们也弄个福利模式，像他们一样，认筹一千抵两千什么的，造成诱惑力。”
这就是完全见样学样啊！
不过，林红道细细一捋，却发现还真的可以干。
这样的认筹，与他们的开盘并不冲突。
却可以有效地从开元手里抢回一批客户。
开元固然有开元的优势，但他们也不是毫无优点。至少他们是现房，看得见摸得着，马上就可以交房入住吧。
另外，他们现在的房价，肯定要比两年后的房价更便宜呀！
不是每个客户都不差钱，有些人可能攒一辈子钱，也就买一套房。
如此一来，拿出跟开元同等的待遇，他就不信客户还能被他们抢光。
虽然会造成一些利润损失，但大敌当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错，很好！咱们就照样学样。”
林红道脸上重新显现笑容，“老黄，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明天我要看到消息见报，同时销售厅那边，你也要做好提前安排。”
“好的林总，我知道了。”
……
傍晚。
河东饭店。
郭永坤在这里摆了一桌，今天他们收认筹金都收了接近两千万，于情于理都应该犒劳一下大家。
入席的有陈大少和他的几名左右手，另外就是老王兄弟，夏樱，李友善等人。
都是亲信。
所以有些话也没藏着掖着。
“永坤，你这个福利认筹模式，估计很快就会火遍整个行业，今天我还跟港城一个老板电话聊到这件事情，他让我跟你打声招呼，说他要偷师。”
陈大少抿了一口酒后，哈哈大笑道。
郭永坤随口问了一句，倒也是一个有过照面的人。
“偷吧，这种东西又不能申请专利。”他耸耸肩道。
“你说你脑壳里都装的啥，怎么这么多好点子呢？还有什么歪招，说来听听，我学会了你也赚钱呀。”陈大少打趣着问。
歪招？
关于房地产这个行业，郭永坤倒还真有一个绝世歪招。
毫不吹牛地说，这个招一旦使出来，不仅仅是他赚钱，整个房地产行业的总体利润，都将提升10个百分点。
可是他不想干。
一直以来他只当房地产是个副业而已，若非当年开元置地的老总招惹到他，他没压根就没想过搞什么房地产。
而这个歪招，就是公摊。
港城独创的发明，源自于谁就不提了。
真是鸡贼得不像话。
到后面港城都取消掉，倒成了大陆特色。
老百姓明明买下一套100平方的房子，结果真正居住面积只有七八十平方——日后100多平方的房子，算出20几个公摊属实正常，有些甚至还不止。
好多老百姓不知情而已，了解内情的人谁不骂？
他可不想背负千古骂名。
见到郭永坤没有搭理自己，陈大少撇撇嘴，又问，“你觉得林红道明天该出什么招了？”
“我的招。”
“啊？”陈大少一时没get到意思。
“就是见样学样，用我们这个福利认筹的模式。”
“靠！”陈大少差点没骂娘。
要真这样，这个偷师可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啊！
郭永坤不敢说对林红道一清二楚，因为这个人性格乖张，喜怒无常，而且擅于演戏，但至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也是个爱脸的人——至少他自己这样认为。这一阵儿在《河东日报》上广告打得天花乱坠，连倒计时都给搞出来了，如今数字没清零，不可能伸手去打自己的脸。
所以他大概率不会提前开盘，那么以他的心性，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必然会想办法应对。
那想什么？
当前面对自己的打压，再没有比用自己的招数回敬自己更为简单、便捷且有效的操作。
“那咋办？”
陈大少瞪着眼珠问，“他那边毕竟是现房，而且还占着价格优势，这么见样学样一搞，指不定还真被他把房全部认筹出去了，毕竟也就4000来套。”
郭永坤优哉游哉地提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使得陈大少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
显而易见，这家伙早就有计划。
也是，他既然料到林红道会下这步棋，如果没有应对之法，哪还有心情请自己这些人喝酒？
“说说？”陈大少饶有兴致地问。
老王和夏樱这些人也纷纷竖起耳朵，充满好奇。
“林红道见样学样，必然会学我们的全部，因为我们的模式是经过仔细推敲的，而他显然没有时间去做出什么合理修改。那么有一点，他照样会对客户承诺。”郭永坤不紧不慢道。
“什么呀？”陈大少迫不及待地追问。
“认筹金可以无条件返还。”
陈大少哦了一声，但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包括老王和夏樱这些人也是一样。
然而郭永坤已经抬筷给自己夹了一只大闸蟹，撸起袖子干得正欢，丝毫没有再说的意思。
“我去，还卖什么关子，说呀！”陈大少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说话说一半，那啥短一段。
这种人最可恶，吊人胃口。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说出来不好玩。”郭永坤嘿嘿一笑。
陈大少直接被搞无语了。
倒是老王若有所思道：“永坤的意思是，林红道想收认筹金就让他收，因为认筹金不是什么稳妥的东西，它可以退还。所以永坤肯定有个计划，哪怕林红道将4000多套房全部认筹完，他也能让客户把认筹金退掉。是这样吧？”
郭永坤将一口蟹黄塞进嘴里，反手就给老王竖了根大拇指。
知我者，老王也。
然而老王这么一说之后，陈大少等人更是心头痒痒，迫切地想知道郭永坤到底有什么高招。
想想就知道，这件事可不容易。
客户既然愿意认筹，至少是有购买意向的，是认同这个楼盘的，否则不可能白花花的银子交出去。
要让这种人彻底改变心意，还是大规模的集体改变心意……那怕只能用法术催眠吧？
可郭永坤就是不说。
你说气不气人？
“灌，兄弟几个，给我灌死他！”陈大少当场就发了飚。
他人多呀，有这个底气。
无错
456.一个臭招
秀水家园一期。
富丽堂皇的售楼处内，林红道背负双手，优哉游哉踱步在二楼栏杆旁边，俯视着下方热火朝天的景象。
原本始终有些恍惚的心神，算是彻底安定下来。
“郭永坤啊郭永坤，任你机关算尽，一门心思想置我于死地，但打死你都想不到吧，我林红道最终的脱困之策，却是你的点子。”
每每想到这里，林红道就很想笑。
老实讲，他还得感谢郭永坤，让他学习到一套全新的商业模式，可谓千金难换。
为此，损失的那点销售利润，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只要熟练运用好这套福利认筹的模式，以后再搞其他项目时可就轻松多了，资金压力将锐减。
这等于先从客户手中拿一部分钱来用，而他们建房子往往有一部分启动资金就够了，后面的很多款项可以拖欠到开盘之后再结算。
如此要节省不少的银行利息，还能提前锁定好一批客户，简直就是一箭双雕之策。
连林红道都不得不承认，郭永坤这个家伙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做他的对手。
虽然危险，却令人亢奋。
“林总。”
身后传来声音，林红道微微侧头，也不介意给个笑脸。
“哦，老黄啊，怎么了？”
“我们的房子全部认筹完了！”黄安业有些激动地说。
这套福利认筹的模式，比他想象中的威力还大。
这才六天时间，距离正式开盘还有一天，他们的房源就认筹一空，你敢信？
“是吗？”林红道嘴角一勾，心里也是乐开花。
“嗯！”黄安业用力点头，“还有些客户没抢到认筹机会，在下面发脾气呢。”
“好好安抚。”
林红道交代道：“越是这样的客户，他们的购买意向就越强烈，而参加认筹的客户到时也不见得全部能转化为购房者，这种活动容易造成人心血来潮。”
“好的，我明白了。”
黄安业应了声后，又汇报道：“对啦林总，银行的人来了，潘秘书正在下面接待，让我顺便通知您一下。”
林红道脸上的笑容一敛，没好气道：“这帮家伙，生怕少了他们钱一样，就这局面还怕没钱？”
他伸手指向楼下。
“他们就这副德行，前段时间开元那边尽整幺蛾子，担心咱们的房子卖不出去呗。”黄安业撇撇嘴说。
“行啦，你去忙吧，我知道了。”
黄安业告辞离开后，郭永坤整了整西装领口，不紧不慢地向楼下走去。
不管怎么说也是金主，而且银行系统现在联网化趋势越来越明显，所以哪怕他日后去外地发展，还是不能得罪这帮家伙，要营造一个良好的形象。
一楼里侧的一间会客室里，潘永前正热情地招待着两名穿蓝色制服的中年人，林红道推门而入，笑着打起招呼。
“哎呀，刘主任，周主任，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三人互相握了握手，寒暄少许后，落座于木艺沙发上，便开始转入正题。
“林总，别嫌我们烦，你们这边的贷款就快到期了，按照程序，我们必须提醒一下。”
“理解理解。”林红道话虽这样说，但心里不烦才怪。
短短半个月时间，这两人他已经见到不下五六次。
每次过来还得酒席伺候。
“讲真心话，原本我们还挺担心的，不过看你们现在这认筹会的火热程度，应该是我们多虑了。”
“可不是嘛。”林红道笑道：“二位有所不知，就在刚刚，我收到销售经理的汇报，我们秀水一期的所有房源已经认筹完。”
“哟！怎么快？”
“必须的！”林红道脸上的笑容更灿烂，“所有二位大可以放心，等后天开盘，钞票保准摞成堆，另外到时候按揭贷款这一块，还要麻烦贵行多安排些人手。”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至于按揭贷款的事情，林总就不会操心了，我们会全程安排好的。”
两名银行主任相视一望，也是喜上眉梢。
主要这笔贷款可是他俩亲自过手的，如果到期还不上，两人都有些麻烦。
而给普通老百姓做房屋贷款这种事情，他们简直不要太喜欢，风险很小，利息却很可观。
“感谢感谢。”林红道笑容满面道：“我看时候也不早了，要不中午一起吃个便饭？”
“好，好，全凭林总安排。”
……
林红道在“香满园”与银行的人推杯换盏的时候。
郭永坤却在吃大排档，市区的一条老街里，店铺主打的是牛杂煲。他还就好这口，隔三差五要来吃一顿。
随行的人也不多就是，事实上除了他和李友善外，只有一个鬼哥。
李友善因为要开车，没有喝酒，郭永坤和鬼哥一人开了瓶啤酒，配着香辣软糯的牛杂煲，也是神仙也不换的享受。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吧？”郭永坤问。
“放心吧，妥妥的，保准明天一早上报纸头版。“鬼哥拍着胸口说。
“人呢，安排的谁？”
“你不是不想知道吗？”鬼哥反问。
“我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咱们私下聊聊又没事。”郭永坤回道。
鬼哥哦了一声，笑嘿嘿地说：“一个倒霉蛋，名字说了你也不认识，本来家里还有点家底，学人家做买卖，可做什么赔什么，欠了我一大笔钱，我正愁怎么收账呢，这事也算给他一个机会，办成后账目就一笔勾销。”
这年头还能做什么生意赔什么？郭永坤十分无语。
那还真是个人才。
既然对方是鬼哥的欠债人，那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筹划的这件事虽然很可能让对方千夫所指，但对于欠了高利贷的烂人来讲，某种层面上也算一种救赎。
毕竟被人骂可不会掉块肉。
“行吧，你安排，我不过问。”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跟你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
光辉塑料厂。
这家废弃的工厂一个月前，就与郭永坤彻底没有关系。
他以8万元的价格，整体出售给鬼哥，手续齐全，官方认证。
然后在半个月前，鬼哥又将它以10万元的价格，转售给一个叫贾富贵的生意人。
黄昏时分。
自从市里的奶制品基地，以及红牛国际公司总部相继落成，这里的职工全面转岗后，光辉塑料厂就完全冷清下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锈迹斑斑的大铁门紧锁，占地不小的场区之内，仅有一名上了年纪的大爷住在这里。
半个月前，有人带人清空了这里面原有的机械设备，腾出了场地。
因为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老大爷也被安排回家，于是光辉塑料厂就彻底成了一座鬼厂。
可是今天，迎着夕阳的霞光，一行五辆绿皮大解放，却缓缓靠近厂房。
不多时，越发锈烂的大铁门被推开，五辆解放车有序驶入。
“都麻利点，今天晚上所有准备工作都要做好！”
头车的副驾驶座上跳下一个长络腮胡的矮胖中年人，他就是光辉塑料厂现在的所有者，贾富贵。
随着他一声吆喝，解放车上陆续跳下十几个人，大家开始搭手卸货。
贾富贵督工了一阵后，瞅了瞅已经暗下来的天气，忍不住袖子一撸，也加入劳动之中。
这个差事如果再没做好，他贾富贵这辈子就真完了。
十几万的高利贷，利滚利，家里房子都抵押给银行的他，把什么还？
跑路根本不可能，他在河东混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谁能欠下鬼哥的债不还。
到时除了找个高楼跳下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这份差事不仅可以还债，还能救他的命！
这一夜，黑暗了大半年的光辉塑料厂，重新有了光亮，灯火通明。
只是留意到的人不多就是，因为这是一片开发区，以前的居民基本都搬走了，周边的地皮被开发商买走，准备建楼卖，前期工程甚至已经竣工，名字叫作“秀水家园一期”。
……
清晨。
黄安业开着自己的白色夏利小轿车，一路哼着小曲驶入彩旗飘扬的崭新小区。
不怪他的心情这么好。
今天过来纯属打个酱油而已，毕竟是工作日。事情其实已经没有，房屋已经全部认筹完，就等着明天开盘收账。
将车在售楼处门外的空场地上停好后，他拍拍屁股走下车——
“咦？什么味道？”
他第一时间闻到一股怪味，臭烘烘的，就像……大便。
只是脚下干净得很，什么都没有。他又深嗅几口，想要确认不是自己的嗅觉出现问题——
“咳咳！”
真有味道，他的鼻子相当好使。
“啥玩意啊，小区还没入住，化粪池也是干净的，哪来的屎臭味儿？”
可他环顾四周，打量老半天，也找不到臭味的源头。
等回过头来，他才发现，售楼处平时一直敞开迎客的大门，现在却闭得死死的。
显然不是他一个人嗅到这股臭味，已经上班的员工应该早就察觉到，所以才关起大门。
他决定找人问问情况。
“黄总早！”
走进售楼处后，瞧见销售员小丽正好在门口值班，便直接问道：“小丽呀，外面有股臭味，是什么东西啊？”
“对啊，臭死啦，我们刚才还在讨论，听小徐说，好像我们隔壁的那家工厂重新开业了，现在不搞塑料，专门加工臭豆腐……”
“什么？！”
小丽一句话还没说完，黄安业却陡然一个激灵。
“加工、臭豆腐？”
“嗯。小徐说早上路过那里看到的，连厂牌都换了，现在叫什么富贵臭豆腐加工厂。”
完犊子了！
黄安业惊出一声冷汗。
很简单的道理，那家工厂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秀水家园一期，仅有一墙之隔，你愿意安家在臭豆腐加工厂旁边吗？
反正他是没有天天闻屎的嗜好。
无错
457.一夜翻转
林红道昨天没回家，这几天心情一直不错，昨晚喊了几个朋友在舞厅喝酒，完了拉个妹子到宾馆滚床单。
小丫头片子还真有两下子，把他折腾得不轻。
一觉睡到上午九点还没有睁眼的意思，可放在床头柜上的大哥大却响了。
他抬手薅过，不带看地摁下通话键。
“谁？”
“林总，我，老黄，大事不好啦……”
“什么？！”
黄安业将大致情况讲了一遍后，林红道脑子瞬间清醒到不能再清醒，诈尸般从床上坐起。
“哎呀，怎么了林老板，一惊一乍的。”
旁边的女人又像八爪鱼样缠上来。
“滚！”
林红道直接一脚给她踹到床下，姑娘当场就懵了。
见过负心汉，却没遇到过翻脸这么快的。
“一定是郭永坤那个王八蛋！”林红道咬牙切齿道：“我就说这几天他怎么一直没有动作，原来在憋这手！太阴险了！”
“好像不是。”
电话那头黄安业说：“我刚过去了一趟，了解到一些情况，据说那家工厂早就卖了，现在的老板姓贾，好多年前就开始做买卖，捣腾这捣腾那的，一直在赔本，不像是郭永坤的人。”
开玩笑，能跟郭永坤沾边的人，在河东这一亩三分地上，做生意还能赔？
就是不卖东西卖面子，那也稳赚不赔啊！
林红道的表情阴晴不定，直觉告诉他这事肯定跟郭永坤脱不了干系，但老黄又言之凿凿。
“我马上过来！”
黄安业心说你尽快吧，记者都来了，这件事马上就会闹得满城风雨。
然后你猜那些缴纳了认筹金的客户会怎样？
……
富贵臭豆腐加工厂。
大铁门敞开，但门后却站着一堵人墙，个个戴着口罩，手里还抄着家伙事。
与他们对峙的一方就没有这待遇，毕竟口罩这种东西，正常情况一般人根本不会备，只能任由工厂里传去的滔天臭气，不停刺激着身体感官。
有些人不时还干呕几声。
臭豆腐这玩意儿经油炸之后，其实气味已经有所改变，臭里还透着一股香。但生产臭豆腐原材料的工厂，可就真是巨臭无比，没有任何模棱两可的香气。
“我告诉你们，记者和摄像机可都在这里呢，你们无缘无故跑到我们工厂闹事，耽误我们生产进度，我可是能告你们的！”
贾富贵站在大门口，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门外呵斥道。
主要对方人多势众，而且越来越多，眼下已经不下百人。
而他身后站着的帮手，别看抄着家伙事，却只有一二十个。
“无缘无故？我呸！亏你说得出来！”
黄安业那叫一个愤怒，“我们小区离这边直线距离不到三十米，你在这边弄家臭豆腐厂，还怎么让人住？”
“就是！”
“故意的吧！”
“干这种生儿子没xx的事！”
黄安业身后的人员构成就比较复杂了。
有他手下的销售人员，还有问讯赶来的认筹金客户，以及特地跑过来看戏的人，和媒体记者。
“怎么就不能住了，我开我的工厂，不就是有点气味嘛，碍着你们什么事了？”贾富贵反怼回去。
“这是有点气味？老子差点没被熏死！”
“那又怎么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喜欢你们可以不闻呀！”
“老子是不是特么的从此以后还不用呼吸？”
“干我鸟事！”
双方寸步不让，如果不是有记者在场，长枪短炮已经架起来，可能真会打起来。
“你走不走，不走我可报警了！”
“哟！你还报警。记者同志，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被黄安业拉着的一名男记者逮住机会，终于可以插进话，举着话筒来到贾富贵身前，准备进行采访。
“贾老板是吧？”
“没错。”
“你不认为这事确实不道德吗，工厂距离小区这么近，味道真是很熏人，我都有点受不了？”
“怎么就不道德了，记者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贾富贵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我就问你，臭豆腐是人吃的吧？”
记者楞了楞，点头道：“那是。”
“吃着香不香？”
这特么到底谁采访谁啊？
记者讪讪笑道：“这个得因人而异，有些人确实钟爱臭豆腐，但也有好多人不吃。”
“那不就得了！”
贾富贵摊摊手道：“你都说因人而异了，臭豆腐虽然叫臭豆腐，但有些人感觉它的味道其所是香的，你们觉得它臭，那是你们的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是强词夺理！”黄安业插话道，脸都红了。
“你这个人是谁，我又不认识你，懒得跟你废话。”
贾富贵瞥了他一眼后，指向身旁的记者，然后继续说：“喏，刚好记者在这里，我就把有些话说明白。我的工厂是合法合规的正经企业，各种执照证件齐全。”
他说到这里顿住，喊了一个名字。
身后一人会意，立马转身跑向厂区里面。
不多会儿折返而回，手上也多出一摞资料本本什么的。
贾富贵接过后，示意记者道：“来来来，把你们的摄像机挪近点。”
这种要求，这种上好的素材，记者岂能不满足他？
摄像师靠近，镜头对准贾富贵手中。
“看好啦，这是营业执照，上面有我的名字，有工商局的印戳；还有这个，食品生产许可证，上面是不是也有食品局的公章；再有这个组织机构代码证、卫生环境检查证明、消防安全检查证明……”
贾富贵将所有资料一一呈现，现场不少人目瞪口呆，原本火冒三丈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这家富贵臭豆腐加工厂的证件资料，可谓完善得不能再完善，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该办的，不是非必要办的证件，全都办齐了。
可以说要超过市里99%的民营企业。
铁蛋一样！
“我告诉你们。”
将资料重新收好递给身后的人后，贾富贵伸手指向门外的黄安业等人，表情严肃地说：“我刚才可不是随便说说，你们已经都看到啦，我们是正儿八经的合法合规企业，所以如果你们再上门滋事，影响我们合法生产的话，我不仅要报警，还要向你们追究经济损失！”
“你……”黄安业被怼得无言以对。
他身后的销售员和吃瓜群众就不提，那些消息灵通特地赶来的认筹金客户，这会儿一个个的眼里已然有了些异样。
人家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企业，你能怎么办？
且不提逼迫人家关门，他们现在就是站在这里堵着人家的门，那也是犯法行为。
看来这家臭豆腐加工厂立在这边，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如果不想天天闻屎的话，他们还得另做打算。
“就这啦，都回吧，我们要关门了！”
随着贾富贵一身令下，身后的工作人员一起动手，将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彻底合上。
“黄经理啊。”有人找上了黄安业，陪着笑脸道：“这看现在出个这事，我认筹的那房子离这儿最近，指定不能住了，所以我寻思还是把认筹金退了吧。”
黄安业一阵大头，最怕的就是这句话。
而一个人有所行动后，其他有想法的人也全部围上来。
“怎么黄经理，说好的认筹金可以无条件退还，你们想变卦？记者还在这儿呢！”
记者确实还在，因为他们发现这是一个连环新闻，看头十足，现在臭豆腐加工厂的素材获取完毕，也该专注一下房地产公司这边的情况。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黄安业连连摆手，解释道：“各位，各位，听我一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咱们先移步售楼处吧，然后再详谈怎么样？”
“这还算个话。”
大家倒也通情达理。
于是大部队开始向秀水家园一期小区里转移。
黄安业看似步伐稳健地走在最前面，实则心里有苦说不出。
详谈个毛线呀，就这架势还怎么谈？
现如今也只能拖一阵儿，等拖到老板来再说。
……
上午十点，售楼处里已经人满为患，随着消息的传播，越来越多认筹金客户得知此事，自然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大厅里吵吵闹闹，气氛喧嚣，几乎所有人都叫嚷着要退认筹金。
二楼一间办公室里。
黄安业一个脑袋两个大，他是真的无计可施了，直勾勾地望着对面老板椅上的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红道。
可怜他刚才进来时，迫不得已还走了后门。
林红道此刻眉头紧锁，脸色铁青，他如何都没想到，原本一副大好的形势，仅仅一夜之间陡然反转过来。
“林总，现在除了搞定臭豆腐加工厂外，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啦。”
之前发生的事情林红道已经全部得知，富贵臭豆腐加工厂资质齐全，想走关系搞定它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
只能买下它。
这是他很快分析出的唯一办法，已经派秘书潘永前去谈了。
之所以自己不去，因为他担心自己忍不住想打人。
而现在楼下可有不少记者在。
所幸这家工厂现在已经不归属郭永坤。
他内心祈祷真能如黄安业所分析的那样，这件事跟郭永坤并没有关系，只是一个巧合。
也希望潘永前能带回来好消息。
否则昨天刚进账的几千万现金，今天只怕一个子都留不住。
这还不重点，重点是明天开盘……
该怎么办？！
无错
458.二五仔
贾富贵有些不耐烦地望着对面的人。
若非考虑到做戏要做足，他连大门都不会让对方进来。
“说吧，你们到底想干嘛？”
其实这句话贾富贵是明知故问。
他用屁股想都知道，对方老板的秘书亲自跑过来，还一脸和煦的表情，铁定是想跟他做交易，把他的工厂给收购了。
想要让工厂马上关门，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奈何对方不知道的是，这家工厂甭管出多少钱，他也不敢卖呀。
哪怕是一万亿！
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早已深刻地明白到一个道理：钱虽好，但也要有命花。
这家工厂看似属于他，实际上他跟鬼哥之间还有一纸协议。
他要真把工厂卖了，鬼哥别说私下里，就是明面上都能玩死他。
“贾老板，旁边也没其他人，咱们敞开了讲，你现在干的事应该是郭永坤郭老板指使的吧？”潘永前含笑问道。
这我能告诉你？！
贾富贵瞬间就没了好脾气，这王八蛋摆明地是想害他。
此事鬼哥虽然从没有提及过，但他贾富贵也不是傻子，接下这个活计后，做过一些了解，知道这家光辉塑料厂以前属于郭永坤。
而鬼哥是健力宝供应商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自然能猜测到一些什么：他成了有钱人博弈的一枚棋子。
不过无所谓啦，他也乐意当这枚棋子，至少能让他还清所有债务，不再过着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活。
“什、什么郭永坤郭老板，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能跟他扯上关系？”
潘永前一直留意对方表情，此刻心里已然有数。
这个贾富贵不是擅长说谎的人。
“我要一百万，外加一个承诺。”
“……”贾富贵忽地一听这话，诧异地瞪大眼珠子，在对方脸上瞅了又瞅。
你丫有病吧！
你不是过来送钱给我，想收购我的工厂吗？
怎么还反过来问我要钱？
张口就是一百万，口气倒真不小。
所幸潘永前没有跟他兜圈子的意思，拎起手上的黑色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只黄色档案袋，递到对方身前。
贾富贵一脑子迷糊。
但正因为如此才迫不及待想搞清楚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下意识抬手接过，将小白绳绕开后，抽出里面的资料一看。
只是这一看，他就被震惊到。
“你！”他惊讶望向对方。
潘永前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应，依旧保持微笑道：“这只是一部分资料，算是我的诚意。还是那句话，我要一百万现金，外加一个承诺，你如果不够资格谈的话，就麻烦汇报一下，安排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过来跟我谈。”
你猜怎么着？
对方再张口闭口一百万的时候，贾富贵突然觉得很合理，就应该这样。
“你等着！”
兹事体大，正如对方所言，他根本不够资格做主。所以撂下一句话后，贾富贵手里捧着资料袋，飞速向厂方里面跑去。
……
秀水家园一期售楼处。
里面已经人满为患，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得知消息，后来的一些认筹金客户，只能在门外等着。
大家三五成群议论纷纷，反正无论如何，缴纳的认筹金今天必须退还回来。
对方没有任何理由不履行，这可是在交钱的时候就一再承诺的事情。而且现在还有不少新闻记者在场，他们也有底气。
“那个姓贾的家伙真是生儿子没xx！”
“就是，在人家隔壁弄个臭豆腐加工厂，还怎么让人住？”
哪怕之前没去富贵臭豆腐加工厂堵门的认筹金客户，现在也全都听说了这件事。意料之中的是，贾富贵果然被千夫所指，也不知道全家女眷被人问候了多少次。
“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工厂手续齐全，合法合规。”
“我看他们开发商这边也有问题，这种事情提前就应该杜绝掉，临到开盘搞出这么一出，说来说去还是关系不够硬呀。”
“没错。要是开元那边，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郭永坤的人脉关系肯定硬到没边。”
“诶，你们怎么打算的？反正我这房子是必须要买的，家里的老房子快30年了，晴天还好，下雨天到处漏水，墙壁上都长毛了，家里人全都得了鼻炎，真心不能再住。我寻思这边认筹金退了后，就去开元那边认筹一套。”
“我跟你差不多，也是急着等换房，本来就是看中这边的现房，加上价格也有优势，哪知道现在发生这种事情。看来也只能再等两年，不管怎么说开元那边的房子将来肯定是市里最好的楼盘。”
“我说兄弟几个得赶紧啊，听说开元那边一个礼拜认筹下来，已经去了一半房源，再迟个几天可就真没了。”
“对对对，得抓紧。诶我说，管事的人在不在，倒是出来说句话啊！”
有人开始不耐烦地吆喝起来。
他这么一鼓噪，其他人也见样学样。一时间售楼处里喊声一片。
二楼办公室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黄安业眉头蹙得老高。
“林总，潘秘书怎么还没回？”
林红道抬手看了看表，这才过去半个小时不到。收购一家工厂又不是一件小事，一般情况下谈个十天半月都正常。
可他也明白，现在局势越来越不利，以免近一步失控，必须出手控制一下。
“老黄，你出去安抚一下大家，就跟他们实话实说，让大家再等一等。”林红道吩咐。
黄安业也是没辙，这种局面谁愿意出头啊？
奈何人家是老板。
也只能苦笑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终于看到管事的人出现，大家齐刷刷昂头望向二楼栏杆处。
“大家先静一下，听我说一句。”黄安业朝下做了个压手的姿势。
众人也就安静下来，想听听他怎么说。
“各位，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派人去解决这件事了，我们打算把隔壁那家臭豆腐工厂收购过来，这样就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所以还希望大家多点耐心，再等一会儿。”
能缴纳认筹金的客户，至少还是有在秀水家园安家意向的，如果开发商能成功解决臭豆腐工厂的问题，那么自然皆大欢喜。
所以一听这话后，大家也就不再鼓噪，也愿意再等等看。
黄安业见此，不禁暗松口气。
身后办公室里的林红道也是一样。
再说潘永前这边，他被贾富贵安排到一家办公室里等待，问对方讨要了一只口罩，坐在椅子上等了快半个小时后，门口终于传来动静。
鬼哥带着两名手下，风尘仆仆从房门走进。
潘永前赶紧起身，这人他知道，也是河东有数的大富豪之一，而且他很清楚，此人还有另一重身份，比他明面上成功企业家的身份更让人不敢小觑。
河东地下世界，基本都是这个男人说了算。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的。像他们这种搞房地产开发的人，不可避免地会时常跟道上的人打交道。
“鬼哥。”
鬼哥也懒得去询问对方为什么会认识他，还知道他的外号，手一伸道：“资料呢？”
旁边的贾富贵立马将收进抽屉里锁起来的资料袋取出，殷勤地递到他手上。
鬼哥抽出资料看了看后，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心想永坤搞七搞八搞什么呀，算盘一个接一个，如果能早点拿到这些东西，一切都省了。
“你手里剩下的信息比这还火爆？”鬼哥望向潘永前问。
“必须的。”
“哈哈……”鬼哥笑了。
他有兴趣跟对方谈谈啦。
“坐吧。”
两人落座之后，鬼哥饶有兴致地问，“看来你想背叛林红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想想就知道，这些资料非常详尽，甚至还夹带着不少照片，显然是处心积虑的行为，并非临时起意。
“我知道这么做不厚道，但我实在没办法。”
潘永前叹着气道：“我比你们更了解林红道这个人，阴险狡诈、城府极深，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而我知道他太多隐秘了，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到那时我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在想明白这个道理后，我就有心地收集这些东西，希望留一个后手，以应对将来可能出现的危机。
“我也不瞒你们，我老早就想摆脱他，但你们应该能想到，这话我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来，不然只会死得更快。
“现在发生的事情，让我看到希望，此时正是摆脱他的最好时机，所以我才会这么做。”
鬼哥听完这番话后，眸子里倒是多出一些异样。
他身边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二五仔？
毕竟他见不得光的事情也不少。
此事倒是给他提了个醒，接下来还真得好好调查一番，无论有没有，总没有坏处。
至少他跟林红道不同，从不把心思打在自己人身上，为人仗义在道上也是有口皆碑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追随他。
“你倒是聪明。”鬼哥笑着评价。
“没办法，只有聪明的人才能活得长久。”
“我只能说你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鬼哥呵呵一笑后，说道：“如果剩下的资料真像你所说的一样劲爆，一百万现金我可以马上给你，没有问题，只是你好像还有一个条件，是什么？”
潘永前点点头道：“我要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谁的承诺？”鬼哥追问。
“郭永坤郭老板的。”
“说来听听。”
“这些资料一旦公开，林红道肯定完蛋，但我也脱不了干系，因为很多事情都是他下的命令，我执行的。我要郭老板承诺护我周全，第一我不想吃官司，我相信以郭老板的能量和人脉关系，肯定可以做到。
“第二，人生安全。到时候林红道不用猜就能知道是谁捣得鬼。你们可能还不明白这个人的狠辣，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要郭老板派人保护我。”
“你的人生安全不用郭老板承诺，我就可以承诺给你。”
鬼哥不屑一笑道：“从今天开始，我保证林红道一根汗毛都伤害不到你！至于吃不吃官司的问题，你最好把你干的坏事具体讲一下，我会跟他转述的，看他怎么说。”
“好的。”
当即，潘永前就将这些年跟随林红道，一切干的可能会惹上官司的坏事，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鬼哥听得叹为观止，实在没想到林红道这厮干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跟对方一比，他突然感觉自己还怪纯洁的。
而这些，据潘永前所说，有超过一半的，他手里都有证据。
无错
459.不安的夜
“林总，没谈妥。”
嘭！
林红道气得直接一脚踹过去，潘永前顿时一个趔趄，险些没有栽倒。
“老子等了一个多小时，你跟我说没谈妥？楼下几千客户等着结果，你让我怎么跟他们交差？”
关老子屁事！
潘永前低着头，眸子里有愤怒扭转。
原本他根本没打算再回来，只是鬼哥说先不要打草惊蛇，因为他正赶去见郭永坤。
蹦跶吧，你丫也蹦跶不了几天啦！
老子忍。
“那个贾富贵打死都不卖，我怀疑这件事跟郭永坤有关系。”潘永前语气平静地说。
“我就知道！”林红道愈发怒不可遏，恶狠狠地望向一旁的黄安业。
对方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林总，既然这样，咱们就要想想其他办法，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底下几千号人已经等得不赖烦了。”黄安业赶紧说。
林红道真想甩他一巴掌，不过终究按耐住，至少对方有一点没说错，现在确实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必须冷静下来，思考其他对策。
既然果真是郭永坤使的绊子，那么这家富贵臭豆腐加工厂再想收购过来，根本不可能。
他一屁股坐回老板椅上，眉头紧锁，强迫自己忘掉愤怒，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反正无论如何，已经进到口袋里的钱，他是绝对不想再退回去的。
而且现在一退的话，明天开盘怎么搞？
到时只怕一套房都卖不出去，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没拿下臭豆腐加工厂。”
“可是，”黄安业弱弱道：“咱们瞒得了一会儿，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哪怕现在把这些人打发走了，可明天开盘他们过来一看，还是一副臭气熏天的环境，到时一样会要求退还认筹金的。”
“所以，这家臭豆腐加工厂，今天必须消失！”林红道微微眯眼，脸上多出一股厉色。
而这个表情，潘永前再熟悉不过，这家伙又准备耍下三滥的手段了。
“老黄，你出去告诉他们，一切进展顺利，不过收购一家工厂不是小事，需要时间，让他们明天再过来，一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吧。”黄安业苦笑，知道老板要用特殊手段了。
他不想猜测，也不想知道。
他不过就是个打工的而已，老板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事到如今，房子卖不出去也赖不到他身上。
黄安业出门按照林红道的意思一宣布后，底下密密麻麻的认筹金客户，果然脸上都有了些喜色，也对需要时间这一点表示理解。
“只要能搞定就好。”
“嗯，他们开发商还挺靠谱的，估计花了大代价，八成得被臭豆腐工厂宰一刀。”
“很明显的事情。”
“走吧走吧，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那咱们明天再来。”
耗了一上午的客户，陆续退出售楼处，不大会儿大厅里只剩下一片狼藉，工作人员叫苦不迭地开始清理打扫。
二楼办公室里。
林红道眯眼望着潘永前，用冰冷的语调道：“给我搞出一个不大不小的事端，让富贵臭豆腐工厂先关门几天。”
潘永前明白，这家伙已经在克制，因为此事牵扯到郭永坤。
要还像以前的某些事情一样不择手段，很可能刚好被郭永坤逮住把柄，或许正中对方下怀。
而他为什么只想争取几天的时间呢？
因为按当下认筹的情况来看，想要入住秀水家园一期的客户并不少，但凡没有富贵臭豆腐工厂从中作梗，几天时间内房源应该就能销售一空。
也就意味着资金回笼。
到那时他就可以“跑路”啦。
没错，作为他最亲信的下属，别人或许不知道他的打算，但潘永前一清二楚。
而且他不仅仅自己跑，还要带走自己——已经打过招呼。
潘永前是打心眼里不想离开家乡，可之前他完全没有选择，对方说是“带”，倒不如说强迫。
但现在不同啦。
他的人生由自己做主。
“明白，晚上安排。”潘永前点点头道。
应付得倒也没毛病，光天化日之下可不适合干坏事。
“很好！”
林红道嘴角扬了扬，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走近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永前啊，刚才那一脚实在对不住，一时没收住火气，你别往心里去，等这件事办完，到时去到外面，我给你配台豪华小轿车。”
又是这招，萝卜加大棒。潘永前心如明镜。
要换几年前的他，刚刚跟对方的时候，就真被他降服了。
可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一直都在成长。
这种御下的手段，自己平时也经常用。
“谢谢林总！”
但表情上，潘永前并不显露丝毫，充斥着一股激动，像往常一样，收获到一张自以为是的满意脸。
……
健力宝公司。
董事长办公室。
郭永坤坐在老板椅上，认真翻看着桌面上摊开的一大堆资料，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
这真是意外之喜。
压根没料到林红道的秘书突然给自己献上这样一份大礼。
“永坤，这回林红道可算死翘翘了。”鬼哥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哈哈笑道。
郭永坤嗯了一声，很明显的事情。
“不过潘永前那家伙有些麻烦呀，按他的意思，他想像个没事人样，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可这些资料一旦曝光出来，判他个二十年估计都算轻的。”鬼哥突然又蹙起眉头。
不说潘永前把郭永坤想得太神，而是他完全不了解郭永坤的为人。
自己却非常清楚。
他不可能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去帮一个人洗脱什么罪名。
“那就不用全部曝光出去。”郭永坤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这些资料一旦毫无保留地公诸于世，林红道估计会死！
由此可见他干了多少不法的事情。
本来郭永坤倒是无所谓，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况且林红道也不值得他惋惜什么。
但这是一桩交易。
潘永前开出了条件，他如果想诚信交易，就必须答应这些条件。
此举算是间接地救了林红道一命。
“也是，搞得他倾家荡产，没钱蹦跶，也就成不了祸害。”鬼哥点点头说。
别说钱不是万能的，这个社会上鲜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反之，没钱的话也很难得到一些东西。
比如人脉关系、消息商机、社会地位……等等。
而没了这些，对于他和郭永坤这种体量的人物，就完全无法形成威胁。
“鬼哥，你帮忙联系几名靠谱的记者，我把这些资料捋一捋，挑几个给它见报。”郭永坤说。
没错，这堆资料里但凡挑几个出来，再加上当下已经形成的局面，就足以使林红道万劫不复。
所谓的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行啊。”鬼哥拍拍屁股站起身，“你忙着，我去安排。”
……
夜。
河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时间已至12点。
林红道没有回家，更没有心情睡觉，因为今晚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关系到身死存亡。
明天就是秀水家园一期的开盘日子，如果富贵臭豆腐加工厂还开门在那里，客户不抢着退认筹金才怪，谁还会支付全款或首付款买房？
而他的老底可全砸在这接近5000套房子里面。
包括还欠了银行将近一个亿资金。
到时资金无法回笼，银行贷款到期，公司被强制拍卖，自己还要背负巨额债务——最坏的结果他已经捋清楚。
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现在只希望电话铃赶紧响，他需要一些利好的消息来压压惊。
他坐在沙发椅上耐心等待着，当喝完第五杯速溶咖啡后，时间已至凌晨两点半。
“该有消息了呀？”
他抬手看了看表，下意识地蹙起眉头。
凌晨两点是人睡眠最深的时候，正适合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过去但凡有这种行动，大抵上也在这个时间段。
而潘永前办事他还是非常放心的，这么多年的配合下来，对方的办事能力也是得到他认可的。
还从没有失过手。
他决定再等等。
等腕表上的时针又走过一个大格时，他终于按捺不住，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怎么可能还没有消息？”
就算失败了，也该有个汇报吧？
可是电话铃自始至终都没有响起过。
线路故障等因素就不提了，他的大哥大也放在茶几上，同样安静得令人心慌。
要知道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距离天亮没两个小时。
他是真急了。
用座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这是潘永前家里的电话。
电话“嘟”了好一阵，才被接通，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林红道知道是潘永年他媳妇儿，两人也见过不止一面。
“是林总啊，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女人问。
“小兰，我问你，永前呢？”
“永前啊，永前在呀。”
“已经回了？”林红道蹙了蹙眉，到底什么情况，事情办完为什么不向自己汇报一下。
忘了？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回？对呀，昨晚很早就回了。”
“……”
谁特么问你昨晚！
若非对方不是自己的职工，林红道肯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让他接电话。”
“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那您要等一下，我去叫他，他睡着了。”
睡着？
林红道眉头紧锁，怎么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哪怕事情是两点钟办完的，但潘家距离臭豆腐厂那边可着实不近，一个在市东，一个在市西，就是开车都要一个小时。
这么快就回到家里睡着了？
“老公，老公，醒醒，是你们林总打来的打电话，好像又什么重要事情找你……”
林红道透过话筒，能听到小兰叫人的声音。
“哎呀，别打扰我睡觉，别理他，电话挂掉。”
“啊？”
小兰大概率懵了。
而林红道则是毫无疑问地懵了。
“潘永前！”他对着话筒怒吼。
而回应他的，则是一段忙音。
无错
460.柳暗花明
天已经蒙蒙亮，一伙人鬼鬼祟祟地靠近富贵臭豆腐加工厂。
“快点，没时间了。”为首一人低声催促。
几人没敢走正门，因为那里有个门卫室，现在这家工厂既然已经重新开业，八成有门卫守夜。
他们选中了离大门很远的一段院墙，两个人做底架，拖着其他两人逐一爬上两米多高的院墙，然后翻了进去。
然而落地声刚消失，不待几人心头一喜时，陡然之间——
“汪！汪！”
“靠！有狗！”
“啊！”
院墙里很快传来两个杀猪般的嚎叫，声音之惨烈，划破黎明破晓的墨蓝色天空。
半个小时后，警察和救护车同时赶到。
而在据此两公里外的一个公用电话厅里，两个浑身是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一起窝在里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林老板，出岔子了，里面有狗，狼狗！”
河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一宿没合眼的林红道听着从话筒中传来的噩耗，只觉得头重脚轻，险些没有栽倒。
已经没有时间，天都亮了！
他最后的希望破灭掉。
怎么办？
现在全城都知道秀水家园一期今天开盘，昨天那些认筹金客户更是被现场告知，根本不可能再临时做出什么改变。
客户们也不会答应。
“啪！啪！啪！”
他直接将红色话筒砸个稀巴烂。
“该死的潘永前，耽误我的大事，活腻了不成！”
林红道已经意识到，潘永前那边应该出了什么幺蛾子，这让他既愤怒又慌张。
因为潘永前此人知道他的很多隐秘。
唯一不知道的是，现在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我如果出了事，你丫的也别想跑！”
林红道目眦欲裂，他也不傻，近些年做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已经很少亲自参入，都是潘永前去办的。
这总归给了他一些心理安慰。
而且他当前根本没心情也没时间去想这件事，还有更棘手的事情等着他，上午8点，也就是两个半小时后，秀水家园一期就要开盘。
这本是一个丰收的日子。
他注定赚得盆满钵满。
可现在认筹金客户们都等着一个结果，他却没有搞定，盛大开盘或许会演变成彻底崩盘。
谁能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办？！
林红道坐在沙发椅上，烦躁地一直挠着头发，只感觉大脑不够用。
良久，他突然停下动作，慌忙抓起玻璃茶几上的大哥大，翻开随身携带的小电话簿，查找老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电话号码。
他一直都有，却从未拨过的电话。
因为他向来认为这个人很难缠，油盐不进，与其打交道实在费力不讨好。
但现在这个档口，郭永坤摆明吃定他，他的所有关系人脉几乎都被对方联合那个港城来的陈子昂，一起拿捏得死死的。
这段时间他明显察觉到，有些领导在刻意回避或疏远他。
在这个节骨眼上，或许还真的只能向这个人求助。因为他是出了名的高风亮节、两袖清风，谁也不怕。
“喂？”
电话被接通，林红道心头大喜，努力挤出笑容道：“请问是雷市长吗？”
“是我，你是哪位，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
“雷市长你好，我是河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林红道，是这样的雷市长，有件事情必须向你汇报一下……”
当即，林红道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富贵臭豆腐加工厂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有这种事？”
隔着话筒林红道似乎都能看到雷市长挑眉的表情，瞬间喜上眉梢。
“是的，千真万确，雷市长，这家臭豆腐加工厂就开在我们秀水家园一期项目隔壁，臭气熏天，让人根本没法住，这可涉及到几千户市民的住房问题。
“我昨天特地派人过去跟对方协商，想将工厂收购过来，哪怕价高点都没关系，可对方打死都不卖。
“我怀疑这件事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恶意竞争，打击报复我。我倒是无所谓，可我们手上的接近5000号认筹金客户怎么办，他们都是急等着房住的普通老百姓。”
“是叫什么工厂，你再说一遍？”电话那头问。
林红道连道：“富贵臭豆腐加工厂，负责人名叫贾富贵，不过这家工厂之前一直都在郭永坤名下。”
“他？”雷市长明显楞了楞。
“没错，就是以前的光辉塑料厂，不知雷市长还记不记得，早前我们公司拿下现在这块地皮搞开发的时候，当时想将光辉塑料厂收购过来，可郭永坤坚决不卖，我们还恳求市里帮忙做过工作。
“哪知他不卖就不卖吧，现在还搞这么一出……”
林红道说到这里时，连声音都哽咽了。
“胡闹嘛！”
电话那头传来拍桌子的声音。
林红道表情不变，但心里已然乐开花。
找这位果然没有错。
“行啦，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马上处理，尽量不耽搁你们的正常销售，以及老百姓购房住房。”
“好、好！真是太感谢雷市长啦！”
这句话林红道倒是由衷的。
……
郭永坤正在被窝里做着美梦，床头柜上的电话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他本来被窝蒙头，都不打算接，哪知响个没完没了，弄得他火气很大。
这特么才几点，地球爆炸也不能这么急啊！
“喂？我不管你是谁，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
“是我。”
咦？这声儿……咋这么淡定。
郭永坤楞了一下，也就反应过来。
“雷市长？”
“你这起床气还不小嘛。”
郭永坤讪讪一笑，问道：“雷市长，啥事啊，这么早？”
“我问你，富贵臭豆腐加工厂的事情，你知道吧？”雷市长丝毫没有兜弯子的意思，开门见山道。
郭永坤终于意识到什么，大概率是林红道走投无路，向这位青天大老爷求援了。
倒还真会找。
要换一般领导，郭永坤一句不知道，搪塞几句也就完事了。
反正对方不可能找到富贵臭豆腐加工厂跟他有关系的证据。
但这位不同，他与雷市长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已不仅仅是政商之间的关系，私交同样非常不错。
逢年过节他可都要上雷家拜年，以晚辈的身份。
而上次他被调查之前，雷市长也破例约见了他。
两人可以算是一对忘年交。
“知道。”郭永坤苦笑，终究没能说出谎话。
“还真是！”
雷市长明显有些生气，“小郭啊，这我就不得不说你了，你一直做事很稳重也很有分寸，怎么这次就糊涂了呢，干这种恶意竞争的勾当，这事虽然算不上违法，但从道德层面是讲不通的。
“眼下市里商品房本就稀缺，供需比例明显失衡，你这样一搞，往小了说，将导致不少老百姓短时间内又住不上新房；往大了说，就是在阻碍市里的经济发展和建设！”
郭永坤嘴角的苦涩更浓，很清楚这位青天大老爷在面对老百姓的利益时，谁的面子都不给。
之前他申请期房预售的事情被拒，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雷市长，我承认，这件事情我确实做得欠妥。至于原因，我也不瞒你，我跟林红道有很深的过节，我想搞倒他。”
“那也不能这么干呀！你们的私人恩怨归私人恩怨，你采用正常的商业行为去跟他竞争，我保证半个字都不会说，但现在这个行为明显不道德嘛，是恶意竞争，还在损害普通老百姓的利益！”
郭永坤不由一阵头大。
这时雷市长又说：“小郭啊，我现在以私人身份跟你讲一句话，别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现在这件事虽然在打擦边球，但长此以往，这种心态不改的话，保不齐就会触及红线，百害而无一利。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其他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件事没有过线，我也没资格命令你，但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挂掉电话后，郭永坤也是无奈。
雷市长确实没有命令他，但这样语重心长地一说，以他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反倒更加无法拒绝。
他当然明白雷市长的心意。
想着，反手拨出一通电话。
“把富贵臭豆腐加工厂关了。”
电话那头的人楞了楞，问：“现在关？”
“对。”
“不是啊……”
“没听见我的话？”
“……哦。”
早上7点45分，林红道站在秀水家园一期小区的一堵围墙边，在他正对面的墙外不远，就是富贵臭豆腐加工厂。
旁边还有几个人，搭着一只木梯子，一人站在梯子上面，越过围墙向那边打量。
“开门了吗？”林红道问。
“没有，铁门还关着。”
“确定？”
“确定！”
“哈哈……”林红道顿时大笑，心说老雷果然靠谱啊。
据黄安业等人说，昨天富贵臭豆腐加工厂很早就开门了，肯定在7点半之前。
而今天现在马上就到8点了，却丝毫没有动工的迹象，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两个小时前的那通电话奏效啦！
雷市长承诺的“尽量不给他们的正常销售造成影响，不耽误老百姓的购房住房”，很好兑现。
“林总，不得不佩服啊，还是您有办法！”旁边的黄安业适时献上彩虹屁。
林红道嗯了一声，感觉十分受用。
挥挥手道：“好啦，走吧，客户马上就该到了，都打起精神，把今天的开盘活动搞好，尽量将认筹金客户全部转化为购房客户。”
“是！”
林红道一马当先，哪怕一宿没睡，此刻依然精神饱满。
他已经能看到大把大把的钞票在向自己招手。
最艰难的时刻终于熬过了，只要资金回笼，从此天高海阔任他驰骋，郭永坤能奈他何？
461.完了
售楼处二楼的办公室里。
林红道跷着个二郎腿，享受着属下特地买过来的早餐。
你还别说，确实够饿的，毕竟一晚上没睡。
只感觉今天的包子特别香，他一口气吃了四只，连带一大碗皮蛋瘦肉粥。
完了优哉游哉点上一根烟，快活似神仙。
刚才他已经注意到，楼下人满为患，主要还是以昨天那些认筹金客户为主，得知富贵臭豆腐加工厂关门之后，一个个喜上眉梢，还直夸开发商办事靠谱。
购买热情明显更加高涨。
他感觉现在已经没他什么事了，坐等收钱就好。
黄安业正在外面搞开盘致辞，本来这个活儿是他的，可他现在没有丝毫兴趣，这种露面的事情现在能不干就不干了。
秀水家园这边终究是个坑，二三期工程现如今他已经没打算再开发，还都是一片黄泥地，就在一期工程旁边。
前段时间二期的地基工程不是停工了嘛，公司对外的说辞是，集中人手加快速度先将一期工程完工开盘。
一些等着购房的老百姓还拍手称快呢。
谁又能明白他的心思？
这帮家伙现在购买下一期的楼盘，结果等了好几年，发现周围还是一片荒地，设计彩图中高端大气、风景宜人的效果并没有呈现出来，你猜这些人会不会骂他？
吃饱喝足，倒是想睡觉。
寻思也没什么事，林红道便往办公桌上一趴。
很快他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间金碧辉煌的房间，里面满是钱，一摞一摞的崭新老人头，把房间地面都铺满了。
他就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几名衣着性感的美女款款而来……
“林总，林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呼喊声。
林红道从办公桌上缓缓爬起，睁开惺忪的眼睛，等视线渐渐聚焦后，他发现黄安业正满头大汗地站在自己对面。
显然累得不轻。
“老黄啊，辛苦啦。”林红道笑着说：“等房子售罄，到时给你封了大红包。”
还售罄，售个毛啊售！
黄安业神色慌张道：“林总，外面已经乱套啦，我实在搞不定，你亲自出马吧。”
生意好成这样？
林红道正准备追问一句什么的时候，黄安业才意识到这家伙好像还一无所知。
赶紧解释道：“今天新进的客户已经全部走了，剩下的都是认筹金客户，吵着闹着要退认筹金，再不退的话……”
“啥？！”
林红道陡然一个激灵，蹭地一下从老板椅上站起。
“你说退认筹金？”他生怕自己刚睡醒，脑子还在犯迷糊。
“对！”
得到黄安业肯定的答复后，林红道眉头瞬间蹙得老高。
“为什么呀？难道富贵臭豆腐加工厂开门了？”
“不是！”黄安业摇头道：“他们是真关门了。”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有些新闻，见了报纸。本来大多数客户还不知道，后面不知道哪里冒出几个人，提了几捆今早最新的《河东日报》过来，客户们抢着一看后，全部炸了毛！”
“什么新闻？”
林红道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一瞬间想到整出幺蛾子、但他暂时腾不出手收拾的潘永前。
“报纸呢？！”
黄安业也是一时乱了分寸，人跑过来，却忘记拿报纸。赶紧冲出门外，两分钟后折返而回，将一份皱巴巴的报纸，交到林红道手上。
林红道拿起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今早的《河东日报》头版上，有一个硕大的标题：秀水家园的质量危机。
内容篇幅特别长，占据一整个版面。
全方位地揭露了秀水家园项目的弄虚作假，以及质量缺陷。
比如水管。
秀水家园对外披露，项目使用的水管是“金星”牌的，这是全国知名水管品牌，质量在市场上有口皆碑，价格也相对较高。
而实际上他们有没有用呢？
用了。
却只在水表附近露出表明的部分，才使用金星牌水管，而那些埋入墙壁或客户看不见的部分，则全部使用“水牛”牌水管。
这个品牌好多人听都没听过。
来自市里的一家小型民营工厂，连三线品牌都算不上，一米水管的市场零售价要比金星牌水管便宜三成以上。
比如电线。
也是一样的道理。
秀水家园对外宣传，他们项目使用的电线，全是来自国营大厂的纯铜芯电线，房间照明电线使用2.5平方纯铜电线；空调、冰箱、热水器等家用电器的插头线，则全部采用4平方的纯铜电线；配电箱连外的纯铜电线，更是达到6平方规格。
可实际上呢？
他们故技重施，在客户能看得见的地方，确实使用了铜芯线。
而在客户看不见的其他地方，则全部采用铝芯线。
铝和铜的导电性差别，是个人都知道。
市场上一卷100米的铝芯线的售价，还不及同等规格的铜芯线的四分之一。
撰稿者甚至有理有据的分析了一下，单是电线方面的弄虚造价，秀水家园一期工程，开发商至少就能牟利500万人民币。
撰稿者还评论说，商品房能不能使用低价水管和铝芯电线呢？当然可以。
但秀水家园这边错就错在，他们使用的东西与对外宣传的不一致，存在欺骗消费者的行为。
他们努力想将自己的项目营造成高端住宅小区，卖个好价钱，可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工程质量完全达不到高端小区的级别。
报纸上还披露了一个更恶劣的事情。
这次就不是弄虚造假，而是实打实的质量问题，涉及影响到消费者的生命安全。
那就是水泥。
众所周知，这是一种大范围使用的基建材料，作为任何房地产工程项目来说，它都是根基。
秀水家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不曾主动提及他们的水泥供应商。
但这次报纸上曝光了。
他们的水泥供应商同样来自本市，也是一家民营企业，名字叫作“坚固水泥有限公司”。
而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则是秀水家园项目的开发商——河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林红道的父亲。
这当然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对父子相互勾结，因为都是自家公司，做起手脚也方便，将价格更低、强度更弱，明明不适合打楼面的水泥，用于建造秀水家园项目。
众所周知，水泥按强度也是有严苛等级划分的。
水泥的强度是指水泥胶砂硬化试体所能承受外力破坏的能力，用mpa表示。
它是水泥重要的物理力学性能之一。普通硅酸盐水泥的强度等级为：32.5、32.5r，42.5、42.5r，52.5、52.5r。矿渣水泥、火山灰水泥、粉煤灰水泥等级为：32.5、32.5r，42.5、42.5r，52.5、52.5r。
而强度低的水泥，是不适合打楼面的。
比如32.5的水泥，就是一种低标号的水泥，其凝结度相对较慢，日常生活中一般不用来打楼面，而用于批墙和砌砖。
这是什么行为？
将不适用的水泥拿来建造高层住宅，说豆腐渣工程都是抬举，简直就是谋财害命！
而且这篇导报不是随便写写。
其中还曝光了几张照片，可谓铁证如山。
那消费者一看，谁还敢买他家的房子？
“奸商！奸商！奸商！”
“退钱！退钱！退钱！”
楼下此起彼伏的声音透过门缝和玻璃窗传进来，林红道手里攥着报纸，全身力气像是一下被抽空，脚下一个踉跄，瘫软到老板椅上。
那几张照片：比如水管嵌墙后，尚未掩埋的照片，连他都没有。
现在却直接出现在报纸上。
这事是谁干的，林红道用屁股想都知道。
可恶的潘永前，原来一直都防着他一手！
该死的，可自己一直对他不错啊，昨天还承诺给他买辆豪车，为什么要背叛自己，还如此处心积虑？
“林总，这事、怕也是郭永坤干的吧。”旁边的黄安业弱弱道。
对呀！
靠！
林红道陡然瞪大眼珠，以当下的局面，谁还会处心积虑的对付自己？
谁还有轻易使潘永前临阵倒戈的本事？
只有郭永坤！
天杀的！
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林总，现在怎么办？”黄安业问。
怎么办？
凉拌！
这些东西一曝光出来，别说普通老百姓不会买他的房子，就连他家原本都说好的几个亲戚，估计都不会再掏钱出来。
完了。
林红道瘫软在老板椅上，面如死灰。
黄安业望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他已经无计可施，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突然说：“林总，我辞职。”
他没得选择，辞职撇清关系是最好的办法。
现在外面一大帮客户闹事，而这家伙已经废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他可收拾不了。
“我x你x！”
林红道当场就怒了，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抡起拳头就往黄安业身上招呼。
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辞职，过河拆桥也不能这么快吧！
他双眼布满血丝，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面目狰狞。
刚遭遇潘永前的背叛，现在又来一个，不怪他实在没忍住。
“靠！你特么够了哈！”
人说打人不打脸，脸上结结实实挨了几拳后，黄安业终于忍不住，直接一脚踹过去，将林红道踹翻在墙角。
他生得人高马大，一米八几的个头，还从小吃苦长大，真论打架的话，一米七出头、平时养尊处优的林红道，哪里是他的对手。
“你敢打我？”林红道跌坐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
“是你先动手的，我只是正当防卫。”黄安业一边解领带，一边说。
要换过去，他自然不敢。
但现在不同。
意识到对方无计可施后，他就明白这家伙完了。
但凡房子卖不出去，他接下来估计比死还难受，那些债主可不是吃素的，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无错
462.强制执行
工商的人和警察都已经赶过来，事情越闹越严重，老百姓要求退还认筹金始终无果后，开始产生一些过激行为。
事到如今，林红道也想把认筹金退还掉，尽快平息掉这场风波。
毕竟众怒难犯。
可仅仅是他想没用，银行根本不放款。
接近5000套房，差不多每套都是5000元认筹金，总计两千五百万现金，这么多钱你觉得他会放在身上吗？
也放不下啊。
自然存在银行。
但现在有一个矛盾点。
他还欠银行一个亿贷款！
银行的人今天一直在场，原本心情愉悦地准备为贷款购房客户办理按揭手续，目睹了所有过程，现在事情闹成这样，秀水家园的房子根本卖不出去，他们那一亿贷款都没有着落，这到嘴的两千多万再吐出来。
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银行有他们坚持的理由。
可这些认筹金今天如果不退还的话，事情还不知道会激化到什么程度，现在聚集在售楼处内外的可是好几千人，并非一个两个。
情况很复杂，形势很严峻。
售楼处一楼的销售会议室里，在工商和派出所的协调下，双方代表都在。
“林红道，你自己手头上不可能一点钱都没有吧，有多少，先拿出来，至少先退一部分，给到老百姓一个态度。”工商局的郭建杰说。
林红道瞥了他一眼，这个王八蛋，一名小小科长，过去见到自己一口一个林总，现在都开始直呼其名。
现如今他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作树倒猢狲散。
“没有，我的钱全砸在项目上。”他摇摇头说。
他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家里保险柜中的那百来万如果再拿出来，他就真的一无所有。
到时候没人会怜悯他。
他刚刚接到父亲的电话，工商的另一路人马已经到了坚固水泥厂，单凭报纸上曝光的以次充好的问题，父亲那边就摊上了大事。
现在具体处罚还不知道。
轻点的话，将会面临巨额罚款。
上面如果要严肃处理的话，或许营业执照都会被吊销。
但无论怎么处理，坚固水泥厂基本都完了，不可能再指望那边生出钱来。
想想就知道，发生这种事，用料单位肯定避之不及，生怕扯上关系，谁还会采购坚固牌水泥？
所以仅剩的这百来万，不仅他的老底，也是整个家庭未来的保障。
打死他都不会拿出来。
“一分都没？”
“一分都没。”
“呵。”郭建杰怒极反笑，“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在场每个人都能看出来，林红道这家伙现在是债多不愁，铁了心不要脸。
“你要是这个态度的话，这事我们可就不管啦，外面那几千号老百姓现在找的可是你！”
林红道耸耸肩道：“那就找呗。”
还能打死他不成？
真要有人想对他不利，不提旁人，他敢保证银行这边首先就不能同意。
他要死了，银行的贷款就彻底成为烂债。
“你！”
郭建杰气得真是没话讲，这是什么极品。
派出所的人也恨得牙痒痒，可惜又拿他没办法。
秀水家园的房子毕竟没有卖出去一套，所以欺骗消费者或危害他人生命安全的行为，暂且还没有构成。
工商这边不可能真的不管，事情是因商业行为而起，那么就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
郭建杰拿死皮赖脸的林红道实在没有办法后，只能将视线转移到银行一方。
“刘主任，虽然你们有你们的理由，这个我们可以体谅，但强压着这笔钱也不是个事儿啊，这笔钱说到底不是他林红道的，只是老百姓暂存在他这里的。认筹协议上白纸黑字写着，认筹金可以无条件退还，这近一步证明林红道只是一个代管方，认筹金的所有权并不归属他。”
对方突然开始讲大道理，不再打感情牌，还涉及到一些法律相关问题，使得银行这边几人都蹙了蹙眉。
因为他们见惯了经济纠纷，心里很清楚，他们的做法从法律上是站不住脚的。
“郭科长，我不否认你说得有些道理，但也请你想想我们的难处呀。”
刘主任伸手指向一脸淡然的林红道，继续说道：“你看看他，明显开始耍无赖了，再想从他口袋里摸出钱来，谈何容易？
“而你知道他欠我们多少钱吗？把利息加起来已经超过一个亿！
“他现在的秀水家园一期工程几乎可以说没有价值，剩下的资产，哪怕把他的公司卖掉也不值一个亿啊！
“你让我们怎么办？本来就存在巨大亏空，这两千多万如果再拿出来，那不是更加血亏吗？
“我的意思是，让这家伙给老百姓们挨个地写欠条，以后让他一个个还，起码给他点压力，不然你看看他现在这模样，欠了一屁股债还像个铁蛋一样，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郭建杰一阵头大。
“我说刘主任，你这个提议是可以，关键你要让外面的老百姓答应呀！这样，你现在出去跟他们说，只要他们点头，同意让林红道打欠条，我保证再没二话。怎么样？”
刘主任眉头紧锁，他可没这个把握。
指不定真出去一吆喝，以现在老百姓的激动状态，还得挨顿打。
而且打了也是白打。
“所以我说嘛。”
郭建杰用手轻拍着桌子，“不管是一千两千还是五千，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都不是小数目，眼下市民平均工资还不到二百，老百姓赚点钱不容易。
“现在真金白银拿出来，说好了可以退，却又退不回来。就别说他们，换成咱们也得生气呀！
“这些钱如果今天不退还到位，我不是危言耸听吓唬你们，事情还会进一步发酵，到时如果真酿成大乱子，你们两方一个都没好果子吃！
“林红道这边我就不提，别人不告他，你们银行这边都得告他，对吧？
“至于你们银行这边，你们心里很清楚，扣押这笔资金是不合法的。事情真要闹大，市委省委震怒，你们银行上层发飙。我请问你刘主任，这个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面对对方的逼问，刘主任嘴唇翕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自然担待不起。
可这笔钱如果退出来，他一样有麻烦。
因为林红道的这笔贷款，他是主要审批人之一，现在搞成这样，窟窿的大小将与他所面临的责任成正比。
“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毛毛躁躁的敲门声。
工商和派出所的领导都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是谁，不知道他们正忙着解决问题吗。
“进来！”
进门的是派出所的一名小干警，他推门而入后，来不及见礼，慌慌张张道：“领导，出事了，售楼处的一名销售员出言不逊被一群客户暴打一顿，头破血流，已经不省人事。”
“什么？！”
满屋子皆是一惊。
“人呢？”
“被我们强行救出来，已经送到医院，老百姓暂时对我们还算克制，但情绪越来越糟，待会儿可就不太好说。”
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别说郭建杰，派出所这边的领导也怒了。
“刘主任，你们这边怎么说，一定要闹出人命吗？！”
银行这边的人无疑也被吓到，刘主任首当其冲，光亮的大脑门上已经见汗。
他强压这笔款项本就不合法，要是因为这事再闹出人命，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事到如今，也只能做出取舍。
寻思秀水家园这边的贷款投资，本来好好的，是开发商自己作死，主要责任也不在他。
心里当即有了决断。
正准备开口时，眼神不经意间瞥到一副没事人样的林红道身上，突然又气不打一块儿出。
明明是这家伙惹出的破事，搞得现在他才是最淡定的一个，凭什么？
实在气不过！
“好，我们放款。”
陡然一听这话，工商和派出所的人皆是长出口气。
“不过我想让你们两个单位帮个忙，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尽量降低我们银行的损失，不让某些人有可乘之机。”
“行行行，你赶快说。”郭建杰代表工商，立马表态道。
派出所这边的领导也连连点头，人家说得合情合理，理应配合。
再说了，这件事后续八成还是要他们介入。
唯有一直一副不管自己事的林红道，终于挑起眉头，表情不善地望向刘主任，不知道这家伙要整什么幺蛾子。
刘主任也不回避他的眼神，冷笑道：“我们准备立刻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令，查封林红道及其直系亲属名下的所有财产，但这需要时间，以防某些人趁机转移财产、钻空子，我们希望你们两个单位能配合一下，联名提出申请……”
“刘立磊！”
刘主任一句话还没说完，林红道直接暴走。
若非被两名警察叔叔摁住，一只脚只怕已经踹到刘主任脸上。
“看吧！”
刘主任也不怯他，指着鼻子说：“这家伙果真有个打算！”
郭建杰望向林红道微微眯眼，还说自己一个子没有，背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钱，刚才让你拿出来拒不配合，现在岂能让你好过？
“我同意。”
派出所这边的一位副所长也点头道：“可以，我们这边尽力配合。”
“啊！你个天杀的刘立磊！”
林红道终于无法再淡定，欠债不要紧，欠得越多反而越安全，说得不好听点，想死人家都不让。
最恐怖的事情是，真的穷，手上真的没钱！
那他们一家岂不要喝西北风去？
奈何无论他如何叫嚣、如何暴跳、如何挣扎，以他那小个头，两名人高马大的警察叔叔摁着他，根本走不出原地。
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