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突然冒出的人
星瀚影视公司。
会议室里坐无缺席，大家的表情中充斥着期盼，也有些紧张。
这是新老板第二次来到公司，自从他上次来画了一只大饼，明确公司未来的方向是“院线大片”之后，每一位员工都充满希冀。
他们盼了一天又一天，盼着老板过来，老实讲，都有些失望了。
因为老板承诺之中的好剧本，没有出现；承诺的资金，同样没有到账。
所幸，老板终于来了。
只希望他带来的是好消息，而不是“噩耗”。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儿？”郭永坤坐在首位上，打趣着问。
众人讪讪一笑。心说你赶紧地吧，你脸上就算有花儿，也被我们等谢了，要死给个痛快的，一直拖着算怎么一回事。
“相信养精蓄锐这么久，你们也是休息好了，那么接下来，就给我打起精神好好工作。”
郭永坤也不废话，将放在手边的一摞分开装订好的资料，往黄启泰手边一推，“每人发一份。”
黄启泰随即将资料传了下去，大家拿在手上一看，皆是眼前一亮。
剧本！
“你们现在拿着的，就是接下来我们要拍的电影剧本，名字叫。”
“？”有几人情不自禁抬起头，望向郭永坤，心说老板你没病吧，这是什么扑街片名。
现在市场趋势再明显不过，片名越是狂拽吊炸天才好，像什么、之类的。
“老板，这片名是不是太文艺了一点？”黄启泰用试探地口吻说。
“这本来就是一部文艺片。”
“……”
满屋子人面面相觑，所以他们接下来要拍的院线大片，是一部文艺片？
这不是闹嘛！
旁人或许还不清楚，但他们这些业内人士最明白什么影片受众，文艺片是小众的片类，跟他们之前拍的风俗片差不多。拍得再好，都是叫好不叫座。
换到他们身上讲，就是吃力不讨好。
看看近年的市场就知道，有几部文艺片上过院线？
就是上过的那种，没几天也就下了，票根本卖不出去。
这类影片除了拿到电影节上面混点口碑外，真的难堪大用。
“怎么，提到文艺片一个个就没信心了？”郭永坤环视众人道：“文艺片也不是没有叫好又叫座的，怎么样，大奖拿到手软，票房也不差。”
可整个华语电影里，也只有一部呀！底下众人的情绪都变得不太好。
“行啦，先别想有的没的，不妨先看看剧本，这部片子虽然是文艺片，但里面还加入了一些其他元素，比如机车、街头纷争之类的。”
郭永坤这么一说，底下人才好想点，就拍整个剧本都是你侬我侬的那种。
于是，大家纷纷捧着剧本，耐心观阅起来。
包括坐在郭永坤右手边的蓝灵韵也一样，她看着看着，眼泪忽然哗哗直掉。
这让郭永坤着实满足了一下，原来自己的文笔还是有些魅力的。
一般来说，文字的情绪转达，肯定不及影像那么直观。所以，如果单看文字都能落泪，那么转换成影像的话，只要水平过关，不怕骗不了观众的眼泪水。
而悲剧，往往更能成就记忆和经典。
“呼……”最先看完的是黄启泰。“老板，这确实是一个好剧本。”
你喜欢就好。郭永坤笑着点头，“我说过，我那位编剧朋友很有才华，我已经事先看过，不好也不会拿过来。你觉得拍出来市场反应怎么样？”
“不好说。”
“……”
“主要，”黄启泰搔着脑壳道：“太惨了点。而且，这部片子很难拍。”
这时，其他人也陆续看完。
大家交头接耳，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好剧本。但他们也有像黄启泰一样的担忧，结局着实凄惨，不是市场主流。而且拍摄难度不小，人物的情感很难刻画，这对导演和演员都是巨大考验。
“林导，不如你说说，有把握拍出效果吗？”黄启泰望向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问。
他就是公司的合约导演之一，今天恰好在公司，所以一并参入了会议。
“这个……难度不小。细节不好把控，而文艺片的精髓就在这部分。”
他说得很含蓄，但显然没什么把握。
大家齐刷刷望向老板。
“这部影片的导演和男一号，我已经请教过我那位编剧朋友，他给我推荐了两个人，我打算找他们来拍。”
反正解释不了的事情，往那位笔名“往昔”的朋友身上推就对了。
众人倒也不显意外，一般的金牌编剧，对内业情况都非常熟悉，有些编剧写一部剧本的时候，脑子里其实已经想到了各种角色的扮演者。
“导演的话，找杜奇峰来拍。”
“杜奇峰？”不少人微微一怔，心想这谁啊，没听过。
“我知道这个人。”还是那位林导发言道：“tvb的一名电视剧导演，83年的就是他拍的。”
“电视剧导演？”众人诧异。
拍电视剧和拍电影，完全是两种概念，难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一言以蔽之，拍电影不能水，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拍出观众最想看的精髓，是一种浓缩提炼的境界。
所以业内有句话，说能拍好电影的导演，执掌电视剧绝对没有问题。但能拍电视剧的导演，转而拍电影，能不能出效果，还真不一定。
“老板，我说句实话，你用他倒不如用我。这人其实也拍过电影，叫什么片名我忘了，正是因为反响不好，才重回tvb做电视剧。”林导说。
你这家伙倒是大言不惭。就你这个鸟样，能拍出83版的？郭永坤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这些合约导演，不算真正公司的人，等合约到了，全部开掉。
留着也是浪费钱。
因为名单他已经看过，没一个认识的，这就说明终其一生，也没混出个名堂。
“导演就这个杜奇峰了。”郭永坤一锤定音，不容质疑。
这就是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好处，也就能明白陈老爷子，为什么这么重视公司的股权份额。
当然了，星瀚影视公司跟伯勒集团，根本没有可比性，目前压根没有上市。
黄启泰点点头，他倒是无所谓，他对这个杜奇峰不了解，但想来是业内金牌编剧推荐的人，又是拍过这种电视剧的导演，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话说回来，这个“往昔”，他怎么没听说过呢？
“我去接触，这个人如果有拍电影的想法，这个剧本还是蛮不错的，再加上他也没什么名气，应该不难搞定。”
郭永坤微微一笑，继续说，“至于男一号，我准备找周闰发出演。”
“什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大家望向郭永坤的眼神，就好像关爱智障一样。
“怎么，不行吗？”
“这个、不是不行。”旁边的黄启泰苦笑，“可老板，咱们这种公司，应该请不动发哥。”
事实上，郭永坤早前也有这种想法，但现在，他的心态完全不变了。
信不信他现在一发飙，嘉禾的老邵都得抖三抖？
他现在可是身揣五十亿港币的大亨，更别提，他在港城还有老陈家这样的强援。
发哥再有面儿，但这里毕竟是港城，终究要向资本低头。
“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来搞定，你把合同准备好，另外搞定杜奇峰就可以了。”
别说黄启泰楞了楞，其他人一听这话都惊愕万分。他们新老板这么牛的吗？
“好。”黄启泰半信半疑道。心想你要真能搞定发哥，杜奇峰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眼下没有导演不想跟发哥合作。
他就是票房的保证。
还不待众人回过神来，郭永坤又丢出一记重磅炸弹，不，应该说是核武器，“炸”得他们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我注入了一笔资金到公司，以保障这部戏的顺利拍摄，以及后续的公司发展。下面，请蓝经理讲一下具体安排。”
钱到了？
众人心头一喜。已经开始猜测起来，新老板会拿出多少钱，上次还吹过牛皮，说要自制全套的电影制作设备，那可是上千万的预算，可千万别掉链子。
蓝灵韵在大家的注视下，缓缓起身，手里拿着一个账本。有心人就能注意到，她的双手情不自禁地颤抖着。
“这次，郭总一次性向公司注资了8000万港币，其中1200万，用于采购设备……”
“多少？！”
“8000万！”
至于蓝灵韵后面说的什么，众人已经没有完全没心思听，一个个瞪大眼睛，好像活见了鬼。
此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新老板的实力竟恐怖如斯！
8000万港币？
这是什么概念。
能建一排电影院！
如此一来，他们的公司，哪还是什么三流影视公司？
简直前途无量啊！
大家震惊了好久，才平复下心态。再望向郭永坤的眼神中，除了敬畏外，更多的是膜拜！
谁不想自己有一个有钱有势的老板？
这样走出去都能挺直腰杆。
“区区8000万就把你们吓到了？”郭永坤语气严肃道：“我的目标，是要将星瀚打造成一家大型娱乐公司，不仅仅是涉及影视。在电影市场打出口碑，只是我的第一步计划。
“我对你们的期望只有一句话：跟上公司的发展步伐。往后公司会越来越大，但如果你们的能力与所处地位，以及新资，不相匹配的话，那不好意思，可能就要摞摞位置了。懂吗？”
众人心头一凛，特别是旁边的黄启泰。
“懂！”大家异口同声。
“行啦，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剧本已经交到你们手上，该怎么做，相信你们比我更清楚。”郭永坤站起身来，扭头道：“阿泰，你来一下。”
说着，踱步离开。
在黄启泰的办公室里，郭永坤又给他布置一些任务，大致就是公司未来的规划与发展，他负责执行。
也不怕他“偷懒”，郭永坤自己是甩手掌柜不假，但公司里却有一个他的铁杆心腹，黄启泰如果执行力不行，换人就是。
“你出去吧，我打个电话。”
做完这些后，郭永坤拨通了陈大少的大哥大。他不是不想也整一个，可惜马上要回内地，没有鸟用。
内地的大哥大信号，想要大致覆盖开，还得过两年。不过回去后，倒是有必要先整个bb机。现在摊子变大了，有时候怕有急事，下面的人找不到他。
“永坤，我正准备找你呢。”陈大少在电话那头说。
“干嘛？”郭永坤打电话给他，是想让他去搞定发哥。因为自己没时间。
“我今天听说一件事，有人在四处找你。”
“找我？”郭永坤诧异，港城这边还会有谁四处找他。陈大少既然这样说，应该不是他认识的人。“谁啊？”
“开元置地的老总，邹宏岳。”
无错
284.恶意收购
民间有句俗语，叫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
郭永坤现在就遇上这么一件事。
开元置地，港城一家二流地产公司，主要业务集中在9龙和新界一带，开发的都是工新级楼盘。老总名叫邹宏岳。
郭永坤跟他无冤无仇，甚至都不曾认识。
不过，此人有一房表亲戚，在内地羊城；有个表弟，名叫徐海平。
那么对方为什么四处寻找自己，郭永坤就大致有了猜测。
显然自己来港城的事情，徐海平已经知道。而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港城，是个人都能琢磨出意义，无非是为了搞钱。
于是，徐海平有些忧虑，便与表哥邹宏岳通了气，让他找到自己，然后尽量从中作梗，破坏自己的搞钱计划。
再严重一点，将自己困在港城都有可能。
除了这个推测外，郭永坤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这一对表兄弟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健力宝现如今已是内地第一饮料品牌，背靠一个近十亿人口的巨大市场，未来潜力无限。
可谓狼子野心！
如果真被他们得手了，郭永坤就真叫白活了这一世！
不过，他们显然对郭永坤的实力一无所知。
他现在很生气，以他的性格，没理由被人算计，还无动于衷。
“郭哥，你没事吧？”
他表情愠怒地坐在沙发上，录像带已经放完，仍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蓝灵韵只要不傻，就能看出些不对劲，忍不住关切了一句。
“哦，没事。”郭永坤挤出一丝笑容道：“就是想点事情。”
蓝灵韵点点头，“那我先去睡了。”
“嗯。”
夜已经很深，时钟走过了11点。
平心而论，郭永坤原本真没有趁着港股崩盘，趁火打劫的想法，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徐海平上次见面时，之所以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底牌不就是他表哥邹宏岳吗？
而邹宏岳的底牌，无非就是开元置地。
那好，他要让开元置地，改名易主！
让你们两个王八蛋蹦跶，一苍蝇拍直接拍死！
另外，就事论事地讲，这年头搞房地产其实还是很香的，眼下港城的房地产均价不过几千港币。
他决定将这个收购计划，作为融汇创投在港城的第一项目。
门铃响了，郭永坤等的人到了。
陈大少夹着老板包，一脸倦容地走进来，二话不说，先去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一口气灌掉大半。
“辛苦了。”
“行啦，咱俩还说这话。”
陈大少拉开老板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份资料，放下啤酒罐，如同汇报工作般地说，“都查清楚了。开元置地就是典型的上市公司模板，股东不少。
“邹宏岳是最大股东，占股31.3。然后董事会其他11名成员，共计占股40.6。剩下的就是市场流通股，28.1。”
郭永坤微微蹙眉，“股权分配很严谨啊。”
这样一来，哪怕他将市面流通股全部吸收完，也不可能超过邹宏岳，成为第一大股东。
“没错。”陈大少点头道：“所以你如果想控股开元置地的话，单是市面流通股肯定不够，还得从董事会其他股东身上下手。”
“开元置地的财务业绩呢？”郭永坤问。
“你自己看吧。”陈大少将手中资料递过来。
上市公司的财务报告需要适时向市场披露，所以搞到手并不困难。
郭永坤仔细研究了一番，比较麻烦的是，开元置地的发展还挺不错，业绩一直呈稳步上升的趋势。
如此一来，大股东们通常会将手里的股票视为潜力股，不会轻易出售。
所幸，眼下刚好有一场股灾。
这是郭永坤的契机。
“董事会里有一个人我可以搞定。”陈大少突然说。
“哦？谁？”郭永坤忙问。
“庞盛华。”
郭永坤赶紧查阅资料，很快找到庞盛华的详情，此人占股8.7，是开元置地的第三大股东。
如果能拿下这8.7，加上市面的流通股28.1，那就真超过了邹宏岳。
对于市场流通股，郭永坤还是很有信心的，十月二十五号，恒生指数暴跌800多点，这是什么概念？
恒生指数总共才三千多点，一下跌去四分之一，普通股民没几个人能抗住压力，从众心理一向是股灾中最可怕的危机。
即便无法全部拿下，他也有把握拿到9成以上，到时候市场上应该不会再有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买家。
毕竟开元置地也不是什么大热蓝筹股，真有高手进行抄底，也没理由相中它。
当然了，股权超过邹宏岳，还不是他的目的。他要的是控股权。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能力进行一番骚操作，例如股份稀释什么的，将邹宏岳踢出局。
以他现在的资金实力，玩邹宏岳，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有交情？”
“一点点。”陈大少解释道：“这个庞盛华还有一家公司，星期一的时候跌得惨不忍睹，再往下跌，估计离强制退市就不远了，那才是他的命根子，所以他应该懂得取舍。”
“很好！”郭永坤勾起嘴角笑了笑，“这样的话，就应该能到手35左右的股权。不过，还不够，我至少要拿到51的股权。”
他望向手中的资料，继续说，“这个第二大股东，能搞定吗？”
开元置地的第二大股东，名叫李茂名，占股正好18。如果能将他搞定，一切就妥了。
“李茂名……”陈大少啧了一声道：“姓李的，这家伙不差钱啊。”
“怎么，莫非跟李超人，或者四叔还能扯上关系？”郭永坤问。
“四叔家的亲戚。”
那还真不是差钱的人。
“我可以多付出一些代价，等到25号股市再开盘，开元置地肯定还要暴跌，我用开市前的价格收购他手中的股票。”郭永坤沉吟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找律师过去跟他谈谈看。”
陈大少感觉这还蛮靠谱的。
想想就知道，假如你手上的股票开市前每股10块，结果二十五号突然暴跌，跌到每股5块。这时有人突然找到你，说可以用10块的价格，买下你所持的股票。
那么通常来讲，一般人都会心动。这等于间接弥补了你的损失。
毕竟你就是一个投资者，也不是企业创始人什么的，当然要以利益为先。至于未来的市场，你知道会怎样？
人们常说“危机即是机遇”，对于企业收购来讲，股灾无疑是最好的良机。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建议老陈家出手股票时，郭永坤刻意让他们保留了51的股权，哪怕会损失很大一部分利益的原因。
就怕有人趁机收购。
而显然，邹宏岳对于开元置地的把控程度，并没有老陈家对伯勒集团那么稳固。
……
周四上午，郭永坤来到高盛公司。
这次接待他的，不再是温采妮，或是大卫。他们两人已经失去了资格。
陆锡文亲自领着他，在一双双高盛职工敬畏的目光中，来到总裁办公室。
“噢，我亲爱的郭，看到你真是太开心了。”
虽然陆锡文依旧翻译了一遍，但这么简单的英文，郭永坤还是能听懂的。
史密斯笑容满面，上前紧紧握住郭永坤的手，摇晃了半天。
周三的美股，是今早五点钟收盘的，结果如何，显而易见。
“道琼斯指数上涨了多少点？”郭永坤笑了笑，明知故问。
“160点！”陆锡文直接回话，眸子里神采奕奕，“郭先生，你真是太神了！”
一切都与对方的推测吻合，美国时间，周二上午，格林斯潘抢在华尔街开盘之前，宣布了美联储保证向全国各商业银行提供充足资金的决定。
而这步棋，与1929年美联储在紧急关头收紧信贷的步骤，正好相反。
随后，惹下“滔天大祸”的贝克财长，勒令助手争分夺秒地给企业界巨擘们挨个拨电话，唯恐他们中的某位漏掉了这则消息。
“定心丸”立刻奏效。美国两家主要商业银行，紧接着宣布了降低优惠利率政策。
政府的承诺，加上主流银行的迅速反应，使那些在华尔街股市挂牌的企业重树信心，开始大规模救市行动，回购股票。
此举直接造成，周三道琼斯指数快速回升160点。
而高盛更爽，他们在周二就购入了一部分、过去在市场上非常抢手的蓝筹股。股市一旦回稳，这些都将是稀有资源，价值不菲。
“所以，我们的协议？”郭永坤今天就是过来收账的。
5000万美金，两亿多港币，他就是再不爱钱，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放心吧，郭先生，我立刻安排。”史密斯当即拨出一通电话，安排财务处拨款，完了还笑呵呵地说，“我非常期待与郭先生的下一次合作，如果你对股市会有任何布局，高盛都是你最真诚的合作伙伴。”
这次通过郭永坤的消息，史密斯是收获最巨大的一个，不仅力挽狂澜，替公司弥补了巨大损失，还受到总部领导的高度嘉奖，可谓名利双收。
他越发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的重要性。
与这样的人成为伙伴，甚至朋友，绝对是人生一大幸事。
“合作的话，看机会吧。不过，这次倒还真有笔生意，要委托你们。”当即，郭永坤就将吸收开元置地流通股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开元置地？”陆锡文诧异，“郭先生怎么会对这家公司感兴趣？”
因为在他看来，作为地产企业，这家公司只能算是二流，以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实力和资本，就算真要投资房地产行业，李超人的和记黄埔，刘銮熊的华人置业，难道不香？
“我委托你们收购股票，难道还要交代个缘由？”郭永坤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那倒不用。”陆锡文尬笑。
“陆，你也真是的，郭先生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史密斯适时打了圆场。然后热络地邀请郭永坤共进午餐。
郭永坤也没拒绝。
与高盛搞好关系，现在想想，其实还蛮有必要的，特别是像这样的“恶意”收购行为，高盛绝对是最好的枪手。
无错
285.哪里来的两个亿
融汇创投。
又是吃喝等死的一天，虽然一如往常按时来到公司上班，但罗乔月实在找不到工作可做，只能坐在老板椅上，翘着个二郎腿，捧着一本时尚杂志，漫不经心地翻着。
身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杯水果奶昔，里面有香蕉、草莓、苹果、葡萄，是她花了半个小时亲手制作的。
看书的同时，她还时不时地抬头，透过玻璃墙望向外面的办公厅。
员工们也是一样，一个比一个闲，姑娘们不慌不忙地化着妆，男人们有的闷头看着，有的三两个聚在一起，相聊甚欢。
这当然不是她想要的工作氛围。
可又完全没办法，公司有且仅有一个投资项目，还在内地，那边已经有人驻守，每天汇报工作进展。
她实在没有活儿可以安排给其他人。
“小丽，干嘛呢？”
“后面也没狗啊，你悠着点。”
“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还能百米赛跑，佩服佩服……”
门外突然传来动静，罗乔月放下杂志，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打扮时髦、白白净净的小姑娘，飞快穿过办公厅，向她的办公室冲来。
她真担心这姑娘会摔跤。
这是公司的财务，家庭条件不错，一向娇惯。不过工作还是挺认真的。
“咚、咚！”
“请进。”
望着神情有些亢奋、气喘吁吁的小丽，罗乔月蹙眉问，“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
“罗总，公、公司，刚、刚……”
“你等会儿！”罗乔月一脸黑线，“把气捋顺了再说。”
小丽着实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跳后，才重新汇报道：“罗总，公司刚收到一笔大额转账。”
“转账？”罗乔月诧异，公司目前根本没有进钱的业务，哪来的什么转账，还大额……
“多少？”她问。
“两个亿。”
“多少？！”罗乔月吓得一哆嗦，直接从老板椅上“弹”了起来。
“两亿港币。”
得到小丽的肯定答复后，罗乔月整个人一时有点方了。
两亿港币？
这是什么概念！
“哪里转过来的？”她忙问。
“瑞士银行，没有抬头，应该是保密账户。”小丽根据自己财会经验，推断说。而且根据罗总的反应，她知道，这笔钱罗总根本不知情。
“瑞士银行，保密账户？”罗乔月突然有种摊上事的感觉，心想这么一大笔资金，该不会是什么黑钱吧，然后误转了？
恰好，小丽跟她想到一块去了。用那种酥酥的声音说，“罗总，该不会是误操作吧？”
她感觉自家公司实在不像什么大企业，更像玩票性质，她是财务，很清楚公司所有人是谁，叫作陈子昂。
这人她听说过，伯勒集团太子爷。
估计是花天酒地久了，引起家中长辈不满，所以就开了一家公司，掩人耳目，但并没有想好好经营它。
小丽入职到现在，也就每月给大家发发工资，经手过的钱还没超过一百万。
刚才突然发现公司账户上多出两亿现金，吓得她好半天说不出话，现在外面正闹股灾，这么一大笔现金，可真不是小数目，好多上市公司都见得拿得出来。
“有可能。”罗乔月下意识点头。
天降横财，她也爱呀，可她身为持证律师，很清楚即便是银行或他人的误操作，自己这边如果擅自使用，一样属于违法行为。
因为这并不属于你的非法所得。
想到这里，她继续说，“你联系一下瑞银那边吧，问问到底什么情况，弄清楚给他们退回去。”
“好的。”小丽告辞离开。
罗乔月重新坐回老板椅，感觉有些心疼。
曾经天上掉下一块馅儿饼，离我是如此之近啊……
“咚、咚。”
大概也就过了几分钟，小丽又回来了。
罗乔月发现她的表情不太对，问道：“又怎么了？”
“瑞士银行那边说，他们没有搞错，这笔钱就是转到我们这边的。”
“……”罗乔月怔了怔，问，“说了是谁转的吗？”
“我问了，他们不说。说是……对方属于他们的高级客户，信息不便透露。”
这尼玛，瑞士银行的高级客户，谁啊这是？罗乔月终于想到一个人她哥，郭永坤。
她哥之前说过，过段时间会给她一笔钱，让她正常开展投资业务，不再限制她。当时还吹牛说，给她……一个亿？
好像是这样说的。罗乔月心头一凛。
“不会吧！”
“什么罗总。”
“哦，没什么，你先出去吧。”
看到小丽转身离开后，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得好好捋捋。
第一，她哥说给她一个亿资金，她从来没有相信过。
第二，她哥哪来的一个亿啊？
第三，这汇过来的可不止一个亿。
所以，综上所述，这笔钱应该不是她哥转的。再说，她哥怎么可能成为瑞银的高级客户？
她给有钱人打了这么多年官司就知道，一般上市公司老板，都不见得能成为瑞银的高级客户，门槛相当之高。
那么，也就引出了第四点：除了她哥外，谁还会给公司注资？
陈子昂？
他倒是能拿出这么多钱，可他凭什么呀。
“我哥问他借的？”罗乔月喃喃自语，似乎只有这一个解释。
不得不说，这对好基友，关系还真是铁。
正想着的时候，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
“进！”
她以为又是小丽，心想果然还是瑞银那边搞错了。抬头一看，发现并不是。而是两个男人，她也都认识。
“哥，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问你呢。”罗乔月抚了抚白色套裙，从老板椅上站起。
“你是想问钱的事情吧？”郭永坤一边踱步向墙边的沙发走去，一边笑着搭话。
“对呀，你刚才转了两个亿到公司？”
她说完这话后，郭永坤还未有所表示，跟在他身后的那人，脚步明显顿了顿，脸上有股骇然之色。
两个亿？飞龙内心震撼，他一直摸不清这位郭先生的来路，私下甚至调查过，可一点收获都没有，只知道此人在港城并不是什么知名人士。
他唯一不解的是，陈子昂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还说此人对他们陈家有大恩。
现在，大概懂了。
只能说对方隐藏得足够深！
两个亿随手一转，甚至都不提前打声招呼，就跟转两千块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大佬！
“嗯。”郭永坤随意点点头。
“你……”
罗乔月还想再追问点什么的时候，郭永坤已经挥手将她打断。他知道罗乔月要问什么，不过那是家事，不太适合在外人面前讲。还是先处理正事要紧。
“乔月，这位你应该已经认识过了吧？”郭永坤指了指飞龙说。
“嗯，林先生，见过一面。上次的事情还多亏他帮忙。”罗乔月冲飞龙笑了笑。
“罗小姐客气了，一点小事而已。”飞龙见她正准备坐下，很绅士地将沙发上的一只靠枕，向后挪了挪。
“对你来说是小事，可对我们却是大事，不然搞卫生的人都没有。你走了之后，楼里不少公司了解到情况，还纷纷跑到我这边道谢呢。”罗乔月很清楚飞龙的背景，但说来也奇怪，她并不讨厌这个人。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没有丝毫的社团气息吧。也完全不像什么社团老大，更像一个事业有成的成功男士。
“我还在这里呢。”郭永坤没好气看了罗乔月一眼，感觉这丫头有点春心荡漾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飞龙确实挺帅的。跟他有得一拼。
“我又没瞎！”罗乔月回瞪了他一眼。
我乔月妹妹果然是乔月妹妹，浑不似蓝灵韵那种乖乖女，气场也不是一般的足。郭永坤心想。
“说正事。”他收敛笑容，道：“我跟飞龙有一笔生意，嗯……可能说计划更合适吧。”
当即，他便把打捞古沉船的事情，讲了一遍。
“古沉船？”罗乔月眼前一亮，因为四爷也喜欢古董。“都沉海底了，还能捞起来吗？再说，要真按你这么说，至少有两三百年的历史，捞起来它也散架了吧。”
“……”郭永坤半天没搞懂她这话的意思，好半晌后，才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乔月，你该不会以为打捞沉船，就是把它从海里整个拽出来吧？”
“不然呢？”罗乔月瞪眼问。
“哈哈哈哈哈……”
“你再笑！”罗乔月恼羞成怒，直接小粉拳伺候上。
旁边的飞龙见此情景，也不由笑出声来。
“你也笑！”
飞龙赶紧板起脸，“我没笑。”
“好啦好啦，言归正传。”郭永坤继续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乔月，打捞沉船的具体操作，你就不用操心，飞龙这边会负责。今天带他过来，主要是跟你对接一下，这是一项很烧钱的项目，以后财务支出就由你这边来把控。你可以也将它列为一个投资项目。”
“懂了。”罗乔月点头，她正愁找不到活儿干。
感觉这件事还蛮有意义的，她知道她哥想开一家私人博物馆，当初在临河口的宅子里见到那么多古董的时候，她就问过一些事。
而且，四爷也喜欢古董，真希望那些古董能早点打捞上来，想必四爷肯定会很开心。
“罗小姐，以后就麻烦了。”飞龙笑着说。
“麻烦倒不麻烦，不过我可是很抠的，我哥既然让我管钱，那我就会把好关，你可不要胡乱报账哦，我也会派人过去监工的。”
郭永坤就喜欢乔月妹妹这一点，情商高、口才好。明明一件很膈应人的事情，她却能直截了当的讲出来，还不惹人反感。
“那是当然。”飞龙正色点头，他压根没想过跟郭永坤耍心眼。也犯不上，只要按双方五五开的约定，将那一船宝贝打捞上来，他已经足够赚得盆满钵满。
飞龙办完这件事后，便告诉离开。这时，郭永坤才和罗乔月聊起“家事”。
“哥，你问陈子昂借的钱？”
“我为什么要问他借钱？”
罗乔月眯眼望着他，那模样似乎在说，装，继续装。
“我真没借，那是我自己的钱。”郭永坤一阵无语，难道他在别人的印象中，天生就是个穷鬼？
“再说了，陈家有钱，不代表陈子昂就能随随便便拿出两个亿。”
陈大少现在别说两个亿，两百万都不一定能拿出来，他的所有钱，包括私房钱……嗯，陆锡文没给他兜住，理由是“我实在瞒不住陈老爷子”，全部被老爷子“收缴”，准备拿去救市。
当然，救市也不会白救。
此时抄底任何股票，几乎都是稳赚不赔的。
“你有这么多钱？”罗乔月依旧一脸狐疑。
“我说乔月啊乔月，你对你哥的能耐，简直一无所知啊。”
郭永坤干脆懒得鸟她，说也说不清，拍拍屁股站起身，抬头望天，留给她一个自认伟岸的背影。
无错
286.幻想中的大腿
夜，阴沉得让人透不过气。
邹宏岳躺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头枕在一双雪白的大腿上，闭目养神，享受着女人温柔的按摩。
刚刚进门时，他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掉一样，现在随着太阳穴周边的神经逐渐舒缓，好转不少。
“好点了吗，肚子饿没，我炖了燕窝，要不给你盛碗？”女人娇声娇气地说，十分体贴。
这就是邹宏岳现在越来越不想回家的原因，家里的黄脸婆除了没钱花时，会展现出贤妻良母的那一面，其他时间总是摆着一张臭脸，看见就来气。
“好啊。”他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强忍住将女人直接摁倒，就地正法的想法。因为肚子确实挺饿。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怎么吃饭。
早上去到公司，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股市上，恒生股数跌到让人心慌。
大势所趋，他的公司自然无法幸免，仅仅一天时间，市场蒸发掉四分之一的财富，他的公司市值，也几乎拦腰砍半。
所幸，这期间他听到了一些好消息，政府已经开始救市行动，正在安排向期货交易所提供二十亿港币的信贷救助。
与此同时，银行公会与汇丰、渣打银行，也宣布26日起将银行利率由8.5厘下调到7.5厘，以刺激股市。
另外，港督府还在密切接洽有实力的企业家，寻求救市之道。目前已经有几家大型集团，宣布响应政府号召，比如长江实业，以及伯勒集团等。
“老江湖还是老江湖啊！”邹宏岳忍不住感慨。
如此凶猛的股灾，席卷全球金融市场，但还是有人完全规避掉风险，甚至是大赚一笔。
就说李超人好了，在股灾到来的前一个月，他突然宣布集团重组，利用旗下四家上市公司，大量对外供股，套现资金超过100亿港币。
而这笔钱，足够弥补长江实业在本次股灾中的损失。
再说伯勒集团，那就更牛了。
陈老爷子是出了名的实业派，据说当初都不想让集团上市，后面不少人进行劝说，才顺应了发展趋势。
在这次股灾前的一个礼拜，陈家突然大量抛售所持股票，当时市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不过，伯勒集团的股票是稀缺资源，在市场上引起了哄抢，不少人高价买入。
现在好了，今天邹宏岳刚得到消息，伯勒集团获得政府批准，开始回购自己的股票。
只是那价格，真是便宜到让人眼馋。
这一卖一买，伯勒集团同样规避掉了风险。另外，据小道消息说，伯勒集团的太子爷，在美股上还大赚了一笔，至少过十亿美金！
这是什么概念？
今天从港督府传出消息，李超人准备投入十亿港币进行救市，而伯勒集团就有点吓人了，他们准备斥资五十亿港币救市！
豪横到让人颤栗！
有人甚至都说了，陈家现在是当之无愧的港城第一豪门。
邹宏岳觉得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能拿出五十亿现金的人，只怕已经是港城首富了。
他真是无比艳羡李超人和陈老爷子的眼光，太毒辣了，让人不服都不行。
燕窝拿到身前，甚至都无需邹宏岳动手，旁边的女人一勺勺喂给他吃，体贴到极致。
就在邹宏岳填饱肚子，回复活力，手脚有点不安分的时候，客厅的电话突然响起。
“喂？”女人用甜美的声音接起话筒。
“您好，请问邹总在这里吧？”
能将电话打到这里来的，绝对是邹宏岳的心腹，女人心知肚明，也没多说什么，将电话递了过去。
“哪位？”
“邹总，是我，阿志。”
听到是自己的得力助手，邹宏岳直接问道：“怎么了？”
“邹总，刚刚得到一个消息，不知是好是坏，我觉得有必要立刻向你汇报一下。”阿志在电话那头用冷静的语气说，“公司的市面流通股，今天发生了大规模转移，都转入到一家公司名下。”
“什么？！”邹宏岳蓦然一惊。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在故意收购他们公司的股份。
通常来讲，这种行为都图谋不轨。
只是他实在想不通，股灾当前，整个大盘都在暴跌，谁会在这个档口分身他顾，打起别人的心思？
“哪家公司？”
“融汇创投。”
“……”邹宏岳楞了楞，完全没听说过。
所幸，阿志立马解释道：“一家新投资公司，去年才创立的，我刚才查了一下，对方的业务方向好像在大陆那边，在港城目前还没有投资项目。”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邹总，你知道这家公司的所有人是谁吗？”
“废话，我哪儿知道！”
“陈子昂。”
“谁？”邹宏岳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又不是如雷贯耳的那种。
“伯勒集团太子爷，陈子昂。”
邹宏岳恍然，诧异道：“他？”
“没错！”阿志给予肯定的回答后，继续说，“现在就是不知道，对方的行为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毕竟伯勒集团今天刚宣布斥资50亿港币进行救市。”
他这么一说后，邹宏岳突然笑了，“这是好事啊！”
自己有几斤几两，邹宏岳还是清楚的，伯勒集团真要恶意收购，现在市场上那么多韭菜，没理由割他这一拨。
再说，让他们收去好了，市场流通股就这么多，全部收购完，伯勒集团也只能屈居他之下，成为公司第二大股东。
但是，这件事如同换个角度看，那就完全不同了。
伯勒集团是什么段位的存在？
过去就是一流大集团，现在经过这次股灾后，不退返进，已经是岛内数一数二的财阀。
他们入股自己的公司，那简直就是财神爷临门！
平常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据我所知，这个陈子昂不太喜欢自家的钟表和珠宝行当，一直有在投资房地产，对不对？”邹宏岳突然感觉心情大好，笑着问。
“是的。”阿志回道。
“那就对了。”邹宏岳哈哈一笑，“我们公司虽然不算顶级，但这些年一直都在稳步发展，就算站不上和记黄埔和华人置业那样的第一梯队，在业内也属于第二梯队，而且我们更年轻，换句话讲，潜力更大。陈子昂能看中我们公司，也算他有眼光。”
“邹总，这么说，我们是因祸得福，如虎添翼了？”阿志嘿嘿道。
“那是自然！有伯勒集团这个强大靠山撑腰，以后我们的路就完全不同了，能得到资源也不可同日而语。对方这次斥资50亿救市，已经把港督府感动得稀里哗啦。嗯……倒真想赶紧跟陈子昂见上一面。”
“邹总，你忘了。”阿志提醒道：“明天就是星期一。”
“对哦！”邹宏岳眼前一亮。主要今天是礼拜天，股市破天荒在周末开盘，把他的时间轴都打乱了。
每个礼拜一上午，都是公司股东大会的召开时间。
陈子昂到底吸收了多少市面流通股，暂且未知，因为现在股市一片混乱，但想来他这种顶级公子哥出手，应该不会小打小闹。那么，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的股东大会，对方应该会过来明确一下身份，认个脸熟。
“阿志，晚上你还要辛苦一下，明天股东大会的细节方面多花点心思。”
“需要拉点横幅，搞个欢迎仪式吗？”阿志请示。
“那倒不用。”邹宏岳感觉就算想抱对方大腿，也不能搞得太明显，“茶水、点心，包括服务人员，嗯……找几个看得顺眼的姑娘。”
那些公子哥不都好这一口嘛？他觉得做好这方面，就差不多了。
“好的，邹总，我明白了。”
挂掉电话后，邹宏岳拳头一握，作出一个胜利的姿势。
“怎么了，这么开心？”旁边的女人笑问。
“小时候读书时，老师讲‘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是深有体会啊。”邹宏岳颇为感慨了一句后，色眯眯地望向女人，“来吧，宝贝，脱衣服。”
……
早晨。
郭永坤和蓝灵韵正在享受早餐，他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姑娘，几次想要告诉对方，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港城，但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能体会到这姑娘对他的依赖。
他说的任何话，蓝灵韵都会非常认真地去执行，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忤逆，或任何伤害。
比如前段时间他说‘灵韵，你该培养一个爱好，要学会享受生活’，于是，这姑娘着实思考了两天，然后买回来一堆颜料，开始学习画画。
他为此还做了几次模特。
他跟蓝灵韵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也很微妙。在外人看来，仿佛小两口一样，吃住都在一起，譬如罗乔月，就笃定他们肯定上过床，但其实并没有。
有没有一点喜欢的因素呢？
郭永坤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应该也是有的。但更多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和蓝灵韵的关系，更像亲人，诸如兄妹；有时候，甚至像父女……
“灵韵。”
“嗯？”蓝灵韵刚往小嘴里塞了一大片蛋白，听到声音，来不及咀嚼，赶紧抬起头，将小嘴闭得严严实实，鼓着腮帮子，投来疑问的表情。
“叮咚！”
“……”郭永坤一阵无语，好不容易话到嘴边，门铃响了。
蓝灵韵小跑过去开门，西装笔挺的陈大少从门外走进。
“这么正式？”郭永坤上下打量着他。
“参加股东大会，不得正式一点。你呢，就穿这个？”
郭永坤今天的穿着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依旧是衬衫配休闲裤的打扮。
“怎么，不行啊？我去接收自己的公司，还得在乎下面人的眼光？”
陈大少一时无言以对，只好竖了根大拇指，你比较吊的意思。
你是天才，
287.我叫郭永坤
开元置地。
作为一家房地产公司，若没有自己的办公楼，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位于九龙的开元大厦，高二十七层，专业评定为甲级写字楼，也是开元置地旗下最值钱的物业。
自用肯定是用不完的，所以大部分依然出租出去，余留下靠顶的三层，作为公司总部。
此刻，在二十六层，公司最大的会议室里，沿着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西装笔挺的老少爷们儿，已经坐了两排。
有身着职业套装、姿色上乘的女服务员，在旁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茶水。
“邹总，今天吹什么风啊，搞这么多漂亮妹妹过来？”有面相猥琐的中年人，举止轻佻地询问。
不待邹宏岳搭话，已有人代劳，呵呵笑道：“王总，你这消息不太灵通啊，不知道开元这边，今天有贵人要来吗？”
“贵人？”被称呼为王总的中年男人，瞬间来了兴致，他还真不知道。忙问，“谁呀？”
显而易见，董事会有了变动，有新成员加入。
有几个同样不明所以的，纷纷竖起耳朵。
“伯勒集团……”
回答者一句话还没说完，现场传来几个倒吸凉气的声音，王总惊讶道：“不会吧，伯勒集团投资开元了，陈老爷子今天要过来？”
“王总，你动点脑子吧，就算伯勒集团真投资开元，陈老爷子也不可能特地跑过来开董事会。”
陈老爷子那是什么人物？多大年纪？
手底下能人大把，投资一个小小的开元，实在犯不着亲力亲为。
港督府请他出席晚宴，都得提前发请帖。
特别是经过昨天的“50亿港币救市计划”之后，伯勒集团和陈老爷子的威名，在港城瞬间上升到另一个层次，有点传说级的意思。
别说港督府对他心怀敬意，只要是个港城商人，都应该懂得感恩。
港股今天已经开盘，虽然还没有明显上扬趋势，但下跌的势头正逐步放缓下来，一片红光之中，也渐渐萌发出一些绿芽。
陈老爷子可谓功不可没。
他救市的钱最多，自然是第一大功臣。
王总楞了楞后，追问道：“那是什么情况，你又说伯勒集团？”
“是伯勒集团的太子爷，陈子昂，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一家投资公司，昨天买入了大量开元的股票，现在应该已经是开元的第二大股东了。”
如同王总一样还没得到消息的几人，恍然大悟。
“这是喜事啊！”王总笑意盈盈道：“伯勒集团太子爷入股开元，那开元以后就有大靠山了，想不蒸蒸日上都难。”
“所以啊，你没看见邹总一早上笑个不停嘛。咱们也跟着沾点光，我刚刚得到消息，开元的股票已经开始上涨了。”
王总哈哈大笑，拉着旁边一个倒茶的姑娘说，“小妹妹，待会儿陈子昂来了，你可得上点心思，可劲往上凑就对了，真要被他看中，你这辈子就发了，那位现在可是港城第一大少。”
“行啦，别听他的，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行。”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邹宏岳插话道。
小姑娘趁机，终于逃脱魔爪。
“老邹，你就别假正经了，你搞这么多漂亮妹妹过来，还不就是那点心思。”王总撇撇嘴道。
邹宏岳懒得鸟他。人家送礼还讲究一门学问，送女人这么直接的？
大老粗！
他抬手看了看表，不仅蹙了蹙眉，陈子昂肯定会到，手下人已经联系过融汇创投那边，至于会不会迟到，那就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了。
但现在，眼前还有几张椅子是空着的。
“行啦老邹，你就别看了，眼下这个局面，真亏狠的人，估计没心思往外跑，比如老庞。”有人注意到他的表情，适时开口。
旁边有人附和道：“对，老庞这次可亏惨了，据说公司股票跌去九成，今天要再不回升点，估计离强制退市就不远了，这时候肯定守在操盘室里，今天想必不会过来。”
“唉，股灾啊，十年一次，躲都躲不过……”
谈到这次股灾，大家的心情又沉重下来，一个个唉声叹气，互相打听着对方的损失。
邹宏岳想想他们刚才的话也没毛病，有几人今天可能还真不会过来，索性也不强求，没让手下人去催促，毕竟大势不好，现在很多人都脱不开身、心烦意乱。
换成他也一样，昨天要不是得知陈子昂入股公司，他今天八成也不会召开董事会。根本没那心情。
很快，九点到了。
按照惯例，会议应该开始。不过，今天大家打心眼里想破个例，因为谁是主角，大家心知肚明。
主角都没到，剧本根本没法展开。
好在，那位陈大少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大概九点一刻的时候，门外有人走进。小跑到邹宏岳身旁汇报，但并没有遮掩声音。
“邹总，陈总到了。”
邹宏岳心头一喜，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
于是，下意识有种起身的冲动，不过想想，暂时还是没动。
即便陈子昂来头再大，但开元置地毕竟是他的公司，他是董事会主席，也是最大股东。
实在犯不着太过低声下气。
他不动，其他人也没动，大家安静地等待着，两分钟后，会议室大门被人推开，两扇一起。
一行三人，迈步走进。
“陈少。”邹宏岳第一时间站起，笑着迎了上去。
其他人也一样，纷纷凑上去握手，自然免得了一番吹捧。
“陈老爷子昨天宣布的五十亿救市计划，真可谓企业家的良心，为市场注入了强大信心。”
“是啊，我们都应该向陈老这样的老一辈企业家学习。”
“港股这次如果能涅槃重生，陈家当居首功。”
陈大少笑嘿嘿地应付着，彩虹屁谁不爱听？他也喜欢。
此刻才发现，虽然全部身家被老爷子“坑”光，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老陈家这次算是充当一回救世主，能不能有真金白银的回报先不提，至少赚取了满满的赞誉，而这种隐性的影响力，其实是无价的。
昨晚就听老爷子说，港督府那边正准备给他颁个太平绅士勋章。
而比起陈大少的受欢迎程度，郭永坤可就惨了，差点没被众人挤到墙角。地位还不如身旁那位伯勒集团的律师。
谁也不知道他是干嘛的。
本以为是保镖，可又穿得很随意，感觉有点身份，然而，又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陈少，请，这边坐。”一阵寒暄之后，邹宏岳发挥着东道主的作用，邀请陈大少入座。
在他左下手边，正好空着一个位置，原本是属于公司第二大股东李茂名的，但他今天没来。
陈大少四平八稳地坐上去。
邹宏岳又将目光投向郭永坤二人，笑道：“两位请随意。”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们没有资格上桌。
办公桌后方的墙边，还摆着一排座位，那是属于“下人”的。
“你等等。”
邹宏岳打发完郭永坤二人，正准备回到首位落座时，陈大少突然抬手制止了他。
弄得邹宏岳不明所以，问到：“怎么了，陈少？”
“看来你是真没搞清楚状况啊？”陈大少用玩味的表情打量着他。
邹宏岳猛地心头一跳，感觉有些不妙。
会议桌旁的其他老板也是微微一怔，不明白陈大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所幸，陈大少并没有迈关子。
“是叫邹宏岳对吧，你觉得你还配坐这张位子吗？”
邹宏岳表情凝重，反问道：“陈少什么意思？”
“你在开元置地占股多少？”
邹宏岳瞬间明白了什么，面色变得铁青，咬咬牙道：“百分之三十多。”
“那就不得了，人家占股百分之五十多的人，还没坐首位，你好意思坐下去？”
哗——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占股百分之五十多？”
“陈少已经拿到了这么多开元置地的股份？”
“那岂不是直接控股了？”
“是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不用选董事会主席了。”
邹宏岳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从嘴里挤出几个字，“陈少，你在开玩笑吧，怎么可能？你就算吸收完市面所有流通股，也不可能占股百分之五十多。”
“我犯得着跟你开玩笑？”陈大少嗤笑一声道：“市面流通股有接近30%，那如果再加上李茂名的18%，以及庞盛华的8.7%……这个小学算术，需要我帮你算吗？”
邹宏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有栽倒。
原来……李茂名和庞盛华并非有事没有出席今天的董事会，而是，根本没必要再出席。他们手上的开元置地股权，已经全部出手。
底下顿时炸开锅！
众人脸上的表情既惊讶，又有种情理之中的感觉。
就说陈家出手，不可能是小手笔，果然比他们想象的还狠，直接拿到相对控股权，让开元置地改名易主。
“不信？律师和资料我都带来了。”陈大少说着，正准备招手——
“我信。”邹宏岳艰难开口。
此刻，要说不心疼是假的，开元置地是他父亲一手创立的，然后传到他手中，算是家族企业。如今却变成了别人的。
可是，木已成舟，他丝毫办法没有。
再说，对方也不是他能招惹的对象。
他只能试图在心里安慰自己，入主开元置地的是一个强大伙伴，自己终究还拥有公司百分之三十多的股份，由对方来掌舵公司，未来发展肯定会更好，单论财富价值，对他应该更有利。
底下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如果让他们选，开元置地由邹宏岳和陈子昂两个来执掌，他们当然选陈子昂，根本无需考虑的事情。
所以，大家此刻虽然脸上没笑，但实则心里已经乐开花儿。
老话不是讲了吗，背靠大树好乘凉，就是这个道理。
“陈少，请。”邹宏岳从首位旁退开，伸手示意。
然而，陈大少根本没动。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原本杵在他身后的那个休闲装年轻人，踱步上前，大摇大摆地在首位上坐下。
“你……”邹宏岳表情愠怒道：“你谁啊你？！”
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郭永坤抬头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我叫郭永坤，有印象吗？”
邹宏岳陡然瞪大双眼，表情如同活见了鬼一样，堪称惊悚。
你是天才，
288.强势入主
“郭永坤？”
不仅邹宏岳听到这个名字后，呆立当场，底下其他人也纷纷露出愕然表情。
“老邹前段时间不是让咱们留意一下这个人吗？”
“对，还说是一个大陆仔，跟他有点过节。”
“没看人家刚才说普通话嘛，可能还真是个大陆仔。”
“可关键、他一个大陆仔，怎么敢、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坐到主席的位置上去？”
“我觉得你们应该留意一下陈少的表情，此人明显跟他交情匪浅。”
“是啊，他如果攀上陈家这棵大树，那就另当别论了……”
邹宏岳表情阴晴不定了好半晌，现场除陈大少外，只有他对郭永坤算得上知根知底。
“不可能！郭永坤，你没有资格坐这个位置！”
健力宝虽然在内地声名赫赫，但内地的财富等级，与港城有明显差距，以健力宝的财力，还不具备收购开元置地超过50的股权的条件。
再说，健力宝的钱也不是他郭永坤想动就能动的。
特别是眼下这个档口。
另外，就是对方的身份。
健力宝现在还未改革完成，郭永坤依然属于内地集体所有制工厂的厂长，他如果想在港城“另起炉灶”的话，必须得到上级部门的批准。
因为这里面将涉及到一些类似于“转移国有资产”等纪律问题。
郭永坤身体后仰，显得很随意地躺靠在椅背上，根本懒得理他，抬手向陈大少示意了一下，如同领导在发号施令。
而此举，则令会议室里的所有人，蓦然一惊。
若考虑到陈大少的背景，以及对方一个大陆仔的身份，这个行为，堪称轻佻。
此人不是抱上了陈家这个大腿吗，怎敢对陈家太子爷作出这个举动？众人心里满是不解。
陈大少很快有了回应，令大家惊讶的是，被人“指挥”了一把，他脸上没有丝毫不自在，依旧笑意盈盈，仿佛他本该听从对方的命令一样。
什么情况？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邹宏岳啊邹宏岳，我坤哥有没有资格坐这个位置，可不是你说了算。”陈大少嘿嘿一笑，向后招了招手。
身后的律师会意，拎着黑色公文包起身上前。
“坤哥？”
“哥？”
“陈少居然喊他哥？”
“看年纪他应该比陈少小吧……”
众人哗然，这才明白，敢情并非这个叫郭永坤的年轻人，抱陈家的大腿，仿佛……是陈子昂在抱他的大腿一样。
好诡异的事情！
以陈家的能量，回到内地只怕得惊动政府高层，内地什么人有资格让他们抱大腿？
“莫非是高干子弟？”
“不大可能吧，联合声明已经签订，港城回归已成定局，邹宏岳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招惹皇亲国戚？”
“难不成是亲戚？”
“感觉也没有可能。港城虽然大多数人都是从内地过来的，陈家也一样，但像陈老爷子这种老一辈企业家，各大媒体几乎已经将他的平生经历写成自传，谁不知道？
“他的童年很贫苦，家中没有太多亲戚，正是因为吃不饱饭，才来到港城。据说早年他还偶尔还回去过，但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传闻仅有的几个亲眷过世后，就再也没返回过内地。”
“那是什么关系……”
众人交头接耳，猜测纷纷。
邹宏岳表情愤怒而紧张，面对陈大少的一句话，一时无言以对，此刻注意力集中在律师身上。
他倒想看个究竟！
若说陈子昂成为公司大股东，他信。但郭永坤，他绝对不信！
海平早就将郭永坤的祖宗十八代都调查清楚了，往上不是工人就是农民，不大可能有海外的有钱靠山，否则能混这么惨？
他跟陈子昂看来有些交情，但得多铁的关系，陈家才会花至少几个亿，买家公司送给他？
这种事情陈子昂能做主？
陈老爷子人老成精，怎么看都不可能这么缺心眼！
“这是开元置地的股权持有资料，一共三份，加起来总计54.9的股权，已经超过全面收购的标准……”
律师从公文包里取出资料，一边摆在邹宏岳眼前，一边简明扼要的阐述着重点。
邹宏岳望着桌面上的资料，只觉头重脚轻。
“54.9的股权！”
“我去，真够狠的！”
“对呀，一击致命，半点余地不留。”
底下其他人暗自咂舌。
“这是融汇创投有限公司的整体转让协议，协议于昨天签订，一个月后，融汇创投将从陈子昂先生名下，无条件转让到郭永坤先生名下……”
邹宏岳双眼赤红，一把夺过资料，颤抖着手翻看起来。当他看到落款处陈子昂的签名画押后，脑子里发出阵阵轰鸣声。
“陈少，为什么？！”他不敢置信地望向陈子昂。
这句话大概可以翻译一下：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不余遗力地坑害我？
“因为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陈大少冷笑道：“你对我坤哥的能耐根本一无所知，还吃饱了撑着到处搜查他，想给他找不自在。你这不是找死吗？”
“他，”邹宏岳猛地扭头，望向郭永坤，目呲欲裂道：“有什么能耐？”
“所以才说你一无所知。”陈大少没好气道：“别说你开元置地，就是我们伯勒集团，我坤哥要对付，那也是说倒就倒。”
哗
这话有如一道晴天霹雳，不仅劈傻了邹宏岳，也瞬间劈懵了底下其他人。
陈大少这句话透露出两重意思。
第一，算是完全排除了与郭永坤的宗亲关系。
第二，那就是眼前这个坐在首位上，一副慵懒姿态的人，有着让人难以想象的强大实力。
伯勒集团……他居然想搞掉就能搞掉？
这句话要不是从陈大少嘴里亲口说出来，天崩地裂了都没人敢相信。
他到底什么来头？这是现场众人当下共同的心声，包括邹宏岳。
他此刻才幡然醒悟，海平做事根本不靠谱啊！
这特么的，到底给他招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连港城陈家都要仰其鼻息？
陈子昂没有任何理由来抬高别人、贬低自己呀！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郭永坤真的大有来头，而且，相当骇人！
虽然他还没搞清楚具体细节。
“邹宏岳，我现在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吗？”郭永坤不咸不淡地问。
“当、当然。”邹宏岳面红耳赤，心里无限憋屈，可又无可奈何。
对方到底什么背景，他还没搞清楚，而未知，往往是最可怕的。另外，哪怕不提他那隐藏的恐怖背景，就是一个陈家，也不是他邹宏岳可以招惹得起的。
他的心理情绪，已从愤怒，转变成担忧。
对方已经占股公司54.9，以后公司近乎他的一言堂，而他又拥有绝对的实力……邹宏岳担心，对方会利用资本运作的手段，不断稀释他的股份，从而将他踢出董事会。
如此一来，开元置地就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了。
而现在的结局虽然很凄惨，但他终究是开元的第二大股东。
“郭、郭总，事发突然，还望您能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开元毕竟是我的家族企业，我……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邹宏岳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郭永坤微微眯眼，能屈能伸，倒是个做大事的人。
可惜啊，梁子已经结下，留他不得。
他可不想某天被自己的下属背叛，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危机扼杀于摇篮。
当然了，这些话，他肯定不会直接讲出来。
狡诈，本就是商人的本性。
“我知道有些事情，主责不在你，而是在徐海平。”
郭永坤勾起嘴角，望向邹宏岳说，“换句话讲，你也是受害者，但你应该清楚，徐海平对我心怀不轨，也就是所谓的敌人，所以……”
“郭总请放心！”
郭永坤一句话还没说完，邹宏岳当即拍着胸口道：“从今往后，我跟这个人再无瓜葛，绝不往来！”
“很好。”郭永坤微微一笑，挥手道：“找地方坐吧，我们正式开会。”
“是！”邹宏岳低头走向陈大少的下手位置，看起来十分听话的样子。
等到会议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后，郭永坤从椅子上挪开后背，双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目光环顾众人。
所有与他视线接触到的股东们，立刻低下头，无人敢与其对视。
这个年轻人实在太恐怖了！
此刻虽笑意盈盈地坐在那里，却好似一尊远古恶魔一般。
“从今天开始，公司ceo由陈子昂出任。大家没有意见吧。”
谁敢有？
他们此刻内心的震撼，比什么来得都要浓烈，堂堂陈家太子爷，居然甘愿给别人打工？
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以后还望大家多多配合。”陈大少笑着对众人拱拱手。
大家赶紧回礼。
让陈子昂出任开元的ceo，也是郭永坤跟他商议的结果。
本来按照郭永坤的意思，他必须马上返回内地，暂时没空给开元置地善后，就想让陈大少帮忙打理一阵，顺便帮他物色几个靠谱的管理者。
结果。他低估了陈大少对房地产开发的兴趣，也没想到对方脸皮这么厚，死活都要跟他一起“玩”，一起搞个公司。
作为郭永坤而言，也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毕竟以陈家的资源，眼下在港城拿地简直不要太简单。
至于陈大少的股份……喏，就在眼前这些人的口袋里，特别是邹宏岳，他那里的是大头。
具体操作都无需郭永坤亲力亲为，陈大少很有信心这个项目老爷子会全力支持，接下来利用海量资金冲击几拨，一杯糖水给它稀释成白开水，再在二级市场布局好，股份自然也就到手了。
当然，这样干的前提是需要郭永坤的支持，毕竟他才是控股人。
无错
289.最后一天
傍晚。
郭永坤穿着t恤加大裤衩，系着蓝格子围裙，在厨房里一阵忙活，餐桌上已经摆好三菜一汤，锅里还剩下最后一道红烧鸡翅没有装盘。
这是蓝灵韵最喜欢的菜。
他抬手看了看表，时间掐得刚刚好，灵韵差不多该回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块劳力士表他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取下来，不再佩戴，毕竟这是叶轻蝉送的，最后想想，还是没有做得这么“绝”。
无论怎样，那个姑娘也曾是他的恋人，他们拥有过一段快乐时光。
他们没有仇怨，只是不适合。他希望可以好聚好散，今后还能做朋友。也希望叶轻蝉可以想明白。
房门处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片刻后，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的蓝灵韵，脸上挂着笑容走进。
不管白天的工作多么累，但只要一回到家，她总会打起十二分精神，从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她深知情绪可以感染到别人，所以希望将所有的不快，统统关在门外，只将开心带回来。
因为这间房子里，有她最重视的人。
“回了？”郭永坤扭头探去，笑着问候。
然而，蓝灵韵却呆在原地，看了看他，又望向餐桌上丰盛的菜肴，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最害怕的事情，终究是来了。
“郭哥，你、怎么亲自做饭，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饭？”她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问。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你郭哥本事着嘞。”
郭永坤正在将鸡翅装盘，头也不回地接了一句，他已经听出蓝灵韵的语气变化，心里暗叹口气，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继续说道：“我明天就要回内地了，这不，晚上没事，就寻思给你做顿饭，让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啪。”蓝灵韵手中的红色挎包，掉在地板上。
她强忍住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那样郭哥也会不开心。
可终究，有几滴不听话的眼泪滴落下来。
她其实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今天。
她怔怔地望着那个男人的背影，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再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替她安排好了所有一切，过上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优渥生活。
她已经离不开他。
虽然她并不奢望什么，但哪怕仅仅是每晚能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呼噜声，她都感到心满意足，睡得异常踏实，认为那就是世间最美妙的音符。
她都不敢想象，接下来这间大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后，该怎么办。
她……好怕。
饭菜摆齐，两人相对而坐，但都没有动快。
郭永坤稍微打量了一下，就知道这姑娘刚才哭过。
唉……
“灵韵，你知道的，我的家在内地，所以我肯定是要回去的……”
“我知道。”蓝灵韵乖巧点头，极力控制自己的情感，以至于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好吗？我有时间就过来看你。”
“好……”一个字说完，蓝灵韵忍不住想贪心一下，问道：“要、多久？”
“这个，”郭永坤搔搔头道：“原谅我没办法准确回答你，因为我在内地还有工作，具体情况得视工作安排而定，但我每年肯定都会过来，毕竟我在这边也有几家公司。当然，还有你，嗯……还有乔月。”
蓝灵韵心中黯然，每年只能见到一次吗？
那未免也太久，也太短暂了。
不过，这些想法她并没有说出来，依旧乖巧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
“来，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嗯，好。”
郭永坤给她夹了一只鸡翅，蓝灵韵咬下一小口后，一脸惊喜道：“真好吃！”
仿佛已经将忧伤抛之脑后。
“好吃就多吃点。”
一顿晚饭吃得还算欢快，但郭永坤能明显察觉到蓝灵韵的状态不对，从来都不熬夜的她，今晚却一直陪自己看电视到凌晨，直到他提醒，蓝灵韵才乖巧地回房睡觉。
老实讲，有那么一刻，郭永坤很想将她揽进怀里。
这姑娘善良、温柔、懂事到惹人怜爱，也很心疼。
他想了想，拿起茶几上的话筒，拨通了一个号码。罗乔月那个夜猫子应该没这么早睡。
这位女律师交友广泛，性格很讨喜，所以私生活相当丰富。郭永坤好几次晚上打电话给她，都不是她本人接的，有男有女。
“喂，哪位？”
这次倒是本人。
“我。”
“哥？”
“对。”
“怎么这么晚打电话，你不是明天要走嘛，我以为你早就睡了。”
“没事，明天飞机上也可以睡。打电话给你，就是想告诉你，明天飞机还蛮早的，就不要过来送了。”
“哟，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还知道体贴起我来了？”罗乔月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狐疑，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求我帮忙？”
“……”
这女人哪，太聪明了，真不好。让人很尴尬啊，有没有？
“是有件事。”既然被识破了，郭永坤也不拐弯抹角，“我走之后，灵韵这边，你时常来看看，有空带她出去玩玩，你知道她的性格，比较内向。”
“明白了，明白了。”
郭永坤哪怕隔着话筒，仿佛都能看见罗乔月狂翻白眼的模样，“就是让我帮你照顾小女友对吧？”
爱咋想咋想，解释这么多遍依然没有结果，郭永坤现在已经懒得解释。
“至少每个礼拜见一次好吗？”
“哥。”
“嗯？”
“你要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我在背后纹四个字，不对，八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滚！”
挂掉电话后，郭永坤心里也算安稳了一些，有乔月妹妹的陪伴，想来灵韵应该不至于太过孤单。
翌日，陈大少充当车夫，很早过来敲门。
郭永坤拎着行礼走到门口的时候，蓝灵韵的房门依旧没有打开。
他知道，她不可能没醒。之所以不现身，只是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而把悲伤带给自己。
他暗叹口气，带上房门。
……
河东。
健力宝厂。
最近这段时间，体制改革的问题在厂里闹得沸沸扬扬，到底要不要认筹股份，成为厂职工彼此交流的重点。
为了发挥大家的积极性，市里还专门安排了一支宣传小组，进驻厂里做工作，宣扬认筹股票的好处，鼓励大家踊跃参入。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倒还真有不少职工多多少少认筹了一些。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领导们带了一个好头。
在郭永坤的授意之下，厂里自老王往下，大大小小的领导，所有人都认筹了股票，或多或少。
不过，哪怕这样，健力宝现如今也是数千规模职工的大厂，再加上首都和羊城办事处，所有职工加起来，一共认筹的股份，也就堪堪突破总股权的2。这让上面的领导颇为捉急，对健力宝这样的热门大厂进行改革，果然不是什么轻松事。
股价定得太便宜，未免有些不划算，毕竟健力宝的吸金能力摆在那里。定得太高……喏，就是现在这个局面，大家不是不想买，而是实力不允许。
每股价值五十块，相当于普通职工一个月不吃不喝的收入，基层的人能买得起几股？
而内部认筹、大家对工厂有感情，有信任，才这个效果。那外部认筹，就更加让人担心了。
这不，今天是内部认筹的最后一天。不光市里的宣传队在，市委还有领导专门过来，继续做工作，希望能刺激一下健力宝的内部，发挥最后一拨余热。
何海平霍然就在这拨人里面，倒也不显突兀，因为他家老爷子也在。
老王和几个部门经理，在行政一楼的会议室里，招待了他们。
“王副厂长，你应该比下面的人更清楚，这个股票拿在手上，将来是有升值空间的，现在内部认筹仅剩最后一天，你带个头嘛，再认筹一点。”市委专项部的主任，语重心长地劝说。
“刘主任，不是我不带头，我已经认筹了一万块，实在没钱了呀。”老王摊摊手说。
这当然是假话，他的工资虽然只有三百块不到一个月，但每月奖金……说出来挺吓人的。
要不是永坤让他买，他连这一万都不想买。他确实知道这些股票将来有升值的空间，可父母从小教导他，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他对现在的新资很满意。而健力宝厂怎么来的，他比谁都清楚，那是永坤一转一砾建起来的，花的全是他一个人的钱。
按他的想法，工厂就是属于永坤的，旁人谁都没有资格染指，包括他。
“王副厂长还真是一片忠心哪。”
因为是非官方会议，所以大家都在畅所欲言，徐海平幽幽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不愿意多认筹股份，是想将更多股权留给郭永坤，对吧？
“但恕我直言，1的股份就是9十万，你未免也太看得起郭永坤了，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老王斜睨着他，也不怕得罪他老爷子，冷哼道：“你谁啊你，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这跟你有关系？”
“当然，内部认筹今天就结束了，我是业内干部，有外部认筹的资格，说几句话怎么了？”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就是没钱。”老王收回目光，干脆懒得鸟他。
“好心当作驴肝肺。”
徐海平同样垮下脸色，“你今天不认筹，将来肯定后悔。至于郭永坤，恕我直言，他消失好一阵了吧，要搞到钱不早回来了，现在快中午都没回，你们还期盼个什么劲？”
这句话算是戳痛了老王，他下意识望向窗外，太阳已经当空，内部认筹没几个小时就要结束，错过也就错过了。
此刻心里狂呼：永坤哪，你赶紧地吧！
无错
290.哪里来的疯狗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河东机场，郭永坤从一架国航的苏制安-24客机上走下，显得不急不躁。
也没什么好急的。
他本身就是一个合格的时间管理者，现在越来越懂得计划与安排。不是有狠人兄弟可以做到同时处几个女朋友，而且不乱阵脚吗？
他如果想的话，应该也可以。
今天是健力宝内部认筹会的最后一天，他提前查看了天气，确信可以赶回来，所以就将港城那边的事情妥善安排了一下。
退一万步说，哪怕遇到点紧急情况，例如飞机晚点个十小时，也没关系，口袋有钱，心里不慌，打个电话让老王代买就行，他这边直接转账。
他之所以将钱存在瑞银，除了安全外，另一个好处就是方便。
前来接机的还是鬼哥，倒不是说郭永坤找不到别的司机，主要这家伙的车坐得比较舒服。
他刚买了一部奥迪100。
80年代末，至90年代中旬，整个中国最热门的车型，没有之一。
由于价格昂贵，普通老百姓很难奢望，自从奥迪与一汽合作之后，这款车型主要被行政机关采购，能够以它为座驾的都是“大官”，所以又被老百姓冠以“官车”之名。
“怎么搞辆白色的？”停车场中，郭永坤望着眼前在一堆解放车、面包车，以及吉普车中鹤立鸡群的那辆时髦得不像话的奥迪100问。
并不是说白色不好看，只是少了些成熟气场，他知道鬼哥并不喜欢白色。
“我有的选吗？”鬼哥抽着嘴角说。
那倒也是，资源匮乏的年代，即便有钱，想买个好物件都难。
鬼哥之前是想买虎头奔的，第一次买车的人，当钱准备好后，都有种迫不及待的心理，据说一时半会儿硬是没找到货源，所以才退而求次买了一台奥迪。
汽车驶出机场范围，渐渐转入市区，所过之处，回头率堪称百分之百，老百姓大概以为省领导出行，不管是行人还是车辆，纷纷避让。
“去工厂？”
“当然。”郭永坤点头。
“你小子这次去港城这么久，搞回来多少钱啊？”鬼哥忍不住打听。
郭永坤没敢告诉他，怕吓坏他的小心肝，只是含糊不清道：“自己搞了点，还找人借了些。”
“你在境外果然有门道！”
郭永坤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鬼哥岔开话题道：“叶轻蝉走了，公司交给了那个阿珠负责。”
郭永坤哦了一声，也不感意外，只是心情难免受所影响。
鬼哥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都没什么问题，男才女貌，只是确实不合适，家庭环境有很大区别，不说别的，你俩要真结婚了，首先苦的就是阿姨，她怎么跟对方父母相处，怎么做才不会觉得自己矮人一等？”
郭永坤默然，没想到鬼哥在这件事情上居然看得这么透彻。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吧。
“还有件事，你可能有点兴趣。”鬼哥又说。
“什么？”郭永坤下意识问。
“你那个兄弟林红道，发了。”
“哦？怎么回事？”郭永坤忙问。
林红道他已经有些时日没见，主要根本找不到对方的人。从工商稽查队辞职之后，他就顺应大潮，开始了倒爷生涯，天南海北地跑。
而且，比起旁人而言，他干这行有绝对的优势。
他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其父在官面上人脉庞杂，所以他总能得到好的资源，一些工厂的非计划内物资，总会先供应给他。
“他现在跟市开发局的人搞在一起，合资办了家股份制公司，就叫河东房地产开发公司，已经拿了块好地皮，准备建房子卖，据说投资好几百万。”
红道那家伙也进了地产行业？郭永坤微微一怔，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红道是聪明人，这无疑是一招妙棋。他甚至怀疑对方已经获得某些政策消息。
下一轮的房产改革会在1989年，到那时，绝大部分的工厂单位都会取消福利分房的待遇，我国将迎来第一个全民购房的爆发点。
林红道在这时投身房地产行业，机会可谓把握得刚刚好，未来绝对会赚得盆满钵满。
他不禁笑了笑，替对方感到高兴。
“你就没点危机感？”鬼哥用玩味地眼神瞥了他一眼，道：“我可听说了，你跟这个林红道关系还挺复杂，就不怕他将来超过你？”
这厮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郭永坤白眼一翻，“我犯得着怕吗？”
林红道有本事比他混得好，那是人家的造化，有什么好急眼的，他从未想过跟林红道攀比过什么。
再说，讲道理，这事儿挺有难度。
两人聊着聊着，汽车已经驶入德一村，健力宝的厂房入目可见。
行政楼，一楼会议室里茶座会依然没有散，领导们正挨个找人做工作，老王等人自然只能陪同。
敞着的门口突然冲进一个瘦个青年，见里面气氛并不严肃，望向老王道：“王副厂长，郭厂长回了！”
“是吗！”老王心头一喜，赶紧起身，旁边的几名下属也一样。
“郭永坤终于回了？”在场的领导们同样笑意盈盈，有些还长出口气。
眼下健力宝的内部认筹会已经接近尾声，结果很不理想，但他们始终没有忘记，还有一个人没有参加认筹，也是他们寄予最大希望的一个人，那就是健力宝的一把手，郭永坤。
满屋子人中，唯有一个人，此刻忽地蹙起眉头。
妈蛋，还真赶趟啊！徐海平恶狠狠地想着。
他倒是巴不得对方直接死在外面才好，这样一来，他接手健力宝，就不会再有任何阻力。
老王正准备出去迎接一下，可刚走到门口，郭永坤已经出现在面前。
“永坤，你可算回了！”老王一脸激动，还朝他眨了眨眼，那模样似乎在问：事情搞定没有？
郭永坤没有说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踱步走进会议室。
那老王也就懂了，长出口气。
“郭厂长啊，我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是啊，你要再不回，我们都准备报失踪人口。”
几位市委领导打趣着说。都不是陌生人，郭永坤跟他们没少喝酒。
与众人寒暄一阵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徐海平身上，不过很快挪开。
徐海平自然也注意到。
他嘴角的嘲笑还没露出来，对方却晃了一眼就不再理会，这让他有种被人轻视的感觉，心里顿时火冒三丈！
小子诶，你就狂吧，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徐海平已经想好了，等自己入主健力宝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架空郭永坤。作为大股东，他有这个信心。
而郭永坤还不得不听着，像个被人冷落的怨妇一样。
想想，徐海平脸上又有了笑意。
“郭厂长，现在厂里大小领导全部认筹了，职工方面也有不少人认筹，该到你了吧。”专项组的刘主任直入正题，一脸期待。
“哦？是吗？那说明刘主任你们工作做得不错嘛，总共认筹了多少？”郭永坤笑着问。
“这个，”刘主任一阵尬笑，毕竟刚被人夸工作得力，道：“将将2%。”
2%？
这倒是跟郭永坤料想得差不多，普通职工就不提，领导班子中，谁能拿出多少钱，其实他心里大致有数。
这也就意味着，去除国资局的40%股份，他被“奖励”的5%，再加上这2%，余下的股份还有53%左右。
“郭厂长，你准备认筹多少？”刘主任再次询问，也是因为压力山大。一句话说完，又补充道：“尽量多认筹一点吧，余下的股份还好多嘞。”
好多？郭永坤心里一笑，再多他都不嫌多。
“行啊，既然刘主任都这么说了，那郭某自然竭尽全力。”
“就应该这样，就应该这样。”刘主任心头一喜，摆出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现场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郭永坤身上，一时间原本略显嘈杂的氛围，直接变得鸦雀无声。
郭永坤见大家这么关注，似乎比他还紧张，不由笑了笑，道：“剩下的股份，我全要了。”
静！
这下会议室里静得仿佛连呼吸都没有。
大家只是惊愕地瞪大眼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陡然，气氛一下躁动起来。
“怎么可能？”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家伙在开玩笑吧？”
“也不分个场合，这种玩笑能随便开？”
“是啊，虽然是茶座会，但也不能没个正行，现在问的可是正事！”
在众多的话语里，有一个声音特别刺耳。
“郭永坤，你这什么态度，大家都等着你回话，你当我们小孩耍？”
说话的人不是徐海平，又是谁？
郭永坤在健力宝的威望，这段时间他也算见识到了，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打击对方的机会。
“这是哪里来的疯狗？”郭永坤瞥了他一眼后，望向老王，“怎么放进来的？”
老王还未回话，坐在刘主任旁边的徐老，已是面色铁青。
“郭厂长，你自己大言不惭，别人质疑一下都不行？”
“徐老。”郭永坤望向对方，不咸不淡地说，“问题的关键是，我并没有大言不惭，他凭什么质疑？那不是疯狗乱咬人吗？”
徐老微微眯眼道：“这么说，健力宝余下将近53%的股份，你全部都要认筹？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那是四千多万的价格？”
“不需要，这个账我算得明白。”
“……”
徐老瞬间无语。
无错
291.四千七百万
“这不可能，你怎么能搞到这么多钱？”
徐海平听郭永坤这么一说，情绪直接失控。
为了图谋健力宝，这半年来他几乎什么都没干，自己的亚洲饮料厂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效益每况日下，已经接近倒闭。
因为他想，自己在那边已经待不了多久，实在犯不着再替他们劳心费力。
而工厂其他人，也当厂长已经“死”了。
郭永坤如果真将健力宝余下股权全部拿下，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将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是，这根本不可能呀！
至少4700万人民币现金，全中国哪个私人可以拿出来？
他徐海平还没听说过有这种人。
至于他为什么有底气，那是因为他在境外有一个强大靠山！
他表哥可是港城堂堂房地产上市公司的老总，而且很看好健力宝这个项目，所以才会承诺全力支持他。
郭家有这种背景吗？
他又不是没调查过，不是贫农就是工人，据说爷爷那辈还要过饭。
“领导，能把这条疯狗赶出去吗，这本来也不管他的事，在这儿乱吠，耽误我们的正事。”
“你！”徐海平气得差点喷血。
他家老爷子也一样。
所幸刘主任是个玲珑人，笑着打了圆场，不过暗示了一下徐海平不要再多说话。他出现在这里，真要上纲上线的话，确实不太合规矩。
徐海平双手环胸，吹眉毛瞪眼睛地坐在椅子上。他倒想看看，郭永坤接下来怎么拿出4700万！
把他们郭家一家老小卖了，也卖不出这个价格呀。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买，出一块钱都嫌多！
“好啦，办正事吧，既然郭厂长捋得清账，话也说了，总不能空说无凭。”徐老看不喜怒地说。
言下之意很明显：牛皮吹了，现在可以兑现，要是兑不出来……别怪给你小鞋穿。
“郭厂长。”刘主任深深地看了郭永坤一眼，道：“股票认筹，我们都是现金当场结算的，然后直接签发股票证明。”
这句话也有个潜台词：你的钱呢？
4700万人民币，哪怕现在老人头已经出来了，可真要摆出来，也能将这间会议室摆起一边。
“刘主任说笑了，这么多钱，我当然不可能直接拎过来，银行转账没问题吧？”
“问题……是没问题。”刘主任微微蹙眉道：“关键、什么时候能到？”
老实讲，他现在心里生出一个想法，那就是对方在故意拖延时间，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或许是对本次改革心生不满，有意搅局也说不定。而4700万，大概在他看来，应该值得政府这边等一阵吧。
“两个小时内。”
“你确定？！”刘主任眼里猛地爆发出一抹光彩。
“确定。”
这笔钱郭永坤早就做好安排，已经在港城那边通过美金兑换好，存入了中行，也与银行方面打过招呼。而他还有专门的财务人员待命，一通电话过去，立即执行，同行转账，要不了多久。
刘主任抬起左手腕，上面戴有一块国产海鸥牌手表，看了看后，道：“行，我们可以等你两个小时。”
只要对方能在今天之内搞定，那么等多久都无所谓。
旋即，郭永坤详细询问了他款项汇入哪个户头，两人沟通一番后，郭永坤拿着一张纸条，暂时离开了会议室。
他自然是去打电话。
而这时，现场也炸开了锅。
“厂长就是厂长啊，出去待了两个月，居然搞到这么一大笔钱。”
“对呀，厂长本来就有能耐。”
健力宝的几位高层领导，每一个都笑意盈盈。
健力宝是郭厂长一手创立的，也一直经营得有声有色……不，这么说可能还不确切，应该说经营得非常好，短短几年时间，已经成为业内当之无愧的龙头。
他们除了待遇不菲外，走出去也很有面子，自然还愿意跟着郭厂长干，不想工厂的话语权变更到别人手中，那样很多事情就难以预料。
“难以想象啊，他怎么可能搞到这么一大笔钱？”
“确实，四千多万，吓死个人，就是借高利贷，也没人敢借吧。”
“我看哪，这位郭厂长还是有些旁人不知道的厉害门路。”
市委专班组的一众领导们，同样议论纷纷。
他们原本确实不信，哪怕现在都仍有怀疑，可现实摆在眼前，人家去安排转账去了，而且说得信誓旦旦，感觉又让人没法不相信，毕竟两个小时后就要兑现。
如果说现场表情最复杂的，还要数徐海平。
‘怎么可能？完全没道理啊！他有什么凭仗啊，谁能借给他这么多钱？’他坐在靠墙的角落里，摇头晃脑，喃喃自语。
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郭永坤能有什么办法搞到一笔四千多万、将近五千万的巨款！
这笔钱别说在内地，哪怕是港城那边，也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
折合港币……过亿！
他不信。
对，这里面绝对有什么幺蛾子！
他开始转动大脑，思索两手准备……
再说郭永坤这边，回到办公室后，他立刻给罗乔月打了通电话，这件事是交给她负责的。搞定之后，他也没忙着下楼，反正下去也是干等。
于是便让老王沏了壶茶，二人坐在沙发上边喝着茶，边闲聊着。
“永坤，你真搞到了四千多万？”老王心惊胆战地问。主要这个数目太吓人了。
他想过郭永坤出国这么久，应该有些收获，但也没料到，他回来后“肚量”变得这么大，直接要将余下的所有股权全吞。
“我说老王啊老王，别人不信就算了，连你都怀疑我，事到如今，我莫非还能演戏不成？”
老王讪讪一笑，搔着头道：“我就是感觉有点匪夷所思。你是怎么搞到这么多钱的，借都不好借吧？”
郭永坤也法具体解释，笑道：“运气不错，发了点小财。”
“没问人借？”
“嗯。”
“……”老王瞬间震精了。
“对啦。”忽然想起什么，郭永坤收敛笑容道：“伯母这边，你安排一下，什么时候让小强陪着，去一趟港城，那边的医疗条件好，说不定能治好。我已经初步联系过，过去就能入院。”
今时不比以往，如今郭永坤自认在港城也算小有事业，至少有三家公司吧，人脉也不再只有一个陈大少。也就是说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所以在港城这段时间，空闲的时候，他想起了老王母亲的病情，也大致打听了一下，有这方面的专家，据说还挺靠谱，便想尽一份心意。
毕竟老王两兄弟，都跟着他，办事得力，勤勤恳恳。自己如果有能力解决他们最大的心病，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真的？”老王大喜过望。
“这话说的……”郭永坤白眼一翻，怎么他现在成了骗子不成？
“永坤，谢……”
“打住！”看到老王都快冒眼泪水了，郭永坤赶紧喊停，最受不了这个，特别大老爷们儿的。
老王果然收声，不再多言，也不跟郭永坤计较什么花费。虽然他知道这绝对是一笔不菲的开销，不过想想永坤既然四千多万都能拿出来，也不会在乎这点钱。
心里更下定决心，以后在工作上予以回报。
“我先睡会儿哈，待会儿要是没醒，叫我。”
昨晚没怎么睡好，本以为在飞机上能补一觉，结果还是没睡着。郭永坤皮鞋一脱，直接躺在了沙发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电话铃的响声，他一个翻身赶紧坐起。
“我来！”
制止了老王接电话，郭永坤亲自走到办公桌旁抓起话筒。
“喂？”
“哥，已经到账了。”
“好。”乔月妹妹办事总是这么靠谱，她显然没有转完账就了事，而是督促银行方面快速落实好了转账，这才给自己打电话，郭永坤笑了笑，“哦对了，你也一样，照顾好自己。”
“算你还有点良心。”
挂掉电话后，郭永坤扭头望向老王问，“过了多久？”
“将近一个半小时。”
速度比自己预料的还快。
郭永坤整了整衣服后，招手道：“走吧，把这件事了结一下。”
一楼会议室，看到郭永坤这么久才回来，刘主任忍不住担忧道：“郭厂长，没、没出什么岔子吧？”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纷纷竖起耳朵。而其中注意力最集中的，估计还要数徐海平。
“已经到账了，刘主任可以让人查查。”
“哦？”刘主任的表情瞬间多云转晴，连连点头，“好好，马上，我自己去。”
而其他人则震惊不已。
居然……真的转过来了。
4700多万？
徐海平的一张脸上，霎时间布满阴霾。
神经病啊，他到底怎么办到的？
抢了银行？
可如今木已成舟，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刘主任已经去打电话确认了，他哪怕再怀疑，也不得不信。
于是趁着大家交头接耳之际，悄悄凑到老爷子身后，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刘主任去的快，回的也快。“还、还还真到了！”
他整个人激动到都结巴了，哪怕钱他落不到一分，同样感觉兴奋不已，毕竟自己经办过这么一大笔款项。
现场众人的目光，再落到郭永坤身上，明显变的有些不同。
此人……堪称恐怖！
四千多万的巨款，这年头很多国有大企业都见得拿得出来，他一个人居然就搞到位了。
未免过于生猛。
“刘主任，钱既然已经到了，股权证明应该可以给我了吧？”郭永坤笑着问。
“那是自然，不过你得等等，要数老半天。”刘主任呵呵一笑。
专案组这边带了所有的改革资料，包括股权证明书，不过证明书都是统一制式的，就像人民币一样，机器打印好，有的是一股一份，有的是十股一份，还有百股的，以及最大面额的千股一份。
每股五十块，千股一份的证明书，也就价值五万块。
那么，郭永坤这4700多万，得要给他发900多张证明书。确实要数半天。
麻烦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这个年代内地的股票都是纸质的。
刘主任正准备安排人手，可旁边的徐老突然制止道：“等等！”
郭永坤眉头一挑，王八蛋，又开始整幺蛾子？
“怎么了，徐老？”就连刘主任，都情不自禁蹙起眉头。
无错
292.搞不清状况
“哼，这些人也太过份了！”
老王当场就发了飙，也不管市委的领导还在不在。
难得，刘主任等人并未露出不满的情绪。他甚至似有似无地点点头，然后望向郭永坤说，“郭厂长，你也不用太担心，省里和市里也不是吃素的，已经商量好的事情，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郭永坤当即表示了感谢，不管怎么说，自家人还是自家人，省市两级的领导终究是向着他的。
“老王，听说大家今天忙了一天，时候也不早，晚饭你安排一下，一定要陪领导们多喝几杯。”
“好的，厂长。”
刘主任几人笑着推辞了一阵，面对郭永坤的“强势”态度，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这位出手向来阔绰，请客吃饭绝对是全市最好的饭店、最硬的菜、最好的酒。
“刘主任，还请见个谅，我今天刚从外面回来，好几个月没进家门，晚上恐怕不能陪你们了。”
“应该的，应该的，肯定要先回家看看。”
……
时节已进入深秋，李秀梅准备的晚饭深得郭永坤心意，就是那种烧木炭、带烟囱的老火锅。利用一整只老母鸡外加鸡汤打底，涮锅的配菜有新鲜的小黄牛肉，利用极致刀工，切成薄如纸张的大块；还有初步加工过的羊蝎子、鱼肉片、炸丸子和豆腐。以及一些萝卜白菜。
荤素搭配，既营养又美味。
也挺舍得。
李秀梅虽然一如既往的节俭，但现在家庭条件变好，又多了两个孩子——小秋秋和小坤，在吃喝方面，已经不像从前那么抠门。
主要有件事她想通了：渐渐地，她发现口袋里的钱怎么都用不完，那再不吃点喝点，难道等死了买纸钱烧吗？
很市侩、很小民的想法。
不过，也挺真实。
郭永年两口子特地提前下班赶回来，他们已经搬了新家，倒也不远，白天家里基本没人，两口子都在商行忙活，小秋秋就丢给李秀梅带，通常晚上七八点才收工，然后过来随便糊弄两口，把小秋秋带回家睡觉，第二天早上再送过来。
“小坤，厂里的事情解决了吗？”郭永年问。
家里也就他对健力宝的事情稍微了解一些。
郭永坤笑着点头，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夹了一大片涮好的黄牛肉到旁边的干儿子小坤碗里。
“最近上学怎么样？”
“武术考试拿了第一。”赵小坤略有傲娇地说。
“不错。”郭永坤笑着夸奖了两句，又问，“那文化考试呢？”
“这个……”赵小坤一阵搔头，实在难以启齿。
他感觉自己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武术方面，班里那些家伙他能一个打十个。可文化方面，随便哪一个都能把他干趴。
郭永坤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可不要偏科啊，这是一个知识社会，空有身手没有脑子的，那叫莽夫，懂吗？”
“我知道了干爸，我会努力的。”
孺子可教。
赵小坤惹人喜欢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他听话，他虽然莽，但性格不犟，长辈教导什么，他都会听，并加以改正。
“小秋秋，你也想吃肉？”与干儿子聊几句后，郭永坤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侄子身上。
小家伙坐在请木匠打的高脚餐凳里面，面前摆着一只塑料碗，里面放着大人给他夹的、放凉的豆腐和萝卜。他用胖乎乎地小手抓着一块萝卜，恶狠狠地咬着，一双乌黑的小眼珠子，却紧紧盯着火锅里煮得不断翻滚的牛肉和鸡肉。
“想次。”小家伙说话还不太利索，但欲望已经表达到位。
郭永坤从火锅里给他“甄选”了一块最嫩的鸡肉，吹凉后，塞到他手里。小家伙顿时一脸兴奋，大快朵颐起来，小嘴巴用力地嚼啊嚼，可嚼到最后越发嚼不动，只能舍不得地吐出来，结果还是一把渣。
那“恼羞成怒”的模样，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可怜的娃，牙口不好，你也只能吃吃豆腐和萝卜了。
“小妹最近有回来吗？”忽然想到什么，郭永坤问。
“你算是别说了。”李秀梅似乎提起这个就来气，放下快子说，“以前就算人不回，隔三差五还知道打个电话，这两个月你出去后，她总共就回来过一次，拿钱就跑了。”
“她还问你拿钱？”郭永坤蹙了蹙眉。
临水县的工作，是郭小妹自己选的，中间有一阵想调回来，但郭永坤没有张罗，有意锻炼锻炼她，不曾想，似乎没点作用没起。
她那单位要说待遇还算不错，包吃包住，逢年过节也少不了福利，就不提工资，她本身也有一定“存款”，至少过千。一个小县城，干什么能花钱花这么快？
“你以为呢，没有一次回来不哭穷的，我看她一姑娘在外面，又是个小地方，不好委屈她，每次都给了点。”
郭永坤觉得等忙完工厂改革这件事，有必要去临水县看看，看郭小妹那厮到底搞什么飞机。
……
翌日上午，郭永坤接到了雷副市长的电话，让他去一趟市委。
倒也不显意外，市委领导不找他才奇怪。
他开着那辆小奥拓，独自一人来到市委大院，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改革事了，立马整辆“狠车”，到时候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这就是改革的好处，能在80年代末，提前享受到财富的支配感。否则就要等到1992年之后了。
他跟鬼哥终究不太一样，始终处于风头浪尖。
所以还是那句话，他并不排斥改革，只希望某些人不要做得太绝。
在装扮简洁的办公室里，郭永坤见到了这位备受好评的市委领导。
“要喝茶自己倒。”
郭永坤也不客气，自顾自地沏了杯绿茶。主要他这里的茶叶好，有些不是花钱就能在市面上买到的。
“4700万，小郭，这笔钱你到底怎么搞到的，大家现在都很迷呀。”雷副市长话里有话地问。
“是不是还怀疑我贪污了国家资产？”
“那倒不至于，健力宝体量再大，也做不出4700万的假账。”雷副市长摇头道。
郭永坤总归好想点，领导们也不是傻子。他都能猜到一定会有人拿这4700万做文章。所以早就想好对策。
“借的。”
“借？问谁呀？”
“我在港城有一个朋友……可能说兄弟更合适些，他家很有钱，我当初创办健力宝的时候，也是他帮的忙。”
“哦？”雷副市长下意识问，“能随手拿出4700万的，哪怕在港城也不会是碌碌无名之辈，你说来听听，看我知不知道。”
“陈子昂，他是港城伯勒集团的继承人。另外，我跟他家老爷子其实也认识。”
“你怎么会……”雷副市长刚想打听一下，他怎么会认识到港城那边的富豪，不过忽然顿住，诧异瞪大眼睛，“伯勒集团，是不是最近斥资五十亿港币救市的那家企业？”
这你都知道？郭永坤还真没想到。他以为对方至少要打听一下，才能明白伯勒集团的来头。
“没错。”
“啧……”雷副市长咂舌，不敢置信道：“你竟然认识他们？”
“也是机缘巧合下结识的。”郭永坤并没有详细解释，这是私人问题，犯不着跟组织交代。
雷副市长半晌没回过神，这样一来，倒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个伯勒集团可是个巨无霸呀，尤其是这次在港城股灾中的救市表现，令人心生敬意，他有所耳闻，据说上面对此很是欣慰，或许不久之后，就会邀请企业负责人进京。
“你倒是好福气。”雷副市长呵呵笑道。
这句话要是被陈大少和陈老爷子听到，他们会喷你的……郭永坤心想。
“等下有个会议，市里、省里，包括改委的同志都会出席。你也不用紧张，会议将以茶话会的形式进行，主要就是针对昨天的那个问题，大家探讨探讨。”
郭永坤心说你哪里看出来我紧张了？
半小时后，郭永坤跟随雷副市长一起，来到同层的一间会议室。大领导虽然还未入场，但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郭永坤一眼就瞧见徐海平。
另外，令他诧异的是，居然还有几个熟人，都是省内各家饮料企业的负责人。
也就是他的竞争对手，简称……“敌人”。
“应该都认识吧。”雷副市长见大家都站起来，看看对面，又望向郭永坤说，“这次请他们过来，也是想听听群众的意见，看看他们对后面的外部认筹有什么想法。”
那郭永坤也就懂了。不过，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恕他直言，这帮人根本没有实力，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市场是相对固定的，一家企业销量好，那么反之，其他同行自然备受打压，眼前这帮人，要换到五年之后，早就破产清算了。
哪怕是过去销量最好的饮料二厂，据说现在都有点入不敷出。
毕竟这年头工厂是爹妈，不仅要管吃喝拉撒，还得安排住房，甚至是孩子的读书问题，收益一旦跟不上，很快就会被“拖”垮。
对此，作为一个“恶人”，郭永坤倒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即便他不“打压”，日后等可口可乐和达能慢慢发展壮大，结果也是一样的。有实力的企业，不管怎样都会存活下来，没有实力的，终归会被市场淘汰。
既然如此，与其便宜外资，何不成就自家人？
无错
293.炸毛的表哥
“我们开始吧。”
今天的会议依旧由雷副市长主持，椭圆形的红漆木桌上摆着茶水、干果，让会议的气氛显得不那么严肃。
郭永坤他们虽然没上桌，坐在后面靠墙的椅子上，不过每两人之间都空余一张椅子，上面也有喝的和吃的。
“今天的这个茶座会，主要是针对健力宝的内部认筹中，因某人认筹太多，造成持股比例过高的事情，大家各抒己见，互相讨论一下。”
雷副市长口中的某人，大家心知肚明，不少人都下意识向郭永坤投去目光。
4700万，哪怕是借的，这家伙也真心不简单！
“我具体再汇报一下。”雷副市长摊开手边的一份资料，继续说道：“郭厂长本身就持有健力宝5%的股权，而截止昨天，健力宝剩下待认筹的股权，还有将近53%。郭厂长有意将它们全部认筹，并且已缴纳相应的所有款项。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无妨。”
“5%的股权，再加个53%，那持股比例就高达58%！”有人当即发言，“我认为不是‘过高’，而是高到吓人。”
“没错。”旁边的人附和道：“按照股份制企业的相应责权划分，持股58%已经完全控股了企业，那么企业岂不是变成了一言堂？这应该有驳上面的改革精神吧？”
郭永坤举手了。
这场会议看似并不严肃，实则背后波涛汹涌，将直接主导接下来上面的政策。所以他不能矜持，必须适时消除一些不利因素。
“郭厂长有话就直接说，茶话会嘛，不用搞得这么严肃。”雷副市长微微一笑。
“我需要说明一点的是，健力宝从创始至今，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在主导，这不叫一言堂，我也会经常听取下面人的想法和意见，有建设性的，会予以采纳。
“一家企业真正能拍板的人，只能有一个，这不是劣势，而是优势。真要有几个人权力相当的话，反而会出大问题，在诸多事情上都会产生分歧，结果无非就是闹得不欢而散，企业在不断的争执和难以抉择之中，走向灭亡。
“大家可以看看健力宝的发展，我不是在炫耀什么，但它的执行力，它的发展速度，确实要好过很多企业。所以，如果还有人要说这是一言堂的话，那这样的‘一言堂’有什么不好，它能促使企业高速发展，创造更大的利益，带动更多人就业，也能为国家创造更多税收。”
郭永坤一番话说完后，在场领导还未有所表示，一众厂长们却已经议论纷纷，有些人还频频点头。
因为这些话可谓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在很多时候，他们决定执行一件事时，总会受到多方面的阻力，不能有效开展。
厂里又是公会，又是党支部，还有各有背景的领导班子……顾忌太多，约束太多。
“但你这个持股比例，都超过国资局了，那以后工厂是你的，还是国家的？”有人反问。
“领导，您这句话有些欠妥。”郭永坤正色回道：“我希望大家能好好想想，国家不断进行企业改革的目的，并不是去计较企业所有权的问题，而是想真正盘活经济，使企业从过去略显僵化的经营模式之中，脱离出来，发挥更多活力，以及经济价值。
“举个例子，一家企业假如过去每年能为国家创造1万元税收，带动1000职工就业，不过现在进行了改革，它被人承包了，或者直接买去，但现在每年却能为国家创造10万税收，带动2000人就业。
“那么，我想请问各位，这家企业到底属于谁的，还重要吗？
“在我看来，这就是企业改革的关键所在。另外，我或许还要强调一点，健力宝本身并不是什么国营企业改制过来的，而是我申请挂靠在德一村名下的，从一块荒地，一转一砾建设起来。
“所以，我持有稍多一点的股份，有那么难以接受吗？我创建了它，并且把它经营到如今的规模，而且非常有信心让它更上一个台阶，为社会、为国家创造更多价值。国资局虽然只持有它40%的股份，但我在这里可以保证，不用太久，就在明年，我能让这40%股份所创造的价值，比今年全年的一倍还多。
“这个承诺，是否具备份量？我甚至可以签订相关的对赌协议！但领导们，你们总要让我，有些奋斗的动力吧？”
郭永坤这样一说后，现场不少领导眼神都亮了。比起精彩的“演讲”，大家更在意实实在在的好处。
“你确定？”市委陈书记饶有兴致地询问。
“当然！”郭永坤的回答斩钉截铁。
老实讲，正是因为受工厂所有权的制约，他很多方面不太好发力，因为很清楚盘面越大、利益越大，吸引的目光也就越多。
但如果他能成功控股健力宝，自然另当别论。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呀。”陈书记说这话的时候，还若有若无瞟了眼省委和改委的领导。
很显然，他已经心动。
事实上，他从未想过将郭永坤“踢”出局，对方的经营能力世人皆知，是个大才。如果他真能让健力宝进一步壮大，使政府的利益不减反增，让他持有更多股权，又有什么关系？
正如对方所言，你总得给人家奋勇拼搏的动力吧。
省委几位领导小声议论一番后，同样情不自禁地点头。唯有改委这边，似乎依然没有“心动”。
“你们的意思呢？”有改委领导将目光投向一众工厂负责人，“毕竟健力宝的改革方案在行业内已经提前公布过，现在内部认筹已经结束，马上轮到你们外部认筹，你们想认筹吗？”
几位厂长你看我，我看你。
对此，他们不太确定。
健力宝是一只下蛋的金鸡，这一点他们倒不否认。可这个股份拿到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收益，天知道？
据说是要等到公司上市之后——领导说的。可什么是上市，什么时候上市，他们根本不懂，也不确定。底下的员工就更不提。
而现在工厂效益又不好，大家手上都没什么闲钱，有几个让愿意从嘴里省食，去买几张“纸”回来，期待着也不知猴年马月的收益？“领导，我们就算想买，估计也买不了多少。”有人发言道。
“那你说说看，你们厂按你估计，大概能买多少？”
“大概……总股权的0.5吧。”
“才、0.5？”问话的改委领导眼珠一凸。
要知道，他们今天找过来的几位工厂，还都是来自省内饮料业的大厂。
“估计也就这么多了。”发言的厂长一阵无语，这是说他们穷吗？可总股权的0.5，就是45万现金，哪里少了？
“你们几个呢？”领导转移视线。
“大概……也差不多。”
那还外部认筹个毛线啊！会议桌上的一群领导苦笑摇头。业内一家大型饮料厂，只能认筹总股权的0.5，那得凑多少工厂，才能把健力宝改革完成？
只怕要找遍全国……
不累吗？得花费多长时间？
“要不……”有刚才还持反对意见的领导，立马转变想法，不想再较真了。不过，不等他话说完——
“等等！不是所有人都只有这个经济实力。”
大家的视线瞬间被吸引，开口是在场众多厂长中，唯一一个外省饮料厂的负责人，徐海平。
他因为刚好在这边，而且身份摆在那里，有外部认筹的资格，所以也受到邀请参加这次茶座会。
“徐厂长这话什么意思？”有领导问。
徐海平站起身来，微微昂头道：“我们南方那边，经济环境要比内陆好不少，而且很多人都有境外的亲朋，至少我认识的饮料业同仁，都很有经济实力，单是我们这边，都可以消化很大一部分健力宝的股权。”
郭永坤微微眯眼，知道这家伙必然早就做好布局，什么手段他不知道。或许将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已经安排进饮料行业吧。
到时候董事会全是他的人，他自然可以控股健力宝。
“哦？能消化多少？”领导又问。
“这个，”徐海平瞥了眼郭永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字一顿道：“大家要真努把力，全部消化完，也不是没有可能。”
哗——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吹牛皮谁不会？”然而这时，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郭永坤，别以为就你有筹钱的门路。”徐海平冷笑连连。
“好啊，你倒是筹一个给我看看，别说4700万，你能筹到700万，健力宝股权你爱买多少买多少，我第一个举双手赞同。”郭永坤双手环胸，背靠在椅子上，撇撇嘴道。
“这可是你说的！”徐海平眼前一亮，心想这个嚣张的家伙，总算要为自己的无知买单了。
“对，是我说的，赶紧地。”郭永坤显得云淡风轻地耸耸肩。
徐海平抬头望向会议桌上的领导。
“徐厂长，你不妨先跟南方饮料业的同仁合计一下，你们到底有实力拿下多少健力宝股份，反正是茶座会，我们可以等你。”有领导说。
“好！”
徐海平点点后，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会议室。
他也没有走远，在旁边找了间办公室，借了一部电话，直接拨到港城。
港城。
开元大厦。
邹宏岳正坐在一张老板椅上闭目养神……或者说，打瞌睡。他不想睁眼，因为看到这间过去副手的办公室，就来气！
他那间奢华无比、豪气十足的老总办公室，已经被陈子昂霸占，连带他的收藏品，都一并占有！
而且他也无事可做。
过去这个时间段，总会有下属殷勤地过来找他签署各类文件，但现在，他这张房门从早到晚，几乎没有人叩。
闲得蛋疼——这就是他眼下的真实写照。
而这样的清闲，使他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
仅仅一天时间，陈子昂就将他给架空了，不费吹灰之力，因为对方在港城现在近乎炙手可热的明星，是个人都想要巴结。
这时，放在办公室上的大哥大响了。
他伸手抓过，眼睛都不睁地摁下通话键，“喂？”
“表哥，是我，海平。”
“徐海平，你特么的还敢给我打电话！”邹宏岳猛地睁眼，直接从椅子上站起，瞬间炸毛。
“……”
河东市委大楼这边，徐海平着实呆滞一会儿，不明白表哥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怎么了，表哥？”
“你还有脸问，老子被你害惨了！记住，以后别再联系我，特别是这段时间！”
邹宏岳可是拍着胸口跟郭永坤承诺过，从今往后与徐海平断绝来往。他现在的情况本就如履薄冰，陈子昂真要收拾他，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尽心竭力地做条听话的狗，希望对方看在他“一片忠心”的面子上，能手下留情。
无错
294.窝囊废
被表哥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徐海平感觉很受伤，也很委屈。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自己布局这么久的计划，眼看就要摘取胜利的果实，这个时候……邹宏岳你这家伙，怎么可以掉链子？
老子花费了这么多心血，这么多精力，就是钱也没少花，难不成到头来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想到这里，徐海平胸腔中顿时腾起一股戾气！
不，他不能就这样草草了事，到底什么情况，他必须搞清楚。
“同志，麻烦你去会议室喊一下徐老，就说有重要的电话需要他接听。”徐海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望向不远处办公桌后的一名工作人员道。
“这……不太好吧，正开会呢。”工作人员一阵扭捏，心说你怎么不自己去。
“没事的，茶话会而已，大家都在闲聊，我这边实在走不开，马上还要联系一个人，嗯……是上面的大事。”徐海平说着，伸手指了指天。
工作人员很不情愿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推门而出。
徐海平之所以自己不去叫，有两个原因，一是不好将自己集资的事情与老爷子扯上关系，这样总归不好。二来……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刚才嘴炮已经放了，现在满屋子人正等着他回话，你叫他如何回复自己没搞到钱？
而且最可恨的是，还有个家伙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700万……王八蛋，居然被他说中了。
倘若没有表哥的支持，别说700万，就是70……不，7万块他都没有。
他最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当着郭永坤的面出洋相，那样简直比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要让他难受！
从冠力汽水开始，他跟这家伙的交锋，似乎从来没有赢过，哪怕他夺得奥运会赞助权，最终还是替对方做了嫁衣。
想想就憋屈……
这次他绝对不能输。
邹宏岳再怎么不顾情谊，也断然不敢不卖老爷子的账，除非他想被逐出家族，除非他想放弃策划已久的内地发展计划。
“海平，怎么了？”
耳畔传来声音。徐老人老成精，此刻眉头紧锁，已然料到事情出现变故。
“邹宏岳变卦了！”发现那位工作人员并没有一起跟进来，徐海平也不遮掩，龇牙咧嘴地说。
“怎么会……”徐老微微一怔。
徐海平也不说话了，提起话筒交给老爷子，然后摁下重播键。
港城那边邹宏岳眼下显得蛋疼，电话很快被接通。“喂？”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阅读
“阿岳？”
“二舅？”
“对，是我。”徐老沉声道：“到底怎么了，海平说你……”
“二舅啊，我这回可被海平坑惨了！”邹宏岳不待他说完，直接打断，然后说了声“你等等”，接着便听到锁门的声音。
“那个郭永坤，不是一般人哪！海平的消息有误！”
“……”徐老愣了愣，眉头越皱越紧，“你说具体点。”
“二舅，之前海平不是跟我讲，说郭永坤来了港城吗，让我‘留意’一下，尽量别让他筹到钱，我就四处打听，结果我还没找到对方，对方倒主动上门了。”
“哦？”
徐老越听越迷糊，所幸不待他发问，邹宏岳继续说道：“你知道他是来干嘛的吗？”
“我说阿岳啊，你就别打哑谜了，我哪知道。”
“他来收购我的公司！”邹宏岳带着哭腔说，“他暗地里已经拿下我公司超过一半的股份，前天的董事会上，直接跑过来砸场子，把我老总的位子都撤了！”
“什么？！”
徐老半天没回过神，不顾旁边儿子疑惑的目光，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他这个外甥可是名副其实的亿万富翁，身家过十亿，郭永坤哪来的实力跟他斗？
“不对！”徐老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个把柄，“你是说郭永坤跑去港城，收购了一家公司？”
他哪来的钱？
除非……挪用公款！
就算不是，这件事情也很值得调查。
而且健力宝改革尚未完成，他名义上还是集体企业的厂长，跑到港城自立山头，这可犯了大忌讳！
“准确地说，也不算他亲自收购的，他在港城这边有个狗腿子，人家收购的，然后有意‘送’给他，目前协议还未生效。”
徐老的一些美好想法瞬间破灭，这样就无法形成实锤的把柄。
“狗腿子？”
什么狗腿子这么强，阿岳这样的亿万富翁都能轻易收拾掉？徐老下意识问，“谁啊？”
羊城与港城隔海相望，他还有不少宗亲在港城，所以对那边的很多事情并不陌生。至少能排得上号的人物，起码有所耳闻。
“陈子昂。这个名字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但他老子的名字，你肯定知道。陈家辉。”
“什么？！伯勒集团，陈家辉！”徐老陡然瞪大眼睛。
“没错。”邹宏岳沉声说，“陈家辉年近八十，只有一个独子，那就是陈子昂。”
“这、这……怎么可能？”徐老瞠目结舌。
伯勒集团他如雷贯耳，去年还在琼省那边投资了一家工厂，引起了省里的高度重视。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伯勒集团斥资五十亿港币救市，不仅在港岛产生巨大轰动，整个南方沿海一带，都在津津乐道这个话题。
另外，这件事甚至引起首都方面的注意。
伯勒集团在港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此次股灾平息之后，指不定都能排第一。
这样一个豪门财阀的唯一继承人，会给郭永坤当狗腿子？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二舅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就是这件事的亲身经历者呀！”
邹宏岳在电话那头叹息不止道：“而且郭永坤在董事会上，明言他跟海平有过节，我为了自保，只能当场承诺以后不跟海平往来。所以刚才海平打电话给我，我强行挂掉了，我现在还在公司呢。”
“那郭永坤到底什么背景？”徐老面色凝重地询问。
“二舅，这事儿我还想问你呢。”
“……”
徐老的沉默，使邹宏岳明白，此事他也不清楚。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他要清楚，海平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二舅，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招惹这个人了，不管他什么背景。退一万步说，哪怕他什么背景都没有，一个港城陈家替他撑腰，已经足够了。
“陈家辉现在在港城可谓呼风唤雨呀，今天刚刚加封太平绅士，吐口唾沫都能喷死我，我现在正处于夹缝中求生，一招不慎，很可能被直接踢出公司。”
“他怎么可能搭上陈家辉？”徐老表情呆滞，依然没从这个巨大的噩耗中回过神。
“二舅，这些都不重要了，事实摆在眼前。好啦，我不能再多说了，真要被郭永坤那家伙知道我跟你们还有往来，说话不算话，那问题可就严重了。挂了啊。”
“等……好吧，再见，你多保重。”徐老嘴唇翕张了一阵，有些话到嘴边，终究没好说出口。
外甥的处境明显十分艰难。
“爸，你……”看到老爷子直接挂掉电话，徐海平又惊又气，“你怎么不提钱的事情？”
“没法提。”徐老深深看了儿子一眼。
“……”
什么叫没法提？那他怎么办？他半年多的布局怎么搞？接下来的摊子怎么收场？徐海平不敢置信地望向父亲。
徐老知道不给儿子一个合理解释，他是肯定无法释怀的。于是，便将刚刚从邹宏岳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讲述一遍。
“港城陈家？伯勒集团？邹宏岳的公司都没了？”徐海平听完后，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中一样，一动不动，目瞪狗呆。
“海平啊，所以这件事你不要怪阿岳，他也没有办法。”徐老长叹口气道：“另外，别再跟那个郭永坤对着干了，百害而无一利。你应该也清楚上面对港资的态度，而伯勒集团还是港资的领头羊。听到没？”
霎时间，不甘、憋屈、耻辱、羞愤……各种负面因素，充斥在徐海平心间。同时，又伴有一丝恐慌和心惊胆战。
对着干？
他还有资格和资本，跟郭永坤对着干吗？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内陆地区、估计连洋妞都没玩过的土鳖，居然有这么深的海外背景。
凭什么呀！
“好啦，我先回去了，你等几分钟再进来。”
徐老说完正准备转身，却被儿子一把拉住。
“爸，要不……我就不进去了吧。”徐海平打算直接离开，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不行！”徐老语气严肃道：“满屋子人在等你回复，省市两级干部，包括首都过来的，你想直接放鸽子？”
“可……”
“海平哪，男子汉大丈夫，要懂得能屈能伸。这点小事，我都不怕丢脸，你怕什么？直接跑路那才是真的丢人！”
在父亲的劝说下，徐海平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会议室里，徐老自顾自地走进，表情平静，让人看不出半点异常。
郭永坤笑着望向对方，心想这些老家伙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大约三五分钟后，徐海平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徐厂长？”因为是茶话会，大家也没太多讲究，不等他落座，已经有领导开口询问。
“那个，”徐海平一脸尬笑道：“情况有点变化，之前因为是在酒桌上谈的，都有点吹牛皮，这次正儿八经一问，一个个都支支吾吾的。”
这番话一说出口，让本还有些期待的几名领导，全都一脸失望。
“呵呵。”郭永坤笑了两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中，显得特别刺耳。
要换以往的徐海平，肯定就直接开怼了。满屋子人也都是这样想的，在场没有傻子，谁都看得出来他跟郭永坤不太对付。
然而，让大家惊讶的是，这次他半点不吱声，甚至都不看向郭永坤，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脑袋一直耷拉着，似乎正在找地上的缝隙。
“那你自己呢，能认筹多少？”那名领导又问。
徐海平真是恨不得跳上去咬死他！
王八犊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奈何，对方是领导，问到头上，他又不得不答。“我的话……能认筹个万把块的。”
你怎么不去死？
就这点屁用，还一直大老远地往河东跑，眼巴巴地睁着人家健力宝？
现场不少人都忍不住地狂翻白眼。
以为是个王者，哪知最后却是个窝囊废。
浪费人感情。
无错
295.高山牛奶
振业易拉罐厂。
如果是不知情的外人，只怕很难将这个厂名跟鬼哥联系在一起。没错，这家伙的大名就叫振业。
他老爹取名字的时候，肯定没咨询过算命先生。
“说出来你不信，二厂那边最近来人了，跑过来找我合作，他们那边也想搞高端汽水。”
总经理办公室中，鬼哥的老板椅被郭永坤“霸占”，只能坐在对面的硬板椅上，笑嘿嘿说。
“可以呀，业务扩张。”郭永坤对此毫不在意，易拉罐饮料是未来的趋势，还能制止别人见样学样吗？
“这就是我今天找你过来的原因。”
鬼哥抿了口茶后，砸巴着嘴说，“我知道你这个人的性格，根本不会在乎这种竞争，也不带怕的，那作为我而言，能有机会把生意做大，自然不会错过，但现在有一个问题。”
郭永坤接话道：“产量跟不上？”
“对呀，很明显。”鬼哥摊摊手道：“现在光给你们健力宝作配套，我这边都是24小时机器不停空，哪有余力再出货给别人？所以我想扩大生产规模，你得帮帮忙啊。”
那郭永坤也就明白他的目的了，无非就是换美金呗。恰好这玩意他现在还真不缺。
“换外汇的问题倒不大，可鬼哥，你考虑过一个问题吗，你现在把摊子铺太大，就会跟我一样，被人盯住，以后‘改革’可就没那么轻松。”
“不怕！”鬼哥倒是淡定，“我这厂再怎么扩张，也不及健力宝十分之一，没那么容易被人惦记。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人想打主意，也没那么好得手，你应该知道我做过不少功课。”
他所谓的功课，就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类似于糖衣炮弹那种。
这家伙胆子肥，谁都敢往下拉，作用肯定是有的。或许最终真能云淡风轻地完成工厂私有化也说不定。
“好吧。”正所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郭永坤也懒得去管，这本就是一个烈火烹油的年代。“你把人民币准备好，到时候要采购设备的时候，我这边随用随有。”
“随用随有？”鬼哥很好捕捉到重点，笑眯眯问，“永坤哪，你这次去港城，到底干啥了，应该横发了一笔吧，我可听说了，4700万一次性认筹健力宝余下所有股份。”
“别听他们瞎扯，那笔钱是借的。”郭永坤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家底，这年头很多事情都不太好说，做人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只要他不透露，别人想查证也没有办法。
瑞士这个永久中立国，能在国际上取得举足轻重的地位，银行业是其命脉与基础。他们会拿整个国家的名义去捍卫信誉，所以钱存在里面还是蛮安全的。
“你也是个狠人，这么一大笔钱，说借就能借到。”鬼哥知道他不愿多谈，此事也涉及到隐私，便不再纠缠。转移话题问，“结果出来了吗，给不给你认筹这么多啊？”
“没嘞，说还要商量，让我等着。”郭永坤耸耸肩道。
不过，解决了徐海平这个不安定因素后，他已经不太担心，话已经说得很明白。
给他甜头，让他继续发光发热；跟逼得他丧失动力……相信上面应该懂得取舍。
另外，哪怕把整个饮料业的从业人员“榨干”，以当前形势来看，也不见得能凑出多少资金。还得让事情陷入漫长的等待。
……
转眼间，一个礼拜过去，郭永坤终于接到市委通知，让他过去一趟。
所以结果如何，应该今天就能见分晓。
还是上次开茶话会的那间会议室，不过这次没那么多人，省委和改委的领导都不见了，只剩下几位市委领导。
郭永坤心头一喜，这里面透露着两重意思。
第一，事情已尘埃落定，只剩公布。
第二，最终还是市委这边掌握了主动权。
那么应该来说，结局是相对美好的。市委领导还是比较“疼”他的。
“坐吧，郭厂长。”陈书记笑着示意。
位子很多，郭永坤挑了一张挨着领导们、而不是相对的位置坐下。
“今天没有外人，我们就开门见山了。”陈书记道：“经过几次商讨，我们跟省里，以及改委方面达成共识，同意你认筹健力宝余下所有股份。”
老陈哪，我真想啵你一个，你也太可爱了！郭永坤顿时大喜过望。
“谢谢领导厚爱，永坤定不负你们的期望。”
他正准备起身行个礼呢，哪知陈书记突然话锋一转，“不过……”
“……”
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能不能！
害人白高兴一场，敢情还有附加条件，郭永坤瞬间又心里一凉。
“郭厂长，你上次在茶话会上的一番发言，可谓震耳发聩，给了我很大启发。”陈书记似乎没看到他的表情变化，依旧笑呵呵道：“我市确实存在不少管理僵化、深陷泥沼的工厂，他们不仅创造不了任何经济价值，甚至还需要政府不断进行补贴，着实让人伤透脑筋。”
所以？郭永坤在心里说。
“所以啊，我们合计了一下。”
陈书记拿起手边的一份资料道：“郭厂长你是个人才，特别是商业方面的才能，可谓世人皆知，我们当地更是无人能及。正所谓能者多劳嘛，我们打算，让你把这三家工厂接收一下。”
“……”
郭永坤微微一怔，心想这是哪门子的附加条件。跟我认筹股份，有半毛钱关系吗。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这个，”他搔着头道：“领导，这么干不太合适吧，这肯定会分散我的精力啊，万一因为这个，健力宝没经营好呢？”
“小郭啊。”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雷副市长，开了口，他直接使用昵称。“我们既然作出这个决定，多少也是了解过的，据说……你一年至少有一个季度不在工厂。”
其他几位领导，这会儿也都笑眯眯地望着郭永坤，那模样似乎在说“小子诶，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就是个甩手掌柜。不过嘛，甩得有技巧，甩得有本事，一点都不耽误正事”。
郭永坤一阵为难，这些人以为他只有一个健力宝，殊不知，他的公司现在还真不少，港城就有三家，琼省还有一家。
再特么接收三家，以后只怕真没空闲啦！
要知道，他这辈子的梦想，本是做条咸鱼来着。
而且关键，这三家工厂，应该不大可能直接给他吧？
“郭厂长，既然有这个精力，我希望你不要拒绝。”
陈书记收敛笑容，叹着气说，“你们健力宝虽然发展不错，但你可能不知道，市里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企业，现在都生存困难，我们的财政赤字越来越大。如果不想办法解决的话，到最后，大概只能让它们倒闭掉。”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深深看了眼郭永坤，问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成千上万的市民将下岗待业，生活失去保障。”郭永坤点点头，沉声回话。
陈书记欣慰一笑，“你明白就好。所以站在我们的角度讲，能保住一家是一家，能安置好一部分市民是一部分。
“我们对你的能力相当信任。相信由你执掌这三家工厂，肯定会让它们重新焕发出活力，它们都最老资格的工厂，里面安置了不少烈士和英雄的家属。
“对啦，这三家工厂不是让你代管，我们是想让你进行承包，只要你能保障职工的生活福利、支付正常的承包费用，以及税收，政府以后不会再插手。”
郭永坤直接懵了，敢情还真是送啊？
这种承包制的工厂后面最好实现私有化，只要政策放宽，缴纳一笔钱，买断土地就可以。上辈子这种例子屡见不鲜。
因为政府根本管不过来，巴不得有人背书，负责好相应的职工生活。
想想就知道，这年头全国的工厂都是国有的，要是都赚钱还好，可随着多种经济的崛起，计划经济逐渐被淘汰，这些工厂受到巨大冲击，大部分都处于亏损状态，放在手上反而是负担。
这要是再拒绝，郭永坤就是脑壳有问题！
当然了，其实当陈书记说到这三家工厂的特殊性，说里面安置了大量烈士英雄的家属后，他其实心里已经下定决心。
我们能有今天、包括以后的幸福生活，那是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一个有良知的人，就不可能看着他们的遗孀或孩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好，我答应。”
现场几位领导长出口气，脸上全都挂起笑容。
其实吧……这个条件还真是他们附加的。
对方要坚决不同意，他们也没辙。
郭永坤接过陈书记递过来的资料，认真翻阅起来。
“高山牛奶厂？”
他略微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家工厂都濒临倒闭，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
“秀梅啊，你猜猜今年过年厂里发了什么？”
位于幸福小区的那间老屋里，一个瘦削俊朗的男人斜跨着绿色解放包，头戴一顶同色解放帽，兴高采烈地从门口走进。
“什么？”青春靓丽、脸上没有一丝褶皱的李秀梅，笑着从厨房走出。
本在房间里嬉闹的三个小毛头，也赶紧屁颠屁颠儿跑出来，望着父亲身上的解放包，一脸炽热。
“喏。”男人取下解放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摸出盛有乳白色液体的两只大玻璃瓶。
“牛奶！”不等李秀梅说话，三个小毛头齐声惊呼，哈喇子掉了一地。
“我要喝我要喝！”
巨大的渴望驱使着他们直接上手去抢，不过，却被母亲严厉地逐一拍开，还忍不住嗔骂道：“小心点啊你们，打碎了谁都没得喝。”
说完，走进厨房找出几只搪瓷缸，给三个小家伙一人倒了半杯。
然后又走进卧室，抱出了还在酣睡的小女儿。“小娟啊，醒醒，看爸爸给你带什么了，牛奶哦，你也可以喝的哦。”
这时，丈夫递过来一只搪瓷杯，李秀梅小心翼翼喂着小女儿，生怕浪费一丝。
“你也喝点吧。”她望向丈夫说。
无错
296.幕后黑手
郭永坤手捧资料，继续望下看。
第二家工厂他同样非常熟悉，看来正如陈书记说的一样，都是老牌工厂了。
“金山酒厂。”
这家工厂所生产的“金山高粱酒”，在省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物美价优，深受老百姓喜爱。
不过，这种受众程度在进入80年代之后，有所改变。
这里面存在诸多方面的因素，但归根结底，逃不过一个市场竞争。
过去公社时代、甚至更早以前，我国粮食产量很低，精粮不仅是标准的计划内物资，更是战略储备物资，全国没几家工厂有资格用精粮制酒。
于是高粱成为了很多地区普遍的酒糟原材料。
老百姓在市面上大概率也只能买到高粱酒。
以至于其中的佼佼者，金山酒厂，在这段时期的省内，可谓如日中天。
可这一切在1978年、随着袁老培育并推广成功第一代杂家水稻后，发生了改变，老百姓大抵都能吃饱饭，也就有了多余的粮食造酒，上面的政策也宽松了。
各种打着“纯谷酒”、“精粮酒”的白酒品牌，如雨后春笋般涌入市场，省内也是如此。
平心而论，这种酒确实要比高粱酒滋味更好，相对平和、醇厚。
然而，金山酒厂并没有抓住改革的大潮，他们有着辉煌的过去，对自己的产品充满自信，自信那些喝了一辈子金山高粱酒的人，已经改不了口。
但是，他们太高估了自己的客户粘性，也太低估了老板姓们喜新厌旧的能力。
结果显而易见，他们失去了广袤的市场，每况愈下，再想改变，恐怕已是有心无力。
第三家工厂——丰收罐头厂。
同样是一家老字号，这家工厂生产的桔子罐头，郭永坤小时候也不知道馋哭过多少回，第一次吃到时他惊为天人，压根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甜蜜的美食。
就不提那颗颗饱满、入口即化的桔瓣，就是玻璃罐里那略显粘稠的汁液，嘬上一口后，整个人心情都能甜蜜一整天。
这家工厂为什么会濒临倒闭，郭永坤也大抵有些猜想，还是一样——竞争。
一是市面上的罐头厂越来越多，销售份额遭到哄抢。
第二的话……他也有些责任。
早几年前，亲朋好友间走门串户、包括谁有个病痛，大家去医院探望的时候，总少不了拎两瓶罐头。
在饭都吃不饱的年代里，水果罐头、麦乳精、鱼肝油……那绝对是拿出去有面子，收起来开心的高端礼品。
可现在不同了，真要说送水果罐头的话，有些人更愿意拎几瓶易拉罐装的健力宝。名气更大，还不容易打碎。
健力宝也是橘子口味的，运动健儿们喝了都说好。
它有了替代品。特别是在省内。
看完这三家工厂后，郭永坤也注意到，它们都与健力宝有些关联，全是饮品企业。
也算领导有心。
真要弄个什么轮胎厂、机械厂……隔行如隔山，他还真的不太好办。
“陈书记，那我什么时候接手？”郭永坤问，现在倒有些不忧反喜，白白获得三家老牌工厂，替他的饮料帝国添砖加瓦。
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随时。”
得到领导的答复后，郭永坤心里也就有了思量，时值十一月份，一年快要过完，余下的时间，他得重新合计一下健力宝这边的事情，毕竟大势已变，他现在已经是健力宝的真正所有者……至少，大部分的股权都是属于他个人的。
那么，很多事情也就没了顾忌。
得感谢国家对私营经济的开放。
这三家工厂，就放到年后。
等开年，郭永坤就开始正式“操刀”，让它们起死回生。
……
健力宝厂，行政楼一号会议室。
这间工厂最大的会议室里，已经坐无缺席，不仅厂里各部门的负责人全部到齐，就连首都办事处的陆平安，以及羊城办事处的李景旭，也被郭永坤召回来。
会议还没开始前，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很显然这场会议非常重要，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郭永坤踩着点走进会议室。
大家赶紧收声，端正身形，向居于首位的年轻人投去敬畏的目光。
他们健力宝已经成为行业内第一个完成股份制改革的公司，现在的全名叫作“健力宝有限责任公司”，公司共有三个股东。
第一个是职工公会的集体持股。
第二是市国资局。
而最大的股东，就是眼前这位年轻人。
如果说之前健力宝的各项发展，还要逐步请示上级的话，那么现在，就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谁都无法左右他的决定。
这在过去是难以想象的。全国范围内，目前都没有几个人有这种能耐。
“首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公司当前业务增长不错，大家功不可没，新资待遇方面也应该动一动，我已经和红姨商量过，论功行赏，下个月发工资时，应该会给到你们一个惊喜。”
郭永坤十指交叉，杵在桌面上，第一句话就引起底下一片躁动。
“厂长英明！”
“什么厂长啊，现在得叫总经理！”
“对，对，郭总英明！”
“威武霸气！”
众人全都笑意盈盈，涨工资这事儿，没人不爱。
这就是股权改革的好处，作为控股人的郭永坤，有权决定职工的新资水平，不再受体制约束。
“不过……工资涨上去了，接下来公司的发展计划，大家可就得多吃点苦了。”郭永坤呵呵一笑，活像只老狐狸。
‘我竟然、没意识到。’不少人瞬间叫苦不迭，心想又被老大给坑了，就说赚他的钱，怎么可能这么轻松。
萝卜加大棒的政策，没人玩得比他更顺溜了。
将底下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后，郭永坤继续说道：“下面宣布几个重大项目。”
“第一，我决定在首都和羊城，各建设一家工厂。”
这么豪？
一次性投建两家工厂，还真是大项目！
底下人倏然一惊，好事是好事，只是他们很担忧，公司有这个资金实力吗？
要知道，工厂改革之后，他们过去的收入，可已经全部提交国库了。
“郭总，这可要不少钱呀。”旁边的老王说。
哥们儿现在什么都差，唯独不差钱……郭永坤心想。当然，这么嚣张的话他肯定不会说出来。侧头一笑道：“这不是你们该担心的问题。”
老王撇撇嘴，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我。
“平安，景旭。”
陆平安和李景旭两人被点名，赶紧打起精神，异口同声道：“在！”
“这个项目主要交给你们两个负责，这次回去之后努把力，年前一定要把地段落实下来，年后就开始动工。”
“好的。”
“没问题。”
两人相识一望，皆有几分欣喜。
首都和羊城要建工厂，那之后负责人的位置，他们两个自然最有把握坐上去。
而负责一个办事处，跟一家工厂，可完全是两种概念。到那时作为真正的“封疆大吏”，纵然比起总部的一些高层，也不逞多让。
“第二个项目，我准备在川、陕、云、桂……这13个地区，分别设立一个办事处……”
郭永坤一番话还未说完，底下已经炸开锅，这是要覆盖全国的节奏啊！
老总的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又是一个大手笔！
“而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也是我今天要说的第三个项目。”郭永坤顿了顿后，继续说，“人才招聘计划。”
“那确实。”底下人频频点头，一下将业务拓展这么宽，公司的人才储备根本不足，厂里职工虽然有好几千，却难以找出像陆平安和李景旭这样可以独当一面、开疆扩土的人才。
“所以我希望在开春的时候，举办一场大型人才招聘会，为公司广纳英才，到时候本地、首都、羊城，三个地方同时进行。具体计划有宣传部这边策划，尽快将企划书交到我手上。”
“好的，郭总。”宣传部负责人周丽珊赶紧点头。
郭永坤现在越来越熟稔当甩手掌柜的技巧，这些活动他当然也可以策划，而且手到擒来，估计效果还更好。
但是，他并不想这样做，得给手下人锻炼的空间。
底下坐着的这些人，除了陆平安和李景旭外，其实都不算高学历，厂长老王……没错，他现在替代了郭永坤的位置，成为河东总厂的厂长，才小学文化水平。很多方面都需要培养。
在郭永坤看来，忠诚比一切都重要，这些人都是创厂初始就跟着他的，他绝对不会抛弃他们，甚至会委以重任，但有个前提，他们的能力必须匹配越来越重要的位置，以及权利。
“最后一个项目。我准备从明年开始，每年举办一届‘健力宝杯运动节’。”
郭永坤这话一出口后，底下人搔头挠耳，一脸迷糊，完全不明所以。
“什么东西呀？”老王问。
“听说过电影节吗？”郭永坤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老王点点头道：“在报纸上看到过。”
“差不多的形式。”郭永坤笑着说，“我国每年都会有大大小小的体育赛事，无数运动健儿在运动赛场上挥汗如雨、努力拼搏。大家要记得，我们健力宝创始之初，是靠他们推广开的，所以不能忘本。
“大家如果了解过国内外的各大电影节，就大概知道那种模式，会为期几天，最开始播放各种参展影片，而这一部分，我们可以替换为优秀运动员在赛场上拼搏的镜头。之间还会有其他活动，宣传部好好策划。而最后，会有一场颁奖典礼，我们也会有。
“关于颁奖典礼，我也考虑过，已经有一个大致的思路。”
郭永坤说到这里望向周丽珊，对方立马会意，将笔记本翻到新一页，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于是，郭永坤继续说，“我们会设置多个奖项，譬如‘年度最佳男动员奖’，‘年度最佳女运动员奖’，或是‘年度最佳教练奖’、“年度最佳拼搏运动员奖”等等，然后给他们颁发奖励。
“这个奖励的话，我打算以纯金、纯银和纯铜来制造，对应运动领域的金银铜牌，制作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物件……嗯，关于这个，我希望宣传部这边花点脑洞，可以参考一下美国职业男篮的冠军戒指。”
“好的。”周丽珊说。她大概明白了郭总的意思。
感觉真是一个很好的计划，这样公司虽然会付出一些代价，却能打造出一个全国性质的大型体育盛典，具有无与伦比的广告效应。
底下人也是频频点头，暗叹老总不愧是老总，各种新奇的点子层出不穷，而且想想就知道非常利于公司的发展。
“老王，这件事由你负责，宣传部配合你。”郭永坤侧头道。
“我？”老王微微一怔，没有想到。
“没错。因为这种活动不是说我们想做就能做的，有些政府关系需要打通和走动。”郭永坤笑着说。
“要我去走动关系？”老王不敢置信。心说这活儿以前不都是你自己干的吗？
无错
297.80年代的壕横
元旦这天，郭永坤在家休息，本想睡个懒觉，结果还不到早上九点，被鬼哥一个电话打醒。
所幸他不是陈大少，否则在这1988年刚来到之际，鬼哥的先人就会收到“祝福”。
“什么事啊？”被子外的空气冷得让人发抖，郭永坤直接将话筒薅进被窝里，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就好像鼻子被捏住，或感冒了一样。
“好事！展览馆那边有个新春展销会，外面进来不少好物件，有你想要的那个。去看看不？”
“展销会？”郭永坤心说他想要啥呀，王致和臭豆腐吗。“到底什么？”
“车，小轿车！”
“哦？”这下郭永坤睁开眼了。现在连卖农产品和棉衣棉裤的展销会，都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期了吗，车商都加盟进来。
不会……是法拉利过来了吧？
“什么小轿车？”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据说那边人山人海，今年搞得特别好。”鬼哥一句话说完，又问，“到底去不去？”
“去！”
必须去呀。
郭永坤反手掀开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其实不算太好面子的人，只是那个小奥拓有些过于掉价，空间还小，一家人偶尔出行非常不方便。
老早就想买辆新车，只是苦于本地没有。
河东好歹也是一个省会城市，可这年头别说4s店，连家像样的修车行都没有，各单位都是自行培养汽修人才。
也不知道是什么汽车品牌，希望档次高点才好。
起床吃了早饭，本想邀老妈一起，可今天家里没有其他大人，赵小坤又放了假，两个孩子带着去人多的地方实在不方便，想想也就算了。
他没有开车，鬼哥说过来接他。不过这家伙不太靠谱，等到快十点多才姗姗来迟。
然后两人坐在那辆骚气得一塌糊涂的白色奥迪100里，花了大半个小时，来到快临近郊区的市展览馆。
一栋方方正正的三层建筑，像个巨大的火柴盒扔在水泥地上。
这个展览馆是1985年才落成的，虽然目前位置还有点偏，但占地面积大，周围空间也开阔，近年来市里但凡有什么大型交易会，都在这里举行。
鬼哥将奥迪100随便停靠在路边，这年头有一点好，没人贴条。
当然，即便有，这辆车警察叔叔大概也不会贴。
“四环标”在这年头的地位，就跟日后大街上那种牌照上带红字的车一样。
人真是多，可能跟元旦节也有些关系，还未进入展馆，外面的水泥路面上已经有种比肩接踵的感觉。
还有不少小贩逮住机会，老早就占据有利地形，将摊位摆好。
有可能还交过费，因为居然没人管。
当然，这对老百姓来说是好事，因为那些小贩大多都卖吃的，逛逛展览，吃吃美食，岂不妙哉？
甚至可以说相得益彰。
最高兴的自然是一帮熊孩子，四处乱窜，打打闹闹。
“喏。”鬼哥一顶老掉牙的狗皮帽子扣在郭永坤头上。
郭永坤无奈耸肩，也是没辙。
他现在放眼全国，都算正儿八经的名人，在本地就更不提。照片时常在报纸上曝光。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做“幕后黑手”的一个原因。
名人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走到哪里都有人关注，一点小事都能登报，被人大肆渲染。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刚才有人撞了他一下，大摇大摆走过去，你猜他要稍微计较点，给人家一拳会怎样？
根本不用想，第二天就会见报，然后冒出一些骇人听闻的标题，类似于“健力宝总经理当街殴打市民”、“资本家欺负平民百姓”、“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等等。
所以，为了以后能尽量做个普通人，不用开个房间都被人偷拍，他寻思还是逐渐退居幕后，少上报纸和新闻为妙。
这年头那些报纸杂志，想告他们，还真没办法。
走进展览馆后，几乎完全是被人推着走，可见人有多少。
也怪这来头娱乐活动匮乏，根本没有太多好玩的东西，像这种一年都没几次的展销会，只要有空的市民，应该都会过来看看。
“同志们，朋友们，大上海的高级羽绒服，过来看看哪！”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一看，瞧一瞧，正宗傻瓜瓜子，只要五毛钱一斤，五毛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原来这个话术这个年代就有了。
“年货倒是不少，要买点吗，以后不见得能买着？”鬼哥问。
“先找车吧。”郭永坤一直没忘记过来的正事。
两人跟随人流涌动，汽车不可能上到二楼，把偌大的一楼展馆逛了一圈，才发现白逛了。原本搞车展的那家摊位，根本不在展馆内部……这么说也不准确。
确切地说，从内部进不去。做了封闭处理，而它的入口，其实就在刚才两人进门的旁边。
展览馆的一楼有很多玻璃门的设计，就像一个个商铺一样，那些门都可以打开，离门口不远的一扇就开着，只是两人先前根本没太留意。
“靠，这些家伙买汽车，也不在外面弄个广告牌的吗？”重新来到外面后，鬼哥骂骂咧咧道。
“说不定人家根本没想过买，就是过来做做宣传，为以后做铺垫。”
“说的也是。”鬼哥释然。
这年头哪怕国家政策放宽，不少个体户也发了财，但能买得起小轿车的，依旧不止万里挑一。
“幸亏打听到了。”
两人踱步向那扇往里开的玻璃门户走去，刚来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争执，火药味很浓，感觉马上要打架一样。
定眼一瞧，这个展厅其实不小，不过里面就放了一辆车，一辆黑色的，桑塔纳。
有三名工作人员，脖子上挂着蓝色参展牌，其中两名此刻正缩在一个角落里，是两个女孩子，背对着大门，也没发现郭永坤他们走进来。
另一名工作人员是个男的，则坐在距离桑塔纳不远的一张小圆桌旁，在他的左右手边，还各坐着两个男人，看模样不是工作人员，更像客户，衣着光鲜。
桌子旁边还围观着几个人，可能是和他们一起来的亲朋。
“你特么还懂不懂得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进来的！”两名客户中，一个男人指着对方的鼻子说，火气很大。
对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冷笑道：“那又怎样，人家卖车的刚才都说了，就一辆车，价高者得。有钱你干我呀！”
真是欠揍。郭永坤心想。也总算搞明白了什么状况。
很显然，大众趁河东这边“年货节”，过来搞宣传，八成也没想到现场能卖出去车，谁承想，刚开门不久，一下却迎来两名客户，都有购买意向。
然而僧多肉少，现车只有一辆，于是互不相让，从而起了争执。
“干不死你！老子再加一千！”
郭永坤分析，两个爆发的个体户无疑，一拨加码就是一千大洋，也算实力不俗。只是不知道他们加了多少，这显然不是第一拨加价。
后世的孩子们若见此一幕，或许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买车还需要加价？哪家4s店不是疯狂优惠、各种活动、每周都有，以刺激客户消费。
然而，八九十年代就是这样。
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口袋里钞票不差，想要享受生活，却无奈地发现钱花不出去，金贵物件太稀缺。
“哼！”对方冷哼一声道：“老子再加五千！”
“你……”
高下立判。
先进来的那名客户，这回显然遭遇大敌，对方比他更壕。
他的情绪变化说明，再追加五千的价码，他属实难以接受。
要知道这年头的桑塔纳本就不便宜，正规售价都在二十万以上。
那么，大概……也只能横了！
电光火石之间，哪怕同桌的那位男销售都没反应过来时，在价格战上输势的男人，突然站起，薅起屁股底下一张硬木椅子，啪地一声砸在了身后那辆黑色桑塔纳的驾驶室车门上。
车门发出痛苦的哀鸣，瞬间凹陷进去。
于是，一辆“完美无瑕”的高端轿车，成为了残次品。
现场所有人都傻眼了，眼里止不住地心痛。
“同志，你干嘛！”男销售顿时火了，立马上前，检查起汽车，车门倒是还能打开，可表面已然变形，油漆也掉了大块。
“放心，我照买！”
这句话使男销售心神大定，到嘴的芬芳没有吐出来。
砸车的男人手里拎着凳子，望向对面那个王八蛋，一脸得意和蔑视。“跟老子争？”
他要不说这话，可能今天这场戏就结束了，因为身家明显更殷实的男人，已经望着桑塔纳蹙起眉头。
而这句话，却点燃了他心中的怒意，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于是——
“啪！”
这一把连郭永坤和鬼哥都有点傻眼。
车门凹进去，找手艺好的师傅钣金一下，黑色油漆也好补，还不算大问题，技术过硬的话，能做到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
可“有钱的主儿”，见样学样，抡起凳子，这一下却是直接砸在引擎盖上。
一般来说，引擎盖都会做得比较厚实一些，不使用铁皮，而是铁板，可即便如此，还是出现了触目惊心的凹痕，可见力气有多大。
也不知道发动机损伤没有。
“你……”
“你什么你！老子还要，你还要吗？！”
先手的那位，盯着引擎盖上的凹痕，注视了好久，脸上红一块青一块，显然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起就滚蛋，也不散泡尿照照自己，跟我争？！”
恰好这时，旁边有亲朋过来劝说，先手的那哥们儿终于找到台阶下，带着两位亲朋，灰溜溜跑路，与郭永坤他们错身而过。
桑塔纳旁边，男销售已然惊呆，他实在没想到河东的客户这么……牛x。这次回去他要不将情况如实禀告，建议公司赶紧到这边来开销售店，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愣着干嘛，赶紧把盖子打开看看呀，看伤到里面没有。”
横一下虽然很爽，但有钱的哥们儿显然也有些后怕，终究不少小物件。
所幸，经过检查后，男销售笑着说，“同志，没什么大问题，发动机没有伤到，这些凹痕找个师傅做钣金，然后补上油漆就行，要不了几个钱。你看看，我们车的质量多好，这么砸都没事……”
不愧是销售。
有钱的哥们儿长出口气，总算露出笑脸。
郭永坤感觉有些热，摘掉狗皮帽，看了眼鬼哥，走上前去。
桑塔纳他也不是不能考虑，至少比小奥拓空间大，档次也不低，起码在这年头来说。重要的是遇见了。
“诶~你……你是郭永坤！”
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