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平秋疫病 二
“因为魏家人该死。”
戚静说的风轻云淡,但江芷兰却从中听出了千言万语。
结合自戚静回京以来魏府发生的事情,江芷兰有些恍惚,戚静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到了,我就先回去了,待修乐到了帝京,便介绍你们认识。”
江芷兰站在江府门口目送戚静的马车远去,久久不能回神。
“小姐?”鱼迎疑惑的叫道。
适才她和水苏离得远,并未听到两人的谈话。
江芷兰回神,又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的马车,这才转身进了府邸。
戚静将修乐的消息传达给了良妃,自然也有下一步的计划。
她料定良妃不会放弃这样好的机会。
若一直潜伏不动,不打破如今的局势,那齐晖将毫无胜算。
倒不如主动出击。
何况,不是还有她么。
她这个助力,良妃若想要,便只能依着她的打算去做。
这算是合作之前的诚意。
第二日的朝堂上,皇帝果然为平秋疫病的事发了脾气。
尤其是有几个大皇子党,竟然开口说要让水苏去平秋治疗疫病。
水苏看顾着的戚静身子孱弱,稍有不慎就容易丧命的那一种,这大臣也不知是蠢还是如何,竟然敢公然提出这种建议。
“曹大人慎言。”
那曹大人似是铁了心的真的这样认为,一番动员真情意切:“江相的顾虑下官明白,虽说水苏姑娘并非朝廷机制中人,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如今是整整十七万的平秋百姓啊,都说医者仁心,想来水苏姑娘不会推辞的。”
江衍见曹大人不知悔改,冷哼一声道:“既然曹大人这样说,那不如曹大人去戚府走一趟?看一看神仙岛的人,是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竟想拿平秋百姓的性命威胁戚府,想的可真美。
水苏其人,江衍接触过两次,并不觉得她是那种见人就要救的性格,能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已经是极限了,若是被上门挑衅,甚至还敢戴高帽威胁,那这人可真是嫌命太长。
自古医毒不分家,神仙岛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多年前神仙岛的神医毒杀匪寨上千人的事,怕不是如今都忘记了吧?
不说其他,便是水苏想让谁无声无息的死,可是一点难度都没有的。
曹大人闻言心里一惊,不动声色的看向站的稳稳当当的魏壑,见他没有表示,咬牙道:“陛下,臣人微言轻,想必不足以说动元嘉郡主,不如请江相前去,依着江府与戚府的关系,元嘉郡主该不会推辞的。”
曹大人说着就跪了下来,五体投地。
皇帝脑子转的飞快,又如何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可如今平秋事紧,若是要派人前往,必得是一个身份高贵之人,才能压得住这场祸乱;要么,就是去一个能够解决这场病疫的人。
如今看来,似乎后一项才算是最好的方案。
江相冷笑,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曹大人枉顾元嘉郡主性命有谋害皇室之嫌。”
“谁人不知元嘉郡主身子孱弱,水苏姑娘恨不得黏在元嘉郡主身边不离开半步,曹大人现在如此坚持要将水苏姑娘调走,分明是居心不良。”
江衍可不管你是谁的人,什么话敢说什么不敢说,只要是他想说的,便都能说。
曹大人身子一紧大呼冤枉:“臣只是为了平秋百姓着想,并未有想要谋害郡主之心啊!”
提督石杜闻言也是冷笑不已:“依臣之见,想让水苏姑娘去平秋也可,但这期间若是元嘉郡主出了一丁点差错,那曹大人便以谋害郡主论处,诛满门,曹大人以为如何?”
“这……”
见曹大人不敢开口,石杜继续道:“老子最烦你们这种张嘴闭嘴让别人冲锋陷阵的人,有本事自己去啊,那水苏姑娘为的什么来的帝京,还不是元嘉郡主,若是元嘉郡主因此出了差池,大齐得罪的你以为只是一个水苏么?神仙岛那群疯子能做出什么事你自己清楚么?到时候别说平秋疫病没治好,就是治好了,那群疯子再给下一个,整个大齐都的完。”
虽然石杜说的夸张,但皇帝也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
更何况,他也不想让水苏离开戚静。
平秋百姓的命是命,戚静的命也是。
就在皇帝左右为难之际,与齐曜一同听政的齐晖出列。
“父皇,儿臣愿意前往。”
齐晖此人沉稳,不争不抢不出彩,只是为了彰显公平皇帝才将他一同放进了朝堂,而齐晖也很听话,从未抢过齐曜的风头,只是这次,却大大的出乎了皇帝的意料。
自古疫病死伤无数,去平秋无疑是将自己立于危险之地。
皇帝有些怀疑齐晖的用意,但又一想,去了平秋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一回事,还能有什么谋划?面上也带了几分担忧。
“子敬莫要胡闹。”
齐晖直视皇帝,眸底带着坚定:“父皇,平秋疫病迅猛,若是不压下百姓的恐慌,怕是要闹出大事来,儿臣身为皇子责无旁贷。”
齐晖这样一说,一直没开口的齐曜面色便不好看了。
皇帝倒没觉得有什么,只听齐晖道:“大皇兄要辅佐父皇看顾朝政,儿臣在也是多余,不如便去平秋走一趟,也能为父皇分忧解难,进一进孝心。”
魏壑心底冷笑,觉得齐晖终于是忍不住要开始争功劳了,可这一趟怕是功劳没争回来,小命就要搭进去了。
他压根不需要做什么周密的安排,只要让齐晖沾染上疫病,便万事大吉了。
这可是齐晖送到他手上的机会,他是不可能放过的。
到时候即便齐晖死了,也是天灾人祸,命该如此。
魏壑朝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赶紧附议,对齐晖夸赞不已。
皇帝叮嘱再三要齐晖小心,还是将人派去了平秋。
一个皇子的身份,的确容易安抚百姓们焦躁的心。
为了把此事定下来,防止齐晖后悔,魏壑散朝当天便派人将齐晖不日要去平秋的事传了出去,帝京百姓都知道了当朝的二皇子,是位仁德的人。
戚静听着消息,对此很满意。
魏壑这些年来顺风顺水,又有个亲妹妹是当朝皇后,亲侄子又是皇帝最倚重的皇子,免不了有些自鸣得意了。
甚至都不怎么把齐晖,把良妃和裕康公府放在眼里,待他反应过来时,便已经来不及了。
“修乐到哪儿了?”戚静问。
她严重怀疑,修乐挑这个日子回京就是算准了平秋会出疫病。
往年少雨,今年又没落几滴,稍微细想一下,倒不是什么难事。
水苏拨弄着药材,道:“快到平秋了。”
便是到了,那么多人要治疗,也得花上不少时间。
不过那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
戚静又问:“听说姓曹的提我了?”
这事吧,也没瞒得住,毕竟是大庭广众说出来的,再加上魏壑有心弄臭戚府的名声,便拿这事做了由头。
重点突出戚静不愿意放人导致二皇子不得不亲自前往平秋安抚百姓。
这个锅一下就扣在了戚府的头上。
百姓们人云亦云有之,但也有心里明白的。
在帝京做百姓,也是要有脑子的。
这些话听听也就是了。
水苏一顿,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前些天送来的东西里,有一件关于曹立的。”
曹立就是那个曹大人的名字。
“工部管工程屯田水利,每年户部拨给工部的银子不少,平秋那样的地貌本就少雨,又不挨河流,早几年便拨了款项去引流,只是迟迟没有进展,负责这事的,就是曹立。”
曹立是工部右侍郎,平秋若非今年干旱严重,并不怎么受重视,他的工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三五年毫无进展偏生每年都拿了那么多的款项,那这钱,到底都花哪儿去了?
“派秦艽去平秋查一查此事,顺便照顾一下修乐。”
戚静还是惦记着当年那个坚强的齐湛的。
“嗯。”
“这边也查一下曹立的流水,查仔细些,待此事有了线索,将消息透露给宋家。”
这事不用她们动手,就有人能将这个锅扣在曹立脑袋上。
皇帝最近心情也是不好,只有在名兰阁的时候才能睡个安稳觉。
于是停留在名兰阁的日子越发的多了。
后宫内皆是敢怒不敢言。
有了齐玥的前车之鉴,她们可不敢去挑衅皇帝的权威。
“陛下为国操劳,也要注意身子。”身体好了许多的兰苕站在皇帝身后,细细的给他揉着穴道。
皇帝闭着眼睛享受,重重的叹了口气:“平秋之事甚大,让朕如何能安下心来。”
兰苕只是轻轻地劝道:“殿下们皆在为陛下分忧,陛下大可放心。”
齐晖去了平秋的事并不是秘密,她们早间去长坤宫请安的时候遇到良妃,还总是随口聊两句呢。
“陛下不若去瞧瞧良妃姐姐吧,二殿下远走,她心中甚是担忧。”儿行千里母担忧,便是知道定然不会出事,却还是放不下心。
皇帝闻言道:“今日长坤宫可发生什么事了?”皇帝睁开眼拉住兰苕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
兰苕顺势最下,看着皇帝温婉的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见良妃姐姐脸色不是很好,便想着二殿下此去平秋,身为母妃的良妃姐姐担忧,那身为父皇的陛下,定然也是忧心的,陛下去陪一陪良妃姐姐也好。”
皇帝看着兰苕,为她说的话觉得有些心虚。
他并不曾有担忧齐晖的心。
皇帝忽然反应道,在他的心中,是不是太过忽视齐晖了。
便如兰苕所言,齐晖是良妃的儿子,同样也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去平秋那样的危险之地,他竟没有半分的怜惜与担忧,不该是这样的。
皇帝恍惚,当年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不也是受尽了不公的待遇,父皇往往偏心喜爱的皇子,却从不看他一眼,他那时候是何等的伤心和不甘。
不知道这时候的齐晖,是不是与他一样的感觉。
“他会怪朕么?”似乎偏爱这种事无法控制,他宠了嫡长子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如今再说起齐晖,倒是觉得陌生了不少。
除了每日的请安,朝堂上的人影,他似乎很少私下里见到过他,甚至不知道他平日里最爱穿什么吃什么。
兰苕知道皇帝问的什么,浅笑道:“陛下是做了什么会让二殿下怪的么?一碗水总是端不平的,陛下宠爱大殿下,那是大殿下的福气,陛下也不曾亏待过二殿下,只是不如对大殿下上心罢了,二殿下或许会渴望陛下的关心,这是孩子对父亲的一种孺慕,陛下觉得,二殿下看您的时候如何?”
皇帝被兰苕直白的话语问的有些发愣,他脑子里想起的,却是儿时的齐晖,他眼巴巴的仰着头看着自己抱着齐曜,纯净的眸子里充满着渴望和孺慕,那双眼睛,像极了他儿时看自己父皇的样子。
皇帝的童年比齐晖要惨的多,所以他的后宫从来不会出现恶仆欺主的事,每一位皇子都会照顾的很周到,即便他不曾注意他们,也不会让他们在吃穿用度上受委屈。
他自己觉得这样就够了。
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够。
“你说得对。”皇帝忽然道。
兰苕闻言只是笑了笑,倚在皇帝胸口便不再开口。
良妃的确是担忧的。
神仙岛来人的事出自戚静之口,可这到底是真是假,他们根本来不及验证,时机不等人。
如今齐晖去了,良妃便没来由的慌乱了起来。
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娘娘,喝口茶歇一会吧,膳食马上就上了。”掌宫白露递了杯茶过去,小声的劝着。
自齐晖出发之后,良妃每每回到宫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发呆,眼看着人都瘦了许多,白露看着也心疼。
“不喝了。”良妃伸手把茶推开,换了个姿势继续颦眉。
白露见状只得小声的劝慰:“娘娘,您想一想,自元嘉郡主归来,魏府倒霉的事还少么?虽不知为何元嘉郡主要针对魏府,可魏府和魏皇后及大殿下同气连枝,元嘉郡主给我们这个消息,虽说是有心利用我们与魏府打擂台,可咱们敌人一致,元嘉郡主向来不会在这样的大事上说谎。”
第九十二章:平秋疫病 三
这些事良妃自然知道,可她还是担心。
“这我当然知道,可子敬去的地方如今无异于火海刀山,若是稍有不慎……”良妃话都说不出口了,眼看着眼眶都红了。
“娘娘宽心,二殿下……”
“瞎说什么?!子敬定能平安归来。”没让人通禀独自进来的皇帝闻言轻喝了一声。
良妃和白露的面色均是一变,见皇帝脸上并不似发怒的模样,才稍稍安心。
“臣妾见过陛下。”
“奴婢见过陛下。”
皇帝上前将良妃扶起,拉着人坐在了软榻上,道:“子敬有天子庇佑,定会安然无恙的,你且宽心。”
良妃被皇帝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有些惊慌,而后反应飞快的红了眼睛,“子敬有陛下关心,定会无事的。”
皇帝点了点头,见良妃眼角的细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鬓发。
他似乎许久都没有仔细的看过她的。
还记得她初入王府时娇俏的模样,那双眼睛,就是这样的瞧着自己。
良妃是已故贤妃的庶妹,两人长相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神韵,若非贤妃命薄,该是同良妃越发相似了。
“曦儿同朕说说子敬吧,他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良妃压下心底的惊讶,面露惊喜,语速缓慢的与之说起了齐晖自小到大的趣事,时不时地问皇帝几句,而后答出出人意料的回复,逗得皇帝心情愉悦,同时对自己的庶二子,也有了初步的认识。
长坤宫里,魏皇后和齐曜同样也在说齐晖。
“母后不必忧心,二皇弟即便是去了,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的。”自古疫病哪个不得死个成千上万,就是最后疫病治好了,死了那么多人,谁还记得当初是谁去安抚的民众,他们悲痛还来不及呢。
魏皇后舒了舒眉眼,斜倚在软榻上看着成竹在胸的齐曜道:“良妃等人非安分之辈,这次忽然请命去了平秋,我始终有些不安。”
若非有了什么万全之策,又如何敢拿性命去赌。
齐曜却并不在意,这些年顺风顺水,又有皇帝看顾,太子之位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小小一个庶弟,他还不放在眼里。
“良妃等人安稳了这么久,平秋的事在他们看来是危险,可也是打破如今形势的机遇,他们不过是赌一把罢了。”
魏皇后并不这样想,良妃等人不安分的原因就是有一个与齐曜年纪相仿的二殿下齐晖,他们日后的依仗也只能是齐晖,所以他们怎么就舍得让齐晖深入险境?他们难道就不怕齐晖死在平秋么?
可看齐曜已经隐隐不太耐烦的神情,她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这时候佩兮进来了。
“娘娘,殿下,陛下去了碧春宫。”
魏皇后皱眉,越发觉得不对:“陛下怎么会忽然去了碧春宫?”
齐曜却道:“二皇弟去了平秋这等危险之地,父皇心血来潮去碧春宫慰问一下也是应当。”
“殿下说的是。”佩兮也是这样认为的。
毕竟皇帝几个月都不曾去碧春宫一次,若非占着妃位之首的位置,还有一个与大殿下年龄相仿的二殿下,碧春宫那位少不得怎么蹉跎呢。
魏皇后张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齐晖的到来似乎让平秋的百姓安心了不少,配合度也直线上升,眼瞧着事情往好的地方发展,忽然一个传闻在平秋得了疫病的百姓李传开了。
二殿下吩咐隔离开的百姓并不是真的为了防止传染方便治疗,而是为了必要的时候一把火全都烧死,防止疫病传染;
有人说不会的,他们相信二殿下,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的信念往往是最容易动摇的,尤其是疫病的情况一点都不见好转。
齐晖得到患有疫病的人开始试图脱离疫病区的时候,才从祝誉嘴里听说引流有了新进展,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时间便能完成分流,到时候平秋的水源便不是问题了。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闹了起来?”
那人道:“听那些试图跑出来的人说,大致是不想死什么的,属下派人去询问了一番,说是有传言说主子将他们隔离开是为了必要时候杀人烧尸,防止疫病传染。”
齐晖脸色顿时黑了下去,祝誉的也不遑多让。
二殿下自来了平秋便一日好觉都没睡过,那些百姓净是添乱。
可这是人之常情,要怪,只能怪撒播谣言的人。
祝誉和齐晖不由得都想到了这个问题。
齐晖思索了一番,道:“你在这里坐镇指挥,就按照我们之前说的办。”
“那殿下呢?”祝誉并非是二殿下一派,但这几天的相处,他觉得二殿下并非传言中那般平庸,行事果断有章有法。
“我去看看。”
祝誉本先没放在心上,毕竟二殿下每隔几天就要去一次,可又一想,若是只是去看看又何必那样吩咐他。
祝誉想明白了,赶紧追出去道:“陛下何时回来?”
齐晖扭脸看了他一眼,道:“本殿下便住在那里,不回来了。”
祝誉:“!”
“使不得啊!”
齐晖不搭理他,吩咐侍从道:“去收拾些东西。”
说完,上马就朝疫病区去。
祝誉见拦不住,自己追又不行,这里没人坐镇,谁知道下面那些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只得火急火燎的写了封信送回了帝京,呈报给皇帝。
这时候已经到平秋几天的秦艽,终于在平秋外十几里碰上了骑着马慢条细理往这来的修乐。
修乐一声白色长袍,眉眼生的极好,英气又凌厉,眉梢挑起时不像医者倒像是白衣侠客。
他的眉眼长相不似齐家人,倒像极了其母妃,只有压下嘴角的模样,和烨王才有几分相似。
天气炎热他头上戴着纱帽,哼着小曲慢悠悠的往前走。
秦艽骑着马凑过去,伸手去解修乐马背上的水囊。
修乐虚晃了一下马鞭,挑眉道:“干什么呢。”
秦艽翻了个白眼,“我在此等了你好几日,水和干粮都没了。”
修乐笑道:“又不是我让你等的,你找戚静要去啊。”
秦艽:“……”
秦艽知道修乐极其护食,想从他手里扣出东西来,尤其是吃的喝的,简直比登天还难,只得作罢。
“我来的时候疫病百姓那里出了传闻,说齐晖要拿他们的命换取功绩,齐晖若是聪明,这会也该在疫病区了。”
戚静既然给裕康公府传了消息,齐晖也来了,自然是相信戚静的话的,那既然有人暗中给其使绊子,那齐晖将计就计演一出苦肉计也是应当。
修乐却是一点都不着急,依旧是慢悠悠的。
秦艽跟着走了一日,见修乐是真的不着急,忍不住道:“齐晖不能死。”
戚静还要依着他们将承德公府收拾掉呢。
修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拨弄着火堆:“我知道。”
虽然他真的很想放任其自生自灭,可死了这一个,帝京还有那么多个,且这一个还不是皇帝最宠爱的,没什么用,倒不如留着让他们鹬蚌相争。
秦艽瞧着修乐是真的知道,便不再言语。
戚静收到秦艽的消息比祝誉送至帝京的要快。
“齐晖倒是聪明。”
齐晖此人比齐曜好的点,就在于他对于合作对象的话深信不疑。
倒不是全然没有防备,而是在看清局势的同时权衡利弊,从而设想出几种可能,从中挑选出最合适的做法。
很显然,齐晖对自己下得去狠手,也同样的是在给戚静表达诚意。
水苏点了点头,她也这样觉得。
这个时候高墙上人影闪过,片刻间,一身玄衣的齐顾稳稳地坐在了戚静隔壁。
水苏识趣的退下,并去找定是尾随自家主子过来的青天吐槽。
戚静已经完全放弃了和齐顾讲道理,心累的很。
“魏壑派人在疫病区散布谣言,如今齐晖已经住进了疫病区,染病的可能性很高。”
戚静倒是不知道,齐顾也关注着这事。
“魏壑?”戚静并不是惊讶于魏壑这个人,而是想问齐顾既然这样说,那便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了。
齐顾见戚静感兴趣,勾起唇得意的道:“当然。”
他可是在知道戚静去了一趟应府,当天宋嘉便回了娘家,第二日宋府便给宫里递了拜贴,而后再平秋事件上齐晖便自告奋勇请去之后,便派人时刻盯着承德公府呢。
果不其然,魏壑果然按耐不住了,想要借助此次天灾人祸除掉齐晖。
他总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早就被齐顾盯上了,如今齐顾手里捏着魏壑派人去的物证,人证还没抓,不过也跑不了。
齐顾自从知道戚静的身份之后,便时刻关注着,戚静所做的每一件事他都深刻的去思考,尤其是齐晖这事这般巧合,戚静若是没有什么指示,他是不信的。
齐顾眼睛闪亮,等着戚静来问,但戚静只是微微往后靠了靠,一副你爱说说你说拉到的模样。
齐顾无奈,只得将来龙去脉都说了。
戚静眯着眼,心说怪不得她的人传消息回来说什么都没弄到,原来是被齐顾给抢先了,意味不明的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齐顾被戚静那一眼看的心慌慌,想到九折消息里说的似乎有另一伙人在查这事,再瞧戚静的表情,便明白了个大概。
“这事要怎么操作?”
齐顾贴心的问。
戚静敲着手指,在齐顾小心翼翼的眼神中张口:“既然是针对齐晖的,那自然得交于裕康公府才是。”
齐顾了然,他本来也是这样想的。
来找戚静,就是为了邀功。
可没成想功没有,还差点被埋怨多管闲事,只得委委屈屈的坐着不说话。
戚静的心情并没有受齐顾的影响,她已经知道秦艽接到了修乐,有修乐在,齐晖是不会有事的。
不过按照修乐的性子,大概也不会那么快出现,至少,也得等齐晖的苦肉计凑效了才行。
别看齐晖恨不得齐家人都死光,可大局观还是不错的,至少他不会去拆戚静的台。
皇帝得到消息说疫病区暴乱,二殿下齐晖为了安抚百姓,自己搬到了疫病区去住,顿时大发雷霆。
“平秋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堂堂皇子如此涉险?!”
那正一时站着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劝。
皇帝发泄了一会,坐在椅子上无奈的道:“这孩子这般性情可怎么好啊。”
他自从听了良妃的讲述,对齐晖便有了更具体的认知,平庸,沉默,这样不怎么好的形容词里,加上了安静,孺慕,为他人着想等这样的词语。
如今知晓齐晖这样做,下意识便觉得定是他第一次让齐晖去做这样重要的事情,齐晖不想让他失望,便拿自己的生命涉险。
如此固执不懂变通,可怎么好啊。
那正闻言眉毛没来由的抽了一下,觉得皇帝对二殿下的态度似乎转变了不少。
若是放在以前,听到这样的消息定会怪二殿下思虑不周轻易涉险,如今却是满满的担忧。
“压下这个消息,立刻派人去传旨,让二殿下离开疫病区。”
“是。”
那正去忙,皇帝起身来回走了两步,想起前几日良妃诉说齐晖那副温婉恬静的模样,直接出了勤政殿。
“摆驾碧春宫。”
意料之中的事,齐晖伸出疫病区,没多久便也染上了疫病。
这个时候,传令的人也下来了。
见齐晖脸色苍白脖颈处都长了红斑,顿时吓得跪了下来。
他快马加鞭一刻都不敢停到底还是来晚了,他可该怎么向皇帝交代啊。
“御医们正在加紧研制治疗疫病之法,无碍。”齐晖倒是够风轻云淡,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奴才这就回宫回禀陛下。”
齐晖张了张口想拦,可又想到了什么,知晓是拦不住,便道:“让父皇为我担忧,是儿臣的不是。”
那人歇了口气,又一刻不停的往帝京赶,原本七日的路程硬是被缩短至五日,期间跑死了两匹马。
平秋的疫病,是全身起红色斑点,自感染起,最多能活二十多天,那人去的时候是齐晖染病的第三日,又过了五天,已经八日了。
那正得了消息来报的时候,皇帝正在名兰阁同兰苕说话,聊的都是兰草诗集,气氛和谐的很。
“陛下,出事了!”
第九十三章:平秋疫病 四
“陛下,出事了!”
皇帝颦眉,被人忽然打断十分的不悦,
但知那正不是这样的人,怕是有什么大事才这般慌张,也没怪罪,只是道:“到底什么事如此莽撞?”
“派去传令的人回来了,他说他到的时候二殿下已经染病三日了,如今算起来已经有八日之久了!”
皇帝猛地站起来,袖子打到小几上的茶杯,碎了满地。
“你说什么?!”
那正跪了下来,低头道:“传令的人一刻不停的赶回来,交代了二殿下的事,还说二殿下当时见他的时候只说无妨,让陛下为其担心是他的不是,其他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皇帝怒不可遏:“混账东西!”
不知是在骂齐晖自作主张不将自己身体当回事,还是愤怒底下的人无用,竟然让堂堂皇子出了这样的事情。
兰苕也皱着眉,担忧的问:“御医那里可有进展?”
若是御医研究出来怎么救治疫病便好了。
可惜,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这……”
见那正迟疑,便知道这事没什么进展,兰苕也只能劝一劝皇帝:“陛下,二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皇帝罕见的发了脾气:“不知死活!好端端的去什么疫病区?他若是有什么事想过朕的感受么?”
这些天皇帝正对齐晖心存愧疚,又与良妃关系处的好,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心里不舒服的。
更何况,若是他拦着点,这时候在平秋的就不是齐晖了,齐晖也不会因此得了疫病,药石无医了。
“陛下息怒。”
皇帝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一趟戚府,水苏或许会有办法。
他再不看重齐晖,那也是他的儿子,更遑论如今他心觉有亏与齐晖,自然要尽一份心力。
“这事不许外传。”
“是。”
皇帝急匆匆的回宫换了便服,带着那正便来了戚府。
戚静每日都很闲,又每日过得都很充实。
皇帝来的时候,她正在曦兰阁的海棠树花开满枝,树下被挂上了一个秋千,戚静正一晃一晃的玩着。
“陛下怎么来了?”戚静惊喜的起身,问。
皇帝略有些心虚,他虽然真的宠爱戚静,但要说多上心,其实也没有,那些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的,否则也不会多少天也不来看她一次,这次来还是因为齐晖的事。
对上戚静惊喜的眼神,便有些不自在了。
这事戚静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透罢了,表面功夫,皇帝素来做的很好,甚至让整个大齐的人都以为,他是当真的宠爱戚静。
皇帝轻咳了一声,道:“许久没来了,便来瞧瞧。”
戚静高兴地应了,拉着皇帝道:“姑姑的兰花开了好几朵,陛下快来看。”
戚静拉着皇帝,喜笑颜开的说着府里的变化,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皇帝被戚静这样弄得有些无奈,不好再开口说齐晖的事,只能按耐住,待过两日齐晖出事的消息传入帝京,才好再寻机会。
不过依照戚静这性子,怕是知晓之后不用皇帝说,她自己就会先开口让水苏去救治齐晖了。
最好是戚静自己提议。
否则朝堂上那些惦念着戚府的人,怕是又该有微词了。
戚静要的就是皇帝开不了口。
她同样也在等齐晖的消息。
待那个时候,她才可以进宫,告诉皇帝说让皇帝不必着急,修乐到达平秋见疫病严重发了消息,说要在那里停留几日,解了平秋的困,再加一句,若非这样她都不知道修乐要来帝京看她呢。
首先,要说明她并不知道修乐回来,这也排除了她知晓消息告知宋府,导致齐晖参与平秋之事的嫌疑;神仙岛的人素来我行我素,戚静的说辞很大程度上会被皇帝信服。
毕竟在皇帝眼中,戚静是一个柔弱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齐晖得了疫病的消息,魏壑也第一时间得了消息。
得到消息之后,立马派人将戚府守了个严实,就防着要救齐晖的人知晓后来戚府求救。
戚静不放人最好,那么齐晖必死无疑;若戚静放了水苏去救人,那也不错,没了水苏在,戚静一个小病就能要命,简单的很,且若戚静因为齐晖的原因出事或丧命,待水苏回来又会如何?神仙岛人的怒火,可不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所以在皇帝去戚府的是第一时间,为何就得到了消息。
“陛下怎么回去戚府?”
便是皇帝知晓齐晖得了疫病,按照皇帝对齐晖的态度,也断不会做出这样亲自上门的事情来。
难不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魏壑有些忧心,他谨慎道:“派人询问皇后娘娘,陛下近期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
“是。”
魏壑忧心忡忡的等着消息,直到皇帝一个时辰之后自戚府离开,而戚府的人也毫无要出门的动静,这才来回禀。
魏壑总算是放下了心,也可能是皇帝听闻这事心里不痛快,便想着找戚静聊一聊吧,便未将此事放在心里。
皇帝去戚府的时候,兰苕挥退所有人,独自一个人坐在软榻上发呆。
过了一会,才起身往里走。
只是没走两步,忽然眉头一皱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寝殿内此时空无一人,躲在暗处的御令卫皱了皱眉,上峰给的命令是保护加监视,那这人出事,算不算他的失职?
御令卫想了几秒,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御令卫悄无声息的落在兰苕身边,伸出手去探她的脉搏,却被人反手一抓,下意识的五指并拢一手成刀砍了下去。
待看清偷袭自己的人是谁的时候,想将力道撤回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唔!”
兰苕捂着跟要断了似的疼的手腕,硬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御令卫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顿时一脸懵逼,站在兰苕面前一动不动。
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跑?那他伤了他要保护的人,这该怎么办?倒不是怕受罚,主要是没遇到过这样被逮个正着的情况。
兰苕捂着手腕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面前一袭黑衣带着面罩的御令卫,道:“公子怎么称呼?”
御令卫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
他扔的话怕兰苕接不住,摔碎了可怎么办?
兰苕看着不说话,只觉得这御令卫有点傻。
这种时候不跑干什么?等着被揭老底么?虽然她没打算这么做,不过这样也好。
兰苕伸手接过瓷瓶,笑着道:“你一直在陪着我么?我一个人的时候,可不可以与我说说话?”
御令卫收回手,不做表态,很酷酷的消失不见。
兰苕却没有任何失望,按照刚才的情况,这位御令卫,该不是很难搞才对。
“这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也保密好不好?我都习惯你在了,如果再换一个人可如何是好?”
兰苕说完没听到回复,等了一会,这才熟练的给自己抹药,摸完之后又在手腕上缠了一道白布,而后绕着香炉坐了一会,见药味闻不到,这才开始去别处活动。
七月初,当朝二皇子殿下得了疫病的消息传进了帝京,皇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御医们也都被殃及鱼池,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二日,得知消息的戚静便进了宫。
从勤政殿出来,遇到了知道戚静进宫跑过来的齐毓。
齐毓少年不知愁的脸上也挂上了几分哀戚,整个人蔫蔫的。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戚静发白的脸色又将话咽了回去。
“怎么了?”
戚静率先问。
齐毓踌躇的道:“好久没有见过你了,听说你进宫了,便来看看,没想到刚赶上,哈哈哈。”
“行了,别装了。”戚静打断他,瞧着他笑比哭还难看的脸缓缓地朝前走。
水苏和莫食跟在后面,在后面则是响着乐器碰撞声的灵音车。
“二殿下的事我听说了,你难道不想让水苏去平秋么?”
齐毓道:“我当然想了,可平秋疫病即便是水苏也不一定有把握能治得好,况且,你离了水苏若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强人所难这种事,齐毓不喜欢做,况且这还关系到戚静的性命。
戚静倒是有些意外。
的确,齐毓算是说道了点子上。
疫病这种东西,自古以来都是死伤无数,水苏即便出身神仙岛,可神仙岛的人又不是真的神仙,哪里能保证能够治得好这疫病?
即便是皇帝,也从未产生过这样的疑问。
仿佛在世人眼里,神仙岛无所不能。
不过神仙岛在医学上的,的确独树一帜。
戚静问了一句十分残忍的话:“那你便不顾你二哥的死活了?”
齐毓抿了抿唇,显然十分的痛苦。
“若是我再争气些,二哥也不用这样辛苦。”
后宫之争他又如何不知道,只是多年来良妃与齐晖将其看顾的看好,导致他觉得只要有二哥和母妃在,便不会有事,却从未想过,若是哪一天这两个人不在了呢?
而他又该何去何从?为什么只能去依靠别人,却不能成为别人的依靠呢?
齐毓想起母妃得知消息后昏厥的模样,就觉得自己这些年真是对不起母妃。
他太任性了。
“如初,我来照顾你好不好?我跟水苏学,我可聪明了,学的特别棒!你让水苏去救救我二哥好不好?我保证不让你出事,你若是有什么事的话,我把命赔给你!”
即便知道强人所难,可齐毓只要一想到母妃失去齐晖的模样,想起齐晖的模样,他就觉得想自私一点,可是说完,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说。
旁人不顾戚静死活他又如何能不顾?他是真的待戚静如亲妹,而出事的又是齐晖,他的亲哥,所以才会如此纠结。
戚静笑着道:“齐晖是你二哥,你如此想人之常情。”
齐毓都快哭了,“可我也不想害了你,我好没用……”
说着就还真想哭呢。
戚静脸色一僵,心说这事逗的狠了?
于是赶紧道:“憋回去!平秋疫病能解决,你可快别哭了。”
齐毓眼看着泪珠就要留出眼眶了,闻言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戚静,那泪珠在眼眶里打了个转,直直的落了下来。
戚静:“……”
震惊着流眼泪什么的,这技能厉害了。
“什么意思?水苏要去么?可你怎么办?水苏去了也不一定能解决,要是没解决你又出了问题怎么办?不对,水苏的医术比御医好太多了,说不定会有办法……”
戚静被纠结的齐毓弄得想打人。
“闭嘴。”
“哦。”
齐毓委屈巴巴。
一脸求知欲的看着戚静,眼睛都不带眨的。
戚静叹了口气:“并不是水苏,今日我才接到修乐的书信,他要来帝京看我,本来是想给我个惊喜的,谁知道平秋出了这样的事,他便要在平秋多留几日,大致意思是说怕赶不上今年的中秋节,所以先告知我一声。”
齐毓问:“修乐是谁?”
戚静翻了个白眼:“你是猪吗?”
齐毓脑子转了好几个弯,在戚静鄙夷的目光中恍然大悟:“那修乐医术和水苏比谁更厉害?!”
跟在后面的水苏看了眼蠢到不行的齐毓,冷漠脸。
戚静扶额叹气:“齐小五,良妃娘娘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有点孝心好不好?”
齐毓傻乎乎的点头,边跑边道:“那我去告诉母妃,如初你先回去,我得空了去戚府看你啊!”
戚静:“……”
这疯疯癫癫的模样真的是个皇子么?别不是是个假的吧。
修乐的医术比起水苏,那便是不相伯仲的。
能从神仙岛出来且可以打着神仙岛名号的,都是出类拔萃的角色。
便是在神仙岛算得上医术不济的,在俗世,也是个极好的大夫。
比如百草堂的施大夫。
那些被外放的弟子,是不能打着神仙岛的名号的,但都会听从吩咐在各地开医馆,悬壶济世的同时,也为神仙岛提供医药供给。
神仙岛这些年外放的弟子不计其数,每一个神仙岛的医馆,待老一位外放弟子归山或离开医馆过自己的小日子,便会有下一个来接任,如此传承已经成百年有余了。
第九十四章:打小报告
按理说神仙岛是不参与世俗之事的,可谁叫戚静固执,非得只身入龙潭,神仙岛岛主便是想袖手旁观也不能啊,那到底是她的亲外甥女啊。
齐晖得了疫病的事,总之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见戚静得到消息只是进了宫一趟,水苏完全没有要出门的意思,观望的众人心里都有了计较。
戚静回了府,招来了十四。
“平秋疫病知晓么?”戚静问。
十四不明白戚静什么意思,但依旧面色不变的回答:“知晓。”
戚静道:“带几个人,去平秋接个人。”
十四完美秉承着只听不问的良好优点,点了点头:“是。”
戚静身体前倾将手搭在扶手上,问:“不需要知道接的是谁?”
十四绷着脸不回答,只是那架势便是在等候差遣,听戚静继续说。
“那人叫修乐,年十六,到了平秋你便知道了。”
戚静歪了下头,见十四听得认真,又道:“他大概会在平秋多待些时日,你们护好他便是了,若是有不长眼的来刺探,杀了便是。”
“属下遵命。”
十四对于戚静气定神闲的说出杀了便是四个字一点都不意外,她的这个主子,可以点都不简单。
戚静唇角的笑意加深,末了加了一句:“带着五一一起去。”
十四敛着的眸子忽而一暗,随后道:“是。”
戚静往后靠了靠,问:“你迟疑了。”
十四并未答话,他已经知晓了五一的结局,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各为其主罢了。
当初在太华寺,他便已经和五一谈过了,可五一却咬死不认,回来戚府之后又三番两次的泄露主子的行踪,他自太华寺戚静找他谈话就知道,戚静对他们的一切了如指掌,五一这么作下去,终于是作到头了。
虽然以往同为御令卫,但他们之间熟也不熟;当初一同效命与皇帝,他们也算是兄弟,可自从被送到戚府,当初的情意便不在了。
这是他们离开武堂上的最后一课。
也是他们身为暗卫不得不舍弃的。
更何况,五一的行为已经可以称之为背叛,对待叛徒,龙鱼卫从不手软。
只是主子没有命令,他们也不能自作主张。
如今看来,主子是做好了决定。
戚静慵懒的窝在铺着薄薄毯子的凉椅上,似话家常的道:“你们与我可有可无,可既然是我的了,就该听话,我可以不要你们,但你们不能够背叛我。”
“属下明白。”十四并不意外戚静的话,戚静此人,可没有表面上这样纯良。
这也是他愿意跟随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若戚静真如表面那般,他们只需护着她周全便可,五一什么样戚静发现不了,他也不会去给戚静添堵,因为不管五一如何,戚静的一生也就这样走下去了,并不会有什么变化。
可戚静并非如此无知,相反的她聪慧,隐忍,且冷静,一步步慢条斯理,看似无关紧要的动作却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这样的主子叫他想要追随。
所有的暗卫,都以自己的主子为荣。
十四也不例外。
戚静瞧了他一会,忽然道:“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十四惊讶的抬头,素来漠然的眸子里似泛着光,忽而又低下头,抿了抿唇吐出一个字:“是。”
戚静想了想,道:“你可知自己姓什么?”
十四摇头,他们武堂培养出来的,都是捡的三岁幼龄并不记事的,有的便是聪慧的能记住,也难免在时间的长河中慢慢淡忘。
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谁还能去管自己姓什么呢。
“那叫戚暄如何?”
十四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他的第一任主子并未给他们取名,一直以来都是以代号称呼,如今忽然有了名姓,还是与主家同姓,十四自然是高兴的。
“戚暄谢主子赐名。”
戚静瞧着戚暄低着头声音有些异样,压低身子偷摸的看了一眼,见他脸色涨红可能是激动的,眸子里也带了几分暖意,都是可怜人啊。
“明日便出发吧,小心些。”
戚暄正色道:“是,属下告退。”
戚静瞧着戚暄板正的身板,越发觉得戚暄可能是害羞了,走路都有些僵硬呢。
一直没说话的水苏嘟了嘟嘴:“我这个名字还是岛主随便取的呢。”
不算这个随便取的,她也是没名没姓呢。
戚静无语的看了吃味有点特别的水苏,拆台道:“可我怎么听说,舅舅当初给你取名字的时候,你都不满意,最后还是自己选的这个?”
水苏哼唧唧的不说话。
戚静夸她:“我觉得水苏这个名字可好听了,一听就是个大美人。”
水苏绷着的脸有些发红,讨厌,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被夸过呢。
齐晖得了疫病的消息传过来七日后,又有一条消息火速席卷帝京。
平秋的疫病治好了!
你问是谁这么厉害?
除了神仙岛的人还能有谁?!自然是神仙岛入世的修乐神医了!
这可是举国同庆的大喜事!
皇帝得了消息喜不自胜,良妃也深深地松了口气,整个帝京都是喜气洋洋的。
只是魏家人都不这么觉得。
魏壑听着属下的来报,将书房的东西砸了个粉碎。
“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了的大夫,你们折进去那么多人竟然还未将人杀了!一群废物!”
来报的属下跪在地上求情:“老爷息怒,本来我们的人就要得手的,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几个护卫厉害的很,硬是将咱们的人都给杀了!”
魏壑怒道:“我不管对方多么厉害,一定不能让他治好齐晖,否则你就提头来见!”
属下冷汗直冒,畏畏缩缩的道了是,退出去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心下一横,决定给齐晖下毒。
虽然研制出了救治疫病的办法,但这方法繁杂,齐晖现在又还在疫病区住着,人多眼杂,要下手机会也多。
他之前想着既然齐晖得了疫病,八成是活不了的,便不想节外生枝,谁知齐晖还真是运气好,竟遇到了神仙岛的人,如今可不能再拖了。
齐晖那里正等着他呢。
原本因为疫病身子本来就不好,想追查也无力,谁知竟然有人将证据送到了他的手上,他稍微思索,猜这大概是戚静的手笔,心下就更安心了,既然戚静如此做了,那便说明他是安全的。
果然,在没几天之后,平秋来了一位神医治好了疫病的事便传了出来。
修乐来的很及时。
在疫病百姓们心如死灰的时候,如一道光芒照进他们的心间。
修乐的名声大涨,同样,齐晖的所作所为也被平秋百姓所传扬。
加之引流进行的很顺利,只要疫病控制住了,今年熬了过去,即便是再有干旱,靠着引流来的河水,还是能熬过去的。
这是喜事。
同样的,修乐的存在果然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暗杀不断,好在戚静早有准备,让戚暄带了人来。
可到底对方人多势众,龙鱼卫难免也受了伤。
修乐在疫病区救治,他们自然也得待在疫病区,几人虽然伤口处理的及时,但常人没有伤口的都能感染,更别说他们了。
其中,以戚暄和五一最为严重。
疫病来势汹汹,原本半月的发作时间,这两人三天红斑便长满了全身。
修乐手忙脚乱的诊治,用银针封穴,给二人喂了大剂量的药,能不能熬过去全看他们自己了。
平秋的疫病得了救治,负责引流的商璞将后续工作做好,立马写了封奏折呈报上去。
上面一一列出了这些年花在平秋河道上的银子数目,以及他在这里的所见所闻,连带着自己调查的情况,都一个不拉。
商璞要开始告状了!
他虽然一心只知道发明创造,可知道了上司不知贪污了多少公款才导致平秋干旱无水可解,这才导致发生了疫病,不知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他便做不到袖手旁观。
即便上司不曾想到后果,可他的的确确做了那样的事,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的。
若是说什么不知者不罪,那这些百姓的命谁来偿?
皇帝因为平秋疫病有了解决的办法,正是龙心大悦的时候,只是还没高兴多久,就被商璞的一个小报告给压了下去。
蔡力真是好大的胆子!
私吞铸造款非同小可,且还导致了这样严重的后果,险些连齐晖都搭了进去,皇帝能放过不查才怪呢。
皇帝扣了扣桌子,郑辕出现在堂前。
“去查一下工部的账,看这几年平秋的工程银都进了谁的口袋。”
“是。”
动用御令卫,这说明皇帝是铁了心的要查这件事,若是查出来,谁求情都不管用,该怎么死,就得怎么死。
七月半,帝京落雨了。
戚静独自一人打着伞进了曦兰阁,抬头就看到了坐在海棠树上的齐顾。
巨大的树冠遮盖住了淅淅沥沥的夏雨,可也因为下雨,戚静瞧不清齐顾此时的模样。
她会来,只是因为今日是齐顾的生辰。
初至帝京那一年,她与谁都保持着距离,不去问不去想,可终究该牵扯的还是牵扯上了。
今日,不知是身子的疼痛还是思绪的混乱,导致她悄无声息的瞒着水苏摸了出来,独自走到了这里。
她还记得,年前那一晚过来,她发现了齐顾的一个秘密,那时候震惊是真的,但心底却隐隐有些欢喜,或许不是当年有心人的算计,她与他会成就一段好姻缘也说不定。
可这个念头死死的被她掐着,不敢多思分毫。
她怕这个念头生出来,便再也压不下去了。
本就是将死之人,何苦连累别人呢。
戚静脑子里混乱还没过去,就觉得一阵凉风吹来,一个微凉的身子靠了过来,惊的她雨伞都丢了。
再回过神来,便已经进了曦兰阁的正殿。
曦兰阁虽然无人居住,但该有的规制都有,除了没有主人,与绥安院没什么区别。
这里的规制都是按照绥安院来的,水苏就怕戚静哪日心血来潮想来这里住一住,忙起来麻烦,便按照绥安院的来收拾。
自兰苕走后,这里便是木香一直照看的。
留着一盏夜灯的正殿有些昏暗,但这并不妨碍齐顾看清楚戚静的脸色。
他握着戚静冰凉刺骨的手,将人一抱抱进怀里,又顺手拿了毯子给戚静盖上。
戚静有些不想挣开。
齐顾没有说话,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不能说。
戚静也没开口,她是不知道说什么。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多时便成了瓢泼大雨,带着几分不肯罢休的气势。
“雨势这样大,平秋也该下了。”
齐顾嗯了一声,蹭了蹭戚静的耳朵。
戚静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算算日子,齐晖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齐顾依旧嗯着,不接话。
戚静努力找话题:“今日是你的生辰。”
齐顾顿了一下,紧了紧抱着戚静的手。
“嗯。”
戚静:“……”
这样少言寡语的齐顾,还真是不习惯啊。
“季当家是齐曜派人杀的。”这个总该关心一下吧。
“猜出来了。”江芷兰无缘无故杀了齐曜手下的人的时候,他便猜出来了。
只江芷兰一看也不是好惹的,既然她要为季当家报仇,他便不插手了。
左右齐曜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江小姐情深义重。”
戚静有些想打死提起这个话题的自己。
果然,齐顾下一句又道:“我也是呢。”
戚静无言以对。
“每次我来戚府,见到安安和齐眷在一时,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两个人看起来很般配。”但也仅仅只是看起来而已。
戚静心里有些难过,没有说话。
安安这个乳名,一开始是戚玥的,后来戚静出生,戚玥已经长大,戚静又身子不好,便也一直用着。
齐顾每次叫戚静安安,叫的是另一个人。
这个齐顾知道,戚静也知道。
“明明我和安安才是最亲密的,却不知何时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横插进来一个齐眷,若非安安对其不反感,我早就将人拎出去打一顿了。”
那时候的齐顾,的确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才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若是惹了戚玥厌恶还纠缠不休的,统统都要被教育的。
第九十五章:修乐进京
这一场雨下了足足三日。
久旱逢甘露,加之平秋的疫病得到了解决,朝廷上下都透着几分轻快的气氛。
七月底,平秋疫病彻底治愈,祝誉受命在此主持大局,而齐晖和修乐则一同到了帝京。
同来的还有身份过了明路的秦艽。
秦艽也是从神仙岛出来的,与水苏一样是被岛主派给戚静的心腹,之前一直潜伏在暗处,如今修乐前来,正好充作修乐小厮。
在回京的路上,秦艽也是煞费苦心。
齐晖大概是秉承着结交修乐的心思,每日都要聊上几句,修乐面上倒是乐意之至,至于心里怎么想旁人就不知道了。
反正秦艽在一侧看的是胆战心惊,就怕修乐一个不高兴把齐晖给灭了。
这样战战兢兢的回了帝都,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先生可是要去戚府?”临分开前,齐晖态度一如往常恭敬的问。
修乐挑了下眉,一点都没有医者的样子,若不是穿的素雅,瞧着倒像是谁家的公子呢。
“自然,许久不见,倒是想小静儿想的紧。”
齐晖对修乐的脾性已经很了解了,笑了笑道:“我要先回宫复命,便不送先生了,若是有机会,定登门拜访。”
修乐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带着秦艽便离开了。
“这个二殿下,还挺有意思的。”修乐歪着头对秦艽道。
秦艽闹不准他什么意思,没敢搭话。
忽然前面一阵吵闹,似有什么人忽然冲了出来,直接撞到了修乐身上。
修乐眼角一挑,瞧着躺在地上哀嚎的人,啧啧两声,绕过他便继续往前走。
“站住!”苏嫮眼瞧着那人手指发黑一副中毒的模样,她追这个小偷的时候这小偷还生龙活虎的。
修乐回身,看着长相端庄衣衫不菲的苏嫮,道:“一伙的?”
苏嫮没明白修乐的意思,伸出手道:“解药拿出来。”
修乐在神仙岛什么女子没见过,对苏嫮的彪悍一点都没有意外之感。
“没有。”
苏嫮可一点都不怂,吩咐挽春:“去报官。”
挽春一脸无奈,劝道:“小姐,您刚才还在追这个小偷呢。”
这毒一看也不是要人命的,顶多就是吃些苦头,这小偷没少干龌龊事,也是活该。
苏嫮瞪眼:“可他出手伤人。”
挽春道:“今个咱们还要去看应少夫人呢,江小姐这会都该到了。”
好不容易出个门,能不多管闲事么?
苏嫮想了想,觉得挽春说的有道理,瞧着一脸看戏的修乐道:“我看公子仪表堂堂,也不像是会无缘无故出手伤人的人,既然这人与公子有过节,不如就交给公子吧,挽春,咱们走。”
修乐抽着嘴角看着躺在地上装死的小偷,问秦艽:“这姑娘脑子是不是有病?”
秦艽知道苏嫮是戚静的朋友,有所耳闻却并不识得,只是听挽春提起宋嘉和江芷兰,再一看这人的性格,倒是与之对上了号。
但他并不想告诉修乐。
“修乐神医都看不出来的,我又怎么能看出来。”
修乐瞧了眼小偷,决定不管了,转身便走。
“下次再见到齐晖一定要请他喝一杯。”
秦艽立刻怂了:“那姑娘是秦家的大小姐,和主子关系不错。”
修乐想起戚静,眸子顿时冷了些,道:“小静儿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竟还真把自己当豆蔻少女呢?
要他说,行什么计谋,直接一碗毒下去将整个齐家的人都给杀了,一了百了。
秦艽并不搭话,修乐和自家主子之间,对如何对付齐家的事,分歧很大。
这毕竟是他们连个之间的事情,他这个外人,并不适合插嘴。
修乐到帝京之后,龙鱼卫便直接都回了戚府。
去的时候五个大活人,回来的时候四个人加一具尸体。
五一死了。
死于变异疫病。
同五一一样染了变异疫病的戚暄虽然活着回来了,但身子很虚弱,水苏直接便去了秋令院给其诊治。
五一的话,便叫人好生安葬了。
处理好这一切,便直接去了戚府门口接修乐。
修乐一路晃悠过来,虽然面上看着欢喜,其实并不然。
回到帝京的那一刻,他就没有高兴过。
直到看到戚静的那一刻,面上的伪装都去了,眸底才算染了笑意。
“师兄。”戚静乖巧的叫着。
修乐:“……”
这是什么鬼称呼?当初谁一口一个小鬼来着?
这样乖的戚玥,他还真是不习惯啊。
于是只得绷着脸点了点头:“嗯。”
“师兄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快进来吧。”
秦艽感受着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想笑又不敢,憋得很辛苦。
修乐谁都不怂,就怕主子。
偏生还总是嘴硬,这不,怂了吧。
两人进了戚府,规规矩矩的到了绥安院,戚静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修乐左右看了看,幸灾乐祸的问:“这府里埋了不少人吧?”
说的是各个府里的细作。
戚静对与这些并不怎么在意,总是防不胜防的,倒不如都放在眼皮子地下。
“他们爱送便送,左右又没有什么值得探听的。”戚静不在意的道。
木香给两人上完茶便退下了。
“感觉如何?”戚静问。
修乐唇角带着笑意,眸子冷然:“能如何,不就那个样子么。”
如今的帝京和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大区别。
富丽堂皇,车水马龙。
“皇帝应该很快就会宣你进宫,不过在此之前,他大概需要解决另一件事情。”
另一件关于工部尚书蔡力挪用公款中饱私囊的事。
齐晖进宫将平秋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并未提起自己因何得了疫病的事。
皇帝有些不悦,他的人传信,明明说齐晖带了几个人进帝京,齐晖竟提都不提。
皇帝之前对齐晖的好印象都散了不少,并决定一会让郑辕去查一查那些人的来历,齐晖带他们进京又要做什么。
他对人对事的掌控力,到了一种变态的程度。
知道今日齐晖回京,江相,裕康公,承德公都在,加之出走的商璞也在列,引流做的极好,急着分功的工部尚书蔡力也在,还有商璞的父亲商陆。
第九十六章:陛下隆恩
“平秋疫病的事情已经解决,大雨也落了,想必来年会是一个丰收年。”
江衍做了总结。
众人附和连连,皇帝也跟着点了点头。
“既然平秋的事说完了,那就来说一说河道,商璞,将你前几日上奏的事情与众位大人说一说,看一看这些年户部拨的那些银子都去哪儿了。”
工部尚书蔡力还没来得及高兴,听到后半句脸色猛的一变,冷汗直接就下来了。
“微臣遵旨。”
江衍与商陆对视一眼,余光瞄向冷汗津津的蔡力,都觉得此人要凉。
承德公魏壑面色一沉,蔡力这些年来没少给他往承德公府送银子,虽处的位置不重要,但到底是六部之一,失去了倒是可惜。
可看如今的形势,怕是救不回来了。
“……如陛下所见,吉江本来就有一条通往平秋的河道,只是中间隔着一个地势极高的坡面,为了避免地面坍塌旧河道造的极好,是以只要攻克了这个坡面,通往平秋的河道很容易就能打通,微臣记得当初在工部的时候,曾见过平秋河道的拨款账册,臣觉得不妥,这才给陛下上了奏折。”
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抬眼看着蔡力,问:“蔡尚书可有话要说?”
蔡力本就心虚被忽然点名,吓得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脑子里回想皇帝刚才的问话,迟疑道:“臣、臣,是臣失察!请陛下降罪!”
“哦?就只是失察之罪?”
蔡力咬紧牙根吓得浑身都在抖,嘴巴似有什么东西封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皇帝见他这副样子,倒是很奇怪这样的人怎么敢如此大胆贪墨那么多的银两。
不过这并不妨碍皇帝判罪,皇帝将面前放着的账本丢在蔡力跟前,冷声道:“这样吧,这些年你贪了多少银子,便从你的家底里出,若是不够的,便将家人发卖,若是还不够,缺一两,便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来,直到全身的肉都削光,只剩下骨头架子,若是还不够,便敲碎了骨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微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蔡力都要被皇帝吓尿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愣是膝盖连动都不敢动。
皇帝被他打断也不恼,只是道:“这事,便交给刑部来办。”
侯继轩是谁,刑部尚书,皇帝手里的一把利刃,得宠,又狠毒。
别看平日一副对谁都和善的模样,可若是有一天落到了他手里,定叫人生不如死。
“对了,承德公啊,魏媛不是还在奉月庵么,一个姑娘家未免太委屈了,便接回府吧。”皇帝语重心长的说着。
魏壑心底不安,但也只能上前谢恩。
只听皇帝又道:“这理由么,魏居不是休妻了么,朕瞧着内阁侍读学士周全周大人家的姑娘周琪不错,便娶了吧。”
魏壑有苦说不出,见皇帝这语气没有可商量的余地,只能咬了牙答应了。
他这次就是被蔡力给牵扯了!
蔡力平日里巴结他想靠上大皇子,没少给他送东西,他本着来者不拒的态度都一一收了,定是皇帝在查贪墨案的时候顺手查了银子的去向,这才当场就给了他个下马威。
关键是他理亏还不得不应。
那周琪可是个寡妇啊,最关键的是,她还带着个孩子!
“微臣替犬子谢陛下隆恩。”
“承德公不必客气,怀方的大婚定在十二月,魏居的一定要尽早,好全了你抱孙子的愿望。”
“……是。”
这样的孙子并不是很想要。
但形势比人强,魏壑只能认了。
裕康公眼见着魏壑被逼成这个样子,还不得不装作喜气洋洋的样子,就觉得解气。
魏居娶周琪的事只要一泄露出去,保准又是帝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得闹腾一阵子了。
戚静得了消息是真高兴,飞雪就这么退场有点可惜,本来就想着等修乐来了大显神通给飞雪治好的,还没下套让魏居娶妻,皇帝就给赐了一个,当真是瞌睡了送枕头。
戚静高兴过去便一直配合修乐,试图和修乐讲道理。
本来还想着修乐进宫见到皇帝会出什么岔子,谁知竟然平平淡淡的就过去了,演技超级棒。
戚静眼瞧着他和皇帝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觉得自己这几天的功课没有白做。
世间有一种惩罚,叫做生不如死。
看来修乐是领悟到了她所作所为的真谛。
要不怎么会与皇帝谈齐曜。
虽然不动声色只提起过几次,但戚静还是注意到了。
两人坐在出宫的马车上,戚静瞟了修乐一眼,问:“问清楚了?”
修乐点了点头,笑着道:“皇帝的确很看重齐曜。”
就如戚静了解修乐,修乐同样也很了解戚静:“我猜这齐曜一定很不受你喜欢,否则就算是要对付齐眷,你也不会拿他作筹码。”
修乐说的很对。
戚静对其并没有否认,“齐眷和魏婉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儿子,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修乐点头,觉得戚静说的极对。
戚静也并不是心怀天下之人,只是刚好齐曜碰上了,就该倒霉了。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承德公府与裕康公府不对付,互为劲敌,那她,自然也该推一把。
修乐倒是有一点很奇怪:“齐晖得疫病的事不简单吧。”
不管怎么样,齐晖也是一朝皇子,亲自去疫病区或许是坚持,可吃穿用度都该极度小心,下面的人万不可能在这方面疏忽,除非有人故意的。
戚静直接道:“魏壑下的手。”
戚静闭着眼睛都能猜到魏壑的用意,只是他千算万算,却算岔了一个修乐。
戚静可不是做事不动脑子的人,她走一步所牵扯的,后面能提溜出来一大串意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这个将计就计。
修乐挑眉,“所以证据都收集好了。”
戚静点头:“齐晖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齐顾将所有的证据都透露给齐晖,齐晖并没有直接将其呈报上去,而是将人带进帝京安置住,使得皇帝自己动手去查,这一招,厉害。
第九十七章:来报仇了
那些人所指向的稍微一查就能查到承德公府,而承德公府何故要对一个皇子下手?不外乎为了齐曜,这事查出来齐曜也脱不了干系;
齐晖很清楚,这事牵扯到了齐曜,牵扯到了承德公府,他便吃不了好,所以他按兵不动,熟知皇帝脾性的他并未隐瞒带人回来的事实,却并不言明,让皇帝起疑心,这样皇帝自然会派人去查,查出来之后,齐晖便与此事脱了干系。
不好意思,您自己查了,怪我喽?
至于查清楚之后皇帝这么做,就是皇帝自己的事情了。
若皇帝趁机惩治了承德公府,那不管是对齐晖的看顾,还是对皇室威严的维护,都没什么大的区别;但皇帝若是放着不管,也没什么,因为有些东西积攒的多了,才能最为致命。
更何况,有些东西只查了模糊的一面,待到了即将爆发的那一刻,所脑补出来的,便更刺激。
修乐见戚静这样夸齐晖,撇了撇嘴道:“胆子倒是挺大的。”
在戚静为做出任何保证的情况下,就敢放任自己被算计,的确是胆子大。
齐晖不是不惜命,而是知道,想要得到些什么,必须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的确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却不知变通且碌碌无为的人要强许多。
戚静听修乐这样说,觉得修乐对齐晖的印象似乎不错,便道:“明年三月他便要出宫开府了,你可常与他走动。”
修乐不满意:“我要避嫌。”
到底是神仙岛的人,现在又处于这个敏感时期,与适龄皇子走的太近并不好。
戚静白了他一眼:“神仙岛的人从来不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
而且这样还可以刺激齐曜,一举两得。
修乐想了想也是,便不抗拒了。
他起初的确对齐晖没什么好感,不过现在想想,被齐眷讨厌的人他就不讨厌了,便遵从内心想与之交个朋友试试。
果然,没过几日,被齐晖带回来的几个人便死了,没有一点征兆。
皇帝的选择在意料之中。
毕竟齐曜是他所看重的,不能因为一点怀疑就让他背上谋害兄弟的罪名。
但这一根针终究是扎下去了。
齐曜觉得自己最近很倒霉。
起初六部有三个握在他的手里,现在一下子就去了两个,只余一个刑部的侯继轩还是个不稳定的。
侯继轩是个纯臣,只效忠皇帝,但皇帝对齐曜的宠爱有目共睹,不出意外他就是未来的太子,所以侯继轩对其也算有礼,对某些无伤大雅的事能过去也便过去了。
所以在齐曜眼里,侯继轩就是他的人。
这还只是朝廷中出的事,最关键的是,承德公府也接连出事,似乎这两年都没有顺过,这让齐曜不得不怀疑,有人针对他。
如今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齐晖了。
想做却什么都没做的齐晖背了锅,吸引了齐曜全部的火力。
齐晖当然也感觉到了。
在朝堂上,齐曜总是有意无意的打压他,做的很过。
但他善于隐忍,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
齐曜越是这样做,说明他被逼的越急。
不说其他,只说齐曜现在的势力,比起最初都缩水不少,眼瞧着已过束发之年,不多月立太子的日程也该呈报了,他心浮气躁也是有的。
但坐上了太子之位就一定稳赢了么?齐晖并不这么认为。
有些人啊,只有在拥有足够的地位之后,才会显露出獠牙,向往更高的位置。
齐曜绝对是这样的人。
所以齐晖一点都不急。
若说这世界上谁最了解齐眷,戚静是其一,那另一个,就是看的通透的齐晖了。
这两个人,皆是能忍的很。
算计人起来,不动声色。
这不,戚静又开始作妖了。
这次针对的是承德公魏壑的亲弟弟魏家二爷魏良。
魏良此人,胸无大志,标准的纨绔子弟。
吃喝嫖赌样样都干,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要脸。
只是有一个凶悍的夫人,即便在外面花天酒地,府里却是一个妾都不敢纳,也是怂。
为什么这怂呢,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魏良年轻的时候不学无术,不满家中结的亲事,喝醉了酒闯入一个农家试图侮辱一个姑娘,姑娘反抗不成被杀,其父母年迈,听见动静出来一瞧,也被魏良杀害,年幼的弟弟也未能幸免于难,魏良干完这一切就这么睡了过去,凌晨醒过来眼瞧着满地的血,吓得魂不附体,这时候得了魏良一夜未归府的消息的魏二夫人,带着人就杀到了地方,将人堵了个正着。
做了这样的事被人抓包,魏良怎么能不怕。
后来魏二夫人派人将尸体扔进了井里,打扫了现场便带着人回去了,后来魏良便不得不同意结亲,且之后对其又怕又恨。
魏二夫人也是个厉害的,面不改色就处理了尸体,倒是比魏良这个干事的强得多。
所以他们这一家,是魏二夫人当家,魏良只是个摆设。
这一日,京兆府接到报案,说在城南的月归巷一户农家家里发现三具尸骨,闲的不行的钟虞抢在钟圻之前带着人去了现场。
这件案子,终于是要翻出来的。
仵作验了尸,鉴定这三具尸体已有十五年之久,其中两个骨头老化瞧着像是花甲之年,而那个小的,怕只有始龀(shichen)大小。
钟虞四处寻访,问了周围几户住了几十年的,才打听出来,这一户人家姓刘,因身体缘故将近三十才有了一个女儿,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也算是儿女双全了,可十五年前不知道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说是这刘姓人家远来帝京无亲无故,人不见了许久也没什么人发现,他们虽然知晓,可到底没有什么大的关系,说一说也就过去了;
却不知人竟然被杀了。
都是老实清苦人家,那里有什么仇人啊。
钟虞问觉得奇怪,不是四口人么?怎么只有三具尸体?
他又开始四处查访当年住在刘姓人家隔壁的人都搬去了哪,可以说是十分上心了。
魏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花听楼喝花酒,左拥右抱的好不快活。
这事是被他的一个狐朋狗友说出来的。
魏良起初没在意,只是当个笑话听,后来越听越不对劲。
直到有人问出那户人家的地址极姓氏,他才慌了起来。
有人疑惑:“不是说四口人么?怎么才三具尸体?那家的姑娘呢?”
魏良闻言打了个冷颤。
说起这事的那人开玩笑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化成厉鬼找凶手报仇了呗!我也是听我大哥说的,他与钟捕头熟悉,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京兆府都传开了。”
魏良吓得差点把桌子掀了。
“魏二?魏二?”
魏良回神:“怎、怎么了?”
“魏二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样白?还出汗了?别不是憋的吧?”
魏良可没心情开玩笑,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将身侧的姑娘一推,起身站了起来:“我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哥几个好好玩,我先走了。”
说罢不等人叫,急匆匆的便离开了。
出了花听楼魏良脚步不停快速的往府里走,他快要吓死了。
迎面走来一个带着斗笠的姑娘,身穿白衣走的极慢,魏良走的急匆匆的,撞上了她的肩膀。
本就心情不好的魏良回头骂道:“没长眼睛啊!你……”
那姑娘回身,隔着白纱淡淡的看着魏良,恰巧一阵风拂过,掀起了白纱,露出一半姑娘的脸颊。
这姑娘柳眉杏眼长得十分楚楚可怜,只是面色苍白,左额角一个极大的窟窿,半边脸颊都带着血。
“啊啊啊!鬼啊!!!”魏良尖叫了起来,眼睛闭得死死的直往后退。
路人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躲开。
“救命!救命啊!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众人看疯子一样看着鬼叫的魏良。
魏良叫了些时候觉得奇怪,这才脸色苍白的睁开眼睛,只见周围哪里还有什么白衣姑娘,百姓们对他指指点点,就差在脸上写一个嘲讽二字了。
魏良更加慌乱了!
时隔多年他或许记不得那姑娘的模样,可额上的伤口是他亲手砸出来的,他清楚的记得,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见到的便是眼睛大睁半边脸都是血的人,死不瞑目。
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似乎在说,她会回来报仇的。
魏良逍遥了这么多年,早把当年的事给忘记了,可如今忽然被人提起,才知道他并非是忘记,而是深埋在了心底,如今被唤起来,早日醒来的情景再一次占据他的脑海,叫他难以忍受,控制不住的害怕。
魏良跌跌撞撞的回了府,直奔魏二夫人。
魏二夫人长得一副凶悍样,阴阳怪气的道:“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在花听楼了。”
魏良这会最怕听到的就是死这个字了。
魏良上前抓住魏二夫人的肩,慌张的道:“我见到刘宝珠了!我见到刘宝珠了!?”说道最后,声音又尖又细。
魏二夫人被吵的不行,挥开他坐下,问:“刘宝珠是谁?”
魏二夫人一点都不记得了。
魏良也不顾屋里有其他人,直接道:“就是十五年前的那户人家,那个姑娘……”
魏二夫人手里的茶一抖,差点抖出来,面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都下去。”
“是。”丫鬟们虽然有意想听,可魏二夫人下了命,她们不能不从。
魏二夫人将茶搁在桌子上,皱着眉道:“大白天说什么胡话。”
魏良很激动,生怕魏二夫人不信他,道:“我真的见到她了!她穿着白衣服,带着斗笠,额头上还带着伤,满脸都是血,一双眼睛瞪着我,和当年她死的时候一模一样!真的是她!她回来报仇了!”
魏二夫人见魏良情绪不稳定,忍了忍劝了几句没劝住,直接把茶杯给砸了,魏居这才吓了一跳安静了下来。
魏二夫人冷笑:“装神弄鬼。”
“我真的看见了……”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若要来找你报仇,早就该来了,何苦等这么多年。”魏二夫人知道魏良怂,对人对事都是这样,只以为他心里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又道:“刘家人的尸首虽然找到了,可时隔这么多年,他们是不可能找到证据的,你安心就是了。”
“不、不……”魏良怎么能安心,原以为早已过去的噩梦再度来袭,他安的下心才怪。
魏二夫人撇嘴,虽说当年就是看重魏良家世和性子,可这么软弱也是在太不够爷们了。
便道:“那这几日你便待在府中,别出去乱晃了,若真是刘宝珠,我便来会会她。”
之所以会知道刘宝珠的名字,是因为当时处理过尸体之后,魏二夫人派人查了他们一家,知晓这一家无亲无故这才真正的安心下来。
却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事竟还有翻出来的一天。
不过就算是翻出来了又如何?没有证据,便是白搭。
魏良还想说什么,魏二夫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将人叫进来送魏良去休息。
这事,多半是魏良做贼心虚。
戚静特意挑了城南的茶楼,来瞧这一出戏,没成想魏良这么不经吓。
“魏良怎么这么怂。”修乐不满的道。
若是有点野心也行啊,让承德公府窝里斗,也挺不错的。
戚静道:“魏勤同样也被养成了纨绔,承德公府里,只有嫡长子才会被重点看顾。”
其他的人都会被养成这副样子,为了就是避免家族内斗。
这方法好也不好。
“可刘宝珠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压根就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找的人又不像,魏良为何会被吓到?”这事修乐不明白的地方。
戚静笑眯眯的道:“做贼心虚呗。”
不需要和刘宝珠长得一样,只要让魏良知道,刘家找出来的尸骨只有三具,又有与刘宝珠伤势同样的人出现,足够以假乱真。
尤其是在对付魏良这样心志不坚的人。
魏良当时杀了人,怎么会仔细去看死者的面貌,记忆最深刻的,只有是死者的死相。
她的人查看了刘宝珠的尸骨,颈部轻微伤,脑部却凹陷极深,显然是死于脑部重击,想要假扮真的非常容易。
第九十八章:道士来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时隔多年就算是有证据也很难寻到,莫不是就这么把魏良吓疯?
戚静神神秘秘的道:“平常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修乐:“……”
你还真准备把魏良吓疯啊。
魏良接下来几日的确很安静的待在魏府,只不过夜间疑神疑鬼的被魏二夫人赶出了房门,自己住在客院。
这一晚上,魏二夫人夜半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吓得魏二夫人立马清醒了过来。
披了衣服出门,眼见着院子里值夜的下人都打着灯笼,急匆匆的去声音处查看情况,自己也带着丫鬟过去了。
魏良衣衫不整满脸惊恐的冲了过来。
“有鬼有鬼啊!她来了!她来找我报仇了!救命!救命啊!”
魏二夫人见魏良疯疯癫癫的样子,恨不得直接打晕了他,别再让他丢人现眼。
见劝道未果,魏二夫人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将老爷送回房间去,派几个人守着,屋里的灯不许灭。”
“是。”
魏二夫人这才转身回了房间。
“夫人,奴婢觉得老爷的状态不太对,会不会他真的看到了什么?”
魏二夫人的陪嫁丫鬟小心翼翼的道。
当日魏良回来的时候情绪就很不对,时隔几日又提起了这档子是,若说没什么她却是不信的。
当年是她陪同魏二夫人一起发现的魏良,也是她一手领命处理的刘家人,若魏良当真看到了什么,她也会害怕的。
魏二夫人瞥了丫鬟一眼,道:“老爷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半是柳家尸骨被找到的事吓的,那井里四通八达,谁知道刘宝珠的尸骨飘到哪儿去了?”
丫鬟见夫人这样镇定,自己也跟着安下心来。
魏二夫人挥挥手:“行了,你休息去吧。”
将人打发走,魏二夫人正准备吹灯休息,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在床头留了一盏灯,这才上了床休息。
第二日起床丫鬟伺候洗漱,收拾起卧的丫鬟越过屏风一脸惊恐的跑了过来。
“夫、夫人!大事不好了!”
“大清早的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那丫鬟都快哭了,手里手里拿着一块陈旧的血布,上面还有一个毫无花样的盘扣。
“这、这是在您的床上发现的,奴婢、奴婢还瞧见被褥上有丝丝血迹,像是、是发丝上不小心染上去的……”
魏二夫人端着漱口水的手一惊,杯子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尖锐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惊恐,却又被她深深地藏了起来。
魏二夫人二话不说起身就朝屏风里去,果然见到青丝锦被的边缘有类似的血痕,配着白色的边角,显得特别艳丽。
魏二夫人往后退了一步,贴身丫鬟赶紧伸手去扶。
她忍不住的惊恐,脑海里也映出了前几日魏良描绘中的刘宝珠的模样。
只要一想到那样一张脸站在她的床边,甚至还凑近了她看,她就惊得毛骨悚然。
“夫人……”
贴身丫鬟觉察到魏二夫人的不安,也是心如擂鼓。
“布呢?布在哪儿?!”
紧随其后的丫鬟颤抖着手将布捧过去,小心翼翼又惊恐的道:“奴婢母亲在绣坊做绣娘,这布瞧着是许多年前的老款式了,现下的帝京根本就找不出来……”
魏二夫人瞧着丫鬟手里的血布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双眼睛瞬间充满了血丝。
“快去把布给我烧了!这一床被子也都烧了!不,把床给我挪出去!统统烧掉!”
丫鬟见状不敢多问,小声的说了句是,颤巍巍的便走了,去叫人来干活。
魏二夫人紧紧地抓住贴身丫鬟的手,道:“陪我去看看老爷。”
“是。”贴身丫鬟按下心底的不安,随着魏二夫人去了。
这时候的魏良才醒过来。
忆到昨晚看到的情形,吓得面色一白,又开始大吼大叫。
魏二夫人在门外都能听到吵闹声。
“闹什么闹?!大白天的她还能出来杀了你不成?!”
魏良知道魏二夫人说的是谁,但畏于魏二夫人的凶悍,加之他回过神来的确是大白天,便安静了下来。
魏二夫人将屋里的下人都赶出去,坐在床头问魏良:“昨晚上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又想起来了?起初那几天不是好好的么。”
魏良只要想起来刚躺在床上,床幔正上方便出现了满脸是血的刘宝珠,便忍不住浑身发抖,吓得语无伦次。
“我、我看见她了、她、她回来找我报仇了、她要杀了我!要杀了我啊!她还冲我笑、我我我……”
“够了!”魏二夫人见魏良又要开始发疯,大喝一声。
魏良立马闭嘴,委屈的看着魏二夫人,浑身还在害怕的颤抖。
魏二夫人闭了闭眼,重新问:“你真的看到她了?不是看错了?”
魏良又要开始大叫,却被魏二夫人呵斥:“慢慢说!”
魏良稳了稳,可只要一想起来昨晚的场景,他都受不住的要开始惊恐。
魏二夫人见状抓住魏良的手,问:“我在这呢,别怕。”
魏良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咽了咽口水喉咙都在颤抖:“真的是她,伤口的位置,满脸血污,都顺着头发落下来了,我记得滴到了我的脸上,我还用手抹了一把……”
魏良说着去看自己的手,见上面果然有一块不明显的血迹,立刻又要张嘴大叫。
魏二夫人这次没拦住,因为她自己也在发呆,也在忍不住的害怕。
心想着是不是刘宝珠真的回来了,先去找了魏良,而后她叫人把魏良打晕,便又认出了她,魏良手上的血和她床上的布和头发划出的血痕,和魏良说的完全吻合。
魏二夫人为心底的猜测不安。
她并非信这个,但此事太过诡异,人的情绪又很容易受外界影响,有魏良这样一个助攻在,魏二夫人的情绪思维也很容易受到影响。
戚静一直在静待事情的发展。
修乐闲来无事,除了每日瞧几位顺眼的病人,其他时间都在戚府待着。
并非不想出去逛,只是觉得没意思。
而他如今最关注的的,自然也是魏良的事。
刘家的案子依旧毫无头绪,尸骨已经在京兆府停了十天有余,若是再过几日没有动静,就该划做悬案将人入土为安了。
“现在整个魏府都陷入了恐慌,接下来要怎么做?”这些可不够作为证据的。
齐顾看着一直跟在戚静身边不肯走的修乐,忍了又忍没把人拎起来丢出去。
这也是修乐一直不出门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发现,齐顾对戚静的态度非常的不一般。
且这些天他也大致了解了一下帝京的事情,对于这位总是爬墙的绥亲王,是很感兴趣的。
在他还小的时候,这位小叔叔可不是这副死人脸的样子,说是风流倜傥少年恣意都不为过,谁知道时间还真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
怎么没几年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俊是俊,就是太阴沉了。
戚静不理会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道:“既然有了鬼,那便该有来捉鬼的道士了。”
修乐了然。
他进京的时候路过京外的一处村庄,里面有什么闹鬼传言,被一个道士给解决了,他当时还嗤之以鼻,现在看来戚静是早有打算。
这道士,怕是早就准备好的,就等着刘家的事爆发,魏府的人愿者上钩呢。
“承德公府在准备魏居的大婚,无闲暇顾忌魏二,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只要坐实了罪名,魏二死罪难逃。
齐顾对皇帝给魏居赐婚的事自然是知道原因的,无外乎就是警告恶心一下魏壑,告诉他这个大齐做主的还是皇帝,皇帝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
什么心思都没有最好,若是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对齐曜的变相警告呢。
齐曜和承德公府同气连枝,承德公府的世子被这样对待,他自然也是跟着丢人的。
但奈何,皇帝对齐曜的态度始终如一,这叫齐曜心慌的同时也渐渐变态起来。
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就好似自己的命运被人拿捏在手中,那人稍微一个不高兴,就能够轻易的夺走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但齐曜却是是在能忍,暗中的动作收敛了不少,似乎准备老老实实的做这个嫡长子,不再有其他非分之想。
只是在朝堂上越发的卖力,获得朝臣的一致好评,将自平秋归来的齐晖衬托的一无是处。
这种皇子见的良性竞争,是皇帝愿意看到的。
大概是齐晖离开的时候,良妃和兰苕的话起了作用,皇帝见到齐晖被齐曜打压的如此严重,多少也有些怜惜之情,也会问上一两句,或是派一些无关紧要的差事给他,齐晖都恭恭敬敬的应了,踏踏实实的做着。
这种转变皇帝自己大概没注意到,朝臣和齐曜却是都想的多了些。
皇帝对齐晖从往日的不管不顾,到如今态度的转变,让齐曜心中警铃大作。
齐曜明白,他不过是占了个嫡长子的位置,才得皇帝这样看重,可这看重能持续多久?后宫里因着齐玥的事皇帝对魏皇后几乎冷了心的不管不问,兰昭仪如今备受宠爱,却与齐玥结了仇,至于淑妃……
齐曜心中有了决断,决定去会一会兰昭仪,或者,他若是不方便,便让魏皇后去。
一个能笼络住皇帝心的女人,他只要许她日后的荣华富贵,还愁不会为他办事么?这世界上男人最难抗拒的,就是枕头风啊。
殊不知齐曜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在戚静的算计之中。
齐曜外家魏壑谋害二殿下齐晖,而齐曜自己欲勾结嫔妃谋取私利,那么下一步,他又会做出什么来呢?
当皇帝知晓这一切的时候,又会不会对齐曜一日既往呢?
当然不会。
齐曜还是皇子的时候便野心如此庞大,若是他坐上了太子之位,又当如何?是不是下一步,就该觊觎他这个皇帝的位置了?
瞧,想要离间两个人,压根就不需要戚静自己动手,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谁教他们二人是父子呢,一样的多疑,一样的眼高于顶不满于前,一样的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魏良和魏二夫人这几日非常的倒霉。
只不过是寻常的出个门,马匹就能失控,在自家院子里走个路,都能莫名其妙的往湖里栽,再加上夜里时不时的噩梦惊魂之类的,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惨。
就在这两人实在是受不住的时候,京兆府又一次传来了刘家的消息,说是查不出来便直接寻了个地方将人给下葬了,入土为安总是好的。
这次这两人以为总算是该没事了吧,于是便稍稍安心了起来,谁曾想晚上魏良又一次见到了‘刘宝珠’,这次两个人的脸都快贴到一起了,‘刘宝珠’身上的阴寒气息扑面而来,直接把魏良吓晕了过去。
魏二夫人那里也不遑多让,不管卧房里有多少人,点了多少灯,第二日醒来总能在床上见到些东西,这可比直接杀人要来的可怕。
每日里担惊受怕,两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
这日,魏二夫人实在是受不住了。
“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太华寺。”
之前出门怕出事根本不敢出远门,更别说上山了,帝京人气这么重还有麻烦,若是进了山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这些天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实在是坐不住了。
贴身丫鬟这几日也深受其害,虽然她自己没见过也没经历过,可看魏良和魏二夫人每日的模样,心里也不自觉的发憷。
但她也觉得这个时候上山不是个好主意,道:“夫人,我今日出门听说帝京来了一位道士,丁家村闹鬼的事当时不是传的沸沸扬扬的,就是被他给解决的,听说很厉害。”
魏二夫人闻言思考了一下,想起来丁家村的事了,那是一个多月前的,刘家的事出来也才一个月,这道士应该有些本事。
魏二夫人就怕这事是旁人设的计谋,可就算怕,每日被这样折磨也的害怕啊,毕竟是真的心里有鬼,现在一听这道士是早就存在了,便放了心,若真能了了此事,花多少银子都值得。
第九十九章:修道之人
道士姓刘。
魏二夫人一听这个姓氏就觉得别扭,可到底没说什么,还是叫丫鬟去将人请上门。
暗地里也没用,魏府闹鬼的事整个帝京都知道了,就连本家的承德公府都派人来问了情况,被魏二夫人推脱了过去。
刘家的事过去了十五年,少一个人知道就越安全。
更何况,承德公府如今正忙着魏居的婚事,也没闲工夫搭理他们。
刘道士长得一副仙风道骨模样,拿着拂尘穿着道袍,眉间舒展唇角微抬,山羊胡灰白相间,却是红光满面。
“夫人所求贫道已知晓。”刘道士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半点都不来虚的。
魏二夫人心底一惊,去瞧将人请来的丫鬟,见丫鬟摇头,提起的心并未放下,面上却笑着问:“最近府里不干净,帝京传的沸沸扬扬的,道长知晓也不奇怪。”
刘道士看着她,一副‘我一看透一切’的模样,叫魏二夫人有些慌乱。
魏良却是沉不住气,心底对魏二夫人是信任的,既然魏二夫人将人请了来,必然是有大本事的,直接道:“只要道长能够将府内的鬼祟制服,要多少钱都行。”
刘道士这才将目光看向魏良,温和的道:“贫道不求财。”
魏良现在把刘道士当做救命草,一点都不舍得放弃,直接道:“道长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通通都给你。”
刘道士摇了摇头,“修道之人不贪图红尘俗物,降妖除魔本就是贫道分内之事。”
魏二夫人心底的不安又多了些,她是真不信这世上还有不爱钱的,即便瞧着这刘道士仙风道骨的,谁知道私下里是个什么样子?再说了,若是爱财说明刘道士有所求,他们银钱两清,若是无所求,这世上当真有不求回报的事?
“若非说有什么,贫道只希望两位日后多行善事,须知今生修,来世福,利人利己,何乐而不为呢。”
魏良赶紧点头:“是,是,只要道长解决了府里的麻烦,我一定多行善事!”
刘道士看向魏二夫人,显然是知道这个府里做主的是谁。
魏二夫人对上刘道士毫无杂念的目光,不由得也点了点头。
自古帝王多有追求长生,虽然许多道士都是沽名钓誉之辈,但历来也不乏有真本事的人,或许是她多疑了。
刘道士起身,问:“可否让贫道随意走走?”
魏二夫人也跟着起身,吩咐丫鬟道:“带着道长转一转,另外,将客院收拾出来,请道长入住。”
“住倒不必了,待贫道看完之后再做打算。”
魏二夫人看着刘道士远走的背影,再招来人去查刘道士。
魏良见状只觉得无语:“你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怀疑这怀疑那的?若是让道长知道了,得罪了道长,你我可怎么好?”
魏二夫人浑不在意,“怕什么,若道长真是有真本事的,自然不会与我等凡夫俗子计较,若另有所图,查一查不是更好。”
魏良有些气恼,魏二夫人虽然憔悴,但比起他来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如今夜里连睡都不敢,就怕一睁开眼看到不该看的,熬得十分难受。
刘道士不紧不慢的绕着魏府走了一圈,在魏良和魏二夫人的住处停留的时间最久,四处瞧的也仔细。
再度回到大堂,已经是半个多时辰的事了。
魏良见人回来,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的问:“道长怎么样了?”
魏二夫人虽然没有说话,也紧盯着刘道士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刘道士依旧温和,自怀里拿出一张黄纸,又在上面洒了上面东西,而后双手飞快的交叠,众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那张黄纸便变成了一个形状奇怪的符。
“这个护身符暂时先拿着,必须要贴身放,不能沾水,不能拆开,贫道这几日准备些东西,待准备好,会再来拜会的。”刘道士将符递给魏良,转身就要离开又道:“鬼怪之谈,信则有,不信则无,道法亦然。”
魏良高兴的不行,拿着符跟宝贝似的,心底的惊恐终于是放下了些,呼出一口气就连脸色都比刚才好了。
魏二夫人的脸色却比刚才黑了不少。
刘道士只给了魏良护身符的原因,她多少猜到了一些。
刘道士是在说她不信道,或是直白一点,不信他。
所以这个护身符只有头脑简单的魏良才有。
魏二夫人心里有些不平衡。
怒极反笑,道:“我倒是要看一看,这道长是真有本事,还是虚有其表。”
这符到底是个什么作用。
刘道士不紧不慢的回了客栈,上了楼进了房间,将门插上才耷拉下了肩旁。
装了一天累死他了。
而这个时候的魏二夫人正在问贴身丫鬟话,想要知晓刘道士这一圈都做了什么。
丫鬟道:“道长只是随意看看,不过在夫人和老爷的住处停留了许久,尤其是您的窗前和老爷房间外的树边,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魏二夫人有些头疼,她倒是希望那护身符有用,又不希望它有用。
若是有用,那便证明刘道士是真的捉鬼道士,她起先的态度似乎让他很不满,否则也不会吝啬一张护身符都不给她;若是无用,证明她的猜测没有错,可府里‘刘宝珠’的事就无法解决,他们又要开始担惊受怕了。
这样一比较,魏二夫人心底到底倾向于第一种。
便是她错了,也比丢了命强。
照这样下去,绝对会疯掉的,尤其是有一个胆小怕事的魏良在,于魏二夫人来说,简直就是双重的精神压力。
当天晚上,魏良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许是刘道士给他的护身符让他有了心理安稳,洗漱之后抱着护身符便睡了过去,一点都不带打磕的;一夜无梦。
而魏二夫人那里就不这么乐观了。
魏二夫人是被吓醒的。
她梦到自己身边有人,却怎么也醒不过来,那人在她耳边喃喃自语,她动不了,眼睛也挣不开,但明显能感觉到,那人很危险,就坐在自己床边,在她挣扎着要醒来的时候,她似乎瞧见了那人黑长的头发,似乎还是湿的。
可乍醒的魏二夫人回过神来,确定了那发丝的确是湿的,但却不是水,而是血。
第一百章:恶有恶报
魏二夫人还算端得住,愣是没有吓得尖叫,而是颤抖着手将蹭了血的被子丢开,这才跌跌撞撞的下了床。
在外间的丫鬟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见魏二夫人穿着亵衣面色惨白的走出来,立马就清醒了。
“夫人?怎么了?”
魏二夫人抖了抖嘴什么都没说出来,被丫鬟一扶,整个人便都靠在了丫鬟身上。
丫鬟感觉到魏二夫人的浑身都在抖,自己也忍不住多想,想回头看又不敢,只得紧张的扶着魏二夫人。
魏二夫人缓了一会,这才开口:“去老爷那。”
今晚魏良那格外安静,她自然想到了刘道士给的护身符,这才要去的。
两人心惊胆战的到了魏良的住处,见魏良这安静得很,什么情况都没有,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守夜的人见魏二夫人连个披风都没有披就过来了,疑惑的问:“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魏二夫人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吓的,只是道:“老爷睡着了?”
守夜的人闻言也是轻松一笑,道:“是,这些天以来老爷难得睡个好觉。”
他们也轻松些,这不,一看今晚没情况基本都回去休息了,只留了一两个守夜。
自从府里闹鬼之后,魏良身边守着的人不下五个,几乎要把魏良围的严严实实了,但却没有什么用处,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魏良便是想防也防不住。
魏二夫人点了点头,佯作淡定的道:“嗯,我去看看老爷。”
丫鬟赶紧扶着魏二夫人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问题,总觉得进了魏良的房间之后,周围的阴森气散了不少。
魏二夫人走到床边,看着睡得舒服的魏良,心算是彻底的安稳下来了。
又见魏良枕头下露出来的护身符一角,挥挥手让丫鬟下去。
丫鬟也不敢回去,索性就在外间的软榻上守着,毕竟她也不傻,自然能猜到魏二夫人过来这里的原因。
丫鬟觉得这刘道士真是有本事,下次来一定要求一张护身符。
魏二夫人躺在魏良身侧,安心的很,不一会便睡着了。
第二日,魏二夫人一改之前的将信将至,大清早便派人去了客栈请刘道士,去被告知刘道士这几日谁都不见,下人只能遗憾回禀。
魏二夫人这才想起来,刘道士说要准备一番,心里想着之前对刘道士多有怠慢,便直接派了两个人过去,供刘道士差遣。
便是见不到人,若是刘道士有什么需要的,抓紧去办就是。
如此过了几天,眼瞧着都九月中了,刘道士才再次出现在魏府。
魏二夫人和魏良出来迎接,欢喜的将人迎了进去。
这些天没受什么影响的睡了好觉,精气神都十分不错。
刘道士见状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道:“护身符也是有时效的,到今日也该差不多了。”
两人一听顿时就慌了起来,着急的问:“那可怎么办啊?道长,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刘道士听着两人说完,继续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的来龙去脉我已经推算出来了,此事,错在你。”
刘道士说的时候,一双眼睛盯着魏良,毫不给其面子。
魏良闻言脸色巨变,有被人说中的心虚,也有怕刘道士不管他的担忧,更多的,则是害怕。
害怕那个被他杀了的人日夜找他索命。
魏良哀求道:“道长,我知道错了道长!你一定要帮帮我啊道长!我真的知道错了!”
魏二夫人也怕刘道士不帮忙,毕竟他什么都不求,也跟着道:“道长求求你了,我家老爷本就胆小怕事,当年也是喝醉了酒失手才做下此等错事,您就帮帮我们吧!”
刘道士甩了甩搭在肩膀的拂尘,无波无澜的道:“贫道来此并不是为了帮助你们,那女鬼生前从未做过坏事,本该入六道轮回生于富贵人家,可却因为心中恨意难消,才在此间不肯走,如今积蓄实力足以要了你们两个的命,可一旦沾染上了杀业,那女鬼便再也投不了胎了。”
刘道士一本正经的道:“我不是在帮你们,我是在帮她。”
魏良和魏二夫人也顾不得刘道士的意思,见刘道士要帮忙,急忙道:“道长说的是。”
只是刘道士忽然叹了口气,悲天悯人的道:“可这女鬼报仇心切,贫道也不一定能劝服,姑且一试吧。”
两人听到这话便又紧张了起来,但也不敢在多说什么了。
刘道士吩咐人找来他要用的东西,在魏二夫人和魏良原本的卧房内摆了香案,一个巨大的符阵被不知道是什么的颜料画了出来,虽然不显,但周围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做好这一切,之后就是坐等子时了。
刘道士吩咐魏良和魏二夫人立于阵中,女鬼自会循着他们的气息找过来。
魏二夫人和魏良都战战兢兢的,但为了一劳永逸,也不敢多说什么。
子时将至,四周都静悄悄的,院子里的下人都被清走了,而卧房内,魏良和魏二夫人越等越害怕,要不是边上还站着一个刘道士,他们保准不敢在这里多待一刻。
忽然卧房内的烛焰无风自动,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来了。”刘道士轻描淡写的说。
魏二夫人和魏良紧张的咽着口水。
忽而眼前一阵白影飘过,吓得魏二夫人和魏良齐齐退了几步,差点就夺门而出了。
刘道士上前一步,拂尘一扫,道:“刘宝珠。”
这一声出来,烛焰动的更快了,似乎马上就要熄灭。
这烛焰似代表了‘刘宝珠’的愤怒,丝毫没有要平息的意思。
刘道士嘴里念了道口诀,一手往前一推,前面的桌案忽然被什么给撞到了,茶具散了一地。
见到这一幕魏二夫人和魏良更觉得惊悚了。
刘道士看着那处,道:“你既已入了冥籍,便不该再留恋凡世,恶有恶报,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情。”
刘道士说完,似受了冲击后退一步,拂尘扫出,整个人便动了起来,似乎在和谁打斗一般。
魏二夫人和魏良紧紧地缩在角落,看着姿势怪异的刘道士,大气都不敢出。
第一百零一章:
见刘道士对着空气又拍出一掌,前面的桌椅往后推动,似乎是被人撞到了。
刘道士这是气定神闲的站定,看着那一处地面道:“何苦呢。”
不知‘刘宝珠’又说了什么,刘道士眉头紧锁。
“并非如此,贫道只是不想你误入歧途失了投胎转世的机会,他们两个固然该死,但这个手不该你来动,善恶到头终有报,该回头了。”
魏二夫人和魏良两人见刘道士一个人只自言自语,也顺着刘道士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看不到,可听着刘道士自己的话,似乎就能脑补出被打倒在地的刘宝珠说出了什么样的话。
这让魏二夫人和魏良对刘道士深信不疑,见他说他们该死也不该多说半句话。
好在刘道士为了‘刘宝珠’要保他们,他们才稍稍安心一些。
那边的对话已经告一段落。
“可以,我代他们答应了。”
刘道士说完,直接转身去看魏二夫人和魏良,道:“‘刘宝珠’答应放过你们了。”
魏二夫人和魏良面露惊喜。
“真的吗?!”
刘道士点了点头:“不过她有条件。”
“什么条件?”不管是供奉什么的他们都答应,只要能让他们安稳过日子。
刘道士道:“‘刘宝珠’为冤魂,将来是上阎罗殿伸冤的,你们二人须以笔墨加以黑狗血各写一张认罪书,明日子时在她父母兄弟的坟前烧了,到时候等她拿到了认罪书,便不会再纠缠你们了。”
“这……”
魏良想张嘴就答应,可魏二夫人觉得有些不妥,若这认罪书落到别人手里可该如何是好,便犹豫了些。
魏二夫人刚说一个字,房间内顿时阴风阵阵。
刘道士扭过头去,商议道:“别生气,她会答应的,这二人虽为恶但阳寿还有多年,孰轻孰重自己知道。”
魏二夫人听刘道士这般一说,咬了咬牙道:“我们写。”
魏二夫人刚才也有了思量,刘道士说的笔墨加黑狗血大概是为了让‘刘宝珠’能够顺利的拿到认罪书,只不过从头到尾只有刘道士一人见到‘刘宝珠’,让她有些不安。
“道长,可否让我们见一见刘姑娘,当年之事是老爷一时糊涂酿成的大错,我们也好当面给柳姑娘跟陪个不是。”
刘道士奇异的看了魏二夫人一眼,眉头一挑:“你们当真想看?”
魏良是见过‘刘宝珠’的,吓得直摇头,拉住魏二夫人让她安静一些,别闹什么幺蛾子。
魏二夫人不为所动,“当然。”
刘道士并未阻止,看向魏良道:“魏老爷该是见过‘刘宝珠’的,如今戾气更重的‘刘宝珠’比魏老爷那日所见更加恐怖,除了长发粘血额上血涌不断,半边脸颊染得通红之外,双眸泛着红光,周身缠绕着黑气,一身白衣无影而形……”
见二人脸色皆变,刘道士笑了一下,问:“真的想看?”
魏二夫人忍着脑海里勾勒出来的‘刘宝珠’的模样,强硬的令自己稳住,道:“看!”
她得看一眼才能放心。
刘道士转身背对着他们:“如你们所愿。”
说完,拂尘甩动,一手结着印,嘴巴里念念有词,一番操作下来,刘道士转身对着两人,道:“闭眼。”
二人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睛,刘道士的拂尘在他们眼前晃过,带着一股不知名的香气。
“可以睁开了眼,‘刘宝珠’就在你们的面前。”
魏二夫人和魏良睁开眼,入眼就是一个女子血染半边的脸,吓得连连后退,魏良更是没出息的尖叫了出来。
‘刘宝珠’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双泛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见他们吓到,还恶略的笑了起来,那笑容格外可怖。
魏二夫人大脑好不容易才重启,低头去看‘刘宝珠’的脚,发觉的确没有影子,顿时脸色煞白。
但刚刚说出去的话也得兑现,否则‘刘宝珠’又动怒了倒霉的还是他们。
魏二夫人强自镇定,“刘姑娘,当初的事是我们不对,不奢望姑娘能原谅我们,只是别因为我们的原因害的姑娘不能轮回,答应姑娘的认罪书我们会写,明日子时便烧了给姑娘,姑娘请放心。”
‘刘宝珠’听着,目光从魏二夫人身上移开,看着害怕的躲在魏二夫人身后的魏良。
魏良吓得直哆嗦,话都说不利索,魏二夫人推了推他,他才慌乱的点了点头:“是是是,写,我马上就写!”
魏良都快吓哭了。
魏二夫人面对这样一个非人的‘鬼’,且还是来寻仇的,自然也不是那么的淡定,于是便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了一旁明显看热闹的刘道士。
刘道士倒也没有多加为难他们,道了一声闭眼,便开始施法。
等刘道士的‘可以睁眼’了之后,两人在睁开眼,的确什么都看不到了。
魏二夫人感觉了一下,发现屋子里没有了阴风,问:“道长,刘姑娘可是走了?”
刘道士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得到了你们的承诺,她自然不会多留,只是希望二位说到做到,欺骗一个厉鬼,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魏二夫人此时此刻对刘道士是真的信服,忙点头保证:“道长放心,我们一定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刘道士见魏二夫人这么说,也没再说什么,越过两人用拂尘打开房门,随意的甩了两下,道:“此处搁置几日再住,贫道便先告辞了。”
刘道士说完便不见了踪迹。
魏二夫人和魏良只觉得一道青色影子闪过,院子里便什么人都没有了。
魏良这会知道‘刘宝珠’已经走了,顿时也不怂了,道:“找人将这里收拾一下,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魏良便飞快的离开了。
魏二夫人没多说什么,跟着出了院子,见丫鬟下人都在,才吩咐了一番,也没忘记让人准备黑狗血,她明日要用。
翻出墙的刘道士顿时笑倒在了地上,又得防着不能笑的太大声,憋得满脸通红。
第一百零二章:以假乱真
“差不多得了啊。”穿着一身白衣满脸是血的人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刘道士身前,拿脚踢了踢他。
吓得刘道士一哆嗦,咧着嘴从地上爬起来。
“主子这招真损。”
人烟嫌弃的推开他,道:“那是你的主子。”
虽然自己主子赖着人家主子,可在齐顾还没把人拿下之前,戚静就还是戚府的戚静,皇帝亲封的元嘉郡主。
刘道士挥挥手无所谓的道:“有什么差别,两个人都一肚子坏水。”
刘家的案子已经是死局,便是尸骨被发现什么证据也都没有了,根本无从查起。
可戚静忽然的来了这么一招,叫魏良担惊受怕,当真是信了这世上有鬼,而又早就安排了人假扮道士出入在帝京附近,时机一到刘道士上场,便是疑心重的魏二夫人,也得乖乖的走进套里。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坐等明晚子时,魏良和魏二夫人去刘家新坟了。
刘道士从怀里拿出一个药水,往帕子上一倒,递给了人烟。
人烟接过来,仔细的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不一会,便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刘道士见状又拿出一个帕子,倒了些清水上去,又递了过去。
人烟随手接住,继续擦脸。
“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除了刚开始她以虚影的方式出现过之外,一直都躲在暗处,那魏良和魏二夫人又是怎么看到了‘刘宝珠’呢?
刘道士得意洋洋的道:“你可听说过‘障目’?”
人烟当然听说过,有人说是一种可以迷惑人的香,有人说是一种技法,能够控制人心。
“不是失传了么?”
刘道士接过人烟用完的帕子,三两下塞进怀里,道:“‘障目’出自神仙岛,以香气辅助言语暗示,引导人思维走向,而后可令人出现幻觉,以假乱真。”
人烟明白了。
怪不得在魏二夫人提出要见一见‘刘宝珠’的时候,刘道士再三强调‘刘宝珠’如今的面目状态,原来是为了让魏二夫人两人在脑海中留下‘刘宝珠’就该是这个样子的暗示,从而令他们产生幻觉。
刘道士见人烟不说话,嘴贱问了一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人烟看了他一眼,这时候的刘道士已经把假胡子给去了,原本风轻云淡的高人形象一下变成了意气风发的青年,挑个眉都是活力。
“元嘉郡主为什么忽然回帝京?”
这句话是人烟替齐顾问的。
人烟看不懂齐顾如今的所作所为。
齐顾继承王位之后,他们便一直跟着齐顾,她和鱼凫是唯二的被挑选出来的女子。
后来齐顾说,他需要她们两个去照顾一个人。
可还没等到她们去,那个人就死了。
后来齐顾便成了如今的绥亲王,不苟言笑冷心冷情。
直到戚静回了帝京。
可人烟不明白。
齐顾对戚玥的感情不可动摇,那么如今他对戚静又是如何?
所以她才想问,戚静为什么回帝京。
时隔八年,在戚府被灭门,戚玥死后的第七年,以神仙岛的名义,回了帝京。
她到底想做什么?
齐顾一直在调查戚玥的事,所有眉目龙鱼卫都一清二楚,甚至她心里也有些猜测,可这个猜测太过荒谬,就连齐顾也不敢贸然去确认,她也就只能旁敲侧击的问一问旁人了。
刘道士沉吟了许久,抬头认真的道:“我记得帝京是有宵禁的,我就先走了,依照魏良那怂货的性子,估计明晚我也得跟着跑一趟,不能太晚休息免得耽搁正事。”
人烟清秀的脸上毫无表情,看着刘道士不说话。
刘道士眨了下眼,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巡卫营的一个小队举着灯笼步伐稳健的朝这边走来,刘道士溜得极快。
人烟只是回了一下头,他人就已经不见了。
不出刘道士所料,第二日一大早,他果然收到了魏府的邀请,请他晚间到府里做客。
魏府闹鬼的事帝京已经传遍了,有道士进出也是正常。
刘道士应了,而后换了衣服麻溜的从窗户溜了出去。
戚府的墙,除了齐顾外终于又来了新的光顾着。
要不是戚静提前打了招呼,病好了的戚暄是绝对不会放人进来的。
刘道士大摇大摆的翻进去,没走两步就遇上了闲着无聊出来消食的修乐。
“哟,道长来了。”
话语里带着浓浓的调侃。
刘道士郁闷的很。
想当年修乐跟着戚玥刚进神仙岛的时候,整个人不苟言笑阴阴沉沉的,他为了关怀一下修乐,欺负他欺负的特别狠,好在修乐还有救,与他好生打了一架,日后见面虽有争吵,但两人的关系比面上要要好的很,只是修乐不知怎么回事,这些年在神仙岛练就了一张铁嘴,嘴皮子溜得不行,他都吵不过。
刘道士收了一脸的随意,佯作认真的道:“主子呢?”
修乐挑眉:“我劝你这个时候不要去打扰小静儿,坏人姻缘可是要遭雷劈的。”
刘道士:“……”
“你说啥?”
修乐是很不爽齐顾一直缠着戚静的,即便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是青梅竹马十分要好。
可自他在逃亡的路上遇到了戚静,一年的生死逃亡让他们只有彼此,他并不习惯有人忽然插入其中。
即便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对的。
只不过,他明白是一回事,可是看齐顾理所当然的模样,还是很气啊。
正陪着戚静一起散步的齐顾还不知道修乐给他找了个大麻烦,正与戚静说着外面的人文风貌。
齐顾也算是学聪明了,绝口不提其他事,若是戚静说起,他便随两句,若是戚静不提,他就捡些无关紧要的说,只要戚静不生气就成。
戚静最近觉得有点头大。
修乐和齐顾就已经很让她头疼了,这节骨眼上,竟然又来了一个罗勒……
假扮道士的人是罗勒戚静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的。
若是她不问,水苏压根就没打算告诉她。
毕竟水苏觉得这根本不重要。
嘴里还振振有词:“我知道罗勒喜欢小姐,可小姐又不喜欢他,有什么关系?”
戚静:“……”
第一百零三章:你很得意
罗勒喜欢戚静,整个神仙岛的人都知道。
戚静不喜欢罗勒,总把他当小孩子看,这在神仙岛也不是什么秘密。
戚静曾问过罗勒,为什么觉得自己喜欢她,罗勒的回答让戚静无语。
“你是我见过第一次扛过‘妄生’的人。”
戚静简直没法理解罗勒的感情观。
要说罗勒情感缺失吧,罗勒的情绪又都非常的正常,只是在‘喜欢’这一方面,相当的奇葩。
戚静跟他说过,这不是喜欢,只是对眸中达到自己预期的人或事产生的某种兴趣。
罗勒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又说了一句令戚静更崩溃的话。
“所以我现在只对你有兴趣。”
戚静:“……”
现在的年轻人啊……
哦,忘了说了,那个时候的罗勒,也不过十三岁。
真实性格吊儿郎当的罗勒,在对戚静的认知上很是执着。
不过与旁人来说,与其说罗勒对戚静执着,不如说是对‘妄生’执着。
罗勒五岁的时候,神仙岛有一位病人也想要用‘妄生’,可最终的结果却是自己受不得‘妄生’之苦,活生生的疼死了。
‘妄生’只痛,生不如死。
罗勒对此记忆犹新。
也就是那个时候,让他对‘妄生’产生了极度的恐惧和执念。
直到戚静出现,并且成功的战胜了‘妄生’,获得了新生。
罗勒自噩梦中得到了救赎,戚静的新生,代表着他噩梦的结束。
“静静~”罗勒大老远见戚静和齐顾站在一起,故意扯着嗓子小跑过去,笑嘻嘻的道:“事情今晚就能结束,我是不是很厉害~”
戚静:“……”
求正常。
齐顾对上罗勒挑衅般的目光,面无表情的看回去。
“明日就是魏居的大婚。”戚静刚要说什么,齐顾提醒道。
不用说,罗勒一定是故意挑在这个时间的。
相对于戚府的事,虽说神仙岛的人知晓真相的不多,但多少知道一些,再加上戚静自回京的各种行动,皆都是针对魏家的,稍微想一想不难想出来为什么,至于对不对,全不全,这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总之,岛主也发话了,帝京的所有神仙岛势力都要听戚静的,而戚静也可以调度所有神仙岛编制的人手,这个所有,包括任何人。
比如,御医什么的。
不过戚静的手还没有打算伸那么长。
她要的是皇帝生不如死,指的是心理上的,并不是身体上。
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将他最看重的东西抢过来再扔掉,才是对那人最大的蔑视。
戚静对罗勒的做法非常满意。
“嗯,很厉害。”
齐顾颦眉,虽然知道戚静的语气明显是对小辈的,但听到她夸别人还是不舒服。
他做了这么多,怎么都没夸一句?
有点委屈。
罗勒更是不知道收敛,笑嘻嘻的看着戚静道:“那等这事结束,我可以来戚府住么?”
齐顾:“不可以。”
罗勒:“你跟戚府非亲非故,说的不算。”
齐顾:“我来戚府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罗勒:“比我老你很得意?”
齐顾挑眉:“当然。”
若非生在那个时候,又如何会认识戚静,又如何能一起长大。
他不止一次感慨过自己何其幸运,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日日都能见到,虽然后来的事情不尽如人意,可到底人还是回来了,还在自己身边,齐顾已经很知足了。
罗勒一噎,顿时接不上话来。
他奇异的竟然明白了齐顾的潜意思。
不过他一点都不想明白。
“静静,秋日天凉,我陪你回去吧……”
躲在不远处的修乐看戏看的乐呵呵的,水苏盯了他许久他都没发现。
“修乐。”
修乐回头,唇角的笑意还没落下去。
“帮我把这个送给小姐。”
水苏说着把手里的托盘递了过去。
这是一小碗药,戚静自上次太华寺途中遇袭之后,原本样的极好的骨头又出了问题,现在不光晚上要抹药,每日也都加了一顿汤药,用于修养接骨。
修乐接过,嗅了嗅鼻子,笑意顿时淡了下去:“她不顾自己身体,你竟也由着她胡闹。”
太华寺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这一切虽说都是戚静的自导自演,可戚静也只是顺水推舟,若那两人没有害人之心,又如何会轻易上当?
但,这都不是修乐关心的,他有些恼戚静不顾身体,又对戚静的脾气无可奈何,就像戚静于这件事上从未拦过他一般。
水苏面对修乐的怒火毫不在意,因为她知道修乐与戚静的感情非同一般,两人生死不知道多少回了,才找到的神仙岛,虽说时间不算长,可却比有些人的一辈子的感情还要牢固。
但水苏也不是爱吃亏的,怼人从来没输过。
“你不由着她那你将她劝回去啊。”
修乐:“……”
没话说。
水苏留下一句‘药要凉了’,便走远了。
修乐无奈,端着药过去,那两人还在幼稚的争吵什么,戚静窝在椅子上差点睡着了。
修乐将药递过去,戚静接过来很爽快的喝了。
修乐看着戚静习以为常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
当年要不是为了救他,戚静也不至于伤了一条腿,便是用‘妄生’活了下来,阴雨天那处的骨头也比寻常的地方要疼许多的。
“我出来的时候岛主特意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
戚静奇怪的抬头,看着有些严肃的修乐,撇了撇嘴道:“你现在住的可是我的地方。”
所以这到底是谁照顾谁?
修乐:“……”
妈的,聊不下去了。
修乐一会被怼了两次,简直不想说话了。
那边不知是输是赢的罗勒走过来,坐在戚静旁边,道:“魏二夫人的母家财力雄厚,这些年来没少给承德公府送银子,这次若是魏良和魏二夫人都出事,魏壑定会想尽办法保。”
魏良倒是其次,重要的是魏二夫人。
这也是魏良能够分出承德公府的原因之一。
一切全赖魏二夫人,承德公府这些年过得是风风光光,若是失了这样的一大助力,承德公府的损失定然不小。
第一百零四章:还想怎样
“所以接下来,就该看宫里的那位了。”
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好不容易抓到了程府的把柄,如何能不加以利用。
程府就是魏二夫人的娘家,家大业大,做了几十年的皇商,在朝廷内也很吃得开,更何况又与承德公府结了亲,生意上更是风生水起。
但每年征收上来的税收,只不过与一般富商无二,皇帝早就想将程府剔除在皇商之外了,防的不仅仅是程府,还有承德公府。
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机会都送到了跟前,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罗勒死乞白赖的在戚府用了午膳,又待了一会才溜回客栈,收拾打扮一番,又变成了那个风轻云淡的刘道士。
罗勒直接去了魏府。
魏二夫人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着用过晚膳带着东西直奔刘家的安葬地。
罗勒在魏二夫人准备的客院内用了晚膳,又休息打坐了一番,赶在宵禁前带着魏二夫人和魏良出了门。
刘家的新坟在城西无名园,那一处多是安葬无名无姓或如刘家这样无处扎根的人。
站在无名园门口,魏二夫人只觉得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
魏良更是哆嗦的站都站不稳,手里提着的灯笼晃的厉害。
“现在就进去?”魏二夫人张嘴问,现在还未到子时,进去对着一堆坟堆干瞪眼么。
罗勒看着魏二夫人道:“站在门口扰了旁的进出,怕是不妥。”
魏二夫人面色一僵,这‘旁的’,她是真的不想知道是什么。
魏良刚要张嘴问什么,被魏二夫人一拉便闭了嘴。
魏二夫人面色发白,却还是很客气的道:“劳烦道长带路。”
这次出来魏二夫人谁都没带,自己拿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今日让人准备的一些纸钱,希望‘刘宝珠’看在她这么尽心的份上,赶紧去投胎别再缠着他们了。
罗勒甩了甩拂尘,率先走了进去。
魏二夫人和魏良亦步亦趋的跟着,时不时地左右瞧瞧,见惨白的月光下一片片的坟地,吓得牙齿打架。
走了许久,才走到几处新坟处,罗勒道:“便是这里了。”
魏二夫人仗着胆子去看,见一处墓碑上的确写着刘宝珠父亲的名字,这才哆哆嗦嗦的走上去。
墓碑前摆着新鲜的水果,魏二夫人蹲下的身子一僵,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魏二夫人拿出纸钱,放在新坟前的铁盆里。
“火。”
魏良只顾着害怕,根本没注意魏二夫人说什么。
魏二夫人闭了闭眼,狠狠地叹了口气,起身夺过魏良手里的灯笼,复而摘下灯笼罩,引火烧纸。
“刘姑娘莫怪,十五年前都是我的不对,不该那般不知轻重,包庇魏良,可姑娘啊,当初我与魏良已有婚约,不日就将成亲,若是这个时候魏良出了那样的事,我的这一辈子就跟着毁了啊,魏良这人胆小,当时一定也是无意识的……”
魏二夫人烧着纸钱,嘴里念念有词,似乎说得多了心里就能多谢安慰,自己讲出来的那些强词夺理颠倒黑白的话,说得多了,自己也就信了。
魏良见状也蹲下,拿着纸钱开始烧,一边烧一边学着魏二夫人说话,忏悔,可总是要加一句‘可是’和‘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杀人便不用偿命了?
笑话。
罗勒左右瞟了瞟,见其他墓碑后隐约的人影,转动了下手里的拂尘,手指轻轻地敲着,想着一会事情结束是回客栈去,还是直接翻墙进戚府。
后来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给戚静惹麻烦了,便决定先回客栈,等明日出了帝京走几里路再换个身份回来。
完美。
魏二夫人和魏良两人说道忏悔了一会,见时间差不多了,便问:“道长,可以了么?需要等‘刘姑娘’么?”
魏二夫人的意思是若是不等可以,那便不等了,虽说她看不见,可知道她就站在旁边,也觉得难受。
魏良内心是拒绝了,可又不敢开口,这些日子他被折磨的都快疯了。
罗勒气定神闲的道:“她已经在了。”
魏二夫人和魏良闻言面色一僵,良久魏二夫人才道:“那可以开始烧了么?”
罗勒朝某处看了一眼,魏二夫人和魏良将目光也转了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只觉的背后一阵冷汗。
“她说要听一听你们认罪书的内容,若是写的不行,便不必麻烦了。”
魏二夫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结束这件事,很有底气的道:“可以。”
说罢,便从怀里拿出自己亲手写的认罪书来,打开之后开始念。
罗勒细细听着,觉得魏二夫人能掌控魏家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认罪书上发生的事情,时间地点写的一清二楚,连当时参与的人都记录在册,可见其心思缜密。
也是,若是个简单之辈,也压根想不到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带着纸钱才刷一波好感。
魏二夫人念完,眼巴巴的瞧着罗勒,想知道‘刘宝珠’对这份认罪书满不满意。
罗勒装模作样的看过去,而后点了点头:“待魏老爷念完,再一并烧了吧。”
魏二夫人点头,将认罪书合上拿在手里,示意魏良快念。
魏良的这一份与魏二夫人的规格差不多,时间地点事情经过很是详细,一看就是出自魏二夫人的手,但这字迹定是魏良字迹亲手写的。
都到了这份上了,魏良便是想偷懒也不敢。
润色大概是魏二夫人润色的,力求清楚明了,让‘刘宝珠’看到他们的诚意。
诚意自然是看到的,但却不是‘刘宝珠’。
待两人都念完,魏二夫人去取烛火的时候,罗勒忽然开口了。
“两位可曾数过此处的新坟?”
魏二夫人面色一僵,直起身子缓慢的看过去,当看到有四处新坟其中一个写着‘刘宝珠’的名字的时候,吓得后退了一步。
脑子里百转千回。
不是说尸骨没找到么?怎么会有坟?不,她是死了,有也不奇怪,可是谁给立的?莫不是她自己?
魏二夫人越想脸色越白,道:“我们已经按照她说的做了,她还想怎么样?”
第一百零五章:
“我们已经按照她说的做了,她还想怎么样?”
魏二夫人被罗勒忽悠的根本回不过弯的。
到底是个妇人家,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刺激,脑子不懵才怪。
“不是‘她’想怎么样,而是‘他们’。”
他们?莫不是不止‘刘宝珠’一个?难道是他们全家都在?!
魏二夫人汗毛竖立,脸色白的差点厥过去。
魏良则是直接尖叫着要跑,被罗勒拂尘一扫扫在了地上。
魏二夫人勉强保持冷静,问:“道长这事什么意思?”
既然无所求,又为什么忽然对他们出手?
罗勒义正言辞的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以为过去了这么久,就真的什么代价都不用付了么?”
魏二夫人闻言心底一沉,道:“你到底是谁?”
他们这次出来一个人都没带,行踪保密,这处人烟稀少且还在坟地,若是罗勒杀了他们随便找个地一埋,怕是谁也找不到的。
罗勒神神秘秘的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谁。”
魏二夫人抬头看去,手腕忽然一疼,惊叫一声,手中拿着的两张认罪书脱手而出。
罗勒收回拂尘接住认罪书,朝从墓碑后出来的钟虞等人道:“天色已晚,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将认罪书塞进钟虞手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魏二夫人此时如何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怒道:“放肆!我乃承德公府二夫人,谁敢造此!”
钟虞挥了挥手里的认罪书,道:“不好意思啊二夫人,你涉嫌包庇杀人犯,替其处理尸首知情不报,视为共犯,需押入京兆府候审。”
钟虞挥手让衙役上前扣人。
魏二夫人后退几步,厉声道:“你们谁敢碰我!”
钟虞冷笑:“刘家的四个亡魂可看着您呢,您可悠着点闹。”
魏二夫人被钟虞说的不敢再闹腾,最后不情不愿的被衙役带走。
心里想着,等这事过去了,定要找钟虞报这个仇。
却不知这一去,便是一辈子。
魏二夫人和魏良被抓的第二日,是魏居和周琪的大婚。
虽说都是再娶再嫁,礼节与第一次成亲不同,但规模倒是很盛大的。
毕竟两家都是有身份的,即便都对这件婚事不怎么满意,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皇帝亲自赐婚,谁敢说不行?
婚宴平平无奇的过去,魏壑等到散宴也不见魏良到来,不由得对这个胞弟更加的不满。
就在魏壑想着要给魏良一些教训的时候,京兆府的堂审结果下来了。
不到两个时辰,传遍了整个帝京。
而京兆府的宋至,便捧着认罪书以及堂审的过程进了宫。
本就心情不好的魏壑心底一惊,赶紧进宫,知晓宋至在勤政殿的时候,魏壑暗道不好,随即转身着人去请了四殿下齐孺。
如今齐曜开府在外,宫里只有齐孺可与外臣见面。
齐孺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不过与魏壑的联系倒是积极,毕竟承德公府谁为魏皇后母家,关系越好便越方便。
“舅舅,怎么忽然进宫了?是出了什么事了么?”齐孺面带疑惑的问。
魏壑心中暗自皱眉,觉得齐孺有些不知轻重,这是在皇宫,竟敢张口就叫他舅舅,若是被旁人听到,传到了皇帝耳中,还指不定皇帝怎么想呢。
魏壑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恭敬地额道:“二殿下这边请。”
齐孺知道魏壑是有话说,便挥退了太侍自己走在魏壑的身侧。
魏壑见四周没人,将魏良的事一一道来,最后直接加了一句:“你与皇后娘娘说一番,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齐孺皱眉:“二舅舅怎么这般不知事,今日可是大表哥的大喜之日。”
齐孺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魏壑的脸色又黑了不少。
这大婚不过是给旁人看笑话的,却又不敢随意敷衍,他本来心里就攒着气呢。
被齐孺这样一说,就更加的不好受了。
“此事紧急,殿下快去吧。”
齐孺意犹未尽,但见魏壑不想多说的模样,乖乖的说了句是,便直接去了永坤宫。
永坤宫内魏皇后正在听佩兮说良妃的事。
良妃之子齐晖自平秋的差事做完回来之后,虽不如以往被忽略,但皇帝派遣的事物也都是无关紧要的,齐曜着急,魏皇后却并不放在心上。
一个人的心能偏成什么样子,这个她最有发言权。
皇帝都已经偏心偏了这么多年了,哪里是说改就能改回来的。
瞧着如今给齐晖差事,不过是有那么一丢丢微不足道的愧疚罢了,最多也只能如此了。
皇帝不可能给齐晖更多。
“二殿下虽然事事办的漂漂亮亮,可到底都是些杂物,可比不得咱们大殿下,每日都被陛下带在身边悉心教导,陛下可是最疼咱们大殿下的了。”
魏皇后闻言面上的喜意更甚了,嘴里却抱怨道:“陛下的确最看重曜儿,只是曜儿让本宫去与那兰狐狸精抛橄榄枝,本宫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兰苕仗着皇帝宠爱不将她放在眼里,每日请安的时候半句话不说,甩个脸色给谁看?
兰苕身为宠妃自然是受到排挤的,她也不想在一群女人里面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于是请安的时候能不多说便不多说,多少省点心,可半点没有不将魏皇后放在眼里的意思。
只不过放在眼里是放在眼里了,至于在兰苕眼中魏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旁人却是不知道的。
佩兮劝道:“大殿下心细,何况如今兰昭仪的确受宠,有一个人在后宫为大殿下办事,咱们也放心些。”
尤其是如兰苕这样盛宠正极的时候。
魏皇后闻言道:“哎,曜儿就是心思太密,想的太周全了,罢了,我明日便留下她说说话吧。”
佩兮附和着,不一会,就有太侍来报,说四殿下求见。
虽然魏皇后宠爱齐曜,但在不与齐曜的利益相冲的情况下,她对于第二个儿子齐孺,也是很喜欢的。
“快将四殿下请进来。”佩兮替魏皇后回复。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