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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傒小囊     如兰似月txt下载     如兰似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江衍八卦

    应府大婚的事整个帝京都津津乐道,婚事落定,百姓们恭喜之余又觉得惆怅若失,似乎没有什么新鲜事值得说道了。

    可谁知第二日,帝京内传出的大瓜就惊了一群百姓。

    应府大喜之日,江衍亲自将秦府大小姐秦翎送回了府!

    而且是亲自抱着抱出了应府!

    然后送上了马车!

    又同乘马车将人送回了秦府!

    这瓜有点大,都吃不完!

    然而,比起江相这个黄金单身汉的八卦,当晚大殿下与江芷兰夜游后送其回府的八卦就不太显眼了。

    江家江衍自外放回京之后,百姓们都已经开始八卦他最后娶的是哪家的姑娘了,再加上魏媛穷追不舍,江衍在帝都百姓心中,真的是一个大瓜。

    很有挖掘的潜力。

    可惜多年来江相洁身自好,不要说与绯闻对象了,就连走得近的姑娘都没有,活像是个异性绝缘体。

    今日的瓜来之不易,百姓们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了!

    连惦记着秦翎身体不舒服的江芷兰都听说了,去秦府之前还特意问了问江衍,可惜江衍并不搭理她。

    江芷兰坐在马车上,听着百姓们口口相传的自家兄长的八卦,哭笑不得。

    “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

    帝京人民的娱乐精神果然不可小觑。

    鱼迎笑眯眯的道:“那可不,帝京的百姓都盼着咱们相爷早日成亲呢。”

    江衍在帝京的人气非常高,清正廉明就是他的代名词。

    江芷兰也很好奇,为什么江衍会送秦翎回府。

    当时戚静并没有说原因,她也不好问,只等着今日去瞧的时候问一问秦翎了。

    江芷兰到的时候,水苏正从秦府出来。

    “江小姐。”水苏俯身行礼。

    江芷兰面上带着惊喜,问:“郡主也在?”

    水苏摇了摇头:“奉小姐之命给秦小姐送张调理的方子,这就回去了。”

    江芷兰一听心急去看秦翎,便没拦着。

    才踏进就听见苏嫮笑嘻嘻的声音,顿时心安了一半。

    刚才听水苏说是来送方子的,她是真吓了一跳。

    水苏出自神仙岛,劳的动她出手的,那得多严重啊,现在看来倒是她多想了。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九畹来了!刚才在说江相呢,我瞧着如姼和江相挺相配的,凑合着过日子也不错啊。”苏嫮想什么说什么,一点都不避讳。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可避讳的。

    江芷兰也是哭笑不得,见秦翎羞的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心里不知怎么回事,也觉得有戏。

    嘴上却道:“那可不行,兄长那人做官什么多挺好,就是不会体贴人,我怕如姼受委屈。”

    苏嫮要说什么,被江芷兰悄悄拉了下袖子,乖乖的闭嘴了。

    秦翎脸热的很,想到昨日她半醒之间被江衍护在怀里,马车上江衍体贴的给她喂水的情形,忍不住替江衍辩驳:“江相人挺好的呀……”

    江芷兰乐了,看着她点头:“嗯,是挺好的。”

    苏嫮顺嘴接了一句:“你若是嫁了过去,可就成了九畹的嫂嫂了!”

    秦翎:“……”

    秦翎都快被她俩逗哭了,只得憋在被子里生闷气。

    她之前也觉得江相很严肃,不太好相处,可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江相温柔起来,旁人都比不上。

    相较于秦府的其乐融融,承德公府则是一片愁云惨淡。

    清荷给魏媛涂完药膏,又找了丝巾将脖子围了个严实,这才退下。

    魏媛冷静的让人害怕。

    魏居自刑部回来,才听闻魏媛昨日子时才从应府回来,路上还被巡卫营拦住询问了一番。

    魏居气的不行,他在应府就警告过魏媛让她安分些,也不知有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

    “昨日你在应府做什么了?怎么回来的这般晚?”魏居昨日有些事提前就走了,走之前应府晚宴才开,也没在意魏媛还在。

    魏媛神色冷淡的看了魏居一眼,端着桌案上的茶水轻轻地道:“没什么。”

    “嗓子怎么这样哑?请大夫了么?”到底是他亲妹妹,应府也没传出什么不对的消息,魏居也不好太过发作。

    “夜里着了凉,已经吃过了药,无碍。”

    魏居觉得今日的魏媛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我有些累了。”

    魏居神色不定,终于还是没有多问,嘱咐了一句好生休息,这才离开了。

    等魏居走远,魏媛将手中的杯子砸了出去,神色怨毒又狠戾。

    “江衍!江衍!”

    清荷取了小厨房的补汤,端着小心翼翼的进了屋。

    “小姐,喝些补汤吧。”

    清荷之前对魏媛只是又敬又怕,可自昨晚的事情之后,就变成了恐惧。

    “滚出去。”

    清荷吓得托盘都端不稳了,劝都不敢劝,慌忙的道了声是,赶紧就退下了。

    魏媛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魏夫人得了消息过来瞧,也被拒之门外。

    问清荷,清荷只说没什么,不敢多嘴半分。

    魏夫人问不出什么,也只能猜测大概是与江衍有关,可江衍那样的人,他们家即便有权势也拿捏不了,这就是一个死局。

    不能让明姝再胡闹下去了。

    魏夫人这样想着,便去找魏国公商议,要快些给魏媛定一个好人家。

    戚静有点烦。

    皇帝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今日竟然将她宣进宫去,准备给她觅良缘。

    虽说告知她要把魏勤放出来是主要,可为什么她觉得皇帝的目的就是要给她说亲的。

    戚静:“……”

    难道是被应府大喜的事情给刺激的了?

    可是你家几个儿子都单身为什么偏生要来操心我的婚事?

    戚静组织了一下言语,看着皇帝底气十足的道:“我不!”

    皇帝:“……”

    只是说看一看青年才俊,又没说现在就嫁。

    “我年纪小,不着急。”

    无法反驳。

    戚静机智的开始转移话题:“大殿下的王府修好了嘛?还是他的终身大事比较重要。”

    而且他都二十岁了!该娶妻了!

    皇帝将糕点往戚静面前推了推,见戚静比较反感这个话题,便顺着戚静的话说:“宅子是修好了,是不是王府还不知道,九月初才挂匾呢。”

第六十二章:不好对付

    他还没想好封个什么好呢。

    齐曜是嫡长子,外出开府最低也是个王爷,这是大齐不成文的规定。

    现在皇帝这么说,并不是不给齐曜封王,而是极大有可能是亲王。

    亲王府和王府,差了一个字,王府规格差不多,但地位却不可同一而论。

    戚静不知道听没听出来,却没提那事,直接问:“开府了就要娶媳妇儿了。”

    皇帝被戚静认真的目光看的压力有点大,只得道:“是是是,那朕就先操心怀方的事了,小机灵鬼。”

    戚静乐得不行,算是认下了皇帝的称呼。

    既然提到了齐曜,皇帝也顺嘴就说了,“怀方心里有人呢,可惜人家不喜欢他。”

    齐曜自江衍拒绝了之后,便没再提起过此事,可人却时刻关注着江芷兰的情况,为了不给江芷兰造成麻烦,只是偶尔看上几眼,实在忍不住才会出去说几句话。

    齐曜情深,似他。

    戚静塞了个糕点在嘴里,嚼完咽下去才开口:“可是成亲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要互相喜欢才行嘛。”

    戚静怕皇帝不信,很认真的打比方:“就好像魏小姐和江相,感情这事得靠缘分,再如陛下和姑姑,并不是所有人都如陛下和姑姑一般幸运,互相喜欢又能够在一起的。”

    皇帝沉默了良久,心底偏向齐曜的天平又被戚静拉回了原地。

    他们虽身在皇家,可感情之事不可强求,若真是看着齐曜求而不得便下令赐婚,那与江府不公平,同意也会伤了老臣的心。

    戚静在皇宫用过午膳才走的。

    出了殿门正好遇到了前来请安的齐曜。

    “大殿下安。”戚静俯身行礼。

    “元嘉妹妹客气了。”齐曜笑的一派和煦,像个君子。

    可惜戚静并不买账。

    “元嘉妹妹若是闲来无事,可多来宫里走动走动,陪父皇说说话。”不知道他若是知道自己苦心营造的深情人设被戚静挖了个坑,快要达到目的的时候让戚静一把给埋了,还会不会这般友好了。

    戚静撇了撇嘴,道:“公主殿下似乎不太喜欢我,我还是不要常来给公主殿下添堵了。”

    讲真齐曜是真的不知道戚静为什么对他这般不冷不热,可看情况似乎是因为他的妹妹齐玥了。

    喜形于色爱恨分明,很好对付。

    这事齐曜给戚静的评价。

    “玥儿性子骄纵难免不懂事了些,我在这里替她给元嘉妹妹赔不是了。”

    戚静见齐曜弯腰,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可别,殿下的不是元嘉受不起,告辞。”

    戚静提着裙摆走的飞快,对着看过来的莫食翻了个白眼,莫食慌着怕她摔了,疾走了两步将人扶住。

    齐曜瞧着灵音车慢慢走远,这才挂着笑意进了殿内。

    “齐曜这个人太难对付了。”戚静不满的嘟囔。

    水苏全程听完戚静对刚才在殿内的描述,点了点头:“能将陛下的心思拿捏的这样准确,的确不好对付。”

    戚静托着下巴,缓缓的道:“其实我并不是非得拿齐曜如何。”

    齐曜虽然心机深沉,但目前看来她并没有查出齐曜有为一己私利危害百姓之类的事情,顶多是奉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作风,比如拉拢兵部尚书运作救其子于世玮。

    在百姓们看来,于世玮死一万次都不够,在律法来说,当是如此。可在当权者心里,一条命可以换来一个势力,划算。

    这就是普通人和当权者的区别。

    为君主不奉行律法,定也是个昏君。

    这么想着戚静倒是安心了。

    有了第一个于世玮,定然还有第二个于世玮,只看她能不能查出来了。

    “所有齐曜经手的案子,不,加上承德公府,都一一的去查。挖多久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

    水苏不忍心打击她,道了句是。

    有个什么时间?这都小半年过去了,只剩下两年半的时间了。

    不过以他们的势力,查些案子也不需要那么久。

    还算时间充足吧。

    “小姐刚才说,陛下打算将魏勤放出来了?”水苏递了杯茶过去,顺手把小几上的糕点给撤了。

    “关了四个多月,也差不多了。”更何况魏勤出来了,才能继续作死啊。

    所以戚静一点都不担心。

    要不是今日皇帝提起,她都已经忘记有魏勤这一号人了。

    “那咱们,先动哪儿?”

    于泉和飞雪两件事是绑在一起的,均得放一放,姚琳在刑部,姚家如今安分的很,左右一圈看下来,似乎没有什么麻烦是自己送上门的。

    还得自力更生。

    “齐曜开府在即,他不会放下九畹的。”言下之意还是先蹲着,不可轻举妄动。

    水苏有些不明:“齐曜到底是皇子,若是陛下不念及父子之情为其赐婚,他到底该如何娶江小姐?”莫不是也学魏媛下药?

    要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第一波舆论被江衍当众直接盖下,第二波关键时刻又被江衍和如姼的消息压下,齐曜也该着急了。”

    水苏眼巴巴的看着戚静。

    知道他着急啊,可是他着急了要干什么啊!

    “这自古英雄爱美人,反之亦然。”

    水苏:“……”

    没听懂,谢谢。

    水苏还待再问,灵音车慢悠悠的却停住了。

    此时已经出了宫门,到了紫金街了。

    拦马车的人是齐顾。

    “绥亲王殿下安。”莫食带头行礼。

    齐顾并未理会,看向车帘:“戚静。”

    皇帝恩准出入宫门可用灵音车的,只有戚静一个,齐顾并不担心认错。

    戚静坐直了身子,垂着眼看着手里的杯子,不说话。

    水苏的冷漠脸在戚静无视齐顾的打算下慢慢龟裂。

    心道这齐顾到底哪儿好了?前些天还拿兰苕当替身呢!真不想搭理就怼回去啊!

    莫食见马车里没动静,恭敬地开口道:“郡主殿下许是陪着陛下说话累的睡着了,望绥亲王殿下海涵。”

    “你倒是会说话。”齐顾冷笑一声,阴晴不定的丢下这句话,抬步就朝车边走。

    随行的太侍宫女们拦都不敢拦。

    绥亲王齐顾,可不是什么好像与的人。

    莫食心头一紧就怕齐顾难为戚静,悄悄地挥了挥手,让车尾的一个宫女赶紧回宫去寻那正。

第六十三章:一模一样

    齐顾并未理会莫食的小动作,他立于车窗前抬手敲了敲,手骨碰撞香木的声音格外沉闷。

    “出来。”

    低沉的声音隐含着怒火,侧目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元嘉郡主自宫里出来,所坐的灵音车被绥亲王拦了,他们好奇也是常理。

    戚静颦着眉,有些想怼这个性情大变的竹马。

    “我不。”

    话音有些委屈。

    齐顾:“……”

    他好像什么都没干吧?

    齐顾不耐烦的又敲了敲车窗,“快些,带你去吃凤仙居的什锦酱鸭。”

    戚静悄悄的动了动手指。

    有些心动,她好久没有吃过凤仙居的东西了。

    水苏:“……”

    我怎么不知道小姐还是个吃货?

    实在是顶不住戚静的委屈巴巴的目光,水苏冷着脸下了车,瞧了一眼齐顾,冷哼一声走开了。

    齐顾挑眉,他好像没有得罪过水苏吧?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很自觉的上了马车。

    莫食品了品味,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紧张过头了,于是他又派人去宫里保平安,这才识趣的让人将灵音车驾去了华容巷的凤仙居。

    齐顾十分坦荡,上了马车在戚静身侧坐下,顺手接过戚静手里的茶,给她续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戚静有些恍惚,看着手里七分满的茶杯,思绪似乎飘回了多年前。

    良久她才道:“姑姑的习惯,你还记得啊。”

    忽然提起戚玥,齐顾压抑着的情绪猛然爆发了出来,手中的茶杯瞬间捏碎了,热茶落了一手,茶杯的碎片不少都陷进了肉里。

    右手瞬间血肉模糊。

    戚静没想到齐顾反应这么大,赶紧将茶杯放下,连茶水洒到手上都顾不得。

    她强迫自己冷静,伸手抓住齐顾的右手腕。

    “松开。”

    齐顾红着眼看着她,满腔怒气扑面而来,戚静毫不畏惧,执拗的与他对视。

    齐顾在戚静的眼神中慢慢冷静的下来,紧握着的手也缓缓地松开,此时的手掌已经不能看了。

    戚静看着顿觉无从下手。

    “无碍。”齐顾说着就要收回手掌,却被戚静抓着不放。

    戚静拔下发间的簪子,不知道怎么一动,挂着暖玉珠子的簪子变成了个简易的镊子,戚静低下头仔细的拔着齐顾手上的瓷杯碎片。

    有的碎片因为齐顾握的用力深陷进肉里,戚静拔的稳当,对于此情形似乎司空见惯。

    齐顾看着认真的戚静,手掌动都没动,似乎镊子剜的不是他的血肉。

    灵音车里虽然没有膏药之类,但水是不缺的。

    戚静将碎片拔完,适才打开盖子的热水已经温了,便将手帕打湿,细细的将齐顾的右手擦拭干净。

    齐顾就这么看着,未发一言。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有些怪异,戚静觉得怪,怪在自己心中有鬼;齐顾觉得怪,却不知怪在哪里。

    好在,凤仙居到了。

    戚静率先下车,深吸了一口气才算找回了平日的自己。

    齐顾紧随其后。

    “本王会送郡主回府。”

    莫食闻言也只能信了,便带着人驾着空车回了皇宫复命。

    戚静自回帝京之后深居浅出认识的人不多,但灵音车帝京却是没有一个不认识的,能得幸乘坐此车的,非元嘉郡主戚静莫属。

    不等小二殷勤的招待,齐顾道:“兰亭轩可空着?”

    小二楞了一下,回道:“不巧,兰亭轩已经有客人了。”

    齐顾颦眉,“随便找个厢房,带路。”

    小二看齐顾似乎不太友好,小心的看了看戚静,见戚静神色平静并未多言,只得在前带路。

    齐顾和戚静就进了兰亭轩隔壁的厢房。

    齐顾一进来就皱起了鼻子。

    “将香灭了,窗户都打开。”

    小二上前忙活,戚静思考着要不要现在就走,她不太想和脾气暴躁的齐顾待在一起。

    戚静还是没走成,因为齐顾似乎看出来她想干什么,盯着她呢。

    两人相对而坐,方桌上摆着凤仙居的招牌菜,香气四溢。

    凤仙居这样的地方,上菜都是有规格的。

    如果是一群男生,那便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如果是有男有女,那一道菜便会装成双份,用小碟子一一摆上。

    这样既省了公筷的麻烦,又不至于使得男女双方尴尬。

    戚静看着齐顾沉默了一瞬,看他没有要动筷子的打算,一点都不客气的拿起了筷子去夹饭菜,她在宫内都没吃多少,饿。

    齐顾忽然伸手抓住了戚静的手腕。

    戚静:“……”

    饭都不让吃了?!

    “手怎么了?”

    戚静低头,一瞧发现右手背上红了一大片,隐隐有些发肿。

    应该是刚才在马车上不小心烫到了,这点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要不是齐顾发现,她都没注意。

    戚静挣了挣没挣开,心说这力气倒是没怎么变。

    “我回府后抹点药就好了。”

    齐顾被戚静‘真诚’的眼神‘打动’,松开了手。

    齐顾看着戚静动筷,眼睛眨都不眨。

    两口素菜一口肉,完了再喝口汤,该说不愧是姑侄吗,吃饭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你在神仙岛过得怎么样?”

    “挺好啊。”戚静回答都不带打咳的。

    齐顾没在意戚静的敷衍,只是道:“你走后,你姑姑很想你。”

    戚静夹菜的手一顿,敛着睫毛遮盖住眸底的情绪。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齐顾似乎并不想要听戚静的回答,看着她继续道:“你刚走的时候你姑姑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直到几个月后神仙岛传来消息你的消息,这才好了些,当时我还笑她,说她担忧你跟担忧自己闺女似的,那时候她也才十六岁呢……”

    “你姑姑十八岁那一年,我偷了她最喜欢的簪子,后来骗她说弄丢了,她还气的好几日不理我,我给她赔了半个月的不是,这才算好了……”

    那一年她和别人互许了情意。

    “有一次去太华寺,偷看了她挂在姻缘树的锦囊,马车都不让我坐了,我跟着跑到半路,她又心疼又生气,最后还是让我上了马车……”

    锦囊上没有关于他的只字片语。

    “还记得曦兰阁摆的那株雪兰,有一年不知怎么忽然就枯了,你姑姑书也不看了,到处打听雪兰,季当家记得么?就是禾木园的季当家,当时他家养了一株帝京唯一的雪兰,我便去讨了来,一来二去也熟识了,你姑姑也和他见过呢……”

    那时候她喜欢的人忙于大位,并没有心绪来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第六十四章:嫡亲侄女

    “还有啊……”

    “齐顾。”

    戚静打断他,抬眸冷冰冰的看着他,残忍的道:“她已经死了。”

    齐顾瞳孔微缩,而后凶狠的瞪着戚静,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扭断她的脖子。

    戚静毫不畏惧,生死一瞬的事她经历的不止一次,齐顾还吓不到她。

    齐顾灌了杯酒。

    戚静也被齐顾影响了,拿过酒杯也到了一杯,自顾自的道:“生前憋着不说,人都没了当什么情深义重。”

    一口醉仙酿灌下去,戚静苍白的脸蛋烧的通红,眼泪都辣了出来。

    戚静一说就停不下来。

    “当年你不是和杨家小姐都要谈婚论嫁了么?怎么还惦记着我姑姑?现在人家杨小姐儿子都多大了,瞧瞧你……”

    齐顾‘砰’的一下将酒杯放在桌上,看着戚静说不出什么情绪。

    “我和杨家小姐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旁人不知道我对你姑姑的心思,你怎么可能不知?”

    戚静又倒了一杯灌进嘴里,委屈道:“我怎么会知道,我才不知道呢……”

    “还不承认,你还说你姑姑和他的红线一扯就断,当年我若是卑鄙一点,或许就不是如今这模样了。”

    挖自己叔叔墙角什么的,他到底是没干出来,当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墙角,喜欢他叔叔。

    “你当初抱人家杨小姐的时候,我、嗝!我……都看见了!”

    齐顾也委屈:“我没有,我俩那时候说话好好地,她忽然往我怀里扑,我没防备才被扑到的,那杨小姐别看柔弱,劲儿还挺大,死抱着我不松手……”

    戚静眼泪哗哗的,又灌了一杯酒,扑在桌案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好像又明白了些什么东西。

    有些人的深情,是自以为深情,演的多了,自己便真的信了,连带着旁的人也信了,可悲的是,她自己也信了。

    明明那个时候先帝身体告急,朝堂混乱,戚家虽不摄朝堂,却学子众多……

    “哎,哎你别哭啊……”

    原本喝的有些懵的齐顾顿时清醒了,手忙脚乱的开始哄人。

    戚静手背遮着的眼睛红的似血,眸底的情绪复杂的让人看不清楚。

    到底是身体不好,戚静哭累了怕着缓一缓,谁知一缓就睡着了。

    齐顾一听没了动静,凑过去一看人就这样睡着了,顿时哭笑不得。

    吹了声哨子,青天不一会便出现了。

    “回府拿件披风来,将马车驾来。”

    青天欲言又止,但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就不见了。

    齐顾回身把窗户都给关上,又怕戚静着凉,便脱了外衣给她披上,又不能继续喝酒,便坐在戚静身侧支着脑袋看着她。

    越看越觉得不太对。

    他回忆着刚才两人的对话,越想越奇怪。

    当年戚静说自己能看到红线他原是不信的,可后来就信了,戚静应该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心悦戚玥的人,可刚才为什么戚静说她不知道?还有,戚静自小身体不好,戚府的大门都没出过几次,怎么会看到他和杨小姐在一起?而且这事,他后来去戚府的时候还找戚静吐槽过,为什么戚静却像是不记得了似的?

    静谧的空间里人总容易胡思乱想,但也容易让思绪清晰,他看着闭着眼眉眼和戚玥有七分相似的戚静,脑子里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直起身子,悄悄地往戚静身侧探去,呼吸都放轻了,一时间只能听到戚静浅浅的呼吸声和齐顾的心跳声。

    他记得,戚静的后颈处有一颗痣,当时戚静还显摆,说那是屋下藏金,大富大贵。

    六岁的小萝卜头,因为身体不好家中风气又正,书读的特别多,啥都懂,还人小鬼大,特别机灵。

    青天推开门的时候,就见自家主子侧着头凑到戚静的脖颈处,不知道要干什么。

    青天顿时就惊了!简直想扑上去打自家主子一顿。

    这也太禽兽了!

    被吓了一跳的齐顾一看是青天,顿时松了口气,对上青天一脸‘你真禽兽’的表情,齐顾顿时有苦说不出。

    青天将戚静身上披着的衣服丢给齐顾,自己仔细的给人披上披风,而后看着齐顾认真的道:“主子,她是璟玥圣贤皇后的嫡亲侄女。”

    齐顾被青天正经的语气拍醒了,是啊,她已经不在了,不在六年了。

    青天见齐顾恢复了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之前齐顾接受了戚玥死的事实,颓废多年也过去了,如今可不能越走越回去了。

    因为刚才的画面太过震撼,青天不放心让齐顾将人抱下去,只得自己动手,却被齐顾拦着了。

    “我来。”

    青天:“……”

    不。

    “主子你也喝了酒,还是属下来吧。”

    “男女授受不亲。”

    青天:“……”

    所以主子你难道是个姑娘?

    齐顾像是读懂了青天的表情,又道:“我是王爷。”

    青天乖乖的后退:“哦。”

    齐顾如愿将人抱在了怀里,下了楼出了凤仙居直接上了绥亲王府的马车。

    “去戚府。”

    齐顾坐在车夫身侧,托着下巴思考。

    想了一路,在马车稳当的停在戚府门口的时候,果断跑路了。

    主子带戚静出去吃饭,还喝了酒,水苏那丫头一定会发飙的!

    这个锅不是他的,也不想被殃及,他还是先跑为上吧。

    果然,没一刻钟,齐顾就被轰出了戚府,毫不客气轰出来就关门的那一种。

    青天躲在暗处嘿嘿嘿直笑,看着齐顾黑着的脸高兴的不行。

    戚静当天回去就发热了。

    一病不起。

    水苏恨不得把齐顾团吧团吧放进药罐里煮了!

    明知道戚静身体不好还给她喝酒!喝酒!妈的,忍不了了!

    “绥亲王府再送东西来,都给我扔出去!”

    木香看着暴怒的水苏咽了咽口水,果断站在了水苏这一边。

    倒是惠仪想说什么,在对上水苏冷漠的目光是也闭了嘴。

    “去秋令院把十四叫过来。”

    “是。”

    见人都出去,水苏又凑到戚静身旁,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初秋天气依旧炎热,戚静却盖着厚被只余一扇小窗户通风,额头上的汗都没落过。

    “知道得受罪还喝酒,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水苏嘴里埋怨着,手里的动作却是极轻。

    戚静除开最开始几天昏昏沉沉的,这几日倒是好了许多,至少神志清醒。

    可就是因为神志清醒,高烧不退,受的罪更甚。

    “再也不喝了。”戚静保证道。

    这个时候可不能招惹水苏,她生气起来可是很不好哄的。

    水苏放下帕子给戚静倒了杯温水,拖着她的脖颈放到嘴边。

    “日后不许单独和齐顾见面了。”本来还以为齐顾能成为戚静的牵挂,让她不至于消沉下去,现在看来还是免了,别意志没消沉身体先不行了。

    戚静只喝水不说话。

    她是知道齐顾为什么要找她说话的,毕竟偌大的帝京里,能与他一起说戚玥的,也只有她了。

    而知晓齐顾对戚玥心思的,也只有戚静。

    有些话说出来心里总能好受些。

    戚静身子汗津津的,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盖着被子,半句话不说难受。

    水苏看的心疼。

    “十四到了。”木香在屏风外道。

    “备热水,给小姐沐浴。”

    “是。”

    “睡一会吧。”水苏把戚静放下,盖好被子,见戚静闭上了眼睛,这才转身出去。

    十四还是那日的模样,冷漠古板。

    “小姐大病未好这几日,你们守好戚府,若是有外人闯进来,不管是谁,杀了便是。”

    “是。”十四知道,戚府里戚静最信任的就是水苏,所以水苏的话,他是听的。

    水苏点了点头,转身便又进了屋。

    十四隔着窗户看了眼屋内,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绥安院的药香一直没断过,想也知道戚静的身子有多差。

    戚府元嘉郡主大病,整个帝京都知道。

    至于原因,倒是没传出来。

    皇宫里的东西药材不嫌多的往里送,就连一向安静的绥亲王府,也不遑多让,可忽然有一天,戚府不收绥亲王府的东西了。

    旁人怎么想不知道,齐顾是烦的不行。

    戚府自戚静回来,府内不知道被安插了多少外人的眼线,戚静大病未愈的消息一直在传,几日了都不见起色,齐顾又自责又无奈。

    于是这晚,他悄咪咪的翻墙进了戚府。

    然后他就被十四堵了个正着。

    十四二话不说就拔剑,一招一式皆要人命。

    齐顾自然不是吃素的,但他是来看人的又不是来打架的,赤手空拳总是比不过带着武器的,两人你来我往僵持了一个时辰,齐顾无奈只得退走。

    不然怎么办?继续打能打到天亮。

    武堂出来的人,得了命令至死不休,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水苏得了汇报,满意的点了点头。

    齐顾心里担忧戚静,自责的同时又想亲眼看一看人到底怎么样了,毕竟外界传闻十分凶猛。

    于是第二天,他又来了。

    不过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

    齐顾在戚府门外,吩咐青天。

    “你带着百步他们吸引那五个人的注意。”陛下曾送给戚静的龙鱼卫只有五个。

    青天一脸的一言难尽,他家英明的主子竟然有一天出动五个以一当十的龙鱼卫,就为了制造机会自己浅进戚府去看人家小姑娘!

    “我可以拒绝么?”他一点都不想去,万一被水苏知道了,肯定又要怼他了。

    身为经常替齐顾出面的青天,一点都不想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齐顾冷漠无情的拒绝了他。

    “不可以。”

    戚府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上头几方人员你来我往,戚府的人下的是死手,绥亲王府的人就委屈了,不能真打,还得保命,讨厌死了。

    齐顾一点都不顾念属下的安危,找了个机会一溜烟就窜了进去,熟门熟路的摸进了绥安院。

    这日戚静的发热终于退了,水苏给戚静扎了针稳固一下之后,也去了隔壁歇下。

    这几日衣不解带的照顾戚静,她也是累坏了。

    床头留了两盏小灯,透过开着的窗户,齐顾轻易的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戚静正闭着眼规矩的躺在床上,昏暗的灯光下面色看不出什么,但唇色很苍白。

    齐顾推门进去,下意识放缓了呼吸,走到床边伸出手试了试戚静的额温,虽然带着点细汗,但到底正常了。

    他拿出手帕轻轻地擦了擦,眸子盯着戚静的睡颜,很想从她如今的模样里看出她小时候的样子。

    有些怀疑,一旦埋了下去,就很难根除了。

    即便觉得匪夷所思,可这是他希望的,他宁愿选择去相信,抓住这一点仅存的希望。

    “你还敢来?”戚静睁开眼看着神色难辨的齐顾,哪里有一点睡着的样子。

    齐顾被抓包了也不尴尬,挑了下眉似乎在说,我为什么不敢来。

    戚静紧了紧被子里的手,面上有些怀念,道:“还记得我小时候,你带我出去玩被姑姑抓到,后来就生了病,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跟我姑姑保证的吗?”

    说起这个,齐顾面上也有些讪讪,张嘴道:“要不是你抱着我大腿不放,非要我带你出去,哪里会被你姑姑抓到。”

    戚静嫌弃的撇了撇嘴,“才不是,明明是你说柴桑湖西府海棠开得好,非要带我去的。”

    齐顾楞了一下,掩去眼底失望的神色,道:“是吗,我都不太记得了。”

    戚静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沉默了一会,戚静打破了平静:“你是怎么进来的?”

    齐顾一听这才想起来青天他们还在外面替他吸引火力,立刻站了起来,“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戚静看着跑得飞快的齐顾,直觉得外面大概是出什么事了,不过左右她还病着,跟她可没多大关系,便心安理得的闭上了眼。

    还想骗我,幸亏当初安安私下找她吐槽了,不然还真被齐顾忽悠过去了。

    齐顾心思混乱的出了戚府,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青天他们还在里面,赶紧吹了口哨让人撤走。

    青天几人虽然没受伤,可一身衣服都被戳了好几个窟窿,一个比一个惨。

    “哎。”

    “色令智昏。”

    “见色忘义。”

    “大猪蹄子?”

    “……我有点饿了。”

    “我也是……”

    青天:“……”

    好想打死这一群不靠谱的。

    八月初,帝京又出了一件大事。

    江相向秦府提亲了。

    百姓们虽然对江相和秦府的八卦很感兴趣,可当两家真的有了关系之后,百姓们的热情就有些消退了。

    毕竟,江相这样的人物,少有配得上的,秦家不过一个兵部侍郎,似乎有些门不当户不对。

    可再一想,江相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成亲,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他们总不能拖人后腿吧,于是一个个将这婚事吹上了天,比之应府之前的大婚还要热闹。

第六十五章:魏媛有孕

    苏嫮一语成箴,秦翎真的要成为江芷兰的嫂嫂了。

    里面的原因戚静倒是猜出来些,只希望江衍和秦翎能好生安稳吧。

    魏媛得了消息恨得将房间里的东西都摔碎了,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清荷急的赶紧请了大夫。

    来的正是百草堂的施大夫。

    施大夫隔着手帕给魏媛诊脉,诊了小半柱香,眉头依旧紧缩。

    “大夫?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清荷急的上火,这几日小姐食欲不振面色苍白,眼瞧着人都廋了好几圈,今日更是严重到昏倒,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了。

    施大夫踌躇一番,问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魏媛:“小姐近日可觉得食欲不振,还经常呕吐,平时用的熏香也闻不得?”

    “对对,小姐这几日就是这样,可是有什么问题?”

    “这……”施大夫欲言又止。

    “你倒是快说啊!”

    施大夫斟酌了一下用词,道:“老夫诊着似是喜脉……”

    未出阁的姑娘家被诊断出喜脉,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什么?!”

    魏媛一惊,猛地自床上坐起来,眼前一片眩晕,又倒了回去。

    “小姐!小姐、这、这可怎么办啊……”清荷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魏媛皱着眉挥开她的手:“哭什么?!”

    清荷立刻消声,眼泪却还在眼底打转。

    “此事不要声张,有劳大夫了。”魏媛睁开眼眸子里带着血丝,渗人的很。

    施大夫吓了一跳,点头:“魏小姐放心,这点医德老夫还是有的。”

    魏媛这才松了口气,又道:“可否请大夫留一副方子。”

    “魏小姐的意思是?”

    魏媛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咬牙切齿的道:“来历不明的喜,可不算喜。”

    施大夫闻言很是理解,应允了。

    “清荷,梳妆台下的首饰盒里,是给施大夫的诊金。”

    “是。”

    清荷拿出一个分量不轻的盒子,双手递给施大夫。

    施大夫也明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只有收下了,才能让魏媛安心,便不再推辞。

    “媛儿到底怎么了?怎么忽然昏倒了?”魏夫人在魏少夫人的搀扶下进了屋子,瞧着魏媛苍白的模样心疼坏了。

    “可查出了是什么原因?”魏少夫人问施大夫。

    拉着魏媛的手嘘寒问暖额魏夫人闻言也看了过去,“媛儿平日里身子都是不错的,这几日瘦的厉害,大夫可看出什么来了?”

    “女儿无事,只是有些食不下咽罢了。”魏媛抢在施大夫之前开口,“大夫已经开了方子,吃几日药便好了。”

    施大夫点了点头,拱手道:“老夫这就去开方子,劳烦清荷姑娘随老夫去堂里拿药。”说完便退下了。

    清荷随后跟了上去。

    戚静闻风而动,得了消息立刻就去了秦府。

    如今的秦府可不比往常,拜访的人一个接一个,之前不走动的千金们也都在父母的示下上门,一个个欢声笑语似跟秦翎多亲近般。

    戚静去的时候,秦翎拖着虚弱的身子跟一群没眼色的千金们待在一起,被吵得脑仁疼。

    客气俩个字怎么写,戚静还真不知道。

    “如姼可真不够意思,原来有这么多亲密的小姐妹,以往也不见你们来往,还以为你就只有盼兮九畹和止盈这三个朋友呢。”

    秦翎又不傻,知道戚静是在给她解围,她身子也的确撑不住了,便道:“郡主错怪如姼了,我与这几位千金,的确是今日才认识的。”

    有一位姑娘自觉能接话,直接道:“虽说如此,可我与秦小姐一见如故,像是认识了许久一样,觉得亲切极了。”

    戚静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倒是个会说话的。”

    那姑娘还没得意,就听戚静继续道:“像极了姚琳。”

    众人:“……”

    不,一点都不想像!

    姚琳现在还在刑部大牢里待着呢!

    这会众千金也明白了戚静的意思,这是嫌她们烦要打发走呢。

    虽然不甘心什么都没能套出来,但一个个也都识趣,起身开始告辞。

    不识趣不成啊,她们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姚琳。

    人都走了,戚静这才扶着秦翎坐下。

    “管她们那么多干什么,一个个的没安好心。”面上笑嘻嘻心里指不定怎么骂着呢。

    秦翎一下清净了,也不用绞尽脑汁的应付那些人的旁敲侧击,舒坦了不少。

    “她们来都来了,总不好不见。”

    “不见又如何?她们来之前可送了拜贴了?都是大家闺秀怎么这点礼仪都不懂?四书五经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戚静翻了个白眼,那些人就是仗着身份有恃无恐。

    戚静苦口婆心的道:“秦家给了江府寻的媒人你的生辰八字,便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待八字一合三书六礼一走,大婚举行,你就是江相正经的夫人;正一品相爷夫人,那轮的到她们撒野?你就是不为自己身子打算,总不能给江相丢脸啊,旁人一说江相娶的妻子软弱无能,你听了心里不难受啊。”

    秦翎心里也是自卑的,她自认配不上江相,也不知江相为何会来她家提亲,等她知道的时候,她的父母已经将媒人送走了。

    “我觉得她们说得对……”

    戚静茶杯气的往桌案上一放,吓了秦翎一跳:“对什么对?!她们是羡慕嫉妒你,你是不是自那日起便没出过门?”

    “嗯。”她身子不太好,虽说调理着呢,但到底不宜出门,后来江相提亲的事一出,她就更不敢出门了。

    戚静抬头问花楹:“今日你家小姐的药吃了么?”

    花楹点了点头。

    “那正好,去换件衣服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走走。”

    秦翎拗不过戚静,被硬拖着上了戚府的马车。

    “去千百味。”

    廉江不紧不慢的驾着马车,自秦府出来拐入华容巷,一直往西。

    江相和秦翎的事已经成为了帝京百姓的日常谈资,随口就要说两句,否则显得很跟不上潮流。

    “哎,我今儿瞧见红娘坊的和媒婆出城了,定是拿了江相和秦家小姐的八字去合呢。”

    “这么快?这是准备八字合完直接成亲么?”

    “不算快啦,江相今年都二十八了吧,我儿子十八都两个孩子了。”

    “也是,快点也好的,听说秦家小姐温柔娴静,和江小姐是闺中密友,想来人品什么的都不错。”

    “那是,江小姐的朋友个顶个的不错,那苏小姐,虽然有些凶,可见到不平事都是要插一手的。”

    “那秦家小姐上次庙会的时候我还见过呢,长得可漂亮了……”

    秦翎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八卦,担忧的心是放下了,可耳朵却红了。

    戚静见秦翎如此,就知道她是害羞了。

    “江家和秦家结亲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你可得争气点,和江相举案齐眉叫她们羡慕去吧。”

    秦翎被戚静一说恨不得把头埋进衣服里,好在千百味到了。

    千百味是茶楼,里面布置的雅致又精巧,茶桌之间用绣着各式各样草图的屏风隔着,廊上还摆着时令的花朵,处处都瞧着有新意。

    戚静喜欢二楼靠窗的位置,透气。

    没有请茶师,她们准备自己动手。

    “说真的,你觉得江相如何?”戚静八卦的问。

    秦翎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晕又起来了。

    戚静:“……”

    还真是容易害羞啊,不过看这样子该是有戏的。

    戚静慢悠悠的煮茶,不催不问,一时间秦翎的心情也安静了下来。

    秦翎斟酌了一下,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前林泽的事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勇气,遇人不淑,不是江相,也会是别人。”

    有些话不能对父母说,江芷兰因着江相提亲的事安分的很,也没去秦府走动,宋嘉是新妇,忙得很,苏嫮倒是闲,可她却不是个能诉说心事的对象,如今戚静既然问了,那她便顺势说了。

    其实说来,应府那晚的事除了她、水苏和江衍,戚静是唯一的知情人,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两人有了共同的秘密,某些话说起来也不用顾忌。

    “所以你的意思是,嫁给江相只是因为父母之命?你自己一点想法都没有?”

    秦翎低着头抿了抿唇,吞吞吐吐的道:“也不是……”

    江相自然是所有贵女中最受欢迎的,她自然也是不例外的,可江相对她来说遥不可及,林泽的出现让素来听话的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情绪,好似瞒着父母相交,是一件很惊心动魄又值得坚持的事,像话本里的爱情,既凄美又让人渴望拥有。

    也正是父母隐晦的反对让她对林泽有了某些执念,可惜这执念被林泽毁的一干二净。

    话说回来,从林泽的梦魇里走出来,再提起当初仰望的对象,还是有一种想靠近又自卑,却又忍不住的冲动。

    不管怎么说,对于这件婚事,她自是心里是并不抗拒的,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戚静托着下巴看着窗外,不想打扰秦翎。

    “季当家?”戚静定睛一看,还真是。再一瞧,后面那个鬼鬼祟祟跟踪的人,跟的似乎就是季当家。

    戚静随着季当家的身影移动着目光。

    按理说季当家的身份不该结什么仇才对,可为什么会被人跟踪,且这人,身手似乎很不错。

    戚静暗自思量,下面却忽然乱了起来。

    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匹马横冲冲直撞的,竟是直接朝着季当家撞了过去。

    季当家本来是可以躲过去的,但后方不知被谁推搡着,竟直接朝马儿扑了过去。

    受惊的马匹撂起前蹄,眼看着就要将人踢倒。

    亏得季当家自小就练基本功,一个极限侧腰顺势侧退一步滚在了地上,逃过了一劫。

    巡卫营来得及时,钳制住马匹这才避免了再次混乱。

    戚静看着那人撤退,手指绕着头发若有所思。

    “那秦翎可当真不要脸,谁知道应府那晚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江相亲自送她回府,没过多久竟还去了秦府提亲了?!”

    “你生哪门子气?不是秦翎,难不成还能是你不成?”明显鄙夷的声音十分耳熟。

    “我就是气不过!江相那样的人物,秦翎何德何能?”女声语塞,僵硬的接道。

    “江相自己看上的,关你屁事?”明显有点不耐烦了。

    “夏旗到底什么时候来?”

    戚静想起来了,是铭安侯府的世子纪钧。

    “我怎么知道。”女声明显很委屈。

    纪钧瞪了她一眼,“不是你说夏旗约了我来千百味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你骗我?”

    “我、我有跟我哥说过的。”

    夏家二小姐,夏旗同父异母的妹妹夏晴。

    当初柴桑湖撞船事故出了之后,戚静让人调查过纪家和夏家,所以对两家还算了解。

    那边起身声传出,纪钧似乎是走了,夏晴在后面讨好的跟着,说着好话。

    “瞧见没有,就是这种羡慕嫉妒恨,又什么都不敢做做不了,只能耍耍嘴皮子。”

    秦翎无辜躺枪本来还有些难受,被戚静这样一说自己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戚静送了秦翎回府,又去了一趟百草堂,水苏下车去拿药材。

    水苏将打包好的药材放进马车一侧,拆开其中一包,自里面拿出一张纸条。

    “小姐,魏媛怀孕了。”水苏眉头一挑,眸子里皆是幸灾乐祸。

    戚静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有些意外。

    当初她们没有动魏媛和林泽,其中不乏让他们自食恶果的打算,之后便不曾再关注过此事,却不想魏媛这般不幸,一次便中了。

    “查一下林泽,告诉他这个消息。”

    “是。”

    “还有,季当家那里也注意一下,看是谁想害他。”

    “是。”

    马车停在戚府,水苏率先下车,看到站在戚府门口的齐顾眼角一抽。

    这货怎么这样阴魂不散?

    戚静也是无语,他怎么一天天的这么闲?

    齐顾表情郑重认真,看着戚静道:“中秋节宫宴安安可知?”

    安安是个什么鬼?

    不是鬼,是戚静的小名,自出生身子就不好,便有了安安这个小名。

    小时候叫叫也就罢了,戚静如今都十六了,表字也有了,再叫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过戚静不打算在称呼上与他纠缠,只是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她对齐顾抱有防备。

    齐顾不在意戚静的态度,非常自然的跟上戚静的脚步,正大光明的进了戚府。

    水苏:“……”

第六十六章:中秋宫宴 一

    戚静并不想齐顾跟上,可把堂堂绥亲王关在门外,实在是说不过去。

    这事水苏做得,她却做不得。

    “……我记得这有一棵桃树,要死不活的,当年你小时候还爬过呢,后来还差点摔下来,要不是我接着你,你肯定得在床上躺几个月了。”

    一路走回绥安院,齐顾都在絮絮叨叨,见到一处就说一处。

    戚静瞟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道:“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不过不高兴却是真的。

    “绥亲王若无事还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齐顾闭了嘴,面色晦暗的看着戚静略显疲累的面色,点了点头。

    “那我明日再来。”

    戚静:“……”

    不,千万别来了!

    目送齐顾走远,戚静无奈的扶了扶额,她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才让齐顾如此怀疑?

    她自认回来之后一言一行都极为谨慎,连齐眷都没看出来,齐顾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泽失踪了。

    这是水苏派出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

    自那日应府大喜之后,便失踪了,到如今,足足一个多月了。

    林家起初几天没觉得有什么,可时日一长不见林泽回去,便着急起来,整个帝京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愣是没找到人。

    林家虽说不是什么大家族,到底也是个官,托了关系让京兆府的人偷偷的找,愣是没找到。

    林家的人也急了,似乎知道自家儿子和秦府小姐走得近,正准备去问一问,却不想传来了江相朝秦府提亲的消息,他们便是再如何怀疑,也不敢去秦府找麻烦,只能寄希望于京兆府。

    戚静坐在梳妆台前让水苏给她束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眨了眨眼:“魏媛可真下得去手。”

    林泽怕不是失踪了,而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清楚当日事情来龙去脉的,自然很轻易的就能想到这个结果。

    不止是戚静,林泽失踪的消息一旦闹起来,秦翎会知道,江衍同样也会知道。

    水苏挽好发,将一枚白玉梅花簪插进发间,点点青梅绽放,越发衬的戚静青涩。

    今日是八月十五,陛下传消息来说是家宴,不必着正装,戚静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穿。

    一套水青色琵琶袖袄裙装,交领处用银色丝线绣着不知名的花纹,肩颈处大朵青荷栩栩如生,与裙摆上和株荷交辉相应。

    重一度的青色短靴,同样绣着白色的荷花,衬的整个人既活泼又恬静。

    “汇报的人说,当日魏媛除了一同带去的清荷,还有两个进去接的,可出来的时候,却是五个人,回承德公府的马车是直接送进府里的,之后也没有见魏府往外送什么大的东西。”

    所以林泽便是死了,尸体也一定是在魏府藏着。

    戚静起身,任由水苏给她披上披风,敛着眉目不在意的道:“魏家人当是不知的,否则绝对不会将这样大的一个隐患留在自己府中。”

    更何况这事,江衍知道。

    魏壑小心谨慎老谋深算,其子魏居比他还小心沉得住气,断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这事咱们插手吗?”按水苏的意思,便是不能让魏家伤筋动骨,恶心恶心人也是可以的。

    戚静摇了摇头:“不急,先看看。”

    水苏知道戚静是心软了,魏壑造了什么孽,与魏家小辈说实在没什么关系,即便这小辈也都不是个东西。

    但魏媛自食恶果还有了身孕,也算是恶有恶报,至于林泽自然也是自作自受。

    他这样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莫食自从得了两次来接戚静的差事,之后每次接戚静进宫,便都由他来了,这次也不例外。

    灵音车早早的便在戚府门口停着了,路过的百姓们艳羡戚静的同时皆对戚静赞不绝口。

    申时半,戚静带着水苏和十四出了戚府大门,坐上了往皇宫去的马车。

    “绥亲王殿下安。”

    晃的快睡着了的戚静:“……”

    阴魂不散。

    齐顾一身黑衣骑在马上,坚毅的唇角向上拉起,眉间的戾气都散了些许。

    “本王路过,既然郡主也是要去宫里,那便一起吧,本王还从未做过这灵音车,今日也沾一沾郡主的光。”

    水苏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神他么路过,这是绕过来专门来堵人的吧。

    马车一阵晃动,在看到齐顾上来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齐顾坐在戚静身侧,见状便道:“可是累了?”

    戚静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也不说话。

    她拒绝和齐顾交流。

    齐顾也识趣,就静静地坐着,只是时不时地看一眼戚静,手指搁在小几上轻轻地敲着。

    戚静紧了紧放在小腹的手,齐顾拇指敲击的频率说明他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并且要开始付诸行动了。

    戚静提防着,可直到灵音车入了宫门,停在了勤政殿,齐顾依旧一言未发。

    戚静越发的小心了。

    那正迎了出来。

    “绥亲王殿下安,郡主殿下安,陛下等候多时了,两位请随奴婢进去。”

    “故之可是许久不曾进宫来看朕了,今儿倒是托了静儿的福了。”

    两人才踏进去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见一身黑色盘龙便服的皇帝走下桌案,调侃了这么一句。

    齐顾对皇帝恭敬,但碍于两人年岁差的不算多,虽来往不多却也没什么龌龊,关系还是不错的,说话间也带着几分随意。

    “知道皇兄忙于政事无心玩乐,臣弟自然是不敢打扰的。”

    戚静就静静地看着两人商业互吹你来我往。

    “中秋宴定在安和殿,让莫食带你去吧,若是遇到了小五嫌烦,就告诉他明日朕要抽他的功课。”皇帝和齐顾两人聊了几句,便转头对戚静说道。

    戚静笑着点了点头。

    “安和殿臣弟知道,便由臣弟带安安去吧。”

    戚静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皇帝听见安安这个名字还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戚静的小名,倒是有些意外齐顾和戚静这般要好。

    不过再一想,当初戚静还在戚府的时候,齐顾就常常带着她出去玩,为此还被妤姀抓了几次,便不放在心上了。

    “也好,朕这里还有奏折要批复,一会就到。”

    两人告退,缓缓地退出了勤政殿。

    戚静快走几步和齐顾拉开距离,奈何齐顾腿长,三两步就又追上了。

    戚静气的不行。

    水苏不近不远的跟着,简直拿这俩幼稚的人没办法。

    戚静埋头走着,忽然被齐顾拉了一下,一头撞进了他怀里,瞬间眼泪就出来了。

    戚静红着眼睛抬头,自认为恶狠狠地瞪了齐顾一眼。

    齐顾心虚的别开眼神,想哄人又想起自己的打算,只得低声道:“你看那。”

    戚静被他神神秘秘的样子转移了心绪,悄悄地勾着头往假山那边看。

    只见一个穿着侍卫服饰的男子背对着他们,一个穿着宫女服饰的姑娘面颊绯红含情脉脉。

    戚静:“……”

    人家谈情说爱关他们什么事?

    齐顾小声在戚静耳边道:“你瞧,他们俩是一对呢。”

    戚静红着眼翻了个白眼,提醒他道:“宫中私相授受可是要入刑司的。”

    齐顾提起的心放下了,片刻后却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戚静觉察到齐顾的变化,心跳的飞快,这很不正常。

    戚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被齐顾揽在怀里,背后紧贴着他的胸膛,才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他异于平时的心跳。

    “松开!”戚静动了动被齐顾握在手心的手腕。

    齐顾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假设不断的蹦了出来,听到戚静气急败坏的话语,压了压下唇,将心底那一点说不明白是不是窃喜的感觉压了下去。

    觉察到齐顾手劲松了,戚静甩开手腕挣脱了齐顾的挟制。

    戚静知道自己失态了,她稳了稳心神,认真的看着齐顾严肃的道:“绥亲王,男女授受不亲。”

    齐顾看戚静这模样,知道她是认真了,于是道:“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戚静:“……”

    鬼知道小时候都说了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还望绥亲王自重。”说完,戚静转身就走。

    齐顾提高了声音,提醒道:“走反了,安和殿在对面。”

    戚静停住脚步,简直想打齐顾一顿,走了这么远你刚刚怎么不说!

    气呼呼的转身,路过齐顾身侧的时候,恼羞成怒的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水苏:“……”

    很好,按这个情况走下去,小姐是绝对不会放弃希望了。

    齐顾目送戚静离去,这才收起刚才笑嘻嘻欠揍的样子。

    “王爷。”假山那边的侍卫和宫女一同前来,朝齐顾行礼。

    “做的不错。”齐顾的言语听不出喜怒。

    侍卫和宫女面色沉静,齐声道:“为王爷解忧,是属下的本分。”

    齐顾点了点头,示意两人离开。

    他在宫里的人是七年前戚玥进宫时安置的,为的是护戚玥周全,只是没想到,防的了所有人,却没能防住戚玥自己想不开。

    可如今……

    那边戚静憋着一口气走在去安和殿的路上,正遇上从另一条路过来的齐玥和四殿下齐孺。

    齐孺乃魏皇后次子,比齐玥大了一岁。

    戚静本不欲理会,谁曾想有人上赶着找不自在。

    齐孺身穿锦白色长袍,手持折扇一副温文尔雅之风。

    只见他上前,不远不近的挡住戚静的道路,道:“这位便是元嘉妹妹吧?常听玥儿提起,今日得见,万分荣幸。”

    戚静:“……”

    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戚静心情不好,怼起人来半分不客气。

    “今日是中秋宴,听四殿下的意思,似乎在说元嘉是个多余的,既然如此,不如四殿下亲自向陛下进言,若陛下同意,元嘉这便出宫,免得扰了公主殿下和四殿下的清净。”

    上来示好没想到被怼了的齐孺:“……”

    见有人比自己更惨心情微妙的齐玥:“……”

    看好戏的水苏:“……”

    厉害了我的小姐。

    齐孺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元嘉妹妹想岔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客气一下而已。

    戚静一点都不客气:“是吗?那真是可惜了,我还以为公主殿下欺负不过元嘉便找来了四殿下,准备一同给元嘉好看呢。”

    听了后面几个字的齐顾面色一黑,大步上前站在戚静身后,冷着脸道:“齐孺,这便是你在尚书房学的教养?”

    齐孺:“……”

    我冤枉啊。

    可惜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便是解释了,也解释不清楚。

    总之这个锅,齐孺背定了。

    齐孺知道这事不能在纠缠下去了,自己认了也就是了,可齐玥不这么想,她自小就被宠坏了,如今更不是齐孺的错,她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哥哥受委屈。

    “明明是四哥好心上前与戚静打招呼,戚静张嘴就要与父皇告状,凭什么是四哥的错?!”

    齐孺看齐顾脸色更是不善,瞪了齐玥一眼让她闭嘴,自己朝两人行了礼,姿态放得很低:“是我想的不周到,唐突了元嘉妹妹,望元嘉妹妹不要介意。”

    戚静也没准备今日这事能拿着两人如何,倒是齐孺的能屈能伸,让她多少有些侧目。

    果然,魏皇后的两个儿子没一个省油的灯。

    至于那个傻女儿……

    戚静看了气呼呼的齐玥一眼,懒洋洋的开口:“我可不敢介意,就怕公主殿下一个不开心,冲上来挠我两下,我这弱不禁风的,可经不起公主殿下折腾。”

    齐玥:“……”

    啊啊啊!我要打死她!

    齐孺心知齐玥要闹,立刻抓住齐玥的手腕,快速道:“我们今日还未给父皇请安,便先告辞了。”

    说完拉着齐玥便快速的离开了。

    戚静瞧着落荒而逃的两人,心情好了那么一丢丢。

    齐顾落后戚静一步跟着,看着戚静毛茸茸的脑袋心情微妙。

    “如初如初!”五殿下齐毓小跑着扑过来,脸上皆是惊喜的笑意。

    齐顾本来好一点的心情再度消失,上前两步挡在戚静身前,拦住齐毓。

    “疯疯癫癫成何体统。”

    齐毓一下就老实了,乖乖的站好:“小皇叔安。”

    戚静不想搭理他们俩,越过去进了殿内,窝在椅子上不动了。

    坐了一路的马车有些累了。

    水苏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水,给戚静递了过去。

    戚静接过来却没有喝,将其放在了小几上。

    不一会齐顾就进来了,身后跟着怂的不行的齐毓。

    戚静懒的说话,齐顾没什么要说,齐毓则是想说不敢说。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直到安和殿外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第六十七章:中秋宫宴 二

    齐毓勾着头往外瞧,心急火燎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哭声渐渐止住,吵闹声也都散去,事件的主角被身穿蓝色锦衣的七殿下齐瑾牵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六殿下齐康。

    不过五岁的齐瑾牵着哭的惨兮兮还挂着泪珠的八殿下齐畅,面上的表情又无奈又嫌弃又宠爱,矛盾的不行:“都跟你说了不要乱跑,一点都不乖,这次是六哥捞了你一把,没摔到还能吓哭,你怎么这么胆小。”

    穿着深红色衬的脸蛋红扑扑只有三岁超可爱的齐畅眼泪汪汪的打着哭嗝,可怜兮兮的看着齐瑾,大有‘我都哭了你都不哄我还说我再说我就还哭’的意思,看的齐瑾有点心虚。

    齐瑾蹲下来抹了抹小小孩脸颊上的泪珠,意思意思的哄着:“好了好了,七哥不骂你了,你以后一定要听七哥的话。”

    齐畅咧着嘴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眼底的泪珠被挤压的又掉下来几颗,弄得齐瑾哭笑不得。

    齐康看着齐瑾小大人似的照顾齐畅,不觉得面上也带上了笑容,这场景像极了他小时候被五哥三哥照顾的时候。

    “小八年幼,爱玩闹些实属正常,只是下次若是想出去玩,一定要多待几个太侍宫女,否则淑妃娘娘可是要担心的。”上次小八差点从假山上摔下来可把众人给吓坏了,虽然小八得了教训不在那么不知轻重,可小孩子到底爱玩,总是看不住的。

    齐康也不过七岁,只是常年身体不好不宜多动,性子沉静,小小年纪说起话来便很有信服力,不骄不躁。

    小八听话的点了点头,他也很喜欢这个和自己七哥哥关系不错的六哥哥。

    大齐如今有七位皇子。

    大殿下齐曜,四殿下齐孺,皆为魏皇后所出;三殿下齐晖,五殿下齐毓,六殿下齐康,皆为良妃娘娘所出;七殿下齐瑾,八殿下齐畅,则为后来居上的淑妃娘娘所出。

    至于早夭的二殿下,为已逝的贤妃娘娘所出。

    其实说来,这二殿下才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当年还在王府的时候,贤妃还不是贤妃,只是王府侧妃,却比正妃先一步怀孕,但最后却是一尸两命,为了避免不吉,直到三日后正妃生下孩子,侧妃身亡的消息才传出去,于是这个早夭的皇子,便成了二皇子。

    其实按照魏皇后的意思,这二皇子早夭本就是不吉之相,不该入皇子册的,但裕康公府又不是死的,自然不能让自家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这才有了二皇子及贤妃的位置。

    三人前后进了侧殿。

    “小皇叔,五哥,元嘉郡主。”齐康笑着走到齐毓身侧坐下,一点都不客气。

    他常年生病,对黑着脸的齐顾并不怎么害怕,比其他皇子与之相处还要自然一些,至于戚静,戚静走的时候他还没出生,不算熟,也只能这么称呼了。

    齐瑾和小八跟着道了安,也都坐在了齐康下首。

    殿内因为多了几个人气氛缓和了不少。

    齐瑾照看着小八,还注意着一侧的齐康,见齐康脸色不好,问:“你今日是不是没吃药?”

    身上的药味没平日重,但脸色却十分不好。

    齐康闻言笑着解释:“我只是觉得身体比平日好,便在逐渐减缓药量,御医也是这么说的。”末了又加了一句:“我心里有数,不必担心。”

    齐瑾扭过头冷哼了一声,傲娇道:“谁担心你了。”

    可一会就自动打脸了。

    齐瑾推了推坐在自己身上的小八,让他去给戚静卖萌。

    别看小八年纪小,聪明的很,他扭着小屁股从自家七哥身上下来,哒哒哒的跑到戚静身边,一把抱住戚静的腿,仰着小脑袋萌萌的道:“元嘉姐姐~”

    戚静眯着眼看着萌出血的小八,矜持的嗯了一声。

    小八锲而不舍,张开双手嫩嫩的道:“要抱抱~”

    戚静眨了下眼,伸出手揉了揉小八毛茸茸的脑袋,道:“不抱。”

    小八:“……”

    为神马?人家辣么阔爱!

    小八觉得戚静是他攻克不了的存在,于是他转移了目标。

    “小姐姐~要抱抱~”

    水苏:“……”

    水苏忍了忍,冷萌的脸都有些崩不下去了。

    齐瑾一脸牙疼的看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八,对戚静道:“七哥身子素来不好,不知可否请水苏姑娘为七哥瞧一瞧?”

    齐瑾这个人吧,求人都一副‘我求你是看得起你’的态度,十分的欠揍。

    戚静瞟了齐瑾一眼,心说人家亲哥在这没说话呢,有你什么事啊。

    齐毓也是一脸莫名,他也没听闻宫中有传闻齐康和齐瑾走得近啊,今日看来怎么感觉关系非常好的样子?

    对于齐康的身体,齐毓也是有这样的打算的,他和良妃说过这件事,但良妃说,齐康是胎里带弱,无法根治,只能补,瞧不瞧都是可以的。

    但齐毓是想好歹水苏是神仙岛出来的,医术肯定比御医好,便想着找个时间说一说,只是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赶到一起了,压根就没时间,便一直拖着了。

    毕竟现在齐康除了身子虚弱之外,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他也不是很着急。

    戚静做了个甩手掌柜,十分不负责的道:“这我可管不了。”

    水苏对外可是神仙岛出来的人,神仙岛的人,哪怕以戚静婢女自称,也是旁人得罪不得的。

    不等齐瑾继续说,齐康打断道:“不劳烦水苏姑娘了,御医开的药就已经够苦了,七弟就饶了我吧。”

    齐康是在为齐瑾解围。

    常人入戚静这么说,便是拒绝了,齐瑾这人心高气傲,能够拉下面子求人已经不得了了,算那语气一点都不像,若是再被拒绝,铁定要炸的。

    齐瑾知道齐康的意思,直接道:“你别打岔。”

    而后对戚静道:“五哥天天都往戚府跑,平日里见我们就说小时候与元嘉郡主多么要好,如今看来这情谊也不算什么。”

    戚静觉得,虽然自己被怼了,可心情有点好是怎么回事?这齐瑾的脾气太对她胃口了。

    “七殿下也说五殿下与我是儿时的情谊,那为六殿下诊治这样的话,难道不该是五殿下亲自与我说么?七殿下越俎代庖又是几个意思?”

    齐瑾瞪大了眼睛看着戚静,没想到戚静不答反问直接怼他的有些懵逼。

    齐瑾站起来指着坐的稳稳当当的齐毓,质问道:“你没跟元嘉郡主提过?!”

    他以为齐毓提过却被拒绝,所以迟迟未动,他挑这个场合就是为了让戚静骑虎难下,不得不答应为齐康诊治。

    可谁曾想齐毓竟然没!有!提!过!

    齐毓看着齐瑾一脸‘齐康到底是不是亲弟弟’的模样,一脸的无语。

    “没有啊,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齐瑾气的想打齐毓:“你知不知道齐康这么多年连御花园的一角都没逛过?!他身子虚多走几步就累,生个病跟要了命似的,你这个……”

    齐瑾实在是想不出形容词。

    与齐瑾这个活泼好动的性子来看,齐康简直太惨了,他若是一天不出门,能闷死。

    齐毓被怼的一脸懵逼,他转头去看齐康,心里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对弟弟太不关心,却对上齐康一副无奈的神情。

    齐康其实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生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他本就喜静,便是身子好了,出去玩闹也不如在屋子里看书来的舒服。

    侧殿顿时热闹了起来。

    戚静手支着脑袋静静地看着,眸子里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她也向往过这样热闹的场景,曾几何时,她也拥有过这样的幸福。

    齐顾全程有意无意的盯着戚静,见她露出这样的神色,很想上前去抱一抱她,告诉她不要伤心,他会一直在她的身侧,为她披荆斩棘,为她所向睥睨。

    “淑妃娘娘到!”

    淑妃一身青绿色宽袖长袍,绣着精致的兰花花纹,更衬的整个人明艳动人。

    戚静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淑妃,当初宫宴,她就觉得淑妃的眉眼有些眼熟,像极了戚玥。

    只是动起来的淑妃眉眼灵动,放在这样一张娇俏的脸上,也别有一番风味。

    “绥亲王也在啊。”淑妃并不是个规矩的,她随意的打了声招呼,便对着听到母亲声音哒哒哒跑过来的小八伸出了手,慈爱的道:“小心着些,别摔了。”

    “母妃~”小八一下扑进淑妃的怀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淑妃抱着小八正准备上前入座,却被齐顾叫住了。

    “淑妃娘娘。”

    淑妃停下脚步,转身疑惑地看着齐顾。刚才齐顾的语气似乎有些动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元嘉郡主于玫瑰过敏。”

    淑妃面色骤然一变,这玫瑰香是儒国进奉的,她本是没有兴致的,只是听说魏皇后对其极为喜爱,便本着魏皇后不高兴她就高兴的态度向皇上讨了去,不想却出了问题。

    戚静的身子没有人不知道,过敏这样的情况,轻则无碍,重则要命,可这落到戚静身上,轻也是能要命的。

    淑妃可不相信这是巧合,可她反应也是极快的,抱着怀里的小八笑着道:“倒是本宫的不是,幸好有绥亲王提醒,否则酿成大错伤了郡主,陛下责怪是小,郡主身子有碍就是大了。”

    说完,转身便朝外走:“本宫回去换身衣服。”

    转了脸,淑妃面色便暗了下来。

    她虽然常与魏皇后作对,却从未想过害人之说,这魏皇后,不知是恨她恨的极,还是看不得戚静好,想借她之手一箭双雕。

    幸好今日小八闹腾,若不是来寻小八,提前碰上了绥亲王,若不是绥亲王记得,这个局,她跳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齐顾记得清楚的原因,是因为当年皇帝还是王爷的时候,送过这种花给戚玥,戚静当时就有了反应,不说那一幕当真是九死一生,也亏得戚静心性坚强挺了过来。

    如今戚静对玫瑰香如何先不说,但齐顾不能冒险。

    戚静于玫瑰过敏,当年知晓的人不少,可过去这么多年,若不是特意记着,怕都忘记了。

    若是如今的戚静不过敏了,该如何说?当然,这也可以将问题都推脱到神仙岛身上,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能瞒着,尽量就别暴露,瞧一瞧还有多少心怀不轨的人做局,想要戚静的命。

    他也好心里有个成算。

    还有就是,当年的事,该好好查一查了。

    酉时半的时候,齐玥和齐孺也到了,两人似乎忘记了之前与戚静的不愉快,面上都带着笑意,客气的与众人寒暄。

    又过了一会,良妃娘娘到了,跟在她身后的,是当今的三殿下齐晖。

    齐晖的眉眼似极了皇帝,却比皇帝更加清透,眸中似有山河。

    “淑妃妹妹怎么还没到?别是挑衣服挑花了眼,陛下素来宠爱与她,穿什么陛下都喜欢。”良妃瞧了一圈没见淑妃有些意外。

    平日里淑妃可是最爱热闹的,这次怎么这样迟?

    别看齐瑾年纪小,平日里傲气的很,但嘴该甜的时候也是很甜的。

    只见他朝良妃拱了拱手,恭敬道:“良母妃可真聪明,一猜就中,母妃本是来了一趟,又觉得自己穿的不好看,这才又回宫去换新的了。”

    良妃一听倒是笑了,心说这倒是淑妃能做得出来的事,便也不执著于此了。

    “郡主的府邸快要修缮好了,本宫听闻就在绥亲王府的隔壁,有绥亲王照料,陛下也能安心些。”

    郡主府的地理位置超好,超不多年底就能完工,放一放,若是戚静想,来年三四月份就能住进去了。

    戚静并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良妃几次三番的示好她自然是知道的,且她又与齐毓关系不错,自然是不会不给良妃面子的。

    “良妃娘娘说的是,只是元嘉住在戚府就很好,这郡主府怕是要空着了。”当初她就没想要这郡主府,奈何皇帝非要赏赐,她也无法。

    良妃闻言眉眼处的笑意更甚了,她道:“无妨,总归是郡主的地方。”

    只要那个府邸在,元嘉郡主的地位就不会动摇。

    毕竟那可是能和如今大齐唯一亲王府邸比肩的宅邸,就连已经在修缮的大殿下开府的府邸都比不得的。

    齐玥看着良妃和戚静相谈甚欢,心底恨得不行。

第六十八章:中秋宫宴 三

    良妃可真会讨父皇开心,知道父皇宠爱戚静,就巴巴的凑上去朝戚静示好,当真是可恶。

    齐孺段位到底比齐玥高出许多,并未对此情景露出什么不该有的面色。

    戌时,换了一身衣服的淑妃抱着同样沐浴更衣的小八到来,才寒暄了两句,皇帝便到了。

    众人匆匆往正殿去,正迎上进门的皇帝和皇后,以及跟在两人身后的大殿下齐曜。

    众人弯腰行礼,口念敬词。

    戚静行礼前看了一眼抬头挺胸的齐曜,触及到齐曜见众人朝拜的模样勾起的唇角,低眉敛眸的浅浅的笑了。

    “都免礼,今日是家宴,不要这么拘束。”皇帝话语中带着笑意,显然是心情极好的。

    安和殿正殿内,摆着一张很大的圆桌。

    一年之中的所有宴会中,只有两次是与皇帝同席,可以称之为家宴的宴会。

    一次是中秋,一次是春节。

    其他节日都要在宫中摆宴宴群臣,都是一人一桌,规矩得很。

    皇帝位于主位,左边依次是魏皇后,良妃,淑妃,齐玥,戚静;右边则是绥亲王齐顾,大殿下齐曜,三殿下齐晖,四殿下齐孺,五殿下齐毓,六殿下齐康,七殿下齐瑾,以及八殿下齐畅。

    小八齐畅,旁边就是戚静。

    圆桌够大,两人之间的距离隔着小半个人,宫女们上菜的时候也很方便。

    因着皇帝在,众人自然不可能那么随意,连小声说话的都没有。

    就连小八都安安静静的坐着,时不时的看看淑妃,又瞧瞧自家七哥,在看看一侧的戚静,灵动的眼睛跟溢满了星光似的。

    “难得今年的中秋人这么齐。”皇帝看着身侧的齐顾,又看看不远处的戚静感慨道。

    魏皇后率先应道:“陛下说的是,今年元嘉郡主回京,绥亲王也常在宫里走动,倒是应了这中秋之景。”

    中秋之景,自然是团圆。

    这个时候可没人给魏皇后找不自在,就连淑妃都顺着话意往下接,只是淑妃才被魏皇后摆了一道,却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皇后娘娘说的是,中秋节就是要团团圆圆的。”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道:”今日幸的绥亲王,才避免臣妾犯下大错,否则扰了陛下的中秋宴,臣妾可就罪过了。”

    淑妃惯会使些小性子,可偏偏皇帝就喜欢这个,听淑妃这样一说,皇帝就来了兴致。

    “哦?倒是说说怎么回事?”

    魏皇后敛下睫毛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唇角还挂着笑,瞧着十分温婉。

    淑妃也是一副后怕的样子,道:“前些天臣妾不是央着您赐了些玫瑰香么,臣妾想着今日是中秋宴,便用了些,谁知绥亲王却说元嘉郡主对玫瑰过敏,臣妾想着元嘉郡主身子不好,可千万别因为臣妾出什么问题,这便赶紧回了宫沐浴换衣衫,陛下您到的时候,臣妾才刚赶过来呢。”

    良妃闻言倒是笑了,瞧着淑妃道:“我就说淑妃妹妹怎么那么晚才来,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淑妃不在意的笑了笑,见皇帝面色没怎么变,才略有些懊恼的道:“也幸的臣妾平日里爱使小性子,得知皇后娘娘欢喜此香,非央着陛下赐给了臣妾,否则若是今日皇后娘娘用了,伤了郡主,倒是叫陛下为难。”

    魏皇后闻言眸子一片冰冷,但唇角却勾了起来,瞧着淑妃似笑意盈盈:“淑妃妹妹平日里虽说活泼了些,遇事却总是拎得清的,倒是绥亲王,竟将元嘉郡主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楚,可见情谊非比寻常。”

    皇帝瞧着没什么事情的戚静,又闻魏皇后这般说,当真被转移了话题,道:“故之少年时总在戚府游走,也时常带着静儿出门,自是情谊深重。”

    淑妃见皇帝偏了话题,没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质问皇后,正准备再补几句,却被良妃轻轻地扯了扯袖子,见良妃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这才不甘心的闭了嘴。

    这件事说到这里,便是不想就此罢休,也得按捺住了。

    “安安与我的情意自是不同。”齐顾适时的开口,冷硬的面庞也柔和了不少,眸底都带着笑意。

    躺枪的戚静可有可无的看了齐顾一眼,表示不想搭理这个画风突变的人。

    菜品一一摆上,皇帝挨个询问关心了一番,这才动了第一筷。

    “这红梅珠香,是妤姀最爱吃的,静儿尝尝。”

    皇帝说完,那正便拿了公筷小碟,亲自给戚静布菜,送了过去。

    戚静弯起眉眼朝皇帝道谢:“谢陛下。”

    坐在戚静一旁的齐玥看的眼红,却又不敢说是么,只得突自的生闷气。

    皇帝一动筷,其他人便接连着拿起了筷子,只不过皇家人用膳比权贵更加有规矩,筷不响碟,嚼不出声,夹菜也夹自己身前的,十分的没意思。

    倒是戚静,全程被皇帝呼唤,身前的碟子满满的,都是御膳房做的极好的菜色。

    这次中秋宴为了迁就戚静,菜色也是经过筛选的,有刺激的过于油腻的都不曾上,那正为此还特意询问了水苏,戚静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很是仔细。

    水苏乖巧的站在不远处,觉得这一大桌子,也就自家小姐能吃饱,瞧瞧戚静身侧的小八,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齐瑾看着自家弟弟没出息的样子,简直没脾气。

    戚静将没有动过的小碟放在小八身前,小八惊喜的双眼都眯了起来,甜甜的道谢:“谢谢元嘉姐姐~”然后推了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齐瑾,示意他赶紧喂自己。

    软糯糯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就连皇帝见着情景都笑了:“看来小八很喜欢静儿呢。”

    国事顺昌,后宫平稳,子嗣和谐,自然是皇帝想要看到的。

    淑妃心里高兴,面上也都是喜意:“可不是,臣妾到侧殿的时候,小八抱着元嘉郡主的腿不放,央着元嘉郡主要抱抱呢。”

    小八现在眼里全是好吃的,压根没注意自己成了众人谈论的对象,小嘴砸吧的可香了。

    良妃也笑,似是不经意的道:“待明年中秋宴的时候,定是要再多添双筷子了,到时候陛下定会更高兴了。”

    火烧到了齐曜身上,齐曜倒是坐得住,只是皇后,觉得这个机会难得,便顺嘴提了起来。

    “良妃妹妹说的是,曜儿再过不久就要开府了,开了府,可就要选妃了。”

    齐曜并未阻止皇后接下来的话,他想借此探一探皇帝的底。

    看他这些时日的动作有没有成效。

    “怀方除了江家九畹,可还有属意的姑娘?”皇帝瞧着似随口一问,却是杜绝了江芷兰会成为大皇子妃的可能。

    齐曜一愣,随即敛下睫毛做出一副失望的模样,艰难的开口:“儿臣……儿臣想再等等。”

    齐曜不明白起初态度已经软化的皇帝为什么忽然就改变了注意,可当他无意间瞧见百无聊赖的戚静的时候,他忽然就明白了。

    这皇城里,敢与皇帝说那样话的,除了这新晋的元嘉郡主,便再无旁人了。

    皇帝见齐曜如此的确没有生气,只是感叹齐曜用情至深。

    “感情之事并非权势能够左右的,若那江家九畹未有心仪之人,许能被你的一番情意所感动,若她看重权势你也能与之相守,可偏偏,江家有这个底气,朕也不好强行做主,寒了江府的心。”

    皇帝能够登临大位,江府,石府,承德公府,裕康公府,绥亲王皆出力不小,他虽有所忌惮,但却不会明目张胆的与之为难。

    齐曜固执的回答:“儿臣知道,儿臣也不想父皇为难,只是请父皇给儿臣一些时间,儿臣……”

    剩下的话似是说不出口。

    戚静拿着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心说这齐曜倒是个演戏的好手。

    皇帝似在齐曜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当年的妤姀,不就是被自己的执着感动了么。

    “罢了,朕不逼你,但来年中秋宴之前,必须大婚。”

    齐曜面色这才松了下来,笑着道:“多谢父皇。”眸底的孺慕之情遮都遮不住。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齐曜不动声色的朝皇后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皇后这才安静的用膳。

    倒是皇帝,既然提了这事,也不好厚此薄彼,瞧着齐曜身侧的齐晖道:“子敬也须得抓紧了。”

    忽然被点名的齐晖恭敬的应着:“劳父皇挂心了。”

    三殿下齐晖,沉稳聪慧,却从不多言,不争抢齐曜的风头,可每当皇帝某些为难的事情上,总爱与之讨论。

    说不上亲近,但却很信任。

    皇帝不在意齐晖的沉默,他这个三儿子啊,也不知像了谁,但一言一行却总让人格外放心。

    问完了两个儿子,皇帝一眼瞧去了戚静,戚静眼皮一跳,忙道:“说起来,绥亲王殿下年岁也不小了呢。”

    躺枪的齐顾:“……”

    皇帝果然被转移了视线,忧心的看着齐顾,道:“静儿说得对,故之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齐顾抽了抽嘴角,这就是他不想来皇宫的重要原因,他都这么大了,被催婚什么的简直不能忍。

    “皇兄有国家大事操不完的心,就别劳心臣弟了。”我谢谢您嘞。

    齐顾瞟了一眼戚静,见她甩了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嘴角一挑接着道:“倒是安安,年岁刚好,还盼着皇兄为之相一个好夫君呢。”

    又被锅砸了的戚静:“……”

    戚静抬头很认真的看向齐顾:“我还小。”

    齐顾不客气的回嘴:“你已经十六岁了。”

    戚静会心一击:“是呢,我比绥亲王您小了十四岁呢。”

    齐顾:“……”

    齐顾恼羞成怒,提着心将一句话脱口而出:“本王倒不怎么嫌弃你年岁小。”

    话说出来,心缓缓放下,冷着脸遮盖住内心的激动。

    戚静:“……”

    这发展不对。

    皇帝也是一脸懵逼,但一瞧齐顾冷着的脸,以为他故意气戚静,便没当真。

    无奈道:“故之都多大的人了,还与静儿计较,你俩的事朕都不管了总行了吧。”

    戚静和齐顾虽然火药味重,但被皇帝一打岔,其他人也都符合,你一句我一句这事就算过去了。

    好不容易用完了晚膳,众人挪到了侧殿,喝茶清口。

    那正着人在外面布置桌椅,一会还要出去赏月呢。

    良妃和淑妃小声的说着话,魏皇后和齐玥也在低语,侧殿的气氛倒是格外的和谐。

    皇帝坐在首位手里拿着茶杯,瞧着底下众人其乐融融,心情也是极好的。

    戚静手托着下巴留给齐顾一个后脑勺,眼瞅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顾仗着身高凑过去,问:“神仙岛的中秋如何过?”

    戚静头也没回突自翻了个白眼,却还是答道:“清净。”

    其实不然。

    神仙岛的中秋也是极热闹的,一群人围着一个超大的月饼,说诗词,对花句,输了就帮赢者照看一个月的草药,花样百出。

    可惜那个时候的戚静,只能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

    到了后半夜,整个神仙岛静的便只能听到虫鸣声,她瞧着窗外撒下的月光,一遍又一遍的怀念着十多年前的中秋之夜。

    至亲在侧,安康和乐。

    齐顾伸出手揉了揉戚静的脑袋,温热的掌心像一团火埋进了戚静心里。

    戚静扭过头来,指了指自己的发髻。

    “水苏帮我挽了一个时辰。”

    齐顾看着被他揉的有一丢丢乱的头发,平静的道:“太丑了。”

    我挽的发才好看呢。

    站在戚静身后的水苏怒视齐顾,竟然敢看不起她的手艺。

    戚静很认真的告诫齐顾:“你从现在开始最好什么东西都不要吃。”

    否则会被水苏毒死的。

    齐顾脸色僵了僵,很平静的把刚拿起的茶杯放下了。

    皇帝看着两人亲密的交谈,不知为何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暴躁感,就好像原本该注视着自己的人忽然看向了别人,使得他有了一种想要毁掉的感觉。

    “陛下,外面准备妥当了。”

    那正的声音唤回了皇帝的神志,他惊吓与自己刚才的冲动,又感念自己定是太过思念妤姀,才会对于妤姀相似的戚静生出这种错觉。

    “陛下?”

    那正将皇帝没回话,脸色又不是很好,便小声的又叫了一句。

    “嗯。”

    皇帝应了声,这才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带领着众人走了出去。

第六十九章:中秋宫宴 四

    盛开的月桂树下,摆放着一个个桌案,最大的一个桌案上摆着祭月用的果品,只瞧一眼就叫人口齿生香。

    戚静走在最后,低头瞧着脚下的青石路,看都不看祭月的皇帝一眼。

    她心里有些难受。

    中秋佳节,团圆之夜啊。

    祭月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举杯拜月说几句有关月亮的诗词,表一表自己的感想,之后开始分月饼。

    拜月完毕,众人落座,那正拿着匕首切开了第一块月饼。

    “第一块就给静儿,静儿初回帝京,难免心绪不安,朕虽是皇帝,却也是妤姀的夫君,便是你的姑父,合该护你宠你,你当安心。”

    戚静眸子里起的雾水遮盖住了她真实的情绪,起身接过,屈身拜谢。

    “谢陛下。”

    皇帝闻言无奈轻笑:“这孩子……快坐下吧。”

    齐顾递过去一个手帕,戚静接过,按住眼角坐下。

    “这第二块,当给故之,难得今年没有找借口推脱,总要奖励一下的。”

    这回轮到齐顾无奈了。

    “谢皇兄。”

    中秋宴的前两块已经有主了,第三块,众人便开始上心了。

    其实赐月饼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来说,得了第一块赏的,与本人来说是天大的荣耀,说明皇帝极为看重,也是后宫极皇子们日后的脸面。

    往常的第一块齐曜得的最多,是以齐曜的地位在朝中十分稳固,更是太子呼声最高的人。

    今年齐曜即将出宫开府,不出意外的话,这第三块,就是齐曜的。

    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可事实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这第三块……”皇帝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眼巴巴的瞧着戚静手边月饼的小八身上。

    皇帝见小八馋猫的模样,眸底堆了些笑意,道:“便给小八吧,瞧把他馋的。”

    魏皇后端着茶的手一顿,猛地去瞧一脸傻乎乎的小八,又立刻将目光收回,笑意瞬间便挂回了脸上。

    齐曜也惯会控制表情,一点不情愿的意思都没有,反倒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皇帝的意思,似乎这分的也只是一份吃食,谁先谁后都无所谓。

    淑妃却是乐了,喜形于色的看了眼魏皇后,才道:“臣妾怀畅儿的时候就贪吃,现在看来不是臣妾贪吃,而是畅儿贪吃,倒是让臣妾替畅儿背了锅。”

    小八可不管这些,他听懂了皇帝的意思,麻溜的从椅子上跳下来,朝皇帝行了礼:“谢父皇~”

    小尾音可爱的紧。

    齐玥眼红的不行,她比不过戚静齐顾,凭什么连小八都比不过?这第三份若是大皇兄得了她倒是认了,可小八凭什么?!

    不过不管齐玥怎么眼红,到底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分完了月饼,众人都意意思思的吃了几口,便开始赏歌舞。

    戚静手支着脑袋有些疲累,三岁的小八已经开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了。

    那正注意着这边,见戚静有些累了,便小声的与皇帝说了。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歌舞下去。

    “今儿就到这吧。”其余的话一句都不曾多说。

    魏皇后等人识趣的行礼退下,只留下了戚静和齐顾两人。

    “今儿晚了,不如就在宫里歇一晚吧。”皇帝这样与二人说。

    齐顾本想拒绝,却看戚静思索的模样,便没开口。

    “我想住在姑姑的宫里。”

    皇帝一愣,又想到今日的节日,便允了。

    虽说曦兰宫位处后宫不合适戚静居住,但只是一晚并没有什么关系。

    皇帝看着戚静离开的背影,缓缓的道:“静儿今日心情不是很好。”

    那正面上也带了几分苦涩,“怕是思极家人,有些伤怀吧。”

    皇帝一边走一边与那正说话,“你觉得故之对静儿如何?”

    那正斟酌了一番,中规中矩的回道:“绥亲王殿下自小就与戚府亲近,与璟玥圣贤皇后感情甚笃,如今戚府只余元嘉郡主一人,绥亲王殿下照顾些也是应该的。”

    皇帝冷哼一声,佯怒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明知道朕问的事什么。”

    那正惶恐:“这……老奴觉得,不管绥亲王对郡主如何,陛下对郡主的宠爱都不会变的,且多一个人对郡主上心,陛下您也能放心些不是。”

    皇帝眸子里藏着冷锋,眯了眯眼将冷意淡去,道:“说的不错。”

    齐顾将戚静送至曦兰宫门口,这才止住脚步。

    踏入皇宫内廷对于身为亲王的齐顾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曦兰宫的太侍宫女早就接到了那正的消息,均在门口等着戚静。

    “郡主殿下安。”

    再一次踏入这里,戚静心里涌现出一股难言的悲愤,抓着水苏的手用了狠劲,生生要把自己的指骨给折断似的。

    “小姐。”

    水苏不是疼,她只是怕戚静伤了自己。

    戚静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这才迈开脚步往里走。

    “不知郡主殿下今日想在哪里休息?”曦兰宫的主子虽然早已逝世,但曦兰宫却长久保持着整洁,即便守着一个空的宫殿,宫人们也不敢怠慢,只因皇帝总是时不时地过来坐坐,他们除非不要命了。

    “主殿。”

    宫女一愣,而后快速低头行礼:“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曦兰宫主殿,是经过翻修的。

    当初璟玥圣贤皇后自焚,便是在主殿后的卧房。

    虽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可它的主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在这里伺候的宫女太侍,大多是后来调过来的,对主殿避讳很深。

    除了皇帝来的时候随行主殿伺候,其余时间除了打扫,很少有人会靠近。

    戚静随着掌灯的宫女往前走,拐过熟悉的走廊,路过潺潺的溪流,很快便到了主殿。

    宫里的曦兰宫,与戚府的曦兰阁,如出一辙。

    若说哪里不一样,那便是曦兰宫的规格比曦兰阁大了一倍。

    皇帝为了戚玥,也是煞费苦心了。

    点燃了主殿的灯火,偌大的曦兰宫瞬间亮了起来。

    踏入寝殿,一股熟悉又令她厌恶的香味扑面而来。

    水苏发现戚静皱眉,问:“点的什么香?”

    宫女躬身回道:“是苏合香。”

    “拿出去,换成沉香。”

    “是。”

    水苏伺候戚静洗漱,换了宫女早已备好的中衣,扶着戚静上床。

    “小姐好生歇息吧,我就在外间。”

    “嗯。”

    水苏看戚静躺好,灭了多余的烛光,只余昏暗的两盏,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去了外间。

    戚静闭上的眼睛又睁开,瞧着熟悉的床幔,又缓缓的将眼睛闭上。

    丑时,水苏忽然睁开了眼睛,里间床上传出戚静粗重的呼吸声,虽然未发一言,但水苏知道,里面怕是出事了。

    水苏起身快速拿着灯盏靠近,见昏暗的烛光下戚静面色发白满头大汗,一双手牢牢地抓着锦被骨节似要捏碎一般,立刻喊了人:“来人!将灯都点上!”

    外面守夜的宫女原本昏昏欲睡,被水苏这样一喊,立马打了个激灵赶紧推门进来,开始听从吩咐点灯。

    卧房不一会便亮了起来。

    明亮的烛光下,戚静的现状更是糟糕。

    面白如纸唇色全无,张着嘴说着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黑发上粘的都是汗水,一双手的模样几乎变了形。

    “小姐?!小姐你醒醒!”

    水苏双手抓着戚静的肩膀,试图唤醒她。

    试了一会无用,水苏将戚静的手掰开,将指骨一根根接好,道:“你们两个,护着小姐的手,不许她再用力。”

    此刻闻声而来的宫女心如擂鼓,生怕戚静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连累了她们。

    站在最前面守夜的宫女立刻上前,一人握住戚静的一只手,将手掌合在自己双手之中,谨防戚静再度用力伤了指头。

    水苏给戚静摸脉,面色沉静的开始查探。

    戚静对外面的情景丝毫不知,她此时,似乎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一夜。

    七年前的十月初七,距离戚府被灭门已经半年有余了。

    她颓废的度过了悲伤的三个月,却忽然发现戚府的灭门事件并不是如表面上那么简单。

    而后越来越多的信息指向她最不愿意怀疑的人,这一晚,魏皇后的到来给了她最后一击。

    魏皇后身披黑色披风,整个人遮挡的严严实实,趾高气昂的出现在了她的寝殿。

    “戚玥,这么多证据摆在面前,你还不愿意相信么?”魏皇后眸子里带着报复的快意,瞧着她神色憔悴被这些证据折磨,心情甚好。

    她撩起眼皮,缓缓地扣上腰带,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相信什么?相信你给我看的那些所谓的证据?”

    魏皇后恨极了戚玥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就是这双眼睛,让齐眷朝思暮想,那眼尾的桃花痣更是勾的齐眷神不思蜀,为了她甚至动了废后的念头!

    “你不信?”魏皇后怒极反笑,她笑戚玥天真,竟如此相信齐眷。

    “陛下原本是不打算对戚府动手的,毕竟戚府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介白衣,可你别忘了,就是戚府这一介白衣,助陛下登上了这个位置,满朝文武六成都是你戚府的门生,这叫陛下能如何安心?

    你以为陛下真的爱你么?不过是为了戚府的势力罢了,瞧瞧,现如今不是眼睛眨都不眨的把戚府给灭了。”

    魏皇后走近,瞧着戚玥面露怒色,眉目间尽是得意。

    “戚府也算是物尽其用,当世大儒死在了夺位失败穷凶极恶的烨王手中,陛下虽顾念手足之情,却也不得不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

    “故,烨王府亡。”

    魏皇后看戚静脸色越来越差,怕是信了大半,伸手拢了拢发间的金钗,细细的道:“你自入宫以来,陛下还从未在曦兰宫留宿吧。你不会真的以为陛下忙于稳定朝纲无暇顾及与你吧,他不过是心中有了决断,羞于面对你罢了。”

    “陛下这个人,真心可是一点都不值钱,在权势面前,在利益面前,他什么都可以牺牲。”

    “比如戚府,比如你。”

    戚玥握紧了拳头浑身都在发抖,这些天魏皇后特意让她查出来的证据她便心有怀疑,即便知道魏皇后有阴谋,可她说的这些,未尝不是真的。

    打击对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诛心。

    齐眷是杀害戚府满门的凶手,而她自己,却是这个凶手的枕边人!

    她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见到戚玥痛不欲生的模样,魏皇后就更加开心了。

    她面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讽刺的看着戚玥,道:

    “你可知,灭了戚府满门的是何人?是龙鱼卫,哦不,现在该叫御前卫了。仅仅十个人,杀得戚府片甲不留,为了掩盖事实,一把大火将戚府烧了个干净,连个全尸都不愿意留。”

    “咱们这位陛下啊,当真是狠心。”

    御前卫戚玥知道,当初齐眷还是皇子的时候,她见过还是龙鱼卫统领的郑辕。

    一条忠心的狗。

    听到次,戚玥已经信了魏皇后的话。

    也深知,今晚的自己怕是要永远的沉于黑暗了,但血海深仇未报,她如何能甘心去死?

    魏皇后既然敢让她知道,就笃定了她不可能说出去,最保险的办法,便是要她死。

    是以戚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恨意,瞧着魏皇后的眸子里多了一分怜悯:“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天。”

    魏皇后被戚玥平静的话语激怒了,她怒吼道:“我永远不会成为第二个你!”

    因为我们不一样。

    我们的家族不一样。

    对上戚玥越发怜悯的眼神,魏皇后深吸一口气将愤怒压下去,她本来想要杀了戚玥一节心头之很,现在看来她更想要这个仇敌活着,活在无法报仇的悔恨中,看着她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富贵,看着她的儿子,坐上那个位置。

    “来人!”

    守在一侧的佩兮上前,“娘娘。”

    “将人带出宫,好生安置,我要她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是。”

    “烧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曦兰宫的宫女见戚静出了事,不敢怠慢直接去长坤宫禀报了皇帝和皇后,两人收拾一番便匆匆忙忙的过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静儿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昏迷不醒?!”

    曦兰宫的宫女见皇帝发这样大的脾气,直接跪了一地:“奴婢不知,请陛下恕罪。”

    齐顾也随后而来,瞧着面色阴沉,心里却是慌得不行。

第七十章:中秋宫宴 五

    水苏正在给戚静施针。

    皇帝想上前又怕打扰水苏,便只能在一侧远远地看着。

    汗水湿透了戚静的衣衫,护着戚静手的两个丫鬟手心粘腻的全都是汗水,却不敢放松分毫。

    戚静还困在梦里。

    黑暗散去,她满身狼狈躲避着追兵,帝京城门口更是布满了埋伏,只要她一出现,定然会被抓回去。

    如今的她谁也不敢信,只能靠自己。

    此时她手里握着尤算锋利的石块,盯着溪水里面蓬头垢面的自己。

    平日里温婉娇俏的眼睛,盛满了恨意。

    石块狠狠地划在脸上,鲜血喷涌却毫不在意,直到一张脸满是血污再也不能看了才停手。

    她垂下手,冷静的看着自己不成样子的脸,一手负在左眼上,终是没能狠心伤了眼睛。

    她在帝京乞丐堆里躲藏了好几日,终于等到了‘璟玥圣贤皇后’发丧的日子。

    这时候不仅是百姓,就连乞丐也会凑一堆出城送些路程。

    戚玥再一次感受到了戚府的威望,却更恨自己天真,只以为在如何戚府只是一介布衣,均毫无野心,却忽略了当权者的多疑。

    且这个当权者,还是她爱的人。

    出了帝京,戚玥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虽然还是躲避着追兵,但至少追她的人并不知道她如今的样貌。

    她以为一切就这样过去了,她能顺顺利利的凭借戚静每次的家书找到她判断出的神仙岛的位置,却不想除了那样的变故。

    在去寻找神仙岛的路上,她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同她一样,满门皆亡流离失所终日活在追杀中的人。

    戚玥只看一眼,就认出了齐湛。

    烨王年仅十岁的嫡幼子。

    当齐湛深陷危机眼的时候,戚玥思索在三还是选择了救他。

    虽然这意味着她往后的日子都会被这一伙人生死不论的追杀,但她并不后悔。

    戚玥一身乞丐装迎面扑上逃过来的齐湛,快速道:“往西有处断崖,跳下去我救你。”

    回身的时候狠狠地推了齐湛一把,自己佯作摔倒弄翻了一地的东西。

    戚玥看着人跑远,转身走了小路,从另一个地方来到断崖中间的穴洞。

    这个地方瘴气重,青天白日树多的地方还满是雾气,更别说今日还是阴雨天,这崖下的雾浓得几乎化为实质。

    戚玥等了没一会,被她托了枝叶铺着的穴口重重的落下一个人来,正是被追杀的齐湛。

    齐湛年岁尚小,自烨王府出事到如今也有三个多月,也不知齐湛逃亡了多久,适才又经历生死,直接就昏睡了过去,还发了热。

    戚玥不可能将人留在这,这处穴口这里稍微年岁大一点的人都知道,瞒不了多久。

    戚玥便背着齐湛往城外去……

    “静儿怎么还不醒?”眼看着水苏收了针,戚静仍旧在梦魇中,皇帝有些着急。

    水苏打开香囊从里面取出一颗药丸喂给戚静,戚静的气息这才平静下来,虽然脸色惨白,身体却是放松了下来。

    水苏冷静的用烫了热水的白布擦拭着银针,一根一根的摆好,收起,这才转身看向皇帝。

    “小姐中毒之事,敢问陛下当如何?”

    皇帝一惊,“什么意思?静儿是中毒?”

    他还以为是戚静忽然发病,才闹成这样的。

    齐顾一听脸色更黑了。

    “还能如何,当然是严查!竟然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下手,当真是胆大妄为!”

    皇帝也是这个意思,戚静被下毒是一回事,挑衅他的权威又是一回事,这两回事叠加在一起,足以激起他的怒火。

    魏皇后倒是冷静:“水苏姑娘可知郡主中的是什么毒?今日郡主的吃食与我们相同,郡主又是如何中毒的?”

    水苏唇角挂起了冷笑,瞧着魏皇后道:“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对小姐下毒的人还不存在,可小姐如今却中毒了,可见今日皇宫内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导致小姐中毒的原因,那么皇后娘娘,不如您来猜一猜,我家小姐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水苏质问性的话语说的魏皇后微怒,却还因为水苏神仙岛的身份稍稍忍耐,只是不悦的道:“本宫如何会知道。”

    水苏眼神冷漠的看着她,“是吗?我以为皇后娘娘这么聪明,会知道呢。”

    “我要先给小姐沐浴,劳烦陛下稍等片刻。”

    皇帝也惊讶于水苏对魏皇后的态度,一时想不出什么来,见水苏这样说,又看了看狼狈的戚静,便点了点头。

    皇帝等人移步正殿,正殿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那正已经将曦兰宫所有的宫女太侍都带了进来,跪了一地。

    “将郡主进殿后的所有举动,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不许有半点遗漏!”

    “是。”

    “郡主进入曦兰宫之后……”

    卧房内戚静虚弱的闭着眼靠在浴桶上,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水苏也冷着脸只动作不说话,面上带着怒气,动作却小心翼翼。

    “水苏……”

    戚静声音极虚弱。

    水苏冷着声音道:“小姐还是好生休息吧。”

    戚静紧了紧眼皮,始终没能睁开眼,张开干裂的唇继续道:“我须的下一剂狠药,才能让他对魏皇后心存猜忌,他本就对当年戚玥之死满是疑惑,为推脱戚府满门的罪孽,又将此事全都推到了魏皇后身上,一心以为自己受了蛊惑。”

    “当年魏皇后害了戚府满门,戚玥也死了,如今戚家遗孤戚静回来了,在宫里险些丧命,魏皇后这个锅不背也得背。”

    “小姐有自己的思量,我不敢多说。”

    戚静叹了口气,虚弱的话中多了几分无奈。

    “且这本就是魏皇后下的手,她望我在戚府出事,自己好撇清关系,我如何能让她如意?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水苏依旧气的很,气戚静不知心疼自己的身体,气戚静将自己也算计了进去。

    更气自己,没有发现戚静的异样,竟做主换了沉香,导致戚静毒发。

    见水苏依旧不说话,戚静却没了力气,闭上眼睛虚虚的养神。

    水苏盯着戚静的发旋,眼睛有些发红。

    戚静如今的身体稍微一撞都能散架,指骨只因为过度用力全都断掉,若是哪一日她没看好,哪一日戚静觉得可以拿自己的身体换取更大的利益,她又该当如何?

    是拦还是不拦?

    “我知道的。”

    你现在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我都知道的。

    正殿内的审讯还在继续。

    “沉香是奴婢去内库领的,还有剩余的,请陛下查探。”

    那正正要去接,水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不必查了。”

    水苏面色沉静的走进正殿,直视皇帝道:“我已经知道小姐是怎么中毒的。”

    “水苏姑娘请说。”皇帝并不在意水苏的态度,直接问。

    水苏走到齐顾身前,道:“劳烦绥亲王瞧一瞧自己的胸口,是不是有一个红色的印记。”

    齐顾闻言也顾不得这是什么地方了,直接扒开胸口一看,果然有。

    齐顾抬头,“这是怎么回事?”

    水苏道:“有人在灵音车里做了手脚,下了一种名叫沉梦的毒,中此毒者须依靠沉香引发毒性,使中毒者沉浸在梦魇中,若是救治不及时,便再也难醒过来,便是醒过来了,心理上也会有很严重的创伤。”

    水苏从未上过灵音车,所以难查察觉里面有东西,但戚静在神仙岛待了五年,耳濡目染之下对各种药草之类的极为熟悉,不可能感觉不到异样,但她却选择不说,不顾自己的身体将计就计,叫水苏格外的难过,却又不得不配合她。

    “此次前来皇宫,绥亲王殿下是坐着灵音车一起来的,所以绥亲王也中了此毒,只是绥亲王并未点沉香,没能陷入梦魇,才逃过一劫。”

    齐顾直视水苏的眸子,低头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印记,忽然问:“那你刚才那般质问皇后娘娘是为何?”

    齐顾并未把话说开,但却与说了没什么区别。

    水苏闻言冷笑一声,瞧着不明所以的皇帝和倍感委屈的魏皇后道:“小姐自回京以来一直与人为善,可从没的罪过什么人,与小姐有过过节的,除了自来寻衅的公主殿下,便是街头纵马伤了我家小姐的承德公府二少爷,且这灵音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动的了的,除了皇后娘娘,我想不出第二个人有这样做的理由。”

    “放肆!皇后娘娘岂容你这样污蔑!”佩兮怒斥一声,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当真为自家主子喊冤,面上带着明显的怒意。

    魏皇后倒是沉稳,抬手让佩兮退下,问:“不知水苏姑娘可有证据。”

    水苏冷笑:“查案子难道不该是大理寺的事么?”

    “既然没有,全凭臆测的一己之言,别说本宫没做,便是做了,没有证据也是枉然!”皇后说完起身行礼,低眉顺眼:“陛下,臣妾肯定大理寺彻查此案,还臣妾清白,也给元嘉郡主一个交代!”

    皇帝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魏皇后眯了眯眼。

    “准。”

    这件事,始终要给个交代。

    给戚静,给皇帝,至于给不给魏皇后,这就不知道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戚静当晚在皇宫出了事,第二天早朝后,朝臣们便都知道了。

    当然,皇帝也没瞒着,当朝就让大理寺卿彻查此案,怒火极大。

    水苏这个时候正在马车上检查,见无任何问题才下车,去接了戚静上去。

    灵音车正作为证物给大理寺检查,加之水苏要求,皇帝也不得不另派车送戚静回府。

    用水苏的话说,这宫里不安全,谁知道哪个地方藏着什么要人命的东西。

    皇帝想了想也是,千叮咛万嘱咐戚静回去好生养着,这才放了人。

    齐顾是跟着一起走的,不过这次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坐在马车外一路将人送去了戚府,这才下车回了自己府邸。

    “青天。”

    “怎么了?”青天见齐顾回府神色不对,担忧的问。

    “查一下当年戚府灭门的案子都有谁经手,还有,吩咐宫里的人,时刻注意魏皇后的动向;大理寺查的案子,也盯紧点,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青天满肚子的疑问,但看齐顾的神色也没敢多问。

    “是。”

    齐顾紧皱着眉头,昨日水苏针对魏皇后的敌意太过明显,虽然水苏的理由足够说得过去,可他总觉得怪异。

    且皇宫里竟然有人想要戚静的命?!

    齐顾必须查清楚是谁在针对戚静,若当真是魏皇后,那为什么?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人于死地?就算当年戚玥差点成为皇后,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戚家没了,戚玥也没了,何至于针对一个小姑娘?

    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龌龊在。

    且,玥……安安的身体又是怎么一回事?昨晚他看着她的手骨似乎不太对,今日上马车的时候也包着。

    齐顾越想越不安,索性直接起身又去了戚府,他得亲眼看一看才能放心。

    谁料齐顾还没踏进戚府,就被戚府闭门谢客的消息给盖了一脸。

    也是,这帝京一大群人要巴结受宠的元嘉郡主呢,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却不知戚静回了戚府便发起了热,浑身难受的不行。

    这是沉梦的后遗症,说通俗点,就是梦里场景引发的心绪上的不宁,从而转化到身体上的症状。

    水苏这会也生不下去气了,一遍一遍的给戚静擦身子,看着戚静越发清浅的呼吸,眼眶红了又红,恨不得自己躺在那里替她受这些罪。

    木香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仔细的看着水苏的动作,想着下一次小姐再有突发状况,自己也能派上些用场。

    “水。”

    木香身体快于脑子,转过弯的时候水苏已经在喂戚静喝水了。

    “去百草堂抓药,你只要说是戚府的药他们就知道,要四倍的量,你亲自去。”

    木香点了点头,接过茶杯来不及放下,拿着就往外走。

    她得快一些。

    水苏看着昏昏沉沉的戚静,操碎了心:“你总是不听劝,若是身子不好了,还谈什么以后?”

    水苏以为戚静不会回答她,却不想过了一会,戚静攒了一口气道:“那三年我都过去了,这点小病不算什么。”

    与当初的挫骨之痛相比,发热的确不算什么。

第七十一章:失手杀人

    戚静中毒的案子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死无对证。

    商陆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从死人嘴里套话。

    那正全程参与调查,给了商陆最大的方便,可对方有备而来,他们的确查不出什么来。

    这件事便就这么搁置了。

    九月初,齐曜的王府挂匾,曰:诚王府。

    大齐皇室嫡长子,弱冠之年开府,只封了一个诚王。

    这让许多笃定太子之位非其莫属的大臣们心底慌了起来。

    当今皇帝正直壮年,册封太子或许太早,可怎么说也得给一个亲王吧,最后临了临了却只是个诚王,实在是出乎意料。

    只能说君心难测,平日里瞧着对齐曜十分看重,谁曾想会是这样。

    魏皇后也没有想到,皇帝没有因戚静中毒的事发作,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沉梦的确是她派人下的,可谁能猜到中秋宴当晚陛下会留戚静在宫中过夜?谁又能猜到,水苏竟还叫人换了香!

    佩兮瞧着魏皇后气愤的模样,上前相劝:“娘娘宽心,陛下虽有意警示娘娘,可到底不会拿大殿下如何,大殿下能干是实打实的,要不了多久,定然能册封亲王的。”

    魏皇后憋着一口气将帕子都搅碎了,怒道:“为了一个毫无痕迹额猜测,他竟这般不顾念多年情分,当真是咱们的好陛下!”

    妄议皇帝的话也只能魏皇后一人说说,话题说到这,佩兮也不知该如何劝下去了,只能道:“您就算不信陛下,也要相信大殿下才是。”

    说起齐曜,魏皇后脸色才好了些。

    “的确,我儿聪慧优秀,断不会被这小小的打击难倒。”

    齐曜的确没有多生气,当中秋之后他听闻戚静出事的消息,又瞧着皇帝对戚静的重视程度,他便想到了这个结果。

    戚静在皇帝眼中,分量很重。

    并不是表面上做给旁人看看的那一种重要,而是真的将其当做一个晚辈来护着的,不能说这其中没有利益纠葛,但真心也是有的。

    当他预想到的情况发生,他便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新归来的元嘉郡主了。

    不能动。

    这是他再三确定之后的结论。

    所以他在开府前去了永坤宫,与魏皇后谈了一番,过程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最后还是达成了共识。

    九月十五,诚王府开宅的大日子。

    戚静养了一个月,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出去走走,奈何水苏看的紧,说什么都不许她出来凑热闹,戚静只得含泪派木香送了份合乎礼仪的礼品,便算了。

    齐顾最近往戚府跑的勤,头几次进不来还带了青天他们,被水苏发现几次发觉没办法拦着得住便任由他去了。

    左右齐顾不会伤害戚静。

    “大殿下开宅宴客,你怎么不去?”戚静烦的不行,一点都不想看到齐顾。

    齐顾瞧着戚静早已恢复如初的双手,往她身侧一坐,顺手拿了湿毛巾给她擦干净手,自己动手剥着炒的热乎乎的栗子。

    “与我何干?”齐曜如何他从来不在乎,他与他又不熟,礼物送去就行了。

    戚静这些天已经习惯齐顾把她当伤残人士看待,抹了抹水苏早就备好的香膏,这才心安理得的开吃。

    “整日待在府上不闷么?红叶山的枫叶红了,我带你去瞧瞧?”齐顾这些日子几乎每日都来,眼瞧着戚静一点一点好起来,气色是好了,就是这个心情,瞧着是闷坏了。

    戚静看了他一眼,一再确认:“你确定要带着我瞒着水苏偷溜出去?”

    齐顾剥栗子的手一顿,看着戚静希冀的眼神,果断将水苏那张冷脸抛诸脑后了。

    “当然!”

    戚静可不想看水苏那张哀怨的脸,摇头道:“儿时躲着姑姑,现在躲着水苏,你怎么这么幼稚?”

    只长岁数不长脑子的么?

    齐顾眸子一深,有什么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转了个弯继续道:“那时候可是你抱着我大腿求我带你出去的。”

    我才不想被玥儿吵呢。

    戚静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信了没有。

    齐顾就这么在戚府又待了一天,就陪着戚静,休息完了就走两步,累了继续休息,吃糕点,喝茶,悠闲的很,也很无趣。

    真不知道齐顾是怎么坚持下去的,戚静是连戚府都快要逛吐了。

    齐顾才翻墙出了戚府的大门,水苏就急匆匆的进了绥安院,见戚静在闭目养神,沉吟了一下什么都没说,静静的守着。

    出了戚府的齐顾直接回了绥亲王府。

    “主子,曦兰宫当年的宫女太侍都找到了,只不过什么都没问出来。”他们也不敢正大光明的去问,只能旁敲侧击,可得到的答案都大同小异。

    都说当年是璟玥圣贤皇后将人都给支走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齐顾一听面色顿时就沉了下去,问:“这命令是戚玥亲自下的,还是旁人传达的?那若是旁人,这个旁人又是谁?”

    青天倒是没想到这一出,点头到自己回去重新查证,转身要走之际,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主子,属下听闻禾木园的季当家死了。”

    齐顾一惊,“什么?!”

    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据说是季当家的大徒弟不满季当家将禾木园交给二徒弟打理,失手杀了季当家。”

    “失手个屁!”这种事也能失手?!

    要不是季当家没什么朝廷牵扯,他都要怀疑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了。

    “谁负责的此案?”

    “京兆尹的钟虞。”

    这个钟虞也是个厉害的,虽说长得好可嘴皮子是真毒,自从进了京兆府,有时候因着某些案子的事连巡卫营的人都敢怼,厉害的很。

    齐顾想了想,道:“我记得当初江衍来借鱼凫的时候,似乎里面就有钟虞的事,让鱼凫去,我要知道真相。”

    “是。”

    季当家死在了禾木园后院,那是他来禾木园指导弟子休息的地方。

    其他人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时候,季当家的大弟子手里拿着沾满血的匕首,而季当家则胸口血涌昏迷,大夫还没请来,人就没了。

    钟虞带着人去的时候,后院里乱成一团。

    索性正是散戏的时候,没了看热闹的人,省了不少麻烦。

    季当家的大徒弟叫李绅,在唱戏上很有天赋,深的季当家器重,只是处事不如二徒弟全奕周到,自季当家退下之后,禾木园基本上都是全奕做主。

    钟虞仔细检查了季当家的伤口,又看了看周围的情况,问:“李绅在哪儿?”

    钟虞穿着暗红色衙役服跟个贵公子似的,一点都不像是来办案的。

    只是自钟虞正式进了京兆府之后,也办过许多案子,且完成的非常漂亮,于是帝京里也有关于他的传闻,比如京兆府那个非常漂亮的捕快是个男的,而且非常厉害!再也不是钟家那个长的可漂亮却无所事事的小公子了。

    “我们来的时候,李绅正拿着刀想跑,被我们抓住关起来了。”禾木园的一个伙计道。

    “将人带过来。”

    “是。”

    李绅过来得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一见钟虞立刻上前道:“不是我杀的师傅!我醒过来的时候师傅已经中刀了!”

    “你说谎!二少上台的时候你就来找了当家,前前后后小半个时辰,怎么可能不是你!你就是嫉妒当家将禾木园掌事的位置给了二少才下此毒手的!”

    钟虞立刻瞪了过去:“闭嘴!”

    别看钟虞长得好看,脾气却一点都不好,这大概源于自小被人说着像小姑娘,所养出来的暴力因子。

    “说一说你从来找季当家的经过。”

    李绅见钟虞没有同其他人那样认为他是凶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悲痛,道:“师傅今日来是有些事情要交代,他前几日有提过要出帝京回老家看看,想来是要交代他不在时候的事情,二弟今日有场,我便先过来了,我和师傅还没说几句话,不知怎么就忽然晕倒了,醒来后就发现师傅胸口被扎了一刀,我吓得赶紧上前查看,叫了几声师傅没反应,我赶紧去叫人,就撞见了他们几个……”

    李绅有些急,一脸无辜:“我当时急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压根没注意自己手里有刀……”

    钟虞细细看了李绅,觉得他不像是说谎,但他衣服上的痕迹却不是这么说的。

    “你身上的血迹非常符合刺中季当家胸口时喷涌出来血迹的痕迹。”钟虞敢这么说,自然是确定了。

    可没有人会在杀完人之后还握着刀,如此慌张不知所措,且看李绅的一身穿着,也不像想杀人的样子。

    没有周密的计划,若是激情杀人,这刀可就解释不清了。

    这刀明显是早已准备好的。

    “捕快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下此毒手啊!”

    李绅说着眼眶都红了,不是为他的冤屈,而是为季当家。

    待他如子的师傅死在了他的眼前,而他也被认为是杀死师傅的穷凶极恶之徒,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他怎能甘心!

    全奕失魂落魄的守着季当家的尸首,闻言抬起眸子,死寂中有了些许活气:“大人,我信师兄。”

    李绅与他被季当家收入门下前后错了不过两年,李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这个人除了唱戏什么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因为嫉妒他而杀害了师傅呢。

    “二少,您不能包庇凶手啊!”

    “师兄可自由出入师傅宅邸,便是要杀害师傅,为什么要选在禾木园?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撞见?眼见未必为实。”

    钟虞有自己的思量,不想与这些人多说,便道:“将这里封锁起来,季当家的尸首运回京兆府,李绅,还有这几位目击者,随我回衙门。”

    快速的清了场,带了人回去,钟虞火急火燎的去找了自家大哥。

    “这事太奇怪了。”

    钟虞将事情说完,做了总结。

    钟圻吃着瓜子听着案子,并不多插嘴。

    “你倒是说话啊。”

    钟圻看着暗红色官服把自家弟弟衬的面如桃花,啧啧两声直觉得浪费,这若是个小姑娘,可得迷倒多少青年才俊啊。

    “其实吧,也没什么奇怪,既然有人蓄意嫁祸,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让你找出破绽。”

    钟虞白了自家大哥一眼,抢了他手里的瓜子,边嗑边道:“可看周围的情况,和李绅身上的痕迹,似真的是他杀了人一样。可季当家身上的伤口又快又准又狠,李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戏子,可做不到这样精准。”

    下手的人要保证季当家必须死,才会如此出手,半点不顾及李绅会不会做到,因为当时的情况足以确定,这个凶手就是李绅。

    京兆尹若是想尽快结案,李绅就是替死鬼。可若是想查清楚,却无处可查。

    凶手会留下这样的破绽,就是笃定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查出来。

    “那就从何季当家有过节的人入手。”

    “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我觉得收获应该不大。”杀人手法一看就是惯犯,这样的人手里人命必然不少,更有可能是哪家养的暗卫之类的,一旦牵扯到这些,案子就更不好查了。

    “大不大查了才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别灰心。”

    钟虞甩开钟圻落在他肩上的手,翻了个白眼:“我瞧着像是会知难而退的人?”

    钟圻耸了耸肩,有些担忧却也并未阻止钟虞。

    做他们这一行的,得罪人必不可免,要是为了怕得罪人什么都不敢查,那还做这一行干什么。

    钟圻只是担忧,若真是那些权贵下的手,其中定然会牵扯到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否则谁没事与一个戏子过不去?

    可这话钟圻不能说,因为他知道钟虞一定也想到了,且以钟虞的性子,这事就算查到了绥亲王头上,他也会继续查下去。

    这小子拗起来,倔得很。

    戚静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帝京都已经传遍了。

    “不是说让人盯着季当家那吗?怎么还出事了?”戚静紧皱着眉头,这下九畹不知道该多伤心。

    水苏给戚静递了杯茶,道:“是盯着的,可谁也没想到下手的人这般厉害,若是当时他暴露了,怕也活不到给咱们报信了。”

    戚静端着茶,敛下睫毛思索道:“他的意思是,下手的人武功极高,极有可能是权贵府里养的高手?”

第七十二章:死无对证

    “像龙鱼卫。”不是家族供奉的高手,而是听从指挥的杀人傀儡。

    动作快准狠毫不留情。

    水苏摸着茶沿,吩咐:“查一下和季当家有过节的人。”

    戚静大约能猜到是谁,可还需要证实一下。

    “已经派人去查了,京兆府也在跟进,需要做什么吗?”他们的人目睹了对方行凶嫁祸的全过程,如有必要,可以出堂作证。

    “不用。”凭一个人证也扳不倒幕后之人,他若是想,可以弄出来一千个一万个的替死鬼,李绅不过是最合适的一个而已。

    江芷兰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初闻一下子摔了手里的茶杯。

    随口说起此事的江衍讶异的看着面色尽失的江芷兰,问:“可烫到了?”

    江芷兰眨眼回神,敛着眉目低声道:“无碍。”

    鱼迎赶紧上前收拾。

    江芷兰稳了稳心神,并不看江衍道:“兄长刚才说的,可是禾木园的季当家?”

    江衍并非不通世故之人,看江芷兰这番表现,大致有了猜测,只不过如今多说无益,还是权当不知道的好。

    “是,京兆府正在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江芷兰紧了紧袖子下的手,说不出话来。

    江衍瞧了一会,起身道:“我去与母亲商谈一下与秦府的事。”

    江芷兰紧绷着道:“兄长慢走。”

    待江衍走远,江芷兰的眼泪才敢落下来,她胡乱的擦着,叫鱼迎:“快,快去禾木园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死?”

    鱼迎扶着企图往外冲的江芷兰,劝阻道:“小姐你冷静一点!大公子都这么说了,定然不会出错的……”

    江芷兰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她抱着鱼迎泣不成声。

    两人虽有来往,可她还未与他表明心意,前几日他还说他要回乡一趟,说是要回去禀告父母他想娶妻了,他的未尽之言,她又怎么不懂?可天意弄人,怎么忽然就……

    江芷兰自伤心劲儿上缓了过来,抓住鱼迎的肩膀道:“鱼迎,我得去见他一面,我必须去!”

    鱼迎被如此声嘶力竭的江芷兰给吓到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江芷兰,泪眼模糊神色凄婉,往常淡如芝兰的眸子竟起了血丝,瞧着她的眼神坚定又倔强。

    鱼迎说不出拒绝的话,可江芷兰不该去。

    如今季当家的尸体在京兆府,她江府大小姐去京兆府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必定传遍帝京,各种猜忌就会凭空而出。

    一个闺阁女子,去看一个已死之人,江芷兰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鱼迎焦虑的想了想,忽然眸子一亮:“小姐,咱们先去一趟应府,见一见应少夫人吧。”

    江芷兰勉强冷静了下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道:“你去应府送张帖子,我收拾一下。”

    “是。”纵使有些不放心江芷兰,可鱼迎却不知道怎么劝慰,只能作罢。

    三刻钟之后,江芷兰收拾妥当,面上看不出什么之后,便带着鱼迎登上了应府的大门。

    半个时辰之后,应府的少夫人宋嘉,备了东西亲自送去了京兆府,当然,随行的还有上门拜访的江家小姐。

    齐曜听着尚勤的报告,颇有兴趣的道:“看来这件案子感兴趣的人不少。”

    已知在查势力京兆府,绥亲王府,这不知道的,也有两个。

    “绥亲王与季当家认识。”查这件事并不奇怪,认识这个词,在绥亲王身上,可以称之为交情匪浅。

    齐曜倒是能猜到暗中的其中一个势力,不过他对这个并不怎么关心。

    “缓几天将另一个人放出来,这个案子不能拖得太久。”只有尽快结案,江芷兰才能真正的放下这件事。

    “是。”

    齐曜早就料到李绅做不了这个替死鬼,他有此一出不过是为了掩盖另一个人是替死鬼的事实。

    有了李绅这一出,下一个人一出现,就会立刻被认为是真正的凶手,此案就此真相大白。

    江芷兰自从去了京兆府一趟便再也没有出过门,直到四天后衙役在福宝当铺找到了季当家丢失的白玉串珠,案子才有了进一步的突破。

    江芷兰去看了季当家,发现季当家从不离身的白玉串珠不见了,她将此事透露给了钟虞,钟虞朝着这个方向查,果然查出了什么。

    两日后,钟虞在如意客栈抓到了前去当白玉串珠的人。

    将人抓进大牢,钟虞撸起袖子开始审讯:“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让你说?”

    那人怂的很,一见审讯室的审讯工具,什么都招了。

    “那白玉串珠本来就是师傅传给我的!凭什么给姓季的!是他抢走了我的一切,他该死!该死!”

    钟虞一脚压在那人背上,问:“所以是你杀了季当家,还嫁祸给了李绅?”

    “哼!李绅也是个没出息的,被全奕起到了头顶上也不反抗!这样的人也该死!”

    钟虞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老实一点!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明白么?”

    “是、是。”那人身体似乎很虚,钟虞都没怎么用劲,他就有点挨不住。

    “你和季当家什么恩怨,都一一说来。”

    “我是季长生的师兄,师傅没收他之前,我才是师傅属意的下一任当家,在师傅一意孤行让他当家之后,我便离开了禾木园,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一朝回了帝京发现他竟过得如此顺遂,我当然是不服气了!若不是季长生,我又如何会被逼离开禾木园远走他乡?!都怪他!”

    钟虞偶尔听家里人说过一嘴禾木园的往事,却不怎么记得清楚了,但这不妨碍他能查出来。

    “你叫什么。”

    “曹立。”

    钟虞撤开脚,挥挥手吩咐:“关起来。”

    他派人立刻去查了曹立的身份,发现一切与他说的毫无出入。

    “我觉得不对。”钟虞皱着眉发愁,好不容易有了突破性进展,却觉得哪哪都是问题,这别不是另一个套吧。

    钟圻依旧是没心没肺,一点都不像三十多岁的人。

    “哪儿不对?曹立当年在禾木园的经历,虽然不如他说的那般因果,但过程总没错,且他的确是近期才回的帝京,忽然见到死对头风生水起,不甘心这样动作也正常;

    再说了,凶手能够悄无声息的进入禾木园杀人,必然是对禾木园很熟悉的,凶手下手又狠,谁知道曹立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不过我觉得,能够干出杀人这样的事情的,多半做的也不是什么好的营生。”

    “就是这里不对。”钟虞看着钟圻道:“曹立既然杀了人,拿了白玉串珠,还找了替死鬼,那又为何去当了这白玉串珠,按他说这个串珠是禾木园当家的象征,他好不容易拿到手里的东西,又为什么轻易的去当了?”

    “或许是他缺钱,拿到手之后觉得这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用,毕竟东西是死物,在如今的禾木园来说,还真没什么用。”

    “即便如此,那他就没有想过当了白玉串珠会暴露自己吗?且他暴露后竟然丝毫没有挣扎就认罪了,丝毫没有求生欲,那他还找什么替死鬼?这不奇怪么?”

    钟圻闻言点了点头,“有道理。”

    钟虞要气死了,“不是你的案子你就不操心,这么敷衍我你还是总捕头呢。”

    钟圻伸出手拍了拍钟虞的肩,任重而道远的嘱咐:“小弟啊,努力干啊,你很有前途的,我等着你来取代我总捕头的位置。”

    钟虞拍掉钟圻的手,翻了个白眼走了。

    “京兆府抓到凶手了。”水苏匆匆的走近,这几日都在关注季当家的案子,不仅京兆府压力大,她压力同样大。

    江府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戚静又不上门,还需要她时刻关注江芷兰的消息,累死个人。

    “果然。”听水苏说了大致过程,戚静一点都不意外。

    “我看钟虞也不是个好糊弄的,这案子不会这么简单的就结了的。”水苏虽然没跟钟虞打过交道,但得意庄的事钟虞出力不小,进来关于钟虞在京兆府的事也有传言,水苏猜也能猜到。

    戚静摇了摇头:“季当家虽然只是个戏子,可他的观众囊括了两个年龄段的人,不论平头百姓还是世家贵族,谁敢保证这里面没有为其义愤填膺之辈,京兆府的压力大,若是如今凶手招了之后自缢了,这案子不结也得结。”

    水苏颦眉思考,心道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那咱们就不管了?”就这么放过真凶?

    “曹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与齐曜各取所需,各自情愿,我们能怎么办?还指望一条人命就将齐曜扳倒么?”

    这个案子,也只能到这里了。

    不是不能查,而是查了也白查。

    “齐顾那里怎么样?”戚静知道齐顾也在查这个案子。

    “齐曜做事隐秘,绥亲王府查到的与京兆府查到的一样。”除了他们早有人目睹了过程,旁人是查不出什么的。

    戚静动了动手腕,问:“你刚才说,曹立进城前在西山做山匪?”

    “是。”这些都是明明白白的,不仅他们能查到,京兆府和绥亲王府都可以。

    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曹立如此穷凶极恶,能杀了季当家也无可厚非。

    “配菜都上完了,也是时候该上正餐了。”

    水苏听得一脸懵逼,小姐在说什么?

    不出戚静所料,曹立招供的消息很快传出了京兆府,钟虞还在跑着查曹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却被告知曹立在牢里自杀了。

    钟虞恨得一口脏话骂了一路,直到到了牢中看了曹立的尸体还没停,倒是钟圻看不下去,捂着嘴将人给拖走了。

    宋至也很无奈,案子查到这里是真的没办法查了。

    虽然他们一直在被人牵着鼻子走,但对方将什么情况都料到了,一步一步精细的很,他们根本无可奈何。

    迫于民众压力,只能就这样结案。

    死无对证,不结案耗着没什么意义。

    结案之后,全奕带领禾木园的人接了李绅和季当家的尸体回去,当天禾木园便摆了灵堂。

    查案的事全奕不懂,但他却将该做的事做的一丝不苟。

    灵堂的布置,棺椁,墓地等,都准备妥当了,就等京兆府查出真凶将季当家接出来,待拜祭过了尽早让其入土为安。

    江芷兰在听到凶手已经找到之后,只是嗯了一声再无其他,只是在季当家下葬的当日,她在佛堂跪了一天。

    之后大病了一场,小半个月才见好。

    期间齐曜送了许多东西进江府,虽然十有八九都被退回去,但总有那么一两件被留下,毕竟一只退也不是个事。

    当众打新晋诚王的脸,便是江府也不能。

    九月底,江芷兰身子大好,便带着鱼迎去太华寺上香。

    西山山匪近日猖狂,已有许多人家不胜其扰,故这次出府带了不少人。

    鱼迎瞧着江芷兰还算不错的面色,也松了口气,至少明面上,江芷兰与平日里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小姐,红叶山的枫叶开了,咱们有时间约了秦小姐,苏小姐和郡主殿下去红叶山赏枫叶吧。”有人陪着,总比自己胡思乱想的好。

    元嘉郡主前些天在宫里出了事,身子虚不宜出门;秦府与江府又有亲事要说,不宜上门;宋嘉嫁去了应府,离的倒是近,可要学着掌家,忙得很,至于苏嫮,被苏家老爷子关在家里学什么女诫之类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是惨。

    已经有许久她们不曾一起聚过了。

    “也好。”江芷兰知道鱼迎担忧她,她只是需要点时间从这件事中走出来。

    马车走在去太华寺的山路上,一时间只有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

    因着是月底,来太华寺的人很少,路上便空荡了些。

    江芷兰闭着眼睛靠在靠垫上,马车忽然就停下了。

    “小姐,前面有一个大树拦着路中间,需要挪开才能继续走。”跟在后面马车上的护卫探明情况在马车外道。

    “知道了。”

    鱼迎应了一声,虽然奇怪为什么路中间会有大树,却也没想那么多。

    他们坐的是江府的马车,又带了六七个护卫,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七十三章:山匪来袭

    只鱼迎似乎放心的有些早了。

    在后面马车上的护卫去挪大树的时候,两旁的树林里忽然窜出来一群手拿大刀的山匪。

    虽然都蒙着面,但悍匪之气甚重。

    护卫们抽刀将江芷兰的马车护在中间,朗声道:“我们是帝京江府的人,谁敢造此!”

    眼瞅着对方人多,自然不能硬碰硬。

    领头的那人头上绑着蓝布带,一双眼睛凶悍的很,闻言粗声粗气的道:“这几日路过的尽是江府的马车,那你倒是说一说,是哪个江府?”

    不等护卫回答,山匪头子继续道:“可别告诉我说是朝安巷的江府,老子打劫五回能遇上三回都是相府的,那相府的人怎么都这么闲啊!”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货真价实江相府的马车!”一个护卫脾气比较急,见山匪头子尽是嘲讽,怒道。

    山匪头子也不是脾气好的,但看江芷兰的护卫多不似平常人,倒是不想怎么动手,挥挥手道:“老子管你们谁家的,这条道兄弟们包了!钱财什么的有多少拿多少,否则今日你们就别想囫囵的走出去!”

    “你!”

    “住嘴!他们人多势众。”

    护卫长呵斥道,退了几步到马车帘子一侧,道:“小姐。”

    “给。”

    护卫长点了点头,大声道:“我家主子今日是去太华寺礼佛了,只带了些香油钱,全都给你们。”

    从侍从手里接过钱袋,护卫长直接朝山匪头子扔了过去。

    山匪头子接住,很满意他们的识时务。

    打开一瞧,不是很满意。

    “这么点钱,你们打发要饭的呢!”

    护卫长道:“那里面的银子足够平常人家三五年的开销,你不要得寸进尺。”

    山匪头子将钱袋系上,随手扔给了手下,往前走了两步道:“这些钱兄弟们喝酒都不够,你们要么给,要么随老子去西山,让你们的家人拿银子来赎。”

    护卫长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更何况这些山匪压根就没想拿了银子就放过他们,他们的目的是绑架勒索,所求更多。

    护卫长往前走了两步,在车夫耳侧道:“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一会你找机会驾着马车带小姐先走。”

    车夫嗯了一声。

    闺阁女子的名节极为重要,若小姐真的被人绑架了去,这名声怕就真的毁了。

    护卫长握紧了手里的刀,低吼一声动手,一个跨步就冲了上去,一刀砍伤了一个山匪。

    山匪头子先是懵了一下,然后立即反抗。

    “除了马车里的,生死不论!都杀了!”

    他在西山占地为王这么久,第一次遇上这样一言不合就先动手的,他可没受过这窝囊气,何况他们人多势众,还怕收拾不了这几个人?

    一时间兵器的碰撞声咔咔作响。

    “小姐……”

    鱼迎紧张的额头都出汗了,想打开车帘看看外面的情况,又不敢,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尽量的护着江芷兰。

    江芷兰同样害怕,可她到底比鱼迎镇定些。

    江芷兰悄悄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就见眼前鲜血喷涌,吓得脸色瞬间煞白。

    江芷兰握着手让自己镇定,不行,山匪人数太多了,护卫护不了她们多久。

    怎么办?

    怎么才能够从这个包围圈中闯出去?

    江芷兰担忧更多的并不是自己的生命,毕竟山匪就算抓到她也不会杀了她,她担忧的是护卫们,虽然江府的护卫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山匪既然想要钱,就得冲着她来,若是她逃走了,必定会转移山匪的注意力,护卫们也能少点压力。

    正当江芷兰焦急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同时还伴随着兵器的碰撞声。

    “可是江家小姐江九畹?”

    江芷兰思索了一下,隔着马车道:“正是。”

    那人喘着粗气道:“一会你们在马车里做好,我开一条路送你们出去。”

    江芷兰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似乎是齐曜。

    正在江芷兰思考齐曜为何会在此的时候,马儿嘶鸣一声,马车一阵晃动,接着快速的朝一个方向冲去,身下格外颠簸,走的定不是来的路。

    “小姐坐稳了!”车夫驾着马车朝林子里冲,刚才那人以雷霆之势撕开一条通道,他们必须的快些走!

    江芷兰和鱼迎在马车里面晃得不行,整个人东倒西歪的。

    马车跑出去丝毫没有要停顿的意思,不久之后,江芷兰似乎听到后面有马蹄声,且还不少。

    江芷兰努力让自己坐稳,掀开后面的车帘一瞧,竟是十几个山匪骑着马追了上了!

    江芷兰心脏猛跳,连呼吸都快了几分。

    脑子里快速的转动。

    山匪盘踞不久却如此猖狂,定是对附近特别熟悉,料定了她们跑不出他们的地盘,他们平时来太华寺都是那一条路,对这里面根本就不熟,这么跑下去一点胜算都没有。

    江芷兰看着越来越近的山匪,揪紧了车帘,忽然视线中出现了穿着锦衣的齐曜,此时的齐曜没有半分平日里清隽尔雅,眸子暗沉如水,面色坚毅,浑身都染了血气,手拿一把长剑如天降神兵。

    一招一式皆气势。

    江芷兰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齐曜。

    他是大齐的大殿下,皇上的嫡长子,很有可能是大齐未来的太子,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

    “小姐?怎么了?”鱼迎见江芷兰忽然沉默,担忧的问。

    她真是没用,关键时刻根本保护不了小姐。

    江芷兰摇了摇头,道了句没事。

    后面马蹄声渐弱,江芷兰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马儿忽然嘶鸣,马车忽然向前翻去,连带着她们都掀了起来。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江芷兰头晕眼花的扯着鱼迎从翻了的马车里爬出来,立时查看了四周。

    “小姐!你受伤了!”鱼迎什么都不关心,第一时间去查看江芷兰的情况,见她额头都撞出血了,吓了一跳,赶紧找手帕要给江芷兰擦。

    “无事,此地不能久留,我们快走。”江芷兰挥开鱼迎的手,快步走到车夫面前。

    “此处难分东西,可有办法辨别方向?”不知何时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也昏暗起来,太阳都不见了踪影。

    江芷兰一个大家闺秀,林子里的这些东西自然是不懂的,车夫如今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车夫还算靠谱,他左右瞧了瞧,问:“小姐要去哪儿?”

    “太华寺。”

    他们本来就到了半山腰,再返回城中不现实,也只能往上走了。

    山匪就算再猖狂,难不成还敢聚众闯入太华寺不成?

    佛门静地,别说山匪了,就是朝廷的军队,也不敢造次。

    车夫点了点头,指了一个方向道:“这边走。”

    江芷兰撩起衣摆跟上,鱼迎看着江芷兰浑身狼狈绣鞋上占满了泥土,眼眶都红了。

    她家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山匪吃了这样大的一个亏,又怎么肯善罢甘休。

    就在江芷兰累的不行的时候,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夹杂着喊叫声。

    “都仔细找,她们一定没走远!”

    江芷兰心底狂跳,现在若是他们被发现,铁定是跑不了了。

    “小姐,我去引开他们,你和鱼迎往上跑,别回头!”

    车夫说罢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的差不多远,开始疯狂的跑,没一会就听到有人招呼人在那边,周围瞬间静了下来。

    鱼迎浑身是汗大口喘着粗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伸手费劲的扯了扯江芷兰的袖子,问她该如何。

    江芷兰带着鱼迎,向着车夫说的方向跑,这会没有追兵,她们得先拉开些距离。

    不知跑了多久,鱼迎再一次跌倒,她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呜呜呜,小姐……你、你快跑别管我!我、我实在跑不动了!”

    江芷兰费劲的扯着鱼迎,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她也很累,也想放弃,可她不能。

    若是困死在这个地方,那那些护卫的努力都白费了,她们得去太华寺叫人,到了太华寺就都有救了!

    “鱼迎,没多远了,坚持一下。”

    这话江芷兰不知道是说给鱼迎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自小饱读诗书颇具才情,可体力这方面,倒真不比鱼迎好多少,今日这一天,怕是把日后所有日子的路都走完了。

    两人又搀扶着走了不远,忽然窜出来一个人影,江芷兰还没回过神,就被人抱在了怀里。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太好了、太好了九畹,你没事就好……”

    江芷兰这会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从齐曜怀里出来,紧张的看着他苍白的面色,:“你受伤了?”

    浑身是血的齐曜勉强的勾起了唇,道:“无碍,只是小伤。”

    江芷兰看了眼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忽然特别想哭。

    逃跑的时候千难万难从未有过的情绪,一时间充斥着她的胸膛。

    江芷兰敛下睫毛,胡乱的擦了两下,道:“咱们快走,到了太华寺就有救了。”

    齐曜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拉住江芷兰的手,带着她往前跑。江芷兰则扯着鱼迎。

    眼见着看到了太华寺的塔尖,江芷兰还没来得及高兴,山匪头子带着人迎面就奔了过来。

    “想跑?你们杀了老子那么多兄弟还想跑?!做梦!”

    齐曜将江芷兰护在身后,染血的剑横在身前,不退分毫。

    山匪头子也不废话,直接一挥手,十几个山匪一拥而上。

    齐曜本就受了伤,又以少敌众,便是勉强护住了江芷兰,自己身上也添了不少的伤口。

    江芷兰这会也不管什么合不合礼仪了,她大声道:“我是当今丞相江衍的亲妹妹!你们若是敢动我们分毫!我兄长定移平你们西山!”

    山匪头子却并不吃这一套,本就是刀口上舔血的人,大不了换了地方,没什么了不得的。

    “杀了你们谁还能知道今日的事?!若真是查出来了,老子带着兄弟们换个地方就是!可别废话了!等死吧!”

    江芷兰面上不慌心里却不平静,尤其是看到齐曜身上一点一点的添伤,恨不得自己拿剑上去与他们拼命。

    齐曜寻了个机会退回来,低声对江芷兰道:“我已经传信了,他们定很快就来,我拦着他们,你拿着这个快走,遇到我的人他们会保护你。”

    江芷兰手里被塞了一个令牌,上面沾满了齐曜的血,看着齐曜坚毅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办。

    “快走!”齐曜挥出一剑,回头大吼了一声。

    江芷兰瞳孔微缩,眼看着山匪一刀劈向齐曜面门,大叫道:“小心!”

    齐曜回头在想用剑去格挡就有些晚了,那刀眼看着就要落下,一声箭鸣响起,一只袖箭穿透这个山匪的脖颈,山匪瞪着眼睛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这变故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但这些人里面,不包括齐曜。

    “杀无赦!”

    只刺杀皇子一条罪名,足够这些山匪死一万次了。

    “是!”

    赶来的护卫抽刀,人多势众,武功又好,分分钟将那些山匪清除了干净。

    山林间血腥味飘散,江芷兰这才虚脱般坐在了地上。

    跑了这么远的路,又受了这样的惊吓,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齐曜将剑交给尚勤,“去找辆马车来,送江小姐去太华寺。”

    不能就这么回帝京。

    而后走到江芷兰身前蹲下,道:“江小姐受惊了。”

    江芷兰抬眸看着他,忽然问:“殿下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山道上?”

    齐曜忽然撇开眼,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但面对江芷兰的质疑,他还是说了:“我得知江小姐要去太华寺,知路上不太太平,便暗中跟着怕江小姐出什么意外……”

    “江小姐放心,齐某日后如需必要,不会出现在江小姐面前的。”

    江芷兰看着齐曜面上违心的模样,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道:“殿下伤的不轻,还是快些治疗一下吧。”

    齐曜顿了一下,起身走开了。

    不一会有个护卫拿着马鞍和毯子过来,道:“江小姐在这上面休息吧,马车一会就到。”

    江芷兰看了看马鞍,又看了看不远处被护卫处理伤口的齐曜,点了点头。

    “多谢。”

第七十四章:在哪见过

    “小姐,江小姐昨日去太华寺的路上出事了。”

    山上死了那么多人,这事也瞒不住,只是今日才发酵出来。

    “可是齐曜也在。”

    “是。”水苏惊奇的问:“难道这山匪是齐曜安排的?”

    戚静打着软绵绵的拳法,不急不速的道:“齐曜不会做那么蠢的事,但有没有在其中添油加醋,倒是不一定。”

    否则可不会这么巧。

    再者说,前几日做了他替死鬼的曹立,也是出自西山。

    齐曜这连环计用的不错,一计瞒天过海死无对证,一计英雄救美情深义重。

    “帝京并没有传出什么齐曜与江小姐的事,想来是被人压制住了,只是说江小姐太华寺路上遇袭,诚王挺身相救,那群山匪凶狠异常欲杀害一国皇子,被当场格杀。”

    “这就是齐曜的高明之处。”

    若是四处宣扬那目的也太过明显了,蠢货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季当家才走,江芷兰正是伤心之时,这个时候出来一个一直就对其非常照顾且有意的齐曜……

    “那江小姐……”

    戚静收了手,接过水苏递过来的汗巾,道:“但愿九畹理智一些吧。”

    戚静也说不准江芷兰会如何选择,毕竟她当初,也是败在了感情上。

    他齐家的人,手段还真是如出一辙。

    “给江府送张拜贴,明日去瞧瞧九畹。”

    “是。”

    季当家的案子京兆府已经结案,钟虞不甘心的又查了查,刚查到西山被齐曜这么一格杀,什么线索都没了。

    钟虞气的不轻。

    自从得了戚府的请帖,整个江府都喜气洋洋的。

    江老丞相一天换了好几身衣服,直问江老夫人哪一身好看精神。

    江老夫人那么好的脾气都被问的不想说话了,转身去瞧自家女儿去了。

    江衍也有些惊讶戚静会来江府。

    戚静才回帝京那会,江家送的拜贴一个没应,江芷兰的邀请也被戚静有意无意的挡了回去,如今戚静能来,惊讶之余也有些欣喜。

    看来自家小妹和戚静处的不错。

    江衍和齐顾不同,虽都算戚府半个门生,但齐顾活泼好动,时常与儿时的戚静一同玩耍,江衍却只余戚静有过几面之缘,甚至连话都不曾说过。

    说到底,他和戚静不熟,所以做不到同齐顾对其那样的熟稔。

    之前看顾也只是秉承着江老丞相和戚静是戚府遗孤的份上,个人情谊是没有的。

    所以江芷兰和戚静有情谊,也是他愿意看到的。

    至少江府和戚府,不至于到了他们这一代,就生了隔阂,渐渐变得没有联系,让江老丞相忧心。

    戚静带了礼物来的。

    既然进了江府,自然要拜会江府的主人,基本礼仪还是要有的,更何况这还是戚静第一次上门。

    “戚静见过江老丞相。”

    江老丞相换来换去又换回了平常的衣服,见状赶紧上前扶起戚静,瞧着戚静神似戚玥的眼睛,眸子都湿润了:“不用多礼,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江老丞相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戚静对其一点都陌生,可她却需要保持距离。

    “初次登门拜访,带了些延年益寿的药材,可用作膳食,以表敬意。”

    “郡主费心了。”江衍在一侧,让人将东西接过来。

    戚静敛眉,又道:“听闻前几日九畹受惊,故前来探望。”

    江老丞相舍不得戚静就这么走了,但也想不出留人的理由,毕竟人虽然来了,却不是正经来他的。

    倒是江衍点了点头,“我让人带郡主过去。”

    说罢挥手叫来一个丫鬟,而后目送三人走远。

    眼瞧着江老丞相泄了气一般,江衍道:“父亲,元嘉郡主一切安好,有陛下看护,您请放心。”

    至少目前来看,这帝京,没有人能让戚静受委屈。

    江老丞相摆了摆手,转身慢悠悠的往住处走,有些事他得想一想。

    戚静到江芷兰院子的时候,正碰上从里面出来的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笑着道:“九畹在里面呢,郡主快些进去吧。”

    “谢夫人。”

    戚静这次来,一是为了看看江芷兰,二则是想要探听一下江芷兰对齐曜的态度。

    不管是为了江芷兰还是戚静自己,戚静都不愿意看到江芷兰成为诚王妃。

    戚静要对付承德公府,对付魏皇后,乃至于皇帝,齐曜都会不可避免的卷进其中,或是主动参与,若江芷兰成了诚王妃,那江府便是与诚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并不是戚静愿意看到的。

    再者,齐曜对江芷兰如此用心,谁敢说他是真的喜欢江芷兰,还是看重了江芷兰背后的势力。

    戚静更倾向于后者。

    齐曜此人,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中秋宴当日,皇帝说了一嘴江芷兰若是没有心仪之人齐曜或许还有机会,而没过多久,季当家就死了;不,或许齐曜产生这个念头的时间更早。

    戚静记得,八月初她邀秦翎去千百味的时候,似乎有人欲暗害季当家,也许那个时候……

    就算齐曜喜欢江芷兰,但在权势面前,他选择的往往也都是权势,就如同齐眷对当年的她一般。

    “怎么出来了?快坐下。”戚静才行至门口,就见江芷兰一脸病色的缓缓走了出来,赶紧上前两步,将人扶坐下。

    江芷兰无奈道:“我没伤着,只是前几日累着吓着了。”

    大夫也这么说,可奈何她身子不争气,脸色苍白得很,说出去都不信。

    “你的脸色可不是这么说的。”

    江芷兰叹了口气,就知道都不信。

    鱼迎倒是活蹦乱跳的,给戚静两人上了茶,便和水苏出去说话了。

    戚静喝着茶,小声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听说是大殿下英雄救美了?”

    江芷兰哭笑不得的看着满脸八卦的戚静,道:“等一会盼兮和如姼来了再说吧,免得还得重复一遍。”

    戚静还想了一下,很认真的点了头:“那也行。”

    转而说起了其他:“江相和如姼是怎么回事啊?”

    戚静是真的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忽然就要成亲了。

    听说八字都合过了,聘书也送了,再等几日过了大礼,可就该挑吉日大婚了。

    江芷兰知道的还不如戚静多呢,至少在应府那日江衍和秦翎经历的事她是不知道的。

    “我也纳闷呢,自止盈大婚那日兄长送了如姼回府,倒是往秦府送了几次礼品,也去过一两次,谁知后来就与父亲母亲说了要和秦府结亲的事,然后就是你们都知道的了。”

    戚静摸着下巴思考,边说边点头:“一定是江相送如姼回府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让江相对如姼产生了好感,正巧如姼也对江相有点意思,所以就……”

    江芷兰听了也觉得是这么回事,至于什么事情,只能等一会秦翎来了,看她愿不愿意说了。

    两人随便聊着,不一会苏嫮和秦翎就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苏嫮瞧着瘦了好几圈,吓了两人一跳。

    “盼兮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苏嫮坐下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话都懒的多说。

    还是秦翎解释道:“苏大人勒令盼兮在家学习女红之类的,盼兮这是自止盈大婚之后第一次出门。”

    可见其艰辛。

    “还是托了九畹的福。”苏嫮有气无力的道。

    戚静啧啧两声,“苏大人可真狠心,瞧你瘦成这样,也不心疼?”

    戚静问到这苏嫮猛地做起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

    “我一定是捡回去的!世上哪有这么狠心的爹?书读不会就不给吃饭,还抽查?!杀了我得了!”

    众人:“……”

    苏大人真是煞费苦心。

    秦翎小声的道:“其实吧,多读点书也没什么不好的。”

    苏嫮怒瞪之。

    众人闹够了,这才说起了正事。

    这次不用别人问,江芷兰就将事情一一的说了。

    “这西山山匪这么猖狂?”秦翎光是想想当时的场景就觉得后怕,幸亏有诚王殿下在。

    “我在府里听挽春说外面的新鲜事,都知道西山山匪的事,九畹怎么挑在那个时候去太华寺?若是这次没有诚王殿下在可怎么办?日后可不能这样不管不顾了。”苏嫮也没说大话,这事的确够惊险。

    若是她在,也打不过那么多人。

    “嗯。”江芷兰没多说什么。

    戚静见状神神秘秘的开口:“季当家的案子不是了结了么,听说那个自杀的凶手曹立,就是出自西山山匪,怪不得那么凶悍,说杀人就杀人。”

    江芷兰闻言诧异的看向戚静,想问什么却没有开口。

    “怪不得。”苏嫮只惊讶于曹立出自西山的话题,暗自点了点头。

    “这事我知道,父亲提起了一些,说兵部派人查探过,但那些山匪过于狡猾,根本抓不到,除非兵部大量派兵。”可这样动静太大,西山山匪往常只劫财不杀人,事情犹可控;

    却不想前几日竟如此凶残,好在被诚王殿下悉数杀了。

    “不说这些了,九畹,说句实话,你对诚王殿下怎么看?”苏嫮说起八卦顿时来了精神,她这次借机出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想听八卦。

    江芷兰托着下巴,心情在戚静提起季当家的时候就有些低落,这会又说起了齐曜,更是憋闷的很。

    她欢喜之人必是不能说出来的,这份感情注定随着季当家入土,又何必自寻烦恼。

    “殿下自是极好的。”

    苏嫮看出江芷兰情绪不高,还以为她是苦恼与齐曜对她的感情,这她不太懂,但她知道感情的事要两情相悦。

    “九畹若是喜欢最好,若是不喜欢,断不会有人逼你如何,诚王殿下如何做是他的事,你江府已正面拒绝过了,不必有什么负担。”

    江芷兰倒是庆幸有这么几个理解她的小姐妹,不管是什么事,首要考虑的都是她的意愿。

    “快别说这个啊,我现在最好奇的,是江相和如姼的婚事。”

    忽然被点名的秦翎一脸懵逼,而后在三人的注视中红了脸颊。

    家中已经接了聘书,不出意外的话,她和江相最迟年后三月就会成亲,只要这样一想,秦翎就越发不好意思。

    “我、我……”

    眼瞧着秦翎都要被她们看哭了,三人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止盈说起应家大公子的时候,若是这个样子才好玩呢。”奈何宋嘉并不是这样容易害羞的人。

    秦翎见众人不问了,悄悄地松了口气。

    她和盼兮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是江相出来接的呢。

    几人待了一会,便先后都告辞了,倒是戚静,来的最早,走的最晚。

    江芷兰拉着戚静,神色严肃的问:“郡主可是知道什么了?”

    要不然怎么会与她提曹立与西山山匪的关系。

    江芷兰也是个聪明的,并没有因为齐曜救了她而丧失理智。

    戚静看着江芷兰,也很认真。

    “并没有,只是觉得曹立前脚杀了人后脚西山山匪便也被杀了,有些奇怪而已。”

    其实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并不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但若是知晓季当家与江芷兰的关系,很容易就阴谋论。

    江芷兰抿了抿唇,道:“我与季当家并无越矩之举。”

    他们甚至都没有说开,说白了就是互相暗恋。

    她自己从未对旁人说过,甚至是父母兄长,旁人又怎么会知道她对谁有心思?

    戚静勾了勾唇,看着江芷兰幽幽地道:“可是我为什么看出来了。”

    江芷兰被戚静瞧的脸色一红,倒是比之前好了几分。

    “八月初我约如姼去千百味的时候,路过的季当家险些被马匹撞了,这件事你可知?”

    江芷兰摇了摇头,季当家的事,她并不是每一件都知道。

    “当时是有人推了季当家一把,我觉得奇怪,便派人注意着季当家,之后半个月里,同样的意外出现了不下三次。”

    江芷兰皱眉,紧张的问:“那在禾木园那一次……”可是看见什么了?

    戚静点了点头,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卷着的小像,递给江芷兰。

    “凶手将两人迷晕,将匕首塞进李绅手里,他则握着李绅的手……那人武功极高,是个左撇子。”他的人离得不远,但也只能看个大概。

    江芷兰并没有质问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救人,若是能救,戚静的人断不会袖手旁观。

    江芷兰接过小像打开,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个人……”她似乎在哪儿见过。

第七十五章:多加一倍

    江府大堂内,齐顾和江衍你来我往。

    “恭喜江相了。”指的是江家与秦家的婚事。

    “多谢。”江衍不咸不淡的道谢。

    齐顾是听闻戚静来了江府,后脚便跟了进来,目的很简单,防江衍。

    虽说江衍已经在和秦家小姐议亲了,可戚静登临昔日情敌府邸,他可不得看着点么。

    “不知大婚的日子可定好了?到时可别忘了给我送请帖。”

    “还在商谈,定不会忘记殿下的。”

    齐顾端起茶杯点了点头,心想着戚静这么还不出来,他都要没话聊了。

    倒是江衍看出他意不在此。

    “殿下可是来寻郡主的?”齐顾对戚静的关系,似乎有些过了。

    齐顾挑眉,颇有些意外:“安安也在?”

    装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江衍对齐顾的表演视而不见,瞧着他认真的道:“她非是戚玥。”

    齐顾勾起的唇角缓缓放下,错开眼神看向堂外:“所以呢?”

    江衍对齐顾佯作不在乎的态度非常不满:“离她远一点。”

    戚静是戚静,并不是戚玥的替代品。

    这样对戚静不公平,对戚玥同样不尊重。

    若齐顾对戚玥的感情是可以被人替代的,那这份感情可真脏。

    江衍不信齐顾会这样,也不愿意齐顾变成这样。

    齐顾威严眯了眯眼转过头来勾起唇角瞧着江衍,问:“你怎么知道,我心悦的不是她?”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如今的戚静。

    江衍对上齐顾认真且坚定的眸子,一时间有些恍惚,齐顾说的是真的,他信,可又不信。

    当年因戚玥性情大变终日玄衣加身的齐顾,竟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戚静,戚玥的亲侄女。

    这是何等的荒谬。

    至少在江衍看来,这份感情很荒谬。

    这源于他认知里齐顾对戚玥近乎疯狂的情感,如此平淡如水的转变,这真挚的情感竟尽数转移到了戚静身上,这难道不够荒谬么?

    可齐顾刚才说起戚静的眼神,与当年看着戚玥的时候一模一样。

    江衍不懂。

    他等不到那个人,那个人也从来不属于他,他用了七年时间让自己从单恋中解脱出来,虽成效不显,可如今他也是要成亲的人了,他须得对自己未来的家庭负责,这份难言的感情,他会放在心里,永不再触碰。

    他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面对这样的齐顾,江衍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

    诡异的沉默在丫鬟的到来才被打破。

    “小姐送郡主殿下出府了。”

    齐顾闻言站起身来,浑身洋溢着一种恋爱的酸腐味,一边挥手一边大步朝外走。

    “我走了,有空再来。”

    江衍:“……”

    他信了齐顾对戚静的感情,可不明白齐顾究竟是怎么做到彻底忘记戚玥,将自己的感情尽数都给了戚静的。

    戚静刚坐上马车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马儿哒哒哒追上来的声音。

    戚静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手抚了抚额头,一手摆着让水苏下去。

    水苏敲了敲小几上的茶壶,面无表情的下了车。

    然后齐顾就上来了。

    齐顾笑的一脸灿烂,颇有几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甚是赏心悦目。

    “安安今日气色不错。”

    戚静敷衍的怼了他一句:“托殿下的福,殿下若是不常出现,我大概气色会更好。”

    齐顾唇角的笑意似暖阳,不曾减弱分毫,说出的话更是连宠带哄:“安安瞧着心情不好,可是因为江小姐的事?”

    戚静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有些事没必要让齐顾知道。

    齐顾见状也不在多说,只是又提起了神仙岛的事:“神仙岛已经多年未出世,此次安安归来,不会是想要安安担起神医的担子吧?”

    “我倒是想。”久病成医的戚静某些方面还算精通,但要是正儿八经的给人看病就算了吧。

    齐顾也不觉得尴尬,给戚静的茶杯续满,自己也倒了一杯,道:“这月初九是你姑姑的生辰。”

    戚静闻言一顿,车厢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古怪。

    良久,戚静才开口:“我知道。”

    她自己的生辰,怎么会不知道。

    “当日可有什么要做的?”齐顾觉得他应该陪着戚静的。

    即便是不能正大光明的给她过生辰,也该陪着她。

    戚静一抬眼就知道齐顾要干什么,她顿了顿,摸着手里温热的茶杯道:“你替我去皇陵看一看她吧。”

    齐顾闻言一愣,放在唇边的茶杯停住,见戚静是很认真的再说,轻轻地嗯了一声,将茶水送进嘴里。

    戚静将手里温热的茶放下,加了料的茶水,她可不敢喝。

    对于水苏坑齐顾,她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

    戚静数着时间,从一侧拿了个靠枕给齐顾,齐顾不明所以的接过,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戚静同情的看着抱着抱枕晕过去的齐顾,默默地朝后面挪了挪。

    不到十秒就晕了,看来水苏是真生气了。

    到了戚府,戚静下了马车。

    “将绥亲王送回去。”

    廉江应了声,直接驾着马车去了绥亲王府。

    水苏总算解气了,跟在戚静身后进了门。

    “小姐,刑部那有动静了。”

    戚静脚步不停,显然对这事并不意外:“魏勤这是记吃不记打。”

    才从大理寺出来多久,就又要开始作妖了。

    水苏点了点头,这承德公府,就属这魏勤脑子不行。

    “帮她一把。”

    水苏应是。

    不用戚静明说,她便知道戚静嘴里的‘她’指的是谁。

    很快就到了十月初九。

    齐顾心里有些不安,但他答应了戚静今天要去皇陵,不能不去。

    而戚静则收拾了一番,带着人出发去太华寺。

    因着之前西山山匪的事闹得很大,戚静这次将皇帝赏赐的五个龙鱼卫都带去了。

    戚静巳时出发,前脚刚走,后脚皇帝就微服来了戚府。

    水苏不在,木香诚惶诚恐的接待了皇帝。

    皇帝挥挥手让木香和那正下去,戚府他熟,不用带路。

    皇帝背着手走在戚府的小道上,眸子里染尽哀思,一步一步的朝着曦兰阁走去。

    曦兰阁一如往日戚玥还在的时候,海棠树依旧枝叶繁茂,各种兰花抽枝长叶,没进院子,就能嗅到清雅的兰花香气。

    “猗猗秋兰色,布叶何葱青……”

    一道清丽的女声自曦兰阁内传出,音调婉转带着别样的诗意,尾句切平不急不躁,恰似兰草的风骨,又带着几分其花的柔弱。

    皇帝迈着脚步缓缓靠近,就见一道清浅的身影背对着他,葱白的手中端着一碗水,另一只手上粘着水珠,五指分开将水滴洒落在背阴处的兰草上,一下一下,极有耐心,仿佛照看的不是花草,而是她精心培育的孩子。

    撒完水放下碗,兰苕抽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复而又将手帕塞会袖子,眸子里带着欣喜和耐心,抱着一盆含苞欲放的寒兰,小心翼翼的挪去有阳光的地方。

    “去晒太阳喽~”

    兰苕抱着兰花转身,头顶漏出去的阳光正打在她的发间,由皇帝的角度看去,只觉得兰苕的笑容充满了暖意,眸子里似都带着阳光,周身气质像极了戚玥。

    兰苕见有外人在,且穿着不菲,愣了一下便不卑不亢的行礼。

    “这位先生好。”复而又好心的提醒:“这里是戚府内院,先生是不是迷路了?”

    戚府只有戚静一个主人,外客若非女客,基本都是在前院接待的。

    皇帝见状敛了身上的气势,尽量心平气和的与兰苕说话:“这兰花养的不错。”

    兰苕闻言也是笑了,这一笑与刚才沉静的气质又不同了,似是被赋予了灵魂的兰花,透露出几分狡黠和骄傲。

    “谢先生夸奖,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

    皇帝像是找到了共同话题,也不提自己是不是走错的事,只与兰苕说兰花,兰苕惊讶于皇帝懂得多,也与之攀谈了起来。

    戚静这个时候正在往太华寺的路上。

    水苏又将几颗药丸放进锦囊递给戚静,看着她在怀中收好,这才放心。

    戚静到没有水苏那么紧张:“放松点。”

    水苏白了戚静一眼,掀开车帘瞧了瞧四周。

    “马上就到半山腰了。”

    那里的路地势低矮,一面山坡,是一处埋伏的好地方。

    十四骑着马跟在马车四周,越往前手里的剑握的越紧,他与一旁的三七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

    五个人暗自警惕,却并未开口多发一言。

    戚静不信任他们,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武堂出来的龙鱼卫,从来没有转让之说。

    不是不可以,只是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毕竟每一个龙鱼卫皆可以以一敌百,这样的凶器,没有人会选择送出去。

    是以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就像如今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龙鱼卫的归属并未有明确规定。

    皇帝将他们从武堂带出来,那么皇帝就是他们要效忠的主子,可这个主子将他们送给了戚静,与他们说戚静日后就是他们的主子,那他们到底是该听新主子的,还是旧主子的?

    若两方命令相驳,又当如何?

    这些问题戚静问过十四,十四明确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不是武堂明确规定的,而是十四自己下的决定。

    龙鱼卫从来不做背主之事,前主子将他们送了出去,那么他只能是前主子;日后龙鱼卫的生死,只握在现主子戚静的手中。

    可十四却不能保证所有的龙鱼卫都与他想的一样。

    戚静那样提防,不是没有道理。

    那么这次带他们出来,需也是存了要试探他们的心思。

    他们现下要做的,就是誓死保护好戚静。

    马车渐渐深入,四周安静的不像话,连个飞鸟都没有。

    水苏心跳的飞快,唯一只得庆幸的是戚静没有瞒着她这次的事,能够让她有足够的时间为戚静做准备。

    忽然一道箭鸣,似是触发了什么不得了的机关。无数道箭矢破空而来,马车目标太大避无可避。

    五个龙鱼卫分工合作,长剑出鞘带着杀伐之气,拦住射向马车的箭矢。

    “继续走!”两个龙鱼卫护住马匹,见廉江虽然面色发白,但依旧紧紧地握着马绳,厉声道。

    廉江双手上下一挥,伴随着一声“驾!”,马车快速的往前冲去。

    埋伏之人又岂容他们就这样跑了,前方斜坡相继落下几颗大石,直接将前路堵死,让他们逃无可逃。

    龙鱼卫算着箭矢的密集度,用以推测对方有多少人,一个个虽身陷险境,却依旧从容不迫。

    戚静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声响,整个人淡定的不可思议。

    水苏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可她也不害怕,小姐的局,从来就没出过差错。

    眼见着走不了,龙鱼卫也不护着马匹了。

    左右不过那么多人,杀光就是了!

    龙鱼卫有这样的底气!

    箭矢攻击结束,林子里窜出无数蒙面人,手拿大刀气势汹汹。

    十四紧了紧手中的长剑,一个跃步冲了上去。

    龙鱼卫练的是杀人的本事。

    冲上来的人只要对上龙鱼卫,皆是一刀毙命毫无生还的可能。

    暗处看着这一切的姚琳咬碎了银牙,在她一侧的人也是咬牙切齿,不过他的咬牙切齿是对姚琳。

    “你为什么不说她的护卫这么厉害!”害得他死了多少个兄弟了?!早知道就不接这单生意了!可如今却是退也不能了!

    “厉害又如何!你们的人那么多,刀上又都抹了毒,那些人撑不了多久的。”

    皇帝赐给戚静五个龙鱼卫的事帝京没有人不知道,龙鱼卫的厉害,也没有人不知道。姚琳可不会小看龙鱼卫,所以事先她便让他们在兵器上涂了毒药,致命毒药难找,可这些毒也不差,过不了多久就会手脚酸软无力,到时还不是得给戚静陪葬。

    水苏关注着战局:“他们刀上抹毒了。”

    龙鱼卫身上的伤口不是正常的红。

    戚静依旧气定神闲。

    “不着急。”

    也难为龙鱼卫如此尽心,她们坐的马车,除了起初箭矢射来的时候扎上了车壁几个,到如今还没有受到任何一个人的攻击,安稳的很。

    “我的人已经死了一半了!”那人气急败坏的道。

    姚琳脸色也不怎么好,不过只要一想到过了今日这世上再无戚静此人,便又是一阵畅快。

    “之前谈好的价钱,再多加一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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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兰似月介绍:
戚府灭门,七年真情错付,两年绝地逃生,五年改头换面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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