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一切顺利
“混账东西!”
陆宣简直被陆仲气死了。
“飞仙阁闹这么大动静你以为你怎么想的他们不知道么!再者,提督府的石夫人就是出自飞仙阁,那石杜是我们能招惹的么?!”
陆宣当然知道,可他还是不想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可是爹,这些年也没见石夫人与飞仙阁再有什么交集,说不得……”
陆仲还没说完,就被陆宣一巴掌糊到了脸上。
“若不是飞仙阁哪来的这么大的底气!难道他们不知道是你劫走了飞雪?!不惧陆家又把承德公府拉下水!说没有后台你信?!”
陆宣捂着胸口剧烈起伏,颤抖着手指着陆仲:“快去!”
陆仲犹犹豫豫不想动的时候,管家急匆匆的就冲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飞仙阁报官了!”
陆宣眼前一黑,往后撤了两步,幸亏被管家扶住才没能摔倒。
陆仲一脸的不敢置信:“他们怎么敢?!”
陆宣想打死陆仲的心都有了。
人家后台硬,怎么不敢?!
飞仙阁能在帝京站稳脚跟,没有过硬的后台怎么可能?!
见陆仲还杵在这,陆宣抓起一侧的茶杯直接扔了出去,陶瓷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还不快去!跟飞雪姑娘好生道歉,旁人问起来,就说请飞雪姑娘献艺,自己做事不周忘记了通知飞仙阁,知道了么!”
“是是是,我这就去。”陆仲慌乱的应了,抬脚就往外走。
“老爷,飞仙阁的人若是不肯就此罢休,可如何是好?”看着陆仲出去,管家忧心忡忡的问。
陆宣缓了一会,道:“不会,这次的事虽然闹得动静大,但真要追究起来,左右不过警告一番,并不会对仲儿有什么大危害,飞仙阁的人不傻。”
管家听了点了点头,也想明白了陆宣刚才气急完全是因为陆仲做事不顾后果,才如此大发雷霆。
陆宣料想的不错,陆仲慌着一张脸朝城东赶,只是走到了一半,就被京兆府的人拦住了,勉强定了心神,将陆宣交代的说辞说了一遍,很配合的带着府衙的人去了城东。
府衙的人见飞雪无碍,也是松了口气。
飞仙阁报案,石府来人施压,若这次差事没办妥,怕少不了吃挂落。
陆仲似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姿态放得很低,“都是我的错,见到飞雪太激动了,竟忘记通知飞仙阁,才闹出这样的动静,改日一定亲自登门道歉。”
飞雪眼皮都没撩一下,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陆仲的说辞。
陆仲这才松了口气,但心底对飞雪的执念却是更深了些。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惦记。
陆仲亲自送了飞雪出门,正对上得了消息赶过来的魏居。
魏居年长陆仲五岁,又身居刑部郎中之位,气势自然非陆仲可比。
“不劳烦陆公子了,飞雪姑娘赴本世子的约自当由本世子亲自送回去,这次倒是本世子疏忽了。”
魏居父亲承袭了承德公府的爵位,而魏居身为长子,自然也就是承德公府的世子爷。
只魏居此人谨慎又克制,很少当众这样自称,现在看来是被陆仲气的不轻。
也是,魏居与飞雪走得近的事不是秘密,陆仲如此做无疑是在打他的脸,他能有好脸才怪。
陆仲勉强扯出一个笑脸,低头道:“世子说的是。”
心里却是把魏居当成了夺人所爱的仇敌。
陆仲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眼睛跟淬了毒似的盯着坐在马背上的魏居,攥着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一场闹剧,不过两个时辰便落了幕。
戚静却没有一点失望的样子,像是早就料定了结局。
“经此一事,魏居便不会放下飞雪了。”戚静缓步超前走,手里捻着一片青翠的叶子。
“石夫人往京兆尹施压的事必瞒不过魏居,即便是为了石家这点关系,魏居也不能放了飞雪。”水苏注意着戚静脚下,一边随口回答。
提督府石家,出了名的油盐不进,看着和谁关系都好,又和谁都不好。
石杜掌控着帝京巡逻,以及皇城的安全。
皇帝如此放心石杜,未必没有他并不牵连任何势力的原因。
“飞仙阁的规矩,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魏居若是想娶飞雪,怕是不易。”
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的确是飞仙阁的规矩,但本人若是执意做妾,便等同于与飞仙阁断绝关系,日后生死富贵再无瓜葛。
魏居娶飞雪是为了石家,而石家的这一点关系还是落在飞仙阁身上,若是飞雪脱离了飞仙阁,魏居还娶回家做什么?
没有利益牵扯,便是再喜爱飞雪,身居高位,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思。
戚静葱白的手指捋了捋手里的嫩叶,唇角浅浅的勾了起来:“所以我们这不是给了他这个机会么。”
若兵部尚书下马,休妻还不是随时的事,单是魏少夫人无所出这一条,就足够了。
“得意庄如何了?”
“一切顺利。”
第四十七章:春风宴起 一
六月底,于世玮等人期待已久的春风宴终于开始了。
申时过半,于世玮领头的七八个衣着光鲜的少年青年与西城门聚集。
“刘大,你夫人不是快临产了么?这次还去?”少年坏笑着看着穿着土黄色锦衣的青年。
那叫刘大的面上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笑意:“这次不去可要再等一个月,我可等不及。”
听刘大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自远处看倒真是好友见面相谈甚欢的场面。
“于少,这么还不走?等谁呢?”
被叫道的于世玮看着这群人心急的模样,笑骂一声:“急什么,还能少得了你的。”
那人立马道:“哪能啊,听说这次有个姑娘美若天仙,那一眼就能……”
“去!得意庄消息严这呢,你搁哪听说的?”
“哎呀,哪次姑娘差了,我这不是想一想么。”
“来了。”于世玮不再和他们打趣,盯着城门口走出来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赫然是铭安侯府的侯爷世子纪钧,走在他身前不耐烦的人,正是那次柴桑湖撞船的罪魁祸首夏旗。
纪钧一脸的得意洋洋:“我跟你说,我今儿就跟定你了!看你鬼鬼祟祟的到底要干什么?!”
那日柴桑湖的事一出,两人都在牢里关了几日,出来之后继续互怼,纪钧好几日就发现夏旗不太对,尤其是今日,打扮的周正的不行。
纪钧秉承着你不跟我说我就越要知道的原则,牢牢地黏上了夏旗。
“我都跟你说了我只是来赴约的,我们约好了要去京郊玩。”夏旗一脸的无奈,但在对上于世玮的眼睛是,却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于世玮满意的笑了,上前几步:“纪少爷怎么来了?”
纪钧也不太看得上于世玮,十分不满夏旗和于世玮扯上关系。
他和夏旗一起长大,平时关系是极好的,可自从他姐姐得了皇帝青眼成了宠妃,两人的关系就变成了针锋相对,纪钧是不太明白夏旗为什么会自此之后看他不顺眼的,但他还是很想和夏旗一起玩,所以每次怼了之后,还总是粘着他,美名其曰找他麻烦,但到底还是关心夏旗的。
“路是你家开的啊,本少爷还走不得了?”
于世玮也没生气,他今日的主要目的就是将纪钧拉下水。
这事他计划了很久,春风宴参加的人没有一个比他更有家世的,他需要另外一个比他更有话语权的人来替他承担某些责任,以防万一。
而纪钧年纪小爱玩没心机容易算计,却有个宠妃的姐姐,是最好的对象。
可如何下手与之扯上关系让他头疼了很久,直到观察了许久之后发现夏旗。
他不过许诺了一些东西,夏旗便迫不及待的同意了,看来是把纪钧当成了仇敌。
于世玮也不说破,便有了今日的事情。
“当然不是,只是我约了夏旗去京郊玩,纪少爷一个人在京郊似乎不太妥当。”是的,在他的算计下,夏旗的实施中,纪钧身边没有带一个人,这也很大程度上保证了纪钧无法在中途逃跑。
纪钧不负众望的跳了坑。
他抬了抬下巴,嚣张道:“夏旗去哪儿我去哪儿!”
夏旗撇开脸,嫌弃道:“你怎么这么烦啊。”
在于世玮的劝说下,众人勉强带上了半路杀出来的纪钧。
纪钧不太放心夏旗,扯了扯他的袖子凑过去小声道:“你不要和于世玮玩,他不是个好东西。”
夏旗翻了个白眼,他是真看不惯纪钧这副样子。
明明什么都不懂,天真的要命,却有个好命的姐姐,一朝就成了侯爷世子,众人巴结的对象,而他比纪钧好了不知多少倍,却没能投个好胎,如今连个好的差事都没有。
纪钧还是不放心,道:“一会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快点跑,我是侯爷世子,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夏旗挣脱的手顿了顿,但依旧甩开了纪钧拉着他袖子的手。
“你顾好你自己吧!”
夏旗其实也不知道于世玮要做什么,他并没有去过什么春风宴,甚至是第一次听说。
但既然是宴会,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夏旗不断地这样告诉自己,才能平复自己心里的不安,甚至频频的往纪钧那看,最终还是忍住没开口说出让纪钧离开的话。
一群人或骑马或坐马车,一路上走的慢悠悠的,到了得意庄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三刻了。
落日的余晖照亮了西边的半边天,火红的云霞衬的天空如梦如幻。
夏日里天长,距离天黑还要半个时辰。
纪钧拉着夏旗从马车里出来,看着守卫森严的得意庄撇了撇嘴:“不就是一个庄子嘛,怎么守的这般严实。”
心里却是有了些不好的念头。
夏旗也觉得有些不对,可这个时候于世玮已经迎面走了过来,这都到了对方的地盘了,在后悔怕是来不及了。
于世玮瞧着嚣张不足犹犹豫豫的纪钧,笑着道:“这是我在京郊的庄子,平日里也没什么差事,就是和朋友们一起喝喝酒聊聊天闹一闹放松放松,今日得纪少爷赏脸,真是蓬荜生辉,纪少爷快请进。”
纪钧看着那些人跃跃试欲的模样,将心底的不安压了下来,抬脚就往前走,还不忘拉着夏旗,可不能让他落单了被欺负。
于世玮引着人往里面走,纪钧瞧了几眼没觉出哪里特别,便道:“这地方修的也就一般嘛。”
至于这么多人跑这么远来么?
不过后面这一句纪钧没说出来,好歹也给于世玮留了点面子。
于世玮闻言并没有反驳,倒是跟在一起过来的公子们挤眉弄眼的。
“纪少爷一会就知道了,这可是个放松的好地方!”
“保证不会让纪少爷失望的!”
“就是就是,一定让纪少爷乐不思蜀!”
纪钧:“……”
你们和我看到的怕不是一个地方吧。
纪钧不懂,夏旗却看得清楚。
那几个人现在还维持着面上的风度,但在侍女路过的时候,眼睛恨不得将人的衣服给扒了,刚才与纪钧说话的那几句,脸上的表情当真是让夏旗想吐。
夏旗现在真的是有些后悔了,就算是为了难得的职位,也不应当与于世玮有牵扯。
于世玮的名声在帝京可是已经坏透了!
若是被拉上船,只怕想下也难。
尤其是纪钧,于世玮明显是冲着纪钧来的,他倒是顺带……
第四十八章:春风宴起 二
看着一侧纪钧一脸迷茫的跟着走,夏旗狠狠心扯了扯纪钧的袖子,趁没人注意凑到纪钧耳畔,“一会什么东西都不要吃,若是推不过,就假装吃了喝了,千万别咽下去!”
纪钧一脸懵逼的啊了一句,但见夏旗一脸的严肃,乖乖的点了点头。
纪钧这个人吧,嚣张且怂,看事不对身侧有个出主意的,也就能安心一点。
这次春风宴设在殿外,地上铺着柔软的毛毯,上面摆着桌案,酒水瓜果都备的很是齐全。
于世玮也没客套,解了披风招呼众人入座,因为纪钧的身份,于世玮也没坐主坐,而是空着自己坐在了纪钧对面的首位。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穿着漂亮衣裙的侍女们手里掌着灯,将坐落于周围的灯盏都点上,这才一一褪去。
不知道是不是纪钧看错了,透过明亮的灯光,那些侍女似乎……
夏旗拉了纪钧一下,纪钧回神,不明所以的看着夏旗。
夏旗简直要疯了!
这纪家怎么教人的?纪钧都十八了!性子纯的跟孩童似的,盯着看什么?不知道非礼勿视么?!
他当然知道纪钧只是单纯的好奇!可这地界最要不得的就是好奇心!
于世玮将纪钧的反应看在眼里,只以为纪钧是瞧上了哪位侍女,便道:“咱们一边用膳一边欣赏歌舞,庄里培养了几位乐师,虽然比不得飞仙阁那样的大家,却也能解解兴致。”
于世玮说完拍了拍手,便有侍女鱼贯而入,各自端着精美的菜肴,小心翼翼的一一摆放在桌案上。
纪钧瞧着那些大家子弟们猥琐的模样,皱了皱眉跟夏旗咬耳朵:“那个谁,他似乎把手……”
夏旗咬牙:“我看见了。”
纪钧默默地咽了口口水,弱弱的问:“现在走还来得及么?”
就是再傻,纪钧也瞧出了这宴会的不对劲。
“来不及了!记住,什么都别吃!拿出你世子爷的威风来!”夏旗这会只能寄希望于于世玮还算忌惮宫里那位,不会真的强迫纪钧做什么。
纪钧点头,坐直了身子,拿起筷子开始挑挑拣拣。
穿着清凉的乐师们上来,占据了中间的一块空地,算是隔绝了些视线,纪钧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丝竹声响起,迎着月色倒是有几分诗情画意,前提是在只听不看的情况下。
这次的行动,是宋至亲自带的队。
悄无声息的来到得意庄周围后,宋至摸到了钟圻的位置,问:“都是谁看清楚了吗?”
钟圻嘴里叼着根草,吐了出来一一报了人,“我好想还看到了铭安侯府的纪少爷。”
宋至:“……不是查了没有他么?这时候他来凑什么热闹?”
若是牵扯到了铭安侯府,这案子怕是不好办啊,光是淑妃那一关就不好过。
“我瞧着这纪少爷像是被诓进去的,出不了大事。”
宋至还是不太放心,当初查的时候领头的就是于世玮,其他并不算什么难啃的骨头,只要于世玮的罪名落实了,旁的一水就端了,可若真牵扯到铭安侯府,搞不好于世玮这里也得出岔子。
“你去禀告江相,让他好有个打算。”
“是。”
钟圻没心没肺的道:“说了也白说,这事就是江相要查的,别说是铭安侯府的世子了,就是铭安侯本人,也别想跑。”
宋至:“……”
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就不能让我安点心?”
“天塌下来有江相顶着,你操个劳什子心?”
宋至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于是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钟虞那有消息么?”
“还没有,反正早晚的事,一会先把这守卫给撂了,咱们先进去。”
宋至也没反对,虽然钟圻看着心大,其实还是很操心钟虞的,就怕他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早点进去也好,有个保障。
宋至在心里给于泉点了根蜡,生了于世玮这样的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若真只是逼良为娼这样的勾当,还不至于是个死罪,运作一下就是在牢里也能过个好日子,可若真是如江相猜测的那样,这群人在里面吸食寒食散,便是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大齐律令明令禁止售卖私藏吸食寒食散,更别说如此明目张胆的呼朋唤友聚众吸食,不说抄家灭族,这条命定是留不下了!
钟圻又等了一会,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吩咐:“行动。”
而后带着一群衙役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
得意庄内,纪钧也陷入了危机。
只见于世玮举着杯遥遥指向纪钧,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些:“怎么?纪少爷连这个脸都不愿意赏?”
一旁喝了些酒的人脸上泛着红晕,眼神飘忽的开始起哄。
“就是,不过一杯酒而已,纪少爷尝尝,得意庄内的酒,在旁的地方可是喝不到的!”
纪钧忍着心慌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道:“少爷我还真瞧不上这酒,陛下赏的春秋醉才是世间难得的好酒,若是哪日你们得幸,尝一尝定会念念不忘!”
于世玮也知道纪钧的性子,倒真有可能是看不上,且纪钧又提起了陛下,他还真有些忌惮淑妃,但这酒今日他非得喝下去不行。
“我这的酒自然比不得陛下赏的,可却也别有一番风味,纪少爷既然来了,不妨尝一尝。”
纪钧梗着脖子不说话,于世玮忽然转了眼神,看向了纪钧一旁的夏旗。
“夏公子也是初至,不如陪纪少爷喝一杯?”
夏旗惶恐的看向于世玮,被于世玮眸子里的阴狠吓了一跳,慌忙的伸手握住了酒杯。
他举起杯子的手紧了紧,对上纪钧关心的眼神,忽然就不那么害怕了。
他想,若是今日能安全出去,他一定不和纪钧吵架了。
若是所谓的光明前程是和于世玮这群人一样变成这个样子,他宁可什么都不要。
伍正这时候已经领着新来的侍女们等候着了,只是见自家主子在忙,便没有上前打扰。
钟虞和鱼凫混在一群侍女里,静静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终于,夏旗说话了:“于少爷,纪钧一喝酒身上就起红疹子,当初贪杯喝了陛下赏的春秋醉红疹子半个月都没下去,这酒便由在下替纪钧喝了吧。”
虽是问句,可夏旗抬手便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继而在纪钧发愣的时候夺过了纪钧手里的杯子,就要往嘴里送。
纪钧终于回神,他一巴掌将夏旗手里的酒杯打掉,恶狠狠地瞪着于世玮,“本少爷都说不喝了!夏旗也不准喝!”
于世玮被这个场景逗笑了,还算有点防备心,可既然都进了得意庄了,还妄想完好无损的出去?做梦呢?
第四十九章:春风宴起 三
于世玮转了转酒杯,玩味的道:“纪少爷既然不想喝那便算了,伍正,人带来了么?给各位少爷们掌掌眼。”
穿着一样服饰的少女们面露不安的站了一排,绞着袖子的手指微微发抖。
钟虞生了一张让人惊艳的脸,又比寻常女子高出半头,在一群人里格外显眼。
“这位姑娘倒是生的格外不错。”刘大端着酒杯醉醺醺的走上去,伸手就要去摸钟虞的脸。
钟虞嫌弃的往后一躲,动了动手指:心情不好,想打人。
顿时哄笑声一片。
“哎刘大,人家瞧不上你呢。”
“就是,这般绝色可不能便宜了你。”
“绝色?哪里儿?我瞧瞧……”一个搂着一个侍女亲近的公子迷糊糊的将人推开,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越过桌案的时候还被绊了一跤,好险没摔在地上。
钟虞可惜的撇了撇嘴,到底还记得他是来干什么的,退了两步佯作害羞的躲了躲,低着头不说话。
于世玮见众人眼神迷离有些按耐不住,挥手让伍正将香点上。
夏旗自喝了酒之后就面色凝重的盯着于世玮,见他挥手,便偷偷地去瞧伍正,见伍正点了香,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里虽说是室外,但既然于世玮敢点,定然是有作用的,至于什么作用,瞧着这满堂的酒色嗔嗲,还不够清楚么。
正想叫纪钧小心,他脑子里忽然一片混乱,耳边忽然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天地间似乎独他一人,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松快了许多……
纪钧一直盯着夏旗,怕他喝的酒有什么不对,见他忽然眼神迷茫,赶紧上前晃了他几下,见夏旗没什么反应,顿时急的手心都出汗了,不知为何心跳也快了许多……
鱼凫早就注意到了伍正的动作,佯作后退的凑到钟虞旁边,小声问:“动手吗?”
钟虞轻轻地摇了摇头,所有人都喝了搀了东西的酒,但于世玮却正常的很,若是这时候动手,于世玮顶多是一个私藏的罪名,他随口一狡辩,再加上有个兵部尚书的父亲在,要拿他就不容易了。
钟虞眼珠子转了转,随着人群的混乱后退好几步,最后一下被桌案绊倒,袖子一挥将桌案上的酒杯之类扫落,自己正落进于世玮怀里。
一个美人投怀送抱,与于世玮这样爱好美色的人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于世玮露出一个淫邪的坏笑,手指勾住钟虞的下巴,低声道:“这么快就投怀送抱了?美人可是等不及了?”说完就要亲上去。
钟虞伸手抵住于世玮的肩膀,低着头害羞的道:“公、公子,奴家、奴家害怕……”
于世玮对于这样的欲拒还迎十分有兴致,他低声道:“别怕,本公子会很温柔的。”
钟虞感觉到自己腰后的东西,磨着后槽牙好不容易才忍住将人打一顿的冲动,伸出手似无意的在于世玮喉结上划过,嘴里软软的道:“公子~”
于世玮被钟虞这副姿态迷得神魂颠倒,喉结耸动,只觉得口干舌燥,腾出一只手去拿酒,一瞧桌案上什么都没有,还没张口要,伍正就十分殷勤的递了一杯过来。
钟虞虽然不是京兆府的衙役,但却一直跟着钟圻凑人数,自然是知道极多于世玮祸害人的事情,许多女子入于府不过三五日,便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便是不治身亡的也不少。
当时曲家的一个案子和于世玮有牵扯,钟虞盯着于府,亲眼见过自于府后门被抬出去的女子是何等模样。
那样的伤绝对不是一个神志清醒的人能做得出来的,经得意庄的事,结合今日的场景,他便知道,于世玮不仅给他人提供这种东西,自己也是用的,只是他过于谨慎,这样的场合从来不用。
这场宴会上,只有他桌案上的酒是没有问题的,但如今这酒已经被他撞翻了,那伍正递过来的这一杯,必然是有东西的。
看着于世玮将酒一饮而尽,钟虞腰身一挺就站了起来。
于世玮因为钟虞的动作呻吟了一声,惹得钟虞没忍住一脚踹了过去,与此同时,一声哨响划破天际。
除了没有喝酒在此守着的伍正,所有人对这一幕都视而不见。
钟虞的动作仿佛是一滴水炸开在了油锅里,原本推拒着保证自己不被占便宜却也未曾惹怒众人的姑娘们,一个个都随手拿起了顺手的东西,直接往那些企图占她们便宜的纨绔们身上招呼。
一时间痛呼声不绝于耳。
面色通红的纪钧看着这一幕紧了紧身子,心说这群姑娘也太彪悍了……
“你们干什么?!不想活了么!来人!”未受影响的伍正上前大喝,上前去扶在地上挣扎的于世玮,因惊惧钟虞的不知好歹,压根没注意有什么别的声响穿了出去。
听见伍正的叫声,守在周围的侍从们一下涌了过来,将钟虞他们围在中间。
这于世玮想的还真是周全。钟虞面不改色的想。
得意庄上下都是于世玮的人,却还事先吩咐了人在周围看守,怕有什么情况自己能够第一时间掌控全局。
却不想被伍正的一杯酒坏了事。
于世玮为了控制那些公子们,下的剂量一次比一次重,伍正递给他的那杯酒喝下去足以让一个成年人神志不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说,现在的于世玮屁用没有。
这也是于世玮不曾想到的。
得意庄自开庄一来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参加的公子们自然不会将这事说出去,得意庄里又守卫森严,按理说不该出事。
但他却小瞧了伍正,跑了一个姑娘这样的大事,伍正竟然敢瞒着他,若非如此,于世玮也不会这般大意。
双方对峙,守卫怕伤了同样被围在里面趴在地上身形不堪的公子们,加之没有于世玮的吩咐,不敢动;而姑娘们虽然害怕,但钟虞的镇定给了她们信心,分毫不让。
“先灭香!”钟虞瞧着守卫没多久便躁动不安起来,暗骂一声‘畜生’对鱼凫说道。
鱼凫点头,脚尖一点便拔地而起,越过围着她们的守卫。
伍正见于世玮自我沉迷叫不醒,又见鱼凫灭了香,心知这次不能善了,心里发狠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将这些人全杀了!”
守卫们还未有动作,钟虞大声道:“你们可想清楚了!杀人偿命!于世玮有个兵部尚书的爹,你们可没有!”
第五十章:春风宴起 四
见守卫们踌躇,钟虞就知道被推出去做替死鬼的一定不少,否则这些人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停手。
“得意庄的事由丞相大人亲自督办,现在整个得意庄已经被京兆府的人包围,于世玮身为主谋难逃一死,左右这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不过是拿钱做事,可别一时冲动丢了性命!”
江衍的大名,大齐没有人不知道。
伍正也心慌,可坐着等死明显不是他的作风,万一这人说的是假的,放出去了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若是这人说的是真的……伍正眼睛一眯,左右杀人的不是他,怕什么?!到时候一改口将于世玮卖了,还能落一个呈堂证人的名头。
“听你胡言乱语!主子的手段你们是没见过不成!还不快将人拿下!”
守卫们想起被于世玮祸害的姑娘的模样不自觉的抖了抖,手里的刀松了又紧,一时不知该如何办了。
钟虞半点不怂,抬头挺胸气势十足:“星草姑娘现下正在相府做客,我给你们指一条出路,你们若是不想要,便准备准备同你们主子一起去黄泉路上作伴吧。”
星草二字一出,所有的守卫都信了钟虞的话。
大半月前,自得意庄跑出去的姑娘,就叫星草。
不战而屈人之兵,钟虞的嘴炮极其厉害。
他伸出手指了指慌乱的伍正,“他乃帮凶,抓住了也算得上将功补过。”
钟虞当然清楚,守卫们受雇与得意庄,即便知道得意庄是做什么的,可他们人微言轻跟不做不得什么,再者,人都是自私的,为了不相关的人和兵部尚书之子作对,难。
但,这些人虽然罪不至死,但以律少不得要在牢里关个几年,而那些帮于世玮掳人的人,下场定不会好。
钟虞才不会笨到与他们说这些呢。
伍正逃跑无望,被人拿捏着,顿时恶狠狠地开口:“你们反了!但凡被指派出去坑骗过姑娘的!你当江相能轻易让到了你们!”
有几个守卫听了之后神色一僵,握着的刀又提了上来。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出一阵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钟虞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见到穿着京兆府官府的衙役们,伍正一下摊到在了地上:完了,全完了……
钟圻安排人将所有人都带走,包括那些衣衫不整神色迷离的公子哥。
守卫、侍女、被救出来的姑娘等,算上去,林林总总差不多小一百人。
鱼凫完成了任务,当即便告辞回了绥亲王府。
钟虞一脸得意的凑到宋至面前,眉梢都要翘起来了。
“大人,怎么样?我是不是比我哥强多了?”还能未卜先知,让人事先准备了净化椿药药效的香囊,姑娘们人手一个,这才没闹出大事。
钟圻听了对此嗤之以鼻:“我若是晚来个一刻钟,那几个都能把你砍成断。”
钟圻指的,就是他过来时那几个听了伍正挑拨重新提起刀尖的守卫。
钟虞不满钟圻拆他的台,推他一把夸张的扇了扇鼻子:“你离我远点,一身的汗臭味。”
钟圻:“……”
你去外面紧绷着盯个几个时辰试试?
可看着自家弟弟貌美如花的面容,钟圻将这话又咽了回去,嘟囔着‘幸亏不是个姑娘,否则一定嫁不出去’就走远了。
宋至觉得虽然钟虞这样很漂亮,但他是个男孩子啊!辣眼睛!于是挥挥手道:“得了,明儿就来京兆府任职。”
“好嘞!”
钟虞蹦跳着去找钟圻,有点高兴,想怼人。
钟虞的这个爱好,十分的不同寻常。
因着已经和城门卫打过招呼,一行人进城十分迅速;遇上宵禁巡逻的巡卫营也未经盘问,直接带着人回了京兆府。
得意庄的人全部进了大牢,当日去参加春风宴的公子们也无一幸免。
这事,京兆府捂的严实。
第五十一章:该杀的杀
七月初一,巳时半,京兆府衙门紧闭,堂上坐着四位跺一跺脚帝京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
主审官江衍,身居一品相位。
陪审官一品殿阁大学士应孜;从一品刑部尚书侯继轩;正三品大理寺卿商陆,正三品京兆尹宋至。
堂下两侧依次站着身穿蓝色衙役服手拿漆红杀威棒的衙役,威严又肃穆。
而一身灰蓝衣衫的星草跪伏在地,恭恭敬敬的递上一纸状书。
星草的状书是江芷兰写的,又经过了江衍的润色,条理清晰易懂。
江相没看,挥挥手让陪审官一一查看,只是端坐在主位不言不语。
案子的事按理说不该找应孜来,但应孜此人清正廉明,行君子之风,不偏不倚,他的话,决定了这场审判的公正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江衍索性将人请了来。
应孜极快的将状书看了一遍,每看一条脸色便暗几分,最后将状书传给侯继轩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压根不用怀疑,这状书上写的定全是真的。
否则江相何必闹这么大的阵仗,三司会审,多少年没见过了。
侯继轩面色沉静,将状书瞧完就递给了商陆,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商陆倒是脾气大,一巴掌拍在一侧的桌案上,极为响亮。
“该死!”
宋至眼疾手快的从对方手里把状书拿下来,就怕商陆一个激动给捏坏了。
江衍撩起眼皮看过去,问:“此案各位大人怎么看?”
商陆直接道:“还能怎么看?!当然是按律作惩,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该罚的罚!”
“商大人所言极是。”应孜第二个表态,此等恶人绝对不能姑息。
侯继轩倒是最后一个开口的,他看向江衍道:“若是证据确凿便依律行事,想必于大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侯继轩明白江衍这样大张旗鼓的邀他们来,就是为了于泉在得知此事之后不再胡乱作妖,于世玮这次,必得报应。
江衍点了点头,依旧面无波澜,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案,吩咐道:“将于世玮押上来。”
“是。”衙役应声,自牢狱中将早日刚醒颇有些惶恐不安的于世玮提上了堂。
于世玮此时灰头土脸一脸委顿,本来还想在衙役们面前耍耍兵部尚书公子的威风,可一上堂,瞧见主位的江衍,侧位的应孜、侯继轩、商陆等人,心中一惊,腿直接就软了。
他就是再稳得住,也经不起这样吓。
江衍是谁?应孜又是谁?怕是整个大齐没有不知道的!
如此大张旗鼓,怕是手里握着的东西不少。
江衍不想与之废话,直接问:“于世玮,京郊得意庄可是你的产业?”
这事瞒不住,于世玮只能如实回答:“是,但是……”
“三年前你在京郊置办得意庄,同年九月底起,每隔两月便会在得意庄举行春风宴,是也不是?”
“是……”这事经不住查,也得认。
“两年前初秋,春风宴改为一月一次,同去的人不断增长,皆是官家子弟,名单本官就不念了,本官问你,所谓的春风宴,到底是什么?”
“就、就是普通的宴会啊……”于世玮咽了口唾沫,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只要死扛着不认父亲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这样暗示下去,自己倒也多了些底气。
江衍音调不变,语气却冷了不止一分:“你再说一遍。”
于世玮低垂着头,这次比之前开口硬气了几分,“就是朋友之间普通的宴会,得意庄我也不常去,只有聚会的时候会去和朋友一起放松,那里人烟稀少空气好……”
江衍沉默了几秒,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与他争辩:“一年前,帝京周边各州府少女失踪,与你可有关系?”
“……没有。”
“昨夜你是怎么进的京兆府衙门,可还记得?”
“不记得了……”
江衍严肃的面上忽然露出一抹不明所以的笑,道:“那不如,让宋大人为你回忆一下。”
宋至起身朝江衍点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于世玮,道:“下官接到暗报说得意庄有异,便当人当夜赶了过去,下官赶去的时候,正巧是得意庄举办春风宴的时候,参与宴会的公子哥们衣不蔽体行为放荡,几个豆蔻少女慌乱不已,而于少爷似乎也是神色迷离,下官当下了解了情况便将人都带回了衙门,请了大夫来瞧,说是这几位春风宴的常客,都吸食了寒食散。”
寒食散三个字一出,公堂内的气氛又肃穆了几分。
宋至看着低着头手臂微微发抖的于世玮,又道:“于少爷体内也有,下官又吩咐大夫细查,发觉这里面的人至多三年,至少一年有摄入寒食散,下官想问一问于少爷,可知这寒食散的出处?”
于世玮抿唇,咬的腮帮子酸痛,似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不知。”
“是吗?可得意庄的管事可不是这样说的。”宋至最瞧不起这种敢做不敢当的鼠辈。
江衍毫不废话:“带伍正。”
于世玮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浑身抖得不行,听了伍正这两个字,瞬间心如死灰。
但他还想再抢救一下。
他听着后面的动静,等一会他抬起头双目通红:“江相,家父乃是兵部尚书,你、江相私自扣留官员之子怕是不妥吧。”
被衙役带进来的伍正脚步一顿,本来坚定了要卖了于世玮的心又动摇了。
于世玮背景深厚,便是他说了实话定了于世玮的罪,可官官相护,谁知道于世玮会不会安然无恙的出去,再者,因他让于世玮获罪,那于泉能饶得了他么?
及反思索下,伍正跪在了于世玮一旁。
江衍目光沉静的看着于世玮,问:“你觉得于泉救得了你。”
虽是问句,却是在陈述另一个事实:于泉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
于世玮被江衍极具压迫的视线看的错开了眼神,紧了紧手指咬牙道:“我不过办了场宴会,江相说什么救不救的,我听不懂。”
江衍并不打算与于世玮逞口舌之快,目光转向伍正,“伍正,原于府一个小管事,后入得意庄成为大管事,至今为止三年,可有差错?”
低着头的伍正感觉到身上那道摄人的目光,战战兢兢的开口:“是。”
第五十二章:认了便好
“得意庄在周围几个村寨购买、雇佣侍女,都是你在操办的?”
“是。”
“那得意庄劫掳少女的事,你可知情?”
“……不、不知。”
江衍语气一低:“拒不认罪罪加一等,你怕是忘记了,得意庄所有的人都在京兆府的监狱里了。”
伍正一阵头晕目眩,连忙道:“是、是!草民知情!草民知情!”
他不说,别人也会说,不如自己认了。
江衍皱了皱眉,“那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是……”
伍正将这几年所做的事情都一一说了,却半点都没提于世玮,只说自己的所作所为。
于世玮闻言悄悄地松了口气,背后的冷汗去了些。
江衍没什么反应,商陆却是恨不得把伍正一脚踹出去。
他这是要为于世玮脱罪!
“……草民知罪!不该投机取巧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就欺上瞒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草民该死!”
伍正额头抵着地面,说完之后一颗心不安的跳动着,更是不敢抬起头来。
只要于世玮没事,定会念着他的好想办法救他的!
江衍撩起眼皮浅浅的看着伍正,声音沉稳而清扬:“你可知,有个词叫做死无对证。”
伍正心口一跳,身子不自觉的就抖了起来。
先前还松了口气的于世玮也紧张了起来:江相什么意思?伍正不会再反口吧?不行,他得做点什么……
“大人,伍管事所作所为我的确不知情,只是伍管事一向谨守本分,定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望大人从轻发落。”
江衍不想搭理现在还在玩心眼的于世玮,只是道:“得意庄内挖出二十几具少女尸体,经仵作鉴定,最久的三年而最近的也只是两个月之前,伍正,这个,你是准备自己认,还是如何?”
和诱拐少女不一样,杀人的罪,非死不可。
伍正自觉无望,他又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想起于世玮阴晴不定的性子,眯起眼睛直起腰来。
“大人,草民认罪!诱拐少女乃是于世玮指使小人做的,那些村镇的姑娘不够细嫩漂亮,于世玮便盯上了来往州县的姑娘,有看上的便嘱咐草民下手,若是过了限定时日没有弄来,他就要要了草民的命啊!请大人明察!”
伍正本来替于世玮顶罪是抱着于世玮能救他的心思,但当这一点被否决,他可就什么都不怕了,何况他本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你放屁!”于世玮转头看着伍正睚眦欲裂。
他没想到伍正这般不经吓,江衍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他吓得什么都说了出来。
“呸!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心里没点数?!瞧上了帝京的大家闺秀不敢下手,就让我到处找相似的姑娘,得意庄花草下面埋着的,可有一半都是你的手笔!”
“伍正!你找死!”于世玮扭身就要去掐伍正的脖子,却被衙役们用杀威棒敲了一下手臂,而后打翻在地架住脖颈两侧,不能活动分毫。
伍正吓得往后躲,见于世玮被制住,底气一下回来了,他看着于世玮愤恨的道:“若不是摄于你的威胁,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如今正好,事情都败露了,咱们俩谁都跑不了!”
“大人,于世玮三年来不仅做下了多个命案,还私藏寒食散,聚众吸食,那些被他邀请来的公子哥有的是被迫的有的是自愿的,但寒食散这东西一旦沾上便戒不掉,这也是于世玮用来控制他们的手段,一年前曲家姑娘失踪暴毙的案子,就是于世玮做的,但曲家少爷被于世玮控制住,这才丧心病狂的舍了其妹的清白,事后还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商陆听了直接扫落了桌案上的茶水,气的气喘吁吁。
伍正既然说出来了,自然就不怕了,左右都是死,多拉一个是一个。
“当然,这还是这些年来于世玮做的事中的一件,当年……”
有了伍正的证词,于世玮就是再如何狡辩也不能。
何况这次京兆府行动迅速,于世玮未提前做准备,寒食散的来路也被伍正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派人去搜证的时候极其顺利,顺便还挖出了一个制造寒食散的窝点。
江衍听伍正一一道来,师爷奋笔疾书将伍正的证词一一写下,只这样,就过去了两个时辰。
“这人你可识得?”跪了两个多时辰一言未发的星草,在江衍指着她的时候眸子里依旧闪亮。
伍正来时便看到了,先前替于世玮脱罪未尝没有弥补自己过时的打算,可细想来于世玮的人品,这才反口索性拉着人一起下水。
“草民识得,她是一月前得意庄下人诱骗回去的少女,只后来下人偷懒请了路过的大夫,大夫起了恻隐之心给她们留了匕首和迷药,才让她逃了出来。”
本来放弃反抗的于世玮这时候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听是伍正大意,恨不得从地上蹦起来踩死伍正,可他被杀威棒压着,半点都动弹不得,只得红着眼怒瞪伍正。
“认了便好,百草堂的施大夫佐证,将星草的状书念给他们听。”
“是。”
师爷搁下笔,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再写下去他的手就要废了。
伍正心里还有些亢奋,虽然于世玮自己作死,但自己拉了一个是一个,有高官之子陪自己一起死,那也值得。
于世玮听着则是心如死灰。
现如今他也明白了,这事他认不认都无所谓,江相亲自主审,证据确凿,不认也能定罪。
师爷将状书念完退回去,江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道:“押回牢中,明日再审。”
众人:“……”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申时已经过去一半了。
而他们午膳还都没有用。
因为事情牵扯太多,他们又一心扑在案件上,所以没有注意时间。
等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江衍才从座位上起来。
“此事事关重大,望各位的大人切勿外传。”
“这是自然。”
“告辞。”
得了应允,江衍起身便朝外走,星草被人扶着在外面等候。跪了几个时辰,有些站不稳。
星草算作原告,无处可去留在外面还恐有危险,是以还是住在江府,退堂后跟随江衍回府,明日开堂再一同来。
京兆府后门几位位高权重的人低调的离开,融入人流之中。
第五十三章:臣知道了
京兆府在新元街西,出了正门外北不远拐入华容巷,宋至坐着马车照旧绕了远路回府。
出新元街往北直走左拐入朝安巷回府更近,但那势必路过承德公府,承德公府与裕康公府不对付又不是一两天,自然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水苏拎着几包药材站在百草堂门口,瞧着宋府的马车越走越远,又回过头去:“我忽然想起来小姐这几日有些发热,再看看其他药材。”
牵扯戚府马车过来的廉江点了点头,听话的等着。
水苏回府的时候带着满身的药味,指挥侍女将药材放下,便挥挥手让人下去,自屋子里拿了一件薄披风,这才迈着脚步去寻戚静。
“小姐,宋大人回府了。”水苏将披风给戚静披上,今日起了风,该多添件衣服。
戚静冰凉的手拢了拢披风,清润的眉目间一片岁月静好。
“施大夫呢?”
水苏倒了杯烧热的茶递过去,“我在百草堂等了一会,没见施大夫回来,怕是为了不走漏风声,被扣在京兆府了。”
于世玮这事事关重大,牵扯到二十多条人命,和长久以来的少女失踪案,再加上寒食散这一条,须得各种小心。
“嗯。”星草就更不必问了,怕是一退堂就随着江衍回了江府。
戚静抱着茶杯,水太热喝不下去,道:“那便等着吧。”
左右这事不可能再出什么变故。
水苏也是这个意思。
这事她们并没有多做打听,一切皆已就绪,根本就不必关心过程,结果定然是那个结果。
这一等,便等了三日。
“江相亲自审讯,于世玮先是嘴硬不招,但伍正这个帮凶贪生怕死,江相一吓什么都招了,还有那些个公子哥和得意庄的下人,一个个招的比什么都快,再加上他们为了减轻罪行提供的各种证据,于世玮便是不认罪,也跑不了。”
水苏就差高声叫好了!
这于世玮忒不是个东西了!
戚静抻了抻手臂,问:“那些姑娘这么安置了?”
水苏面色的怒意散去,勾着唇道:“签了契的都还了契书,死契无法为那些姑娘讨回公道,毕竟签了死契不管生死都是主人家说了算,但劳务契,江相让人将这些人的名字记下,赔偿等也都写了一清二楚,说是要亲自送去了兵部尚书府。”
戚静一直觉得江衍是个沉稳的人,却不想也有这么刚的时候。
“罪名已经定下了?”
“是。”因是闭堂审讯,除了必要的人员,没有人知道审讯内容。
“这次审讯,江相请了殿阁大学士应孜应大人。”
应孜戚静知道,七月初七将要成亲的应君的父亲,为人清正廉明,行事多是君子之风,不偏不倚。
最重要的是,他向的是皇帝。
除了做学问,有谋才,大致同提督府的石杜一样,对人不近不远,无势力牵扯,十分得皇帝信任;且他的话,很大意义上决定了这场审讯的公正性。
况且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也都坐镇,没有人敢怀疑这场审判的公正性。
“所以是应大人回禀的陛下,而江衍,则去了于府。”
“是,这会大致都该到到了。”
案子审了三日,施大夫也在京兆府待了三日,星草更是出入都与江衍一起,待案子定案之后,星草自京兆府出来回程的路上,才寻了个借口去了趟百草堂,将消息递了出来。
施大夫只是提供佐证,而真正参与了全程了只有星草,所有过程只有星草最清楚,而判决,在没公布之前,除了必要人员,也只有星草知道的一清二楚。
戚静悠悠的坐下,天青色的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翩然的弧线。
“这么说来,这会于泉也该知道消息了。”戚静说完闭了闭眼,于世玮的所作所为她不信于泉没有半分察觉,不就是仗着自己身居高位不把人命当命么?
如今报应来了,且看于泉该如何应对吧。
她可是记得,于家只有于泉这一个男丁。
“盯着于泉。”
“是。”
于泉的确是要疯了!
江衍四平八稳的坐在于府的大堂,手里还端着杯茶。
于泉摔了茶杯呆坐在原地,脑子迅速转动,想要从中找出解决的办法。
可江衍都来了,还是拿着受害人的赔偿要求,这就说明此事已经有了定律,改不得!
可他于府这一辈只有于世玮一个男丁,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于世玮去死。
“江相……”
江衍撩起眼皮无波无澜的看过去,漆黑的眸子淡然无比。
可就是这样一个眼神,让于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了,是他急忘了,江衍此人,在律令面前,是半点情分都不讲的。
于泉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肩膀趿拉着,有气无力的道:“是,臣知道了,有劳江相跑一趟。”
江衍挪开眼神将茶杯放下,起身负手而立。
“此事未牵扯到大人已是万幸,望于大人……”
江衍说到此忽然顿住,似是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道:“告辞。”
于泉目送江衍离开,直到不见踪影。
“来人,将库房里的白玉观音像取出来!快!备车!”
第五十四章:大喜之日 一
七月初四,于世玮等人的判决便下来了。
各地少女失踪案告破,加之得意庄内挖出二十几具女子尸首,于世玮直接判决秋后处斩,而那些诱拐少女的下人,以同犯按所犯罪行依次获罪;参与寒食散食用极拉帮入伙的公子哥们,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若是手上有人命的,判的也是死刑。
与于世玮一派的公子哥们,判死刑者占了一小半。
告示一出,不到两个时辰帝京便传遍了!
百姓们奔走相告,为那些死去的少女们惋惜,又庆幸于世玮没有几天好活。
几天里帝京都笼罩在于世玮丧心病狂的杀人事件上,直到七月初七,应家和裕康公府宋嘉的大婚到来,才让一度低迷的帝京气氛好了起来。
成亲可是大事,必得喜气洋洋的。
七月初七,辰时。
应君身穿黑底红纹的喜袍,衬的整个人庄重不少,平里日风流的模样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即将为人夫的沉稳。
在应父应母的见证下拜祭过祖先,这才领着贴身小厮出了应府大门。
打头的媒人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短打,手里捏着大红手绢,瞧见一身新郎服的应君出来,欢喜的拱手作揖。
应君朝她稳重的点了点头,越过媒人跨上早已备好的黑色骏马。
新郎官身后左右各站着八位身穿银白色同一款式收腰长裙的伴娘,脸未着妆,干净素美,手中提着一个装着酥糖瓜子彩纸及铜钱的精巧篮子;再往后是同样骑着高头骏马的江衍和商璞。
这是江衍为官来第一次缺席早朝,为的就是作为伴郎陪着新郎官去接新娘子;而商璞,大理寺卿商陆之子,年仅二十三已经坐上了工部侍郎的位置,一个沉迷于研发不可自拔的死宅,能在这一天早早出门也是很不可思议了。
应君好友里面还没有成亲的,也就剩这两位了。
两人之后,就是漆红色做工精致的八抬大轿了,四面未封左右各半挽着红绸,上坠红玉珠流苏,上刻龙凤呈祥,百合花簇拥其中,寓意祥瑞吉庆百年好合之意。
花轿后面则坠着敲锣打鼓的乐队,一个个身穿利落短打,身系红色绸缎,而后是礼炮车,再往后就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迎亲礼了……
乐声一响,伴娘抓一把篮子里的彩头用力左右两边抛开,早早来瞧热闹的百姓们迎着喜庆的乐声,欢喜的去捡,贺喜声不绝于耳。
喜炮声乍响,百姓里的小孩子欢喜的捂着耳朵蹦跳起来。
迎亲队伍走的极慢,媒婆踩着独有的步伐领着路,队伍入启尚街路过华容道,拐进莲花巷,达紫金街往北再入华容巷,往东走新元街,路过魏府进入朝安巷,最重历时一个多时辰,才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裕康公府门口。
裕康公府的人远远听见炮声和乐声便准备好了,府门口预备好的乐师奏乐,鸣炮以示相迎。
此时裕康公府府门大开,宋家嫡房长子宋霖手里端着一杯茶。
应君下马,恭敬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此为下威茶,用意警告新郎官新娘子娘家可依,不得轻欺。
宋霖坚毅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接过茶杯递给小厮,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宋嘉是他们宋家唯一的姑娘,自然是千娇万宠的,要嫁人了他们又高兴又不舍,可宋嘉已经留了三年了,不能再耽搁下去,就是再不舍,也不能拦着。
应君点头示意,带着媒婆,十六个伴娘,同样下马的江衍和商璞,以及后面的八抬大轿,正儿八经的进了裕康公府的大门。
一路直走中轴线,很快就到了裕康公府的大堂外。
在媒婆的指引下,应君向裕康公府的祖宗排位极长辈们行过礼,便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此时已快午时,在由远及近一声一声的叨念中,一身大红喜服的新娘子被人搀着,一步一步的朝应君走来。
宋嘉平日里很少穿这样艳丽的颜色,此时即便是凤冠的垂珠遮挡着面容,也难掩其风华。
垂珠下的宋嘉唇角浅浅的勾起,面上的笑容优雅又得体,双手规矩的交叠在腹部,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更衬得肤若白雪。
应君的新郎服黑底红纹,宋嘉的新娘服红底黑纹,暗纹交叠暗合密不可分之意,端庄又严谨。
应君伸出手,目光定定的看着宋嘉。
宋嘉瞧着自己眼前看似镇定却微微发抖的宽厚掌心,眨了下眼将手放了进去。
大堂外一声炮响。
等候在外的乐队奏乐声连绵不绝。
应君紧紧地握着宋嘉的手,同宋嘉一起,再一次拜别长辈。
宋至和其夫人泪眼模糊,他们的女儿终于要成家了。
宋烈似乎也受了气氛的影响,特别想扑过去抱住姐姐的腿不让她走,好在被眼疾手快的二少爷宋克给拦着了。
“呜呜呜,为什么我觉得姐姐一去就不回来了?我好伤心啊哇哇哇~”
宋克儒雅的脸上有点僵,嫌弃的看着抱着自己胳膊哭的不能给自己的小弟,眼泪鼻涕糊了一身,宋克第一次有了想打人的冲动。
不管宋家人怎么不舍,宋嘉到底还是上了花轿。
回程走的是与来时不同的路。
自朝安巷往西,右拐入祈安巷,这是距离宫门最近的东西巷,而后入明正街,再往西路过绥亲王府,左拐路过正在建的郡主府,再入康定街,而后左拐再进入朝安巷,路过江府,这才又到了应府。
江府与应府,一西一东是挨着的。
傧相请的是应孜的两位好友,虽满腹经纶却并未踏足官场,分别担任引赞和通赞。
奏乐声落,围观的百姓也都安静的注视着这一幕。
“请新郎伫立与轿前。”引赞大声唱和。
伴娘,伴郎们规矩的左右一退,将地方给让出来。
应君现下已经从刚才的激动中回过神来,一脸的意气风发,闻言抬头挺胸就走了过去。
通赞满目笑意:“轿起,新娘起。”
轿夫缓慢的压轿,下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脚凳摆在了轿前。
伴娘上前左右掀开珠帘,宋嘉小心的踏出两步站在了脚凳上。
引赞摸了摸白须:“新郎搭躬。”
应君即将在众人的见证下去牵宋嘉的手,想一想还是很激动的。
他微微躬身,伸出右手满脸笑意的看着宋嘉。
宋嘉敛着眉有些害羞,可还是将手放进了应君的手心。
引赞:“新郎新娘直花堂前。”
应君左手一扯,将身上系着的大红花扯下,将红绸递到宋嘉手中,自己也执了另一根。
应府门口也早已摆好了两个火盆。
夸过火盆,众人随着新郎官新娘子一起进来大堂。
新娘子的客人这时候还没到,因着大多是女眷,所以要晚一些。
倒是苏嫮,早早地就来了,此刻正在大堂内观礼呢。
第五十五章:大喜之日 二
宾客满堂,堂上坐着新郎官的父母,中间放着一个香案,左右两边则站着两位傧相。
引赞:“新郎新娘就位。”
通赞:“新郎新娘进香。”
引赞:“跪,献香。”
两个新人持香叩拜,复而有侍从过来将香插进香案里。
通赞:“跪,叩首,在叩首,三叩首。”
三敬天地。
新人起身,复持绸花。
引赞:“一拜,拜天地。”
通赞:“二拜,拜高堂。”
引赞:“三拜,夫妻同白首”
通赞:“新人请入洞房。”
等新人离去,大堂内才复又热闹起来,贺喜声不绝于耳。
应府的侍从丫鬟才忙碌起来,这个时候该开门迎客了。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身为新郎官的应君这时候该在房间里进行仪式,完了大概还要陪着新娘子说说话才能出来招呼宾客,如今这个差事,自然是落到了身为伴郎的江衍和商璞身上。
商璞觉得还是在府前迎客比较简单,人进来说一声‘同喜同喜’,再叫侍从或丫鬟将人带进去就好了,于是便拖着一张勉强打起精神的脸,巴巴的去了门口迎客。
江衍虽说年纪不算大,但能力和职位摆在那里,众人哪里敢劳烦他,他只要往这一站,来的客人都自觉的找到自己的位置,乖得不行。
再加上前几日于世玮的案子,可有不少纨绔被收拾,就更加不敢放肆了,这会余威还在呢。
江衍也乐得清静。
女客那边苏嫮来的早,江芷兰也在新人前脚刚进洞房后脚就来了,倒也不用担心。
殿阁大学士应家办喜事,凑热闹的,真来道喜的,或是借机攀关系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热闹的很。
魏居和魏媛也来了。
不管对不对付,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的。
魏媛今日穿了蓝绿色绣着荷花的曳地群,外面套了件同色系短衫,发间碧绿色的发簪点缀,衬的整个人清雅至极。
“明姝,安分些。”魏居面色严肃,分开之前叮嘱道。
经过宫宴那回事,魏媛的情绪一直都不太对,为了避免魏媛受刺激,承德公府上下明令禁止不许提起江府的所有事情,今日这场婚宴,本是不打算让魏媛参加的。
可魏媛安静了许多日子,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提出来要来应府,魏夫人一寻思是婚宴,若是魏媛见了心生向往,不在执着于江衍也可,便同意了。
可魏居十分了解这个妹妹,若是能忘了江衍,也不至于独恋这么多年了。
魏媛朝魏居笑了笑,眼神明媚:“大哥多虑了。”
魏居见魏媛如此,心底更是不安,可来都来了,总不能再把人赶回去,只得嘱咐清荷多注意些。
魏媛目送魏居远去,待看不到人影,这才虚抚了抚发簪带着清荷朝女客那边走去。
戚静来的不算晚,在门口正碰上秦翎,便结伴一起进去了。
“李夫人那一桌茶该添了,别忘了把糕点也从新换一份……”
两人才进去,就听见江芷兰在嘱咐丫鬟做事,不由得一同感叹一句贤良。
至于苏嫮,端着瓜子嗑的正香呢。
江芷兰一转身,就看到了进来的两人,松了一口气般道:“你们可来了。”
戚静无视江芷兰求救般的目光,轻轻地把秦翎往前一推,认真的道:“我找盼兮有点事。”
江芷兰:“……”
你猜我信不信?
可是人已经溜了,她也不能去拉回来不,只能牢牢地盯紧一脸懵的秦翎,道:“我到现在一口茶水还没喝呢。”
秦翎:“……”
奇了怪了,说得好像我喝了一样。
戚静才坐过去,苏嫮就拉着戚静开始咬耳朵:“你猜猜谁来了?”
眼睛里八卦的小光芒十分耀眼。
戚静抓了颗瓜子:“魏媛?”
苏嫮也不问戚静为什么知道,接着道:“今日魏媛十分的不一样,她刚才看到我竟然对我点头了!”
以往都是相看两厌,她瞧不起魏媛做作,魏媛瞧不起她粗俗,今日可把苏嫮吓了一跳。
戚静‘嗑嗑嗑’的不停,顺嘴道:“可能她今日心情好吧。”
苏嫮把仅剩不多的瓜子往自己身前挪了挪,道:“今儿是止盈成亲又不是她,她高兴个什么劲儿?”
戚静嗑瓜子的动作一顿,眨了下眼将嘴里的瓜子嗑掉,忽然问:“这个点应大公子该出来待客了吧?”
新妇成亲当日拜堂后是不见客的,招呼客人的事都落在了应君头上,少不得要多喝一些,而女客这边,只需要在应母的陪同下走个过场就好。
“差不多了,刚有丫鬟说厨房正在准备,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宴了。”她急着看热闹连午膳都没用,糕点已经吃了好几盘了,太甜了,只能吃点瓜子换换口味。
一个时辰后,开的是晚宴。
戚静左右看了看,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魏媛,今日的魏媛的确很不一样,穿着打扮不似平日里那般张扬华贵,倒是有些清雅,倒是与江芷兰有些相似。
魏媛身边没有旁的人,便是有小姐过去与她说话,她也会应,只是不会主动开口,久而久之旁人也知道今日的魏媛没有什么兴致,可戚静却看得清楚,魏媛的眼睛极亮,似是有什么心愿即将达成一样,亮的有些不同寻常。
戚静敛着眉目想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水苏。
水苏会意,躬身出去了。
“啊~好饿啊。”苏嫮觉得自己快要饿死了!吃了那么多东西一点都不顶用,还喝了那么多水,她都跑了好几次恭房了。
戚静失笑,看着瘫在椅子上的苏嫮,出主意道:“咱们去厨房看看吧!”
苏嫮眼神一亮,她早就想去了!可惜这是宋嘉的成亲大日子,她怕给宋嘉找麻烦。
“会不会不太好?”要是平时也就算了,今日这日子可不同寻常。
戚静起身悄悄地看了眼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江芷兰,道:“不怕,偌大的应府难不成还能少一口吃的嘛,我也饿啦,水苏都不让我吃肉,可馋死我了!”
戚静说的不假,她每日的食物都是有定量的,水苏说不能吃就不能吃,简直惨。
苏嫮闻言也站了起来,瞬间和戚静同仇敌忾!
水苏太过分了!怎么能不给肉吃呢!
走了两步,苏嫮停下来对欲言又止的挽春道:“挽春你留下来,九畹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和郡主有些闷出去逛逛,可千万别露馅了!”
挽春:“……”
挽春绝望的看着戚静,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郡主!
第五十六章:大喜之日 三
戚静和苏嫮都对应府不熟,只能随着丫鬟侍从端的东西来判断,好在两个都不笨,不一会就摸清楚了路线。
戚静和苏嫮站在厨房外面,闻着里面传出来的香气,没忍住深吸了一大口。
来厨房啃鸡腿继而围观了全程的宋烈:“……”
“泥萌咋多盘肿么则慢慢?”咬着鸡腿口齿生香的苏嫮不满的吐槽。
“距斯。”同样口齿生香的戚静。
宋烈:“……”
膳食时间都是备好的,自己没吃饱全跑应府偷吃,还有理了?
然鹅:他也是偷吃中的一员。
三个人排排坐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鸡腿啃得香的不行。
被江芷兰派过来亲自确认晚宴菜品名单的秦翎:“……”
我仿佛眼花了……
“郡主,水苏正在到处找你呢。”秦翎想了想还是没有装作没看到。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秒,戚静慢条斯理的将鸡腿啃干净,抓住宋烈的袖子将手上的油擦干净,深吸一口气起身,又变成了那个娇娇弱弱高高在上的元嘉郡主。
宋烈:“……”
戚静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这便回去了,有劳如姼了。”
秦翎被戚静的操作惊呆了,闻言回神愣了愣的点了点头,目送戚静一个人原路返回。
苏嫮悄悄地拿了一个鸡腿,慢吞吞的往后蹭,蹭到拐角立刻拔腿就撤,跑得飞快。
宋烈:“……”
说好的做彼此的小天使呢?你们这两个叛徒!
秦翎一回头就只剩下宋烈一个人了,顿时也是无语,温声道:“晚宴马上就开始了,宋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吧。”
宋烈尴尬的点了点头。
他姐姐和秦翎是好友,但秦翎到底与他同岁,干坏事被抓包实在是太丢人了!
苏嫮那个男人婆不算!
戚静这个坑过他的也不算!
戚静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路过湖边的时候还特意瞧了瞧,觉得没什么问题才放心。
要是被水苏抓到偷吃,估计未来几天都别想吃肉了!
快靠近女客院子的时候,就碰上了出来寻人的水苏。
趁水苏没说话,戚静赶紧问:“打听到什么了?”
水苏见戚静面色严肃,也不敢耽搁,便将问道的情况一一说了。
戚静埋头思考:“不应该啊。”
按水苏说的一切正常,可魏媛为什么那么高兴?
“江衍呢?”魏家的人一切正常,那么这个极有可能是目标的人呢。
“听说替应大公子挡了不少的酒,商璞那个不中用的,一杯就倒了。”水苏亲眼瞧着下人把睡得震天响的商璞抬出来,简直了。
戚静也理不出头绪,但男客那边她们是看顾不到的,那便只能看好魏媛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水苏又道:“对了小姐,绥亲王似乎也来了。”
齐顾与江衍一起长大,江衍与应君也如是,齐顾与应君自然也是有交情的,来也没什么不寻常的。
“嗯。”戚静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水苏跟在戚静身后想了想,又道:“回来的时候,我似乎瞧见林泽了。”
水苏不喜欢的人,都会直呼名字。
戚静一顿,回头确认:“林泽?”
戚静记得,江芷兰三人去庙会的时候,林泽偷偷跟去试图闹出什么动静,被苏嫮给打了一顿。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怕是另有所图。
“如姼现在应该在厨房,你去告诉她一声,让她小心些。”林泽这个时候来,虽然不排除只是道贺的意图,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他可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
水苏也知道林泽是个什么样的人,闻言道了声是,便去寻秦翎了。
戚静缓缓地松了口气,溜达进了园子。
江芷兰见到她也松了口气,笑道:“郡主是去哪儿了?水苏刚才好找。”
戚静神神秘秘的笑了,只是道:“我刚才碰到水苏了,派她去找如姼了。”
江芷兰闻言也没多问,好不容易闲下来总算是喝了口茶。
“多亏了有如姼在,否则我自己还真忙不过来。”本来招待客人的事是用不上她的,可应夫人要招待那些夫人,还要男客女客两边跑,着实有些累,江衍又与应君关系好,她便主动揽了差事,帮忙分担些。
何况,这还是她好姐妹宋嘉的婚宴,她自然是要上心的。
戚静认同的点了点头,秦翎的确很好。
她随意左右看了看,见之前魏媛待得地方空了,眉头一跳,不动声色的问:“咦?魏小姐怎么没在?”
戚静这么一问,倒是不显得突兀,毕竟之前宫宴的事到底让魏媛失了颜面,而魏媛许久没出门也是事实,她来这里旁人自然会关注些。
江芷兰随意看了一眼,喝了口茶道:“才走没多久,大概是坐累了想出去走走吧。”
魏媛对她兄长的心思她知道,可也知道江衍对她没有意思,单恋的确是苦,可在单恋对象拒绝了好几次明显不想与之有瓜葛的情况下还死追着不放,这就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事了。
何况魏媛的心性她也看不上。
毒的很。
“快上膳了,我去忙了。”这会该让丫鬟们撤下糕点布置了。
“嗯。”
戚静目送江芷兰走远,起身朝屋外瞧了瞧,天色渐暗,府中早已掌了灯,黄红色的火焰将石灯壁映的暖了几分,连地面上都投照出了虚虚的暗影。
戚静左右瞧了瞧,抬步就朝外走。
是往男客的方向去的。
“见到别家的小姐了么?快开宴了九畹让我出来寻一寻。”戚静拦着几个自对面而来的丫鬟,问。
丫鬟们行礼,恭敬地道:“回郡主的话,适才奴婢好像看见承德公府的大小姐过去了,可用奴婢派人去寻?”
“不用了,左右也是闲着,我去就可以了。”
丫鬟们目送戚静走远,这才起身继续去做事。
戚静继续往前走,快接近男客院落的时候,远远就闻见了酒香,戚静停住脚步,看了看周围地形,果断地拐进了朝左的一条小路。
原因很简单。
往右是出去的路,往左是靠近应府客房的路,魏媛既然早有准备,又有信心能够达成所愿,自然不会舍近求远,出了应府,哪里还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与江衍相处。
第五十七章:大喜之日 四
江衍喝的有些醉了。
今日是应君的大喜之日,他平日里又放荡不羁,在座的许多青年才俊又都有几分交情,被灌酒也是应当;可身为今日的伴郎,江衍的最大职责就是替新郎官挡酒。
虽说那些人碍于江衍的威名不敢多放肆,可就算一人一小口连续喝了这么多口,也该差不多了。
不过应君也没能逃过去,眼看着江衍耳朵都泛红了,应君也不敢让他再多喝,就自己上了。
江衍喝醉的时候其实一点都不明显,神色越发冷峻,眼神薄凉,特别能唬人。
可应君却是知道了,江衍一喝醉耳朵就会红,看神态是绝对看不出来的,但只要一说话就露馅了。
喝醉了的江衍反应有点慢,应君试了试,按照江衍缓三秒才回答的情况,应该脑子还是清醒的,没啥问题。
“江相,女客那边的侍女过来说江小姐请您去一趟。”撤了糕点正准备传菜的丫鬟离了江衍三步远,有些胆怯。
现在的江相,看起来有点吓人。
江衍将丫鬟的话在脑子里消化了一下,目光沉静的‘嗯’了一声,起身:“带路。”
“是。”丫鬟将人带出了男客的院子,指着右边的一条小道道:“江小姐就在前面的朝露亭。”
说完丫鬟便走了,她还要去厨房拿菜呢。
江衍在原地顿了三秒,这才转身朝丫鬟说的方向走。
走了不远,果然见到亭中一个似是江芷兰的姑娘背对着他站着。
江衍不疑有他,缓步走了进去。
魏媛攥紧手帕的手激动的发抖,眼里的疯狂遮掩不住,当她注意到江衍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的时候,心跳快的不可思议,她终于要和他在一起了!
浓烈的酒味充斥着整个亭子,几乎要遮住石桌上香炉里散发出来的香味。
江衍动作缓慢的眨了下眼,问:“你是谁?”
虽然衣着打扮很像,但靠近看却并不是江芷兰,江衍现在很确定这一点。
魏媛闻言抿了下唇,将面上的喜意压了下去,转身道:“是我。”
江衍和魏媛对视三秒,大脑反映了三秒,而后干脆利落的转身。
魏媛大惊,尖声道:“江衍!你当真如此厌恶与我?!”
这一声质问中,满含绝望和凄厉。
江衍迈出去的脚步停下,并没有回头,只是依旧道:“并不。”
魏媛还来不及高兴,就听江衍继续道:“我与魏小姐并无过多交情,谈何厌恶?”
喝了酒的江衍虽然脸色比平日里更冷峻,但说话的语气却比平时要温和的多,搁在以往,他的自称一定是本官,冷硬又疏离。
纵使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绝情的话,可每听一次,魏媛还是觉得心痛难当,她看着江衍的背影,眸子里充满了疯狂的情意。
“三年前你不顾性命救我与马蹄之下,我便认定了非你不嫁……”
提起三年前那回事,江衍的醉意似乎醒了许多:“魏小姐多虑了,那日不管是谁,本官都会救。”
江衍这三年来不曾给魏媛留下任何幻想,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魏媛如此执着。
若说真的只是因为他当年救了她,那她这感情来的也太儿戏了。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魏媛对他如此,那日也可能是诱因,可真正的原因,却是他的身份,让她有理由坐实了‘恋慕’他的事实。
堂堂承德公府大小姐,自然要什么有什么,忽然有了得不到的,自然是牵肠挂肚,且魏媛的性子,像极了当今皇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能如此执着不无可能。
忽然被人打断深情告白,酝酿已久的情绪骤然崩塌,魏媛狠戾的看了眼燃尽了的香,眸子里重新染上了势在必得的笑意。
她伸出手去拉江衍的袖子,才碰到,却被江衍大力挥开,只见江衍转身,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寒光四射:“江小姐请自重。”说完迈开步就要离开。
魏媛当然不可能放他离开,她跑上前去拦住江衍,发现江衍脸色发红呼吸急促,脸上顿时就笑开了。
她柔声道:“江哥哥,你看看我嘛~”
江衍此刻脑子乱的不行,身体燥热难耐,心脏的跳动也不正常,手脚都有些发软……
他尽力抬手挥开魏媛,厉声道:“滚开!”
魏媛后退一步躲开,一遍一遍的重复:“江哥哥,你看看我是谁……”
不仅江衍这边出事了,女客那边,秦翎也不见了。
花楹找了许久没找到,这才不知所措的去找了苏嫮。
苏嫮当场就炸了!
秦翎乖的很,自然不会乱跑,可自从去了厨房之后便再也没回来,这会都已经开宴了,能去哪儿?
可身在应府,按说不该出事才对。
今日是应家办喜事,若真是出事了,岂不是打应家的脸?便是宋嘉跟着也要丢人。
苏嫮也没有张扬,让挽春和花楹在仔细找找,她去同江芷兰说,人要找也的偷偷的找。
此时的秦翎正被林泽搀着往客房去。
水苏偷摸摸的跟着呢。
水苏本来将林泽的事告诉了秦翎便走了,可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自家小姐怎么会知道秦翎在哪儿?于是就折回去想问一问,谁知走到一半就见林泽鬼鬼祟祟的,她跟上去一看,便见林泽似乎在等人,等了一会,才发现秦翎来了。
秦翎来了看见林泽之后似乎转身就想走,看样子是被骗来的,可林泽不知道说了什么,秦翎在与他保持一定安全距离的情况下开始说话,不用听,只看林泽伏低做小的模样,大概是在用苦肉计骗秦翎的同情,这林泽肚子里定是坏水。
果然,不一会秦翎就忽然晕倒了,林泽便搀着人鬼鬼祟祟的往客房去。
水苏瞧着不对便也跟上了。
小姐似乎很在乎秦小姐江小姐几人,她既然碰上了,自然是不能放着不管的。
大概是到了晚膳的时间,一路上都没碰上几个人,很顺利的便进入了应家准备的客院。
而客院竟然都没有下人,这就有点奇怪了,水苏心想这林泽哪来的这么大的势力,竟然能在应府布置这般精心,便想多瞧一瞧。
但眼看着秦翎被林泽带进房间,水苏便歇了再看看的心思,拿出一个竹管,悄悄打开窗户探进去吹了一口气,不过几秒钟便有重物落地的声响。
水苏正大光明的推开门进去,想了想又把门关上,别一会有丫鬟回来瞧见了,那秦小姐的清白可就保不住了。
第五十八章:大喜之日 五
这边戚静看了这么一出大戏激动的很,可眼看着江衍神志不清,魏媛就要得逞,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兼重任。
魏媛招来清荷,两个人架着四肢无力的江衍往客房去,戚静便偷摸摸的跟在身后。
戚静一边跟一边心想,魏媛准备的还挺充足,这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连客院都没有人把守。
“你下去吧,天亮之前不许回来。”魏媛和清荷两人把人带进客房,魏媛便将清荷打发了出去。
清荷欲言又止,可看自家小姐这模样,怕是说什么都不管用,只得退下。
戚静趴在窗户便悄悄地往里看,辛亏这是夏季,为了方便开窗并没有锁死,戚静才能看清楚。
魏媛看着躺在床上眼睛发红却极力维持理智的江衍,弯下腰伸出手似乎想摸他的脸。
“……滚……”
魏媛动作一僵,似是要发火,可想到一会江衍便会迫不及待的与她亲近,便又开心了起来,不计较此时江衍的态度了。
她起身将蜡烛点上,又拿出了在亭中的那个小香炉,从荷包里拿出一种香点燃然后放进去。
这期间空气静的可怕。
江衍粗重的呼吸声倒是格外明显。
借着灯光,戚静发现魏媛的脸色也有些发红,想来是在亭中的时候也吸了些香味。
戚静咬着手指,眼睛贼亮。
不愧是姚琳的表家,就是生猛!
正当戚静思考着要怎么办的时候,隔壁的房门悄悄地开了,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水苏:“……”
戚静:“……”
戚静眨着眼懵逼了一瞬间,而后悄悄地朝水苏挥了挥手。
水苏一脸无语的走了过来,脚步也是极轻。
戚静朝水苏指了指里面。
瞧见了里面的情况而不用说自然脑补了全程的水苏:“……”
真巧。
她才刚把林泽给弄晕,发现秦翎似乎中了不止是迷药,还有某种不可描述的东西,便想着将人先带走再说,谁知隔壁就有了动静,等安静下来后她才出来看情况。
然后就看到了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眼看着魏媛按耐不住开始扯自己的衣服,水苏也没工夫计较戚静独自出现在这里的事情,熟练的拿出竹管,探进窗户一吹,几秒后又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戚静狗腿的朝水苏竖了竖大拇指,将窗户开大开始翻窗。
水苏:“……”
戚静一边熟练的翻窗,一边解释:“刚才我看见魏媛把门插上了。”
水苏面无表情:很好,不愧是承德公府出来的,就是比林泽心细。
戚静走过去踢了踢晕倒的魏媛,见当真没反应才想起来问水苏为什么在这。
水苏将遇见林泽的事说了,又指了指隔壁的房间:“现在秦小姐还在那屋床上躺着呢。”
戚静:“……”
今个这日子可真是……
“幸亏应府今日只备了一处客院。”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身上带的药,都是要人命的。
客院是留那些喝醉了的公子们休息的,女客那边自然是不用的,毕竟没有谁家未出阁的姑娘会留宿在旁人家里,更不用说参加宴会的时候喝醉走不了之类的了。
戚静听着江衍依旧粗重的呼吸声,诧异的看向水苏:“他怎么……”
水苏翻了个白眼:“那是迷药又不是解那个的。”
“哦。”怂兮兮的。
江衍一米八的大个,她和水苏两个人拖走都有些难,更别说现在还多了一个秦翎了……
戚静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既然拖不走,那就只能让他们自己走了。”
水苏看了眼江衍的状况,打破了戚静的幻想:“用药过重,跟秦小姐一样,非那啥不可解。”
戚静:“……”
现在的姑娘小伙都这么生猛么?
“你可别逗我啊,谁不知道我们水苏是神仙岛第一大神医,哪儿有什么解不了的毒啊。”
“这可不是毒。”水苏无情的拒绝。
“差不多差不多!你就是不爱管江衍,好歹把如姼给治了啊,她一个姑娘家……”
“我若是给她解了,必得伤身。”这也是水苏未能第一时间动手的原因,至少,她的询问一下秦翎的意思。
“会如何?”戚静着急的问。
“三年内不可受孕,否则一尸两命。”这药本就伤及根本,发泄出来是最好的捷径,可若是强行解除药性,身体必得受损,温养几年养回来倒是无碍,怕就怕温养这几年出问题。
毕竟秦翎已经十五了,她可没有一个愿意等她三年的应君。
可若是近年嫁了人,常年无所出,必受夫家责备;可若是冒险有孕,便是死劫。
戚静一惊,恨不得将林泽拖出去打一顿!
“那他呢?”戚静指着昏昏沉沉的江衍问。
秦翎若是如此,那江衍又会如何?
“这药本就是为了取悦男性而研制,顶多痿三个月,没什么大事。”水苏并不是嫌弃江衍,毕竟身为医者,男女在他们眼里都没什么区别,她只是不太喜欢江衍而已。
戚静沉着脸,伸手指着魏媛:“药效多久?”
“半个时辰。”水苏回的是她用的迷药的药效。
戚静心下已经有了成算,道:“将江衍治疗一下,我去看看如姼。”
迎着月光推开隔壁的房门,就见到躺在正厅里的林泽,面色发红呼吸急促,腰上和胸口都有被踹过的鞋印子。
戚静不解恨的也踹了几脚,越过珠帘小屏,目光落在倒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秦翎身上。
戚静叹了口气坐在了床边,冰凉的手贴上了秦翎红扑扑的脸颊。
等了一会,水苏从外面进来,后面还跟着虽然清醒但脸色十分虚弱的江衍。
江衍瞧了一眼里面的情况,转身便出了小屏,在大厅里坐下。
戚静起身让开,水苏熟练的拿出带了浓烈酒味的布将刚才用过的银针擦拭干净,一针扎在了百会穴上。
原本还在昏迷的秦翎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放大微微失神,而后才缓缓聚集了光彩,恢复了神志。
秦翎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燥热,“我怎么了?”
第五十九章:大喜之日 六
“我怎么了?”
她记得自厨房出来之后,有一个丫鬟告诉她说盼兮找她,她去了之后看到了林泽,转身想走可林泽张口就说对不起,还说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他外面养了人,那人还怀了孩子等等,她想走的,可却忍不住想继续听下去,她当时想,既然林泽与她说这些,该是知道错了,往后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相干了……
之后她再醒过来就在这了。
水苏绷着脸陈实事实:“林泽给你下了药,我可以解。”
将厉害关系与秦翎一一说了,几人又是一阵沉默。
秦翎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明明已经一次次对林泽失望,可为什么还会难过?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么?
戚静知道,秦翎难过的不是林泽这个人,而是为自己的真心错付不值又后悔。
知道后悔就好。
经此一事,秦翎到底能对人间善恶有些体会,日后若是有什么总能防备些。
“……好。”
戚静看着闭上眼睛神色坚毅的秦翎,转身出去。
坐在椅子上的江衍恍惚,戚静出来时候的神态太像一个人了。
“劳烦江相一会送如姼回府。”
水苏救了江衍,这么一个要求不算过分,是以戚静也不客气。
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否则即便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如姼的名节也会受损。
说是受损,其实和毁掉没什么区别。
知情的几个人里,只有江衍最合适。
不论是体力,还是身份。
江衍受惊般躲开戚静的眼神,佯作沉稳的回了一个字。
“嗯。”
秦翎出了一身的汗,身子虚的连抬手都困难,不过好在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明日我写个方子送去秦府,好生养着便是。”刚才全程秦翎都是清醒的,愣是一个痛呼都没有。
她虽然柔弱,却也很坚强。
水苏将她脸上脖子上的汗擦干,又理了理衣服,“睡会吧。”
秦翎早就疲惫不堪,在水苏安抚性的话语中,终于忍不住遮上了眼皮。
江衍的身体素质还是很可以的,他见水苏出来,很自觉的起身朝里面走。
再出来时,怀里抱着睡得正香的秦翎。
秦翎闭着眼面色苍白的靠在江衍胸膛,江衍也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并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的戏码。
江衍和秦翎因为江芷兰的关系见过,只知道秦翎是一个有些胆怯的姑娘,可今日他与秦翎受了一样的苦,更知道扎针的时候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刺激性疼痛,可看似柔弱的姑娘一声没吭。
且秦翎心理上的压力,比他要大的多。
前后对比差异巨大,很难不让江衍怜惜,更何况他还有几分的感同身受。
在江芷兰和苏嫮快要找疯了的时候,戚静和水苏回来了。
“刚才如姼有些不舒服在亭中坐了坐,现下江相送她回府去了。”
江芷兰虽然奇怪为什么是江衍将秦翎送回去,且连花楹都没有通知,但还是很谨慎的没有多问。
她松了口气笑了笑:“那就好,我还以为如姼去了趟厨房就走丢了呢。”
苏嫮点头附和:“就是,应府这样大,我刚才就差点迷路。”
戚静很羡慕她们几个人有这样的默契,虽说闺秀们交往中总带着些利益纠葛,可谁规定这些里面不能有真的感情了?
人生在世,利益是维系关系的重中之重。
这利益可以是看得到的,也可以是看不到的,与家族,与自身,及与心情。
清荷在被魏媛赶出去之后,出了一趟应府去马车上拿了一套衣物和披风,想着明早应该是用得上的。
等她悄悄地返回客院的时候,还没靠近屋子就听见里面某些不可描述的声音,她脸色又僵又红,忽然瞧见隔壁的房门开着,她心下一跳,赶紧上前去看了看,见里面没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客院里如何戚静是不知道的,她们出门前可什么都没做。
戌时半,应君勉强站立在应府门口送客。
江衍因着送秦翎回府不在,江芷兰便独自一人回府。
江府和应府是挨着的。
今日高兴,江芷兰也喝了一点酒,她站在应府门口与苏嫮和戚静道别,平日里清雅的面容染上几分颜色,显得俏丽奢靡。
苏嫮喝的有点多,眼睛贼亮一看就不想安分。
“盼兮别闹,快随挽春回府。”江芷兰无奈道。
苏嫮一喝酒,比平日里还要闹,胆子大的能涨一倍。
苏嫮委屈巴巴的,“我想去柴桑湖划船!”
众人:“……”
大晚上的划什么船?怕是想跳进湖里游泳吧!
好不容易把人塞进了马车,车夫赶紧就驾车走了,就怕慢一步自家小姐再跳下去。
江芷兰松了口气,又看向戚静:“郡主也回去吧,外面风大。”
戚静点了点头,左右江府走两步就到了,根本不可能出事。
江芷兰目送戚府的马车走远,这才拢了拢披风,眸底有些惆怅。
“我想出去走走。”
第六十章:大喜之日 七
鱼迎想了想,现在距离宵禁还有一个多时辰,该是无碍的,便点了点头,只是还是叫了两个护卫跟着。
小姐第一次有些任性,鱼迎不忍心拒绝。
江芷兰很少有这样的情绪,大抵是今日喝多了,又看着宋嘉成亲,心里有些羡慕吧。
她自应府入启尚街,左拐进入了灯火通明的华容巷,脚步不自觉地就慢了下来。
她第一次见季当家,是在她十岁的时候,在临渊阁。
临渊阁是诗书馆,出入的大都是读书人,藏书,名画,与诗书有关的临渊阁内什么都有。
那时候她是随着江衍一起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纸上落笔的季当家。
季当家穿着一身红色长袍,精致又贵气,和临渊阁上下都十分的不搭,读书人大都爱青白素色,很少有穿的这样的艳丽。
落笔的时候认真又细致,有锋,凌厉又沉稳。
那一手的字,是她看过最合心意的。
那时候也仅仅是好奇,加之第一印象极好,所以便关注了些。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季当家穿红衣。
她渐渐地养成了爱看戏的习惯,闺阁女子大都是无事的,爱好也就刺绣诗画琴棋之类,她这些从小耳濡目染,说喜欢也谈不上,只是觉得该会,便学了。
可看戏却是她自己喜欢的。
什么时候发觉自己的感情的呢?江芷兰瞧着笔锋苍劲的临渊阁三个大字,视线有些模糊。
大概,是听第一次听季当家亲自登台重唱长生殿的时候吧。
那时候是季当家宣布退出梨园后的第一场真正的大戏。
那一年江芷兰十四岁。
她看着台上情绪万变眉眼艳丽的季当家,心跳都控制不住。
杨玉环死于马嵬坡,江芷兰慌乱的砸了手中的茶碗,茶水溅了一身而不自知。
她红着眼冲到了后台,见到了正在卸妆的季当家。
季当家一脸惊愕,而后温柔的笑了,递给她一个白色绣着季字的手帕,道:“哭什么?”
江芷兰回神,人已经在临渊阁内。
“这位小姐,临渊阁今日该歇馆了。”
江芷兰看了眼当初季当家在的位置,点了下头:“我这就走。”
“小姐……”鱼迎有些担忧的看着走在前面是神思恍惚的江芷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
这样的不知所措。
按理说生在富贵之家,该是什么烦恼都没有的,事实上也是如此,江芷兰比许多人家的姑娘都要幸福。
父母慈爱兄长爱护。
可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想让他们因为自己受到非议。
可这事,哪里是她能够控制得了的。
不知不觉走到了紫金街,这时候已经亥时一刻了,紫金街作为主街虽然还算灯火通明,人却已经不多了。
站在莲花巷口,瞧着远处挂着禾木园三个字微亮的灯笼,江芷兰却是一步都迈不出去。
鱼迎总算是明白江芷兰在愁些什么了。
可这事更不是她能插嘴的了。
“江小姐?”
齐曜不知从何处过来,面露惊讶的看着微醺的江芷兰。
江芷兰勉强勾了勾唇又落下,俯身行了行礼:“大殿下。”
齐曜也没有纠正江芷兰的叫法,只是担忧的道:“今日不是宋家小姐大婚么?江小姐怎么在这?”
虽然知道齐曜大概有目的,但他这个人进退有度,倒是不怎么令人反感。
何况江芷兰这会心防松的很,便与他聊了两句:“刚从应府出来。”
齐曜看了看左右,似是有些担忧,道:“天色已晚,我送江小姐回府吧。”
江芷兰倒是想拒绝,可若是齐曜执意跟在她身后,倒是平白生了间隙,若是让齐曜以为江衍对他不满就不好了。
“有劳大殿下了。”
齐曜闻言便勾唇笑了,眸子里似有星光,瞧着痴情的很。
江芷兰对这样的目光很熟悉,却也反感。
就像魏媛看待兄长的眼神,看似深情似海。
但齐曜什么都没说,她总不能因为一个眼神就这呀那呀的,说出去也是给自己丢人,索性当做没看到。
“江小姐请。”
江芷兰也不与他虚与委蛇,转身原路返回。
齐曜与江芷兰隔着两条手臂的距离,不远不近,只是有时候侧头与她说话,神色温柔。
江芷兰的回应大都是‘嗯,哦,是的’,敷衍的很。
自背后看,倒真像是一对。
齐曜将人送到江府,看着人进去,这才转身离开。
“去查一查江芷兰去莲花巷做什么。”
“是。”
戚静回府之后,在水苏的催促下又泡了药浴。
整个人窝在里面憋得满头大汗。
水苏给戚静按摩关节,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戚静忍的脸都白了。
捏完之后,戚静都快瘫在浴桶里了。
接过水苏递的茶水,戚静缓了一会才开口:“于世玮出去了吗?”
“嗯,于泉趁着应府大喜刑部官员松懈将人换了出来,现安置在城东。”
戚静笑了,嘲讽道:“可真是爱子情深啊。”
“此事要不要通知江衍?”于泉这事坐实了,那他便是藐视圣听知法犯法,便是要不了他的命,那他也得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滚下来。
“不急。”戚静要拿的,从来不是于泉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齐曜既然为安于泉的心为他走动,那就别想置身事外。”
水苏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试了试水觉得有些凉了,便拿了白巾来。
“小姐,该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