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娇医难当TXT下载娇医难当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娇医难当全文阅读

作者:南晴空     娇医难当txt下载     娇医难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2章 雷鸟信不安全?

    徐然完全无视沈芩被吓惨的样子,径直走到矮几前坐下:“为何不询问她们?”

    沈芩摇头:“她们饱受惊吓,事情发生的时间又有些远,现在问,不仅问不出什么来,还可能因为过度紧张而说出错误的事件。”

    “我们离永安城这么远,不能马上去燕子巷核实,很容易被引入歪路。”

    “让她们好好睡一晚,明日开始治疗、看情况再说。”

    徐然不同意:“你怎么知道事情发生的时间有些远?”

    沈芩叹气:“小鬼去过南疆,南疆有过怪儿而且数量不少,有人知道了诞下怪儿的原因,用来加害撞见什么事的女子们。”

    “派出去的人手回来报说,永安城第一个诞下怪儿的女子,也就是病情过于严重无法救治的那位,是两年前的事情。”

    “所以,我推断,燕子巷发生的事情是三年前的,也就是你和崔柏遇害的差不多时间,我刚才还想,是不是和你们也有联系。”

    徐然沉默许久,只是幽幽地望着药铺外的夜空:“你不担心钟云疏?”

    沈芩整理纸页的动作一顿:“隔得这么远,担心也没什么用,不如保护好自己,别让他担心,别给他添乱,比什么都强。”

    徐然又给矮几上加了一支蜡烛,让沈芩写字能看得更清楚一些:“你果然特别,用特别的纸页和笔,考虑事情周到而细致,似乎没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你。”

    沈芩和这些下套怪物们相处时间长了,变得有些多疑,总觉得徐然这话里有话,听着怎么都让人不太舒服,只能哼哼:“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作为病人,时候不早了,你该去歇息了。”

    在无当山这种地方,硬说好处,除了空气清新之类的鬼话,就是日落而息,太阳下山漆黑一片就可以睡觉了。

    沈芩这样说,基本就是赶人了。

    徐然却很不为然:“我晚上基本不睡。”

    沈芩也不奇怪,心思这么重的人能睡得好才奇怪,说不定对他来说,睡觉是一种折磨,一遍遍地梦里经历自己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别说徐然,就连沈芩最初的一两个月,梦里也全是恶梦。

    “不问就不会知道燕子巷发生了什么,”徐然怪物似的反讽从宽袖里取出一张舆图,“不如,现在我们来推一下羽蛇行动的路线。”

    “怎么推?”沈芩实在没什么想法,因为一想到路线,她就不得不承认,永安出发时混入了细作,具体是谁,她也猜不出来。

    只是,就算猜出来,她也不见得能接受,只希望真的是僧医中的一个,而不是现在药铺里的任何一位。

    “你们被跟踪了,”徐然不动声色地往沈芩伤口撒了一把盐,“不管兵分几路,都被人追杀到这里来了。”

    “当务之急,不是询问燕子巷的事,而是把药铺里肃清干净。”

    “怎么查?”沈芩没好气地问,“我实在想不出来是谁?”

    突然,窗棱传来极小的敲击声,一下又一下,沈芩的心瞬间收紧,难道是雷鸟信?

    立刻起身走到窗边,撑开一条缝,看了好些时间,什么都没有,又失望地坐回原位。

    徐然幽幽开口:“雷鸟信安全吗?”

    沈芩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雷鸟信都不安全,还有什么是安全的?”

    “雷鸟信,刑部尚书所创,因为他姓雷,所以取名为雷鸟信,”徐然停顿一下,“它们在大城小镇里倒是比较安全,但是进入森林高地等地方,就不那么可靠了。”

    “它们有天敌,鹰隼之类的虽然不抓它们,但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也会奋力追捕它们。”

    “如果有人本来就训练鹰和隼,那他下令抓雷鸟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徐然每说出一句话,沈芩的心就凉一截。

    当他说出”抓雷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不出声申辩:“我们用雷鸟传递信息是加密的。”

    徐然还是摇头:“运宝司和夜枭队都使用动物传递消息,而且还豢养了不少鹰隼用来送信,或者发布紧急情况。”

    “运宝司是比夜枭队更隐秘的存在,相信我,运宝司可以做到,夜枭队一样可以,比如之前追来的夜枭。”

    沈芩越听越没有安全感,原本还觉得这里天高皇帝远,格外安全,没想到在这里被盯梢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徐大怪物,请说得直白一些,本人比较笨,反应不过来。”沈芩不遗余力地自黑。

    徐然缓缓摇头:“你根本不是笨,你只是不愿意去看清人性的恶,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前提是对方没有先下手为强。”

    “我们的密信,他们破解不了。”沈芩终于给自己找了些安全感。

    “一封破解不了,那就截两封,再不行就三封,而且有时不用破解,只需要拦下密信即可,信息传达不到,一样有效果。”徐然用怪物才有的奇异声调嘲讽。

    沈芩忽然就想到了钟云疏的失联,想到了至少没收到韩王和钟云疏的回复,一时间又着急又担心。

    “钱公子,你喜欢记录,把这条也记上,”徐然提醒道,“雷鸟信并不真正安全,你们还需要更多途径的消息互通才行。”

    沈芩沙沙写完,把笔扔在一旁,越来越被动,越来越纠结:“大怪物,把你们运宝司的消息通道借给我们用呗。”

    “可是,你们又凭什么让我们相信呢?”

    徐然颇为诧异地注视着沈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实在太冷静理智了,这些分析换作其他人,都不一定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可是她可以。

    她害怕惊慌之余,竟然还能理智地分析,并试图寻找解决方法。

    更重要的是,她再害怕都能心怀警觉,而不是片面地依靠他。

    徐然微一点头,这样的合作人确实值得考虑,并值得在合作结束以后,保持联系:“运宝司内也不是铁板一块,容我回村以后再做定夺。”

    “咝。”

    “怎么了?”沈芩有些好奇。

    “燕子巷庙会我也常去,崔萍也常去。”

第273章 镜糕缘

    “燕子巷平日就是普通的集市,只有上元节中元节的庙会和灯会才最热闹,”沈芩对燕子巷的了解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只有今年凄凄惨惨的印象,“你平日君子六艺都忙不过来,还有空去那里呀?”

    徐然的右手搁在矮几上,把玩着炭笔,陷入回忆:“燕子巷东南尾的镜糕铺是一绝,每日两百份卖完打烊,每人限买两份。偶尔得空,必定去排队。”

    “韩王殿下也喜欢吃,我能买到必定也给他捎一份。”

    沈芩噗哧乐了,继续低头整理。

    “笑什么?”

    “没什么呀。”沈芩一脸无辜。

    切,他那点心思还不知道么?

    镜糕很好吃,还有崔萍大美人在,有时间就去排队,不管是买到镜糕,还是见到崔萍都是开心的事情。

    “那又怎么不笑了?”

    沈芩又噗哧了一下:“让你去休息吧,你不要。说要推演追杀线路和细作,刚说两句又撂下,又说常去燕子巷,大美人也常去。”

    “贪多嚼不烂,你要么盯着一桩事情说到底,要么就去休息。您老晚上睡不着,也不用拉我当垫背的呀。”

    “今天检查完了,我还要把她们的治疗方案做出来,明天一早要用的。”

    简而言之一句话,捡重要的说,不然就赶紧圆润地滚蛋。

    “你想听哪个?”徐然根本没有滚蛋的意思,打定主意要蹲在这儿。

    “来,说说你和大美人是怎么认识的。”沈芩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用力睁了一下眼睛,不能白当陪聊啊。

    徐然沉默。

    沈芩停了笔,抬头看他,依稀仿佛从他的面瘫脸上看到了一丝羞怯,一时间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老天呐,大怪物竟然在害羞,啧啧啧……

    “快点说,”沈芩特别严肃,“不说就回去躺着。”

    “盛夏时节,我正好得空就去燕子巷买镜糕,天很热,我挂在腰间的荷包被抢了,在巷子里追,就看着抢荷包的混帐三两下被她打倒在地,把荷包扔给我,然后拖着混帐就走了。”

    “她穿着一身蓝色长裙,连打人的时候都很好看……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沈芩捂着胸口,看着徐然略带梦幻的眼神,真是要命了,大怪物竟然这么纯情又生动:“她不认识你?”

    “不认识,连名字都没问,”徐然垂着眼帘,“后来才知道,燕子巷那段时间有几个抢荷包的混混,她爹是负责那片的铁甲,她那日帮着照看,免得爹爹被扣了薪俸。”

    “……”沈芩惊到了,崔萍竟然有这种战斗力,更喜欢她了!赶紧在治疗方案里加了好几行,一定要治好她!

    “我后来……”徐然被沈芩戏谑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变得越发阴森,“深秋时节再去买镜糕,遇到了同样买镜糕的崔柏,说是他姐生日,被逼着来买镜糕,买不到回去会被揍。”

    “那日很不巧,最后两份镜糕被我买到了,就分给崔柏一份,让他回去交差。”

    “崔柏就邀请我去他家喝盏茶,一路说他姐有多凶,他的好身手就是被姐姐揍出来的。”

    “到了他家以后,正好崔铁甲出任务沾了一身泥,把新衣服弄脏了还洗不掉,被崔夫人拿着鸡毛掸子追了半条巷子,最后崔铁甲乐呵呵地把衣服洗干净了,因为是夫人亲手缝的,特别宝贝。”

    “崔夫人的鸡毛掸子差点打到我,崔柏介绍完以后,把全家人都吓了一大跳,不过,他们没有因为我父亲的高位,就对我格外殷勤,阿谀奉承。”

    “晚上杀了一只鸡,崔夫人做了三吃,擀了薄饼包鸡皮蘸酱吃,鸡骨头放些蔬菜炖汤下面条,鸡肉调味加上坚果碎做下酒凉菜,味道真的很好。”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夫妻不用相敬如宾,也可以鸡毛掸子外加碎碎念,姐弟也不用姐悌弟恭,可以为了谁吃鸭腿鸭脖子出去单挑,可以边吃饭边说话,逗得全家哈哈大笑……”

    “后来又去了好几次,他们从没想过图谋些什么,甚至于后来还开玩笑地说,如果喜欢吃崔夫人做的菜,随时可以去,但是想吃什么带什么,想吃鸡就带一只鸡去,想吃鱼就拎一条鱼去。”

    徐然说着说着,嘴角微微上扬,眼瞳里像装了星光,却很快又黯淡下去:“我把求娶心告诉崔铁甲时,他直接拒绝了,他说自家小门小户的,配不上我。”

    “还告诉我,如果我执意求娶,他家立刻搬走。”

    “崔萍也告诉我同样的话,她真的从没想过要嫁入世家,她说,知道世家里还有我这样的公子,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她告辞的时候,没有欲擒故纵和惺惺作态,就像那日拖着抢荷包的混混一样,走得干净利落。”

    只是回忆多美好,后来的谋害就有多残酷,崔家的寻常人家的幸福像层薄薄的画纸,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崔萍看似日常欺负弟弟,却在弟弟失踪以后,雨夜击鼓为弟弟鸣冤,那份勇气和魄力,即使在男子中也不多见,因此身体受损,下嫁又所托非人。

    沈芩一想到现在容颜憔悴、身体虚弱的崔萍,还有浴火重生的崔柏,承受不了打击而病故的崔家父母,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

    “钱公子,”徐然慢慢抬头,黑得渗人的眼瞳深似寒潭,“如果当初,我不去买镜糕透气,没有遇到他们,不去他们家,我不向父亲坚持娶她,他们一家现在肯定还是好好的,对吗?”

    沈芩看着徐然,他仿佛站在悬崖边还抬起一只脚,心如死灰地等着她最后一点头,就从此万劫不复。

    “我回答是,你打算做什么?负荆请罪?”

    “你省省吧,她现在身体虚弱得很,提荆条都嫌重。”

    徐然沉默,却没有移开视线。

    沈芩拿笔尖敲了一下他的手指:“得了吧,其他女子呢?你一个都不认识,她们不照样流落街头?你是不是傻?!”

    “幕后黑手逍遥自由,你明明是受害人之一,却在这儿自我反省,没有这样的道理!”

第274章 来者何人

    沈芩戳完徐然,在记事本上写下“燕子巷东南尾镜糕铺”,习惯性下划线,又顺手加了一个?

    “你之前安慰她们时,不同样心有愧疚?”徐然不动声色地戳穿她,又坦然迎接她略带愤怒的眼神。

    “你偷听?!”沈芩脸色一僵,能不能做个有节操的怪物?

    “耳力太好,我也不愿意,”徐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还顺便岔开了话题,指尖点着问号,“这是什么?”

    “记号,提醒多加思考。”沈芩回答完,迅速收拾好满桌的纸页,装进背包,打算回自己屋里继续写。

    “你觉得镜糕与怪儿会不会有联系?”徐然问。

    “应该不是。”沈芩有原主排队买镜糕的记忆,镜糕是糯米粉加入红白糖、各色果脯蒸制而成,蒸汽温度很高,几乎所有的生物毒都不耐高温。

    南疆的动植物也不例外。

    “阿力扎说过,是她们撞见了燕子巷庙会的事情,”沈芩记着他咆哮而出的每一句话,“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不是去过什么店铺。”

    “三年前燕子巷庙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徐然想了又想,最后才摇头:“我那时备考,基本不出门。你呢?”

    沈芩眨巴眨巴眼睛:“我染上了风寒,天天喝药,时时躺平,也没出门。”原主的日常就是看医书、看病人、治疗……枯燥乏味得很。

    “太惨了……”一个背书背得天昏地暗,一个喝药喝到怀疑人生,都过得是个什么年……两人忽然生出一点同命相怜的感觉。

    “赵儿!”沈芩冲着屋顶轻唤一声。

    赵箭从窗外倒挂下来,双手环胸,脸绷得很紧:“公子,时候不早了,赶紧歇息去。”

    “问一下,三年前的燕子巷庙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按大理寺的惯例,捕快们必定要在庙会巡逻。”沈芩把希望寄托在赵箭身上。

    赵箭挠了挠头:“三年前?我休年假陪恩师喝酒,醉了好几日,没去庙会。要不,再问问小鬼?”

    “小鬼?”沈芩又轻唤。

    白杨从隔间里走出来:“三年前,我跟着爹在漠北运宝,不在永安城。”

    “陈娘呢?”沈芩就不信了,偌大的药铺就找不出一个能逛庙会的人?

    陈娘赶紧过来,听了沈芩的提问,拿围裙擦了擦手,“三年前?我还没进永守城,还在城外的小镇上。”

    “好啦,时间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沈芩彻底死心了,幸好还有幸存者,不然他们该怎么办?

    大家各自离去。

    沈芩独自回房,却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不是梦到钟云疏被抓,就是梦到自己被抓,再或者梦到自己救不了崔萍,被崔柏和徐然指着鼻子骂骗子郎中是庸医。

    到了后半夜,梦境更加吓人,焕然一新没几天的钱记药铺又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她哭得好大声……

    第二天一大早,陈娘就做好了各种早食,就看到黑眼圈快挂到下巴上的沈芩,忙搁了手中的东西:“钱公子,昨晚没睡好吗?”

    “嗯。”沈芩眯着眼睛,只觉得眼皮沉得睁不开,昨晚还梦到了陈娘被抓走,她却打不过抓人的恶徒。

    见陈娘一如既往地细心又周到,心里的感觉非常微妙。

    又因为沈芩强调,崔萍杨梅她们必须卧床静养,每日定时活动两刻钟,再按药膳调养补身体。

    所以,陈娘又把早食每样都装一些放进食盒,打算送到女病房。

    只是万万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装完,崔萍她们就硬撑着下床、自己洗漱过后,慢慢走到前厅,要和大家一起吃。

    于是,一顿热闹的早食就此展开,而徐然没有出现,

    沈芩吃完以后,勒令崔萍她们静养卧床,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准下床,确定她们再次睡下,这才离开女病房。

    又到院子里和陈娘一起,准备病号的午食和晚食,又牵着小白鹿出去爬山散步锻炼身体。

    等沈芩到了日常休息的山涧旁,又看到了晒太阳式的大怪物徐然拄着藤杖,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今天她吃早食的时候,提到你了。”

    “……”徐然仿佛失去了听力一般,纹丝不动。

    “她今日胃口不错,吃了不少,等我把膏药配好以后,她们的身体也应该囤了一些底子……”沈芩每次和怪物病发作的徐然闲聊,总感觉他什么都听不到。

    “她以后会怎么样?会落下病根吗?”徐然两眼无神。

    “不好说。”沈芩回答得有些艰难。

    正在这时,只听到赵箭的大嗓门大声喊道:“钱公子,快回来!危险!”

    “什么危险?”沈芩环顾四周,除了徐然,什么都没发现。

    赵箭见沈芩和徐然两人纹丝不动,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沈芩很好,看她眼神里有内容的男子不在少数,可是她已经有钟云疏了!

    情急之下,赵箭打起了之前在掖庭比试时用的手势,急忙冲着沈芩打起来,只希望她能看得清。

    沈芩看清了赵箭比划的内容,吓得浑身一激灵,赶紧牵着小白鹿回到药铺里。

    赵箭翻身上马:“小鬼,留下来看家,我去去就来!”

    白杨立刻应下。

    沈芩一路逛奔跑回药铺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到赵箭率先去迎救穸然出现的韩王殿下的时候,瞬间全身冰凉。

    赵箭怎么也是久经沙场的,兵不厌诈,他就不怕突然出现的韩王殿下是假的?

    这样一想,沈芩也坐不住了,背上双肩包,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奋起直追。

    好不容易追上赵箭时,沈芩看到在远处狂奔的马匹,在马背上歪歪倒倒的韩王殿下,他的身后还跟着六名骑卫和一列马队。

    那些人的脸上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全都沾染了深深浅浅的红色,看得让人胆战心惊。

    沈芩瞬间想到了动身前留下的约定暗号:“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在沈芩开口的瞬间,赵箭已经箭在弦上,瞄准的是最像韩王殿下的人。

第275章 春日杀机

    三月春光明媚,大诚宫处处鸟语花香,枝头抽芽。

    长生殿的腊梅树已经长出绿叶,桃花红,梨花白,池中水声潺潺。

    内侍官福德扶着邺明帝在花架长廊下消食,“陛下近来走得越发稳定了。”

    邺明帝看了一眼福德,继任内侍官时的福气圆脸,现在已经初显棱角,再过两三年,大概就会和以前的内侍官有七分相像:“瘦多啦。”

    “不敢。”福德条件反射似的躬身,又扶着邺明帝转入水榭,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晒太阳,严格执行着沈芩的康复计划。

    天蓝云白,鸟鸣声声,阳光和暖,眼看着形将老朽的邺明帝,熬过了最严寒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身体好转,仿佛枯木逢春。

    只有福德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熬了多少日夜换来的结果。

    自从成为内侍官的第一日开始,福德就开妈了殚精竭虑的日子,既要将长生殿围得铁桶一般,还要挑选和培养值得信任的内侍;时时注意邺明帝的身体状况,还要按照沈芩的要求食疗、运动和休息。

    这种度日如年的日子,福德每每想起就忍不住泪千行,好在,陛下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好转,总算没白费。

    “今儿个一大早,殿外吵吵什么呢?”邺明帝从女使手中接过鱼食,一点一点撒到水里,看着群鱼争食,溅起不少细碎的水花。

    “启禀陛下,刘院判来请安,被奴婉拒了。”福德现在最硌应的就是刘院判,屁本事没有,天天就想着怎么求见陛下,想讨巧卖好。

    陛下是这么好唬弄的吗?

    明面上没动他,只是扣了夏敬冰敬这些赏赐。

    却在这几个月里,把他的心腹一个个调走了,还美其名曰游历四方,其实都被流放了;人手没了,活儿还是那么多,刘院判急得天天上本求人。

    于是,陛下每收到六份请奏,就召一位太医回太医院,再过一段时日,再召一个回太医院,今天封个惠民药局主事,明天给个太医院司库。

    每位都是医技过人的良医,都是沈石松的下属,都憋着一口气要把刘院判从高位上扯下来。

    就在前几日,刘院判先被言官参了三本,又被几位太医参了两本,陛下不见他,也不让他请安。

    不仅如此,其他几位太医都能轮流入长生殿,向陛下请安,偶尔还能问诊。

    这种当众打脸啪啪响的手段,把刘院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闯进长生殿来诉衷肠,甚至有一次还在殿外长跪不起,没有半点效果。

    “以后不用拒,就让他候着,”邺明帝被阳光照暖的眉眼,带着一分寒意,“身为太医院院判,他的时间未免也太多了。”

    “奴遵命。”福德心领神会,刘院判被架在火上烤的日子,暂时还到不了头。

    “还有谁?”邺明帝又洒了一把鱼食。

    “回陛下,皇后娘娘差人来问安。”福德一想到这事儿就头疼。

    “不见。”邺明帝回得不留半点情面。

    “奴遵命,”福德自打开启了伴君伴虎的模式,再加上沈芩的额外嘱咐,对后宫来请格外精心,“皇贵妃娘娘被约束反省,差人来问,能不能借出私库的《南疆闻录》?”

    “想来是闷得慌,”邺明帝的脸上浮出奇怪的笑意,“把孤用来解乏的几个画册送去,告诉她,南疆遥遥莫休思。”

    “是。”福德立刻差人去皇贵妃那里走了一趟。

    当日,邺明帝拒了皇后的请安,另赏了新进的雨前茶;让人给修身养性的皇贵妃送画册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后宫,又引起了一波暗流涌动。

    除了皇贵妃被禁足,监国安王殿下因为除夕失仪被严惩,到现在也没解禁。

    邺明帝独掌政务,三个月内大刀阔斧地整顿后,朝堂上人人自危的同时,也激发了前所未有的奋斗浪潮,政务效率大为提高,言路通达,惠民药局也有了新气象。

    ……

    绣南宫内,皇贵妃斜躺在罗汉榻上,美眸盯着邺明帝送来的画册,一动不动。

    “娘娘。”贴身女使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已是三月,为何还没有药送进来?”皇贵妃抬眼,芳华无限。

    贴身女使急忙从宽袖内取出一个小瓶,呈到皇贵妃眼前。

    皇贵妃将小瓶转了一圈,拔掉软木塞,什么药丸也没有,只倒出一张字条:“花木房烧毁,永安城内无处可觅,无药可制。”

    贴身女使瞬间感觉到皇贵妃的愤怒,立刻后退三步,小心察看。

    皇贵妃出奇愤怒地盯着字条,纤纤十指微微颤抖,仿佛被人剁去手指般的剧痛,好半晌才扔进了薰香炉,《南疆闻录》要不到,永安城三处花房被毁,布置了数十年的心血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泡汤了!

    “花房为何被毁?”

    “回娘娘的话,奴接到今日份递话,三处花房一个半月前突然起火,烧成灰烬,再无种子可培育;花工们找遍灰烬,也没找到一粒种子。这几日想重建花房,却处处受阻。请娘娘安排。”

    “本宫现在被禁足,能有什么法子?”皇贵妃咬牙切齿的样子,都不损半分美貌,“夜枭那边有什么消息?”

    “刚到的消息,白杨首级已带回审验并通过。”贴身女使低着头。

    皇贵妃紧蹙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一下,很快又蹙起:“钟云疏有没有找到?”

    “钟府大门紧闭,至今未开。雷府一切如常,雷夫人的身体日渐好转,没有钟云疏的身影。”

    “韩王呢?”

    “夜枭在追,天南地北一定能抓到!”

    “朱家村的那些人呢?”

    “朱家村已空,附近立了九个新碑。”

    皇贵妃单手撑额,闭上眼睛:“盯紧长生殿,联系羽蛇神教众重新引入花木种子。”就算没有夜枭追杀,韩王的时日也不多了。

    “嘱咐安王,稍安勿躁,不要再被抓住把柄。”

    “是,娘娘。”贴身女使暗舒一口气,退到殿外。

    几名隐在暗处的女使立刻迎上去,听完吩咐又隐入暗处,来无影去无踪。

第276章 安王暴戾

    “娘娘,”贴身女使返回绣南宫,“已经吩咐下去了。”

    皇贵妃从罗汉榻起身:“沈芩墓去查过了吗?”

    贴身女使一怔:“娘娘,派出去的人亲眼看着下葬的,不会有错吧?”

    “除非看到下葬的脸,否则都不算亲眼,让人再去查,”皇贵妃转了一下眼睛,“盯住钟云疏,必要时闯钟府。”

    “是,娘娘。”贴身女使走出殿门寻思着,盯梢下葬哪能亲眼看?现在去查就只能掘墓开棺了,不禁加快脚步,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当贴身女使传达完指令,再返回时,吓得急忙行礼:“恭迎皇后娘娘!”想去报信却被看住,分散在各处门旁的宫女跪倒一片。

    皇后坐在软轿上,在重重仪仗的开道下,停在了绣南宫前,瞥了一眼贴身女使,径直往里走,随行女使扭住想偷偷报信的绣南宫女使。

    皇贵妃未卜先知似的站在花门之中,恭敬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下了软轿,绕着皇贵妃转了半圈,温言软语地扶起来:“今日陛下赐了新进的雨前茶,特意带了些给妹妹尝尝。”

    皇贵妃笑得温柔:“多谢皇后娘娘惦记,妾还在禁足反省,这御赐的茶饮不得。”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一点茶而已,如何饮不得?”皇后连走了几步,都被皇贵妃不着痕迹地挡住了。

    “皇后娘娘,禁足之地颇为不祥,千万别为沾惹上,不值得。”皇贵妃笑意盈盈,好生歉意又心怀感激。

    “可是,绣南宫太清苦,”皇后几次走不进花门,不急不缓地另想法子,“姐姐怕这里的内侍和女使亏待于你。”

    “皇后娘娘,”皇贵妃挽着皇后的胳膊,一步一步向外走,“绣南宫挺好的,您尽管放心就是。”

    “妹妹,等你不禁足了……”

    “皇后娘娘,禁足不知道多久,到时再说吧。”

    两人互相用力,可是皇后敌不过皇贵妃的手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步一步送离绣南宫,上了软轿。

    “谢皇后娘娘。”皇贵妃躬身站在门内,没有半点逾距地目送。

    等皇后仪仗走远,皇贵妃才重新站直,吩咐道:“封门!以后绣南宫日常进出从东西侧门,不到解禁大门不得开启。”

    “是!”

    皇贵妃走入殿内,将重重珠帘撞得噼啪作响,重新躺回罗汉榻上,立刻有两名女使来捶肩揉腿。

    “娘娘,她们……”贴身女使小心翼翼地问。

    “有不少眼睛盯着绣南宫,你留心就是,”皇贵妃不以为然,整个后宫就属这里最清静,自然要守护好,“告诉安王殿下和安王妃,要沉得住气。”

    “是,娘娘。”贴身女使在绣南宫的日常就是传递消息。

    “知道皇后为什么来吗?”皇贵妃嘴角带着极浅的笑意。

    “奴不知。”贴身女吏急着躬身行礼,还请娘娘明说。

    “皇后定是得了什么消息,来绣南宫查找物件的,顺便看我落魄成什么样儿,”皇贵妃神情自若,“可惜,我家儿子只是被禁足,不像她的儿子是被关押。”

    “她有雨前茶,我有画册,谁都不吃亏,谁都没赢;但是她今日来,如此献殷勤,想来朝堂之上一定发生了许多变化。”

    “娘娘,那我们绣南宫怎么办?”贴身女使有些着急。

    “这时候禁足好,可以少惹很多麻烦,。皇贵妃轻巧得坐着。

    ……

    绣南宫的口谕经过“山路十八弯”似的传递,终于传到了永安城东侧的安王府。

    相较于绣南宫的宁静祥和,安王府内颇不平静而且充满戾气。

    安王殿下当上监国到禁足反省,前后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被禁足闭门思过期间,整个安王府差点被殿下亲手砸了。

    安王妃慌得没了主意,只得派人向宫内传递消息,每天都眼巴巴地盼着回信。

    安王殿下站在府中的练武场内喘着粗气,身边所有的练习木人都身首异处,而且大半都被削成了碎块,围站在身旁的侍卫个个噤若寒蝉。

    “殿下,皇贵妃娘娘传来口谕,”安王妃知道消息,第一时间赶到练武场,看着碎成渣渣的木人,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安王立刻迎上前:“母妃说了什么?”

    “稍安勿躁,”安王妃一字一顿,尽量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露怯,“皇贵妃娘娘会想法子。”

    安王离开练武场,所到之处都是满目疮痍,全都是被他毁得很彻底。

    “殿下,皇贵妃娘娘素来说话算数,万一安王府内被人插了什么眼线,您这些可都是把柄,传到朝堂之上,会被言官参本。”

    “把柄?”安王冷笑,下一秒就掐住了安王妃的颈项,“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说?安王府的这些死人吗”

    安王妃因为缺氧而痛苦地蹬腿,拼命地想掰开安王的一只手,可是因为他的力量实在太大,她根本不堪一击。

    直到安王把她松开,冷冷地注视着扶墙狂咳的安王妃,“进了安王府的门,就是这里的人,要么好好地一起稀里糊途地过日子,要么……”

    安王妃被性情暴戾的安王吓得好几晚都无法入睡,尤其是最近几日,她揣测不了他的想法和目的,做什么都是错。

    走路是错,吃饭是错,就连午休也是错。

    安王妃实在受不了了,就让人悄悄送信进大诚宫,没想到只带回了一则口谕,还引起了安王殿下的怀疑,现在可怎么办?

    安王身穿软甲,走起来路丁当作响,沿路有树捶树,没树踩就砍断,一连捶了好几根廊柱。

    安王妃战战惊惊地跟着,走路时刻注意脚下,连只蚂蚁都不愿意伤害,可是身旁的夫君殿下实在太可怕了。

    忽然,安王停了脚步,回头看安王妃。

    安王妃被吓了一大跳,完全不知道他突然回头要做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您衣服脏了,再换一身衣服吧。”

    安王猛捶柱子,一直捶进殿内为止:“钟云疏,我和你不共戴天!”

第277章 春暖

    福德扶着喂完金鱼、晒好太阳的邺明帝,回到通风完毕、满是阳光味儿的长生殿。

    邺明帝今日没有绑弹力绷带,自力更生地遛完园子,感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活力十足,心情大好,吩咐道:“福德,给孤送一盏酒酿来,酒酿圆子也成。”

    福德刚悄咪咪收到了警戒雷鸟信,惊得立时哽了一下,转了转眼珠:“陛下,今日太医请安后嘱咐奴下,暂时不能尝酒,酒酿也不行。”

    邺明帝立时绷了脸:“啊,孤现在这不能吃,那不能碰,云儿给孤带的那些早吃完了,孤闷得慌。”

    福德赶紧躬身:“陛下,昨儿个奴整理沈医的遗物,里面还夹有纸条儿,忌酒及酒制品。”

    邺明帝的脸色绷得更难看了,摆了摆手:“成,今儿就随便吃,给什么吃什么!”

    “陛下体恤。”福德长舒了一口气,自从沈芩不在以后,就成了他劝阻邺明帝的一块金字招牌,不管多不听话,一提沈芩马上消停,屡试不爽。

    只是不知道哪天,这屡试不爽变成“欺君大罪”,也不知道自己这小身板该如何招架?

    “今儿吃什么?”邺明帝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小厨房里的吃食。

    是的,内侍官福德除了执掌长生殿的安全,还身兼大厨,手艺直逼御膳房大总管,“回陛下,今儿吃蛋饺、白鱼圆、翡翠白玉汤、金镶豆腐……”

    邺明帝停顿三秒,没有反对:“安王府可清静?”

    “回陛下,安王殿下暴躁得很,远没有绣南宫宁静。”

    “皇后呢?”

    “皇后娘娘带着雨前茶去探望皇贵妃娘娘,闲聊一会儿就回去了,茶并未送成。”

    “之后呢?”

    “皇后娘娘又去训斥了信王殿下。”

    “信王呢?”

    “信王殿下每日粗茶淡饭,粗布麻衣,读书、习武、烹茶弹琴,浇花喂鱼……”

    “皇后没有动手?”

    福德原心中登时一凛:“皇后娘娘菩萨心肠,想来动手也是痛在儿身疼在娘心。”

    “信王是孤的儿子,不能让人欺了。”邺明帝手持朱砂笔勾完奏章,随手掀到一旁,仿佛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福德还是恭顺的模样,心里直犯嘀咕,一直以为陛下把信王殿下贬为庶民,囚禁在慎思殿里,从此父子就恩断义绝了。

    没想到陛下今日突然提起,莫非……

    福德寻思着,大邺选储君向来能者居之,所以即使是皇后独子的信王殿下,也必须出类拔萃才有机会得到储君的位置。

    所以,皇后对亲生儿子信王殿下素来是菩萨心肠、阎王手段,自小要求极为严苛。

    陛下对信王殿下也寄予厚望,精心栽培,从严优选。

    信王殿下不负众望,不仅外表是诸多皇子中最引人注目的,无论哪项课业都是极佳,而且虚怀若谷,深得满朝元老的青睐。

    然而,出众的皇子不止信王殿下,晋王殿下也是如此,两人争夺储君之位势如水火。

    大泽河泛滥成灾、瘟疫肆虐,信王主动请命前去赈灾,并挑选沈石松等诸位重臣一同前往,若赈灾安抚颇有成效,信王殿下不论在朝中还是在民间,威望将达到空前的高度。

    万万没想到,赈灾竟然出现了灾民袭击衙门、打死官吏这样的恶性事件,大泽河赈灾不成,反而发生暴乱,信王殿下难辞其咎,陛下震怒贬为庶民。

    皇后当日心疾发作,一病不起,太医们守了半个月才救回来,好不容易康复以后,对废信王更加严苛,甚至有皇后对信王拳打脚踢的传言。

    福德忽然明白,邺明帝之前一直压着沈家冤案的原因;沈家翻案,信王殿下同样能咸鱼翻身。

    经过逼宫和疫病之后,事实很残酷。

    皇贵妃之子安王殿下的才情和能力不及前晋王殿下,现在晋王已死,若信王恢复爵位,安王必然会被信王取代。

    这样一更迭,对于朝堂之上不亚于又是一场地震。

    朝堂这两年震荡不断,三品以上大员断层得厉害,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大邺不知能不能承受这样激烈的改变。

    “想什么呢?”邺明帝盯着福德。

    福德不假思索地回答:“陛下,奴在想是不是到慎思殿走一趟?”

    邺明旁挥了挥手:“不急。去,给孤问问,韩王这么长时间都不来陪孤下棋,又去游山玩水了?”

    福德立刻走到殿外,吩咐内侍去韩王府传口谕,然后静静地看着格外晴朗的天空,眼角一颤,又转向慎思殿的方向,冬去春至,夏天还会远吗?

    三刻钟以后,福德再次进入长生殿:“启禀陛下,韩王殿下二月就离开永安城,说是要替陛下寻摸滋养身体的白鹿胎。这是韩王殿下留的密信。”

    邺明帝接过密信,展开后细看了一遍,嘴角不住地上扬,连连摇头:“这老小子,出去游山玩水还打着替孤寻药的名号,真是越老越像孩子了。”

    “韩王殿下还说,若是路上见着什么有趣的,一定让人快马加鞭送到陛下面前。”福德赶紧补上一句。

    “他越老越像孩子,以为其他人都和他一样么?”邺明帝还是摇头,““如果孤能像他一样洒脱不羁,现如今又会是什么样子?”

    福德吓得腿都软了:“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瞧你这胆量?!”邺明帝一脸嫌弃,一撂奏折批完,又翻开一撂,“福德,你的胆子只怕不及你师傅的一半。”

    “奴知罪。”福德忐忑不安地回答。

    “下去吧。”

    “是,陛下。”福德退到殿外,琢磨着应该去慎思殿走一趟,可是该如何走去,不引起大小眼线的注意,又是不大不小的问题。

    再一想,快到午膳时分,要伺候陛下用膳,还是等下午再去为好。

    邺明帝将密信收好,继续批阅奏章,半晌才喃喃低语,音量只有自己能听清,“若不是孤身边实在没有可以信赖的人,哪忍心让你这么大年纪还要四处奔波?”

    “老小子,你必须好好的,孤等你回来下棋!”

    “一定要回,不然,孤就把你那几间铺子砸成破烂儿!”

第278章 韩王追逃

    无当山下茫茫荒原,马蹄声一阵阵,离钱记药铺越来越近。

    韩王殿下策马扬鞭遥指赵箭,吹胡子瞪眼睛把仙风道骨破坏得干干净净:“你这个臭小子,竟敢拿箭指本王?!”

    “韩王殿下,说不出对接暗号,不准过来!”沈芩勒紧马头,停在安全距离之内。

    韩王看到沈芩才想起来还有暗号这个东西,一勒缰绳,想了三秒就放弃了:“忘了!你能把本王咋地?”

    赵箭嘴角一抽抽,这确实是韩王殿下的风格,可是,说好的暗号呢!怎么能这样随心所欲,不按常理出牌呢?!

    沈芩大喊:“放箭!”

    “等一下!”韩王忽然扯了袖子,解开缠在前臂的绷带,露出一朵七彩云纹,“看这里!看这里!”

    双方在二十步距离停下,韩王率先下马,护卫们也跟着下马。

    赵箭仍然箭在弦上,沈芩在马上握着匕首,同时指向韩王:“韩王殿下最喜欢吃但是不准吃什么?!”

    韩王急了:“柿子!本王两个月没吃啦!”

    沈芩收了匕首,翻身下马,正色道:“见过韩王殿下。”

    赵箭收掉袖箭和强弩,下马行礼:“见过韩王殿下。”

    韩王对着沈芩扬起马鞭,停顿三秒,高高扬起轻轻放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臭小子!”又不放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嗯,没瘦,挺好。

    沈芩回他一个大鬼脸和一个更大声的哼。

    韩王身后的精锐们憋得肩膀直抖。

    韩王舍不得对沈芩发脾气,对赵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本王这帮熊蛋子兵,对骁骑前锋大将仰慕得很,去,切磋一下,不用给本王留面子。”

    赵箭倒吸一口冷气,急忙看向沈芩,救命啊,和他们切磋会死人的!

    沈芩立刻拽了一下赵箭:“药铺那么多事情,你别想借着切磋的尤头,就出去野。快点,今儿个要晒药材,下午要用,赶紧去!”

    赵箭连滚带爬上了马:“是!”鞭子一甩,立刻跑得老远。

    韩王哪能看不出这点小把戏:“你个臭小子,才多久啊,胆就这么肥了?!”

    沈芩也上了马,招呼道:“殿下,去药铺坐坐吧。”

    “走!”韩王殿下一声令下。

    一群人一阵风似的停在了药铺前,全部下马以后,沈芩才发现,最后面的马背上还驮着一个捆成粽子的人。

    韩王殿下知道沈芩爱干净,一众人解了罩衣,掸了灰尘,才走进药铺里,席地而坐。

    沈芩拿出茶具和不配套的茶盏,很快煮出几壶茶来,给每个人都倒上一盏:“请喝茶。”

    韩王殿下环顾四周,连连点头:“嗯,这里不错,哎,不是,你身后是个啥?”

    沈芩把躲在身后、只露出大黑眼睛的小白鹿抱起来:“小白鹿啊,我养的!不准吃!药铺里有肉有山珍,绝对不会饿着你们。”

    韩王殿下呵呵一笑,开始喝茶。

    几巡茶以后,沈芩这才开始提问:“殿下,您怎么来了?你们这一身都是怎么回事?”第一眼还以为韩王殿下被人追杀到这里。

    “来,你们都过来!”韩王殿下爽快地吩咐,“这位钱公子,就是设计义肢的世人高人。”

    “啊?”沈芩一怔,这和义肢有什么关系?

    “谢钱公子再造之恩!”精神抖擞的护卫们整齐划一地行屈膝礼,连护身铁甲的响动都出奇一致。

    “他们呢,都是本王的近身侍卫,前些年四处征战,他们替本王挡过箭、挨过刀,命还在却残了,个个缺胳膊少腿。”

    “钟云疏的工匠们到了本王家,就将义肢技艺全盘托出,没有半点藏私,本王的工匠们立刻就迷上了,半个月就打造了第一副义肢。”

    “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本王而残,所以,本王替他们把义肢都安上了!一下子,本王可用的精锐番了五倍。”

    沈芩眨巴眨巴眼睛,好半晌才干巴巴地回答:“不用谢,各位请起。本公子只是构思画图而已,真正研制出来的是工匠们。”

    韩王殿下不乐意了:“这是你该受的!不要谦让!”

    沈芩笑而不语,引回正题:“殿下,您怎么忽然到这里来了?义肢再好用,也不至于您亲自跑这一趟啊。”

    韩王殿下连连摆手:“我们本来只是路过附近地界,没想到遇上了暗杀的人,对方人多势众,就只能从大路侧转,纯属误打误撞。”

    “暗杀?”沈芩当时就惊呆了,韩王殿下和护卫们,与夜枭队实力相当,暗杀韩王殿下,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忽然,沈芩想到了阿力扎的供词,羽蛇神派出三位奉献者,分头暗杀,暗杀韩王殿下的应该是阿格力。

    “去把那人带过来。”韩王殿下吩咐道。

    须臾间,护卫们把马背上绑得结实的男子,扔到了韩王殿下面前。

    “这人先暗杀本王,被绑了,没走上几日,又被一群人马围攻,他们的身手与夜枭旗鼓相当。”韩王的眼神越过暗杀者,反而投在侍卫身上。

    “如果没有刀枪不入的义肢,我们就没命了。”

    沈芩结结实实被吓了一大跳,除了羽蛇神教,还有谁能摸清韩王殿下的动向、并且狠下杀手?

    “你看,你看。”韩王殿下拉开一名护卫的宽袖,露出了木纹与金属混合的义肢,上面清晰地刻着深深的刀剑痕。

    护卫看着沈芩满眼敬畏:“小的用义肢挡了二十四下夺命刀,不然早就没命了。”

    沈芩不得不看向韩王:“还有谁和你有仇?不共戴天的那种。”

    韩王闭上眼睛,绞尽脑汁一番才回答:“南疆想取本王性命的不多,但是,朝中想要老夫命的不少。”

    “是,夜枭,”隐身大怪物似的徐然,充当摆设这么长时间,才悠悠地说出这句话,“夜枭虽然组织森严,但是内斗得相当厉害。”

    韩王殿下瞥了一眼徐然:“区区病人在这里指手画脚的做什么?”

    沈芩忽然想到韩王和徐然是忘年交,还非常期待韩王能认出徐然,可是韩王这句话一出,徐然眼中的幽深越发明显而更不容易靠近了。

第279章 金刚不坏的义肢

    韩王的眼神一闪:“臭小子,你这儿的病人竟然知道夜枭?”

    沈芩的视线在韩王和徐然身上打了两个转儿,假笑得特别明显:“你们要不要聊一下?”心里暗暗叹气,好好的忘年交,现在看起来两人年纪年纪差别不大,唉……

    “各位……”沈芩看着韩王身后一脸戒备的护卫们,“将士,请随我到后院去稍歇一会儿,正好,我想了解新义肢的使用情况,如果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大家也可以畅所欲言。”

    “韩王殿下,我给他们看看,也许还能做些小调整,可以吗?”

    “去吧!他们就交给你了!”韩王特别大方地摆了摆手,沈芩这孩子还是一心在医术上,让他既心慰又心疼。

    护卫们立刻跟着沈芩离开药铺往院子里走。

    沈芩之前特别设计的女病房空了一个大间,没想到也可以临时安置这些护卫:“这边是大通铺,有单独的茅厕,还可以沐浴。那边有一排置物木格,刚好可以给你们挂义肢用。”

    “各位将士,不瞒你们说,我最早一版义肢,安装时对肢体残端的磨损很厉害,用不到多长时间就会磨出血,你们使用的义肢,有这方面的问题吗?”

    护卫们听得心头一热,赶紧开始解衣服卸义肢,果然,安装的联接部位也都是斑斑血迹,却还是高兴地咧嘴傻乐:“我们都是糙汉子,流点血算个啥?”

    沈芩取出一份崭新的记事本:“为了记录方便,我想给各位将士编个号,把义肢部分画下来,记录起来更加容易,这样可以吗?”

    护卫们一致点头,按军衔大小自己报个号码。

    沈芩将速写和速记发挥到了极致,即使这样十三名护卫的记录量还是相当可观。

    随时负责警戒的赵箭立刻溜进来,替她安置义肢,观察磨损部位,大大缩短了记录时间……面对这些特别想和他切磋的军士,忍不住后怕,装上了这种义肢,简直堪比金刚不坏之身。

    啧啧啧……幸亏他机智,也幸亏沈芩仗义,不然他今日不死也要被扒掉好几层皮。

    “小鬼,替我多抓点鱼,我要熬鱼膘取胶。”沈芩记录完最后一名护卫,向屋外招呼了一声。

    “要多少?”白杨正闲着无聊,立刻兴冲冲地跑进来。

    “至少要这么多,”沈芩两只手比出一个大概的量,“再去把库房里存的鸡蛋都拿出来煮了,我还要熬蛋黄油。”

    白杨应声而去。

    “赵儿,记着,下次再去绥城买几只活鸡回来养着,公鸡母鸡都要。”

    “成!”赵箭只要沈芩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其他事情完全没底线。

    “陈娘,上次买的素绸料子和棉花在哪儿,能帮我找一下吗?”沈芩走到窗边嚷一嗓子。

    “拿来啦,”陈娘捧着东西走进来,“要裁剪吗?裁成什么样儿?”

    沈芩带着陈娘参观了一下护卫们的残肢端,边走边解释:“还是上次的问题,磨损得太厉害了,我想用素绸和棉花,给他们每人定做一个护套,然后用鱼鳔胶固定成形。”

    “这样的话,他们的义肢可以使用更长时间,对残端的磨损也能降到最低。时间长了,残端磨出厚茧加上护套,义肢就像他们自己的一样了。”

    陈娘想了想:“成,我去试试。”

    护卫们两眼放光地盯着沈芩和陈娘,眼睛鼻子酸得不成样子。

    “等蛋黄油熬好,我给你们上一次药,明日一早就能长好,到时陈娘会给你们做护套,尺寸做法你自己记下,以后就像马掌一样自己处理。”沈芩微笑着解释。

    “义肢就先卸着,大家请稍作休息。”

    “谢神医!”护卫们立刻行屈膝礼,整齐划一地躺在了大通铺上,不一会儿就鼾声四起。

    沈芩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大邺精锐将士,对他们刮目相看。

    大概是韩王的工匠们赶工心切,更注重义肢本身的实用和功能,却没有在联接处下功夫;直接的后果就是,联连处的问题和陈虎的完全相同,但是义肢却更加耐用更坚固。

    看着护卫们因为疼痛而蹙着的眉头,嘴上说着流点血算个啥,其实磨损得很厉害,肯定也疼得厉害,长时间如此,残端会感染溃烂,引发一连串不可收拾的后果。

    嗯,预防比治疗更重要。

    沈芩把病房门带上,走进院子一看,白杨正鬼鬼祟祟地提着鱼叉探着头,不由地暗暗好笑,这小鬼自恃武力值爆表,也不想想韩王殿下和徐然是什么段位,这么明目张胆地偷听,不怕挨揍么?

    正在这时,小白鹿悄悄地蹭了蹭沈芩的手,她顺势摸了摸鹿头。

    小白鹿长得很快,站直了有大半个人的身量,整天像只狗一样粘着沈芩,她在哪儿,它一定在哪儿。

    也不知道是听懂了白杨想吃它,还是它认定白杨是放捕兽夹的坏人,对他的敌意丝毫不减。

         沈芩悄悄向它比了个手势:“小白,顶他!”

         白鹿嗖的奔过去,对着白杨的腰背就是一撞。

         “哎!!!”白杨毫无防备地被顶进了药铺,只能把鱼叉捏得死紧,麻利地爬起来,佯装自然地解释,“钱公子让我去抓鱼,借过。”

     韩王和徐然哪是这么好骗的?

      “臭小子,你也进来!”韩王殿下一声吼。

    始作佣者沈芩只能走进药铺:“启禀殿下,护卫们的残肢磨损得厉害,我让他们把义肢都拆了,好好休息一下。今晚我准备用鱼鳔熬胶,给他们做些护套,所以让小鬼去抓鱼。”

    “这小鬼本王认识,运宝司的白少主,”韩王殿下眯着眼睛,活脱脱就是一只打盹刚醒的大猫,忽然转向沈芩,“他怎么在你这儿当杂役啊?”

    “咳咳咳……”沈芩整理了一下衣服,相当严肃认真,“启禀韩王殿下,我去绥城采买,见他皮相不错,三两银子买回来的,准备哪天过不下去了,就把他卖了维持生计。”

    韩王殿下的眉头抖个不停,不可思议地瞪着沈芩,又看向羞愤欲死的白杨。

    “哈哈哈哈哈哈……”赵箭在药铺屋顶上笑得好大声。

第280章 有本王在

    “老光棍!你笑什么笑,有种下来单挑!”白杨气急败坏地冲出去,指着屋顶上的赵箭下战书。

    “切!”赵箭从屋顶跳到院子,和陈娘一起煮鸡蛋,懒得搭理这个小鬼。

    “三两银子?”韩王哭笑不得,“你这个臭小子啊,让本王说你什么好?”

    “因为他受伤不轻打伤客人、打伤护院、还差点把茶肆给砸了,”沈芩一脸无辜,“掌柜的实在受不了,就自动降价。当然啦,还指望我继续做生意嘛。”

    韩王听了直摇头:“他可是运宝司的少主啊!就算家道中落,以他的身手,那也是千金难求的好手,你啊你啊……怎么能捡到这么大的便宜?”

    “不对,大邺禁止买人卖人多年,你怎么……”

    沈芩立刻拿出待办事宜本,递到韩王面前:“殿下,您会在这里待多久?这些事情,您能不能全部处理完再走?”

    韩王翻开本子,第一页就是“绥城官商勾结、买卖人口(包括囚犯)”,不由地皱紧眉头;翻到第二页,运宝司锁金村已找到,村长将户部密帐全盘托出,数量庞大,能否带回永安城;第三页,崔萍一行被追杀……

    “韩王殿下,这位就是锁金村村长,”沈芩隆重介绍徐然,“村长警告我,绥城是个不能捅的马蜂窝。绥城以前是晋王殿下的势力范围,现在又奇妙地归安王殿下分管。”

    韩王把记事本合上,忽然乐了:“你连南疆杀人蜂的窝都捅过了,还怕绥城这个小马蜂窝?”

    “啥?”沈芩呆了三秒,“我什么时候捅过杀人蜂的窝?!”

    “敢和安王殿下在大诚宫外对峙,安王被禁足、皇贵妃被禁足,”韩王为老不尊地调侃,“还怕这区区的绥城?”

    沈芩上扬的嘴角僵住,差点咆哮出声:“我差点连命都没了好吗?还隐姓埋名地窝在这山沟沟里。”

    韩王殿下冷笑,毫不客气地挨个儿点名:“了尘的半张死人脸,你这幅徐老鬼的德性,三两银子就被买回来的白小鬼……”

    “还有你,好好的名医之后、大家闺秀,在这儿女扮男装,把一头白鹿宝贝得像什么似的……当年,沈家鹿园多少头鹿啊?啊?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每个被点名的人,都一副扎心到死、生无可恋的神情。

    “所以,与其一声不吭地被坑死,不如闹他个轰轰烈烈,有本王给你们撑腰,怕什么?”韩王把记事本推还给沈芩,豪气又淡然,“本王离开永安时,连身后事都交待清楚了。”

    “……”沈芩惊呆。

    白杨以为自己听错了,手里的鱼叉掉在地上。

    徐然大怪物的脸仿佛迸裂了一条缝,露出了世家公子款的惊讶与敬佩。

    “尤其是你,徐然,给本王站起来!站直了!”韩王殿下直指徐然,怒目相向,“本王看着你成大,从这么点儿,长到这么高!”

    “小时候有什么不顺心就来找本王,恨不得赖在我家不走,长大了,翅膀硬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连命都差点没了,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被带走了。”

    “三年啊,连递个纸条都想不到吗?!”韩王殿下用力一拍,矮几被拍掉了一个角,“啊!本王把你当儿子看,你把本王当什么?!”

    韩王殿下的话,仿佛一言解咒,将束缚徐然的枷锁化解。

    徐然站得笔直,握着藤杖的手微微发抖,鲜少有表情的脸上,咬肌小幅颤动着:

    “殿下,夜宴那天,我清醒以后喊过冤,陛下不信,皇贵妃也不信……父亲被召来,直接捅了我六刀,我倒在地上,满身都是血,想着那样死了也可以。”

    “没有死成,我……给父亲递过纸条……他说,没有我这个儿子……让我滚,死也不要让他知道……”

    “父亲病重,母亲病了,我偷偷回去……被……打出来了……”

    “运宝司答应我,只要完成任务,他们会替我请到沈石松去诊病的。”

    “只要他们好好的,我……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我那时重伤未愈,又添新伤,就,就……躲在徐家邻街的小巷里偷看,远远地见到殿下您了,我……不敢……我不敢……”徐然捂了脸,极力压抑、却压抑不住地哽咽。

    沈芩和白杨起身,想安慰徐然,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两人面面相觑,抬起手在碰到徐然肩膀的时候,又各自移开。

    沈芩向白杨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地走出药铺,现在能给徐然安全感的,也只有韩王了。

    韩王殿下砰的一脚踢翻了矮几,茶盏茶壶摔了一地,碎片四溅,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徐然揽住:“你个傻孩子啊……傻不傻啊……”

    “你看看你,看起来年纪比本王还大,比本王还老啊!”韩王骂得心如刀割。

    徐然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混帐东西,把大邺搅得天翻地覆,还搅到本王头上来了!”韩王殿下气得呼哧带喘。

    “来人,把这里收拾干净。”

    应声而来的赵箭和陈娘,赶紧把药铺的地上收拾干净,换上了沈芩还没拆封的崭新茶具茶壶,又燃了安神香,避免两位病人情绪不稳而发生意外。

    “这里有棋盘吗?”韩王看着徐然的样子,悲愤不已,但是身为上位者,也不能失仪太久,想着下棋来平复心情。最重要的是,沈芩警告过他,不宜大悲大喜。

    徐然点头,回到自己暂住的屋子,取来一个小竹筒,倒出白绸朱砂绘制的棋盘和象牙棋子,这是他以前和韩王下棋用的,也是唯一从徐家带出来的东西。

    韩王看到棋盘,想到那时坐在自己面前朝气蓬勃的徐然,再看着眼前的徐然,不由地悲从中来,大步走出药铺,在门前空地上来回踱步了许久,才平复了心情。

    “殿下,”徐然眼中惯有的阴霾消散许多,“莫非久不与小侄下棋,有些胆怯了?”

    “你这个臭小子,给本王等着。”韩王吹胡子瞪眼地,大步走进药铺。

第281章 运药大船

    等沈芩和白杨提了两篓活蹦乱跳的鲜鱼回到药铺时,韩王殿下已经第十次在棋盘上被徐然杀得七零八落,急得眼睛都红了。

       “殿下,现在认输还来得及?”阳光落在徐然身上,双眼神采奕奕。

       “不认!”韩王殿下梗着脖子。

       “将!”徐然跳马,把韩王的将给钉死了。

        韩王前后拼了一个车、一个相和两个士,还是再三被将,惨败。

        徐然带着笑意,欣赏韩王殿下现场表演七窍生烟。

        沈芩把鱼丢给白杨,伸手就把棋盘胡撸乱:“别下了,韩王殿下,我有一大堆事情要请教,收了收了。”

        徐然盯着沈芩:“观棋不语真君子,拨乱棋盘……”

        沈芩理直气壮地耍无赖:“我又不想当君子,有什么关系?”

    韩王很生气:“你看看你,捣的什么乱啊?!”

    “韩王殿下,您要不要先和村长去看一下密帐?赶紧搬走,免得夜长梦多,”沈芩看透了韩王吃软不吃硬的老顽童特性,“还有啊,绥城很奇怪的……”

    “行了,行了,”韩王还是生气,皱着浓密的白眉,盯着徐然,“当时如何运来的?”

    徐然边收拾棋子棋盘,边回答:“运宝司天宝队三百一十八人,十二辆马车,耗时三个月运到这里,死三十二人,伤六十四人。”

    沈芩只听到这一连串的数字,就觉得惊心动魄。

    “因为密帐都是纸本,所以走陆运,比漕运远了四倍路程,多花了两个月?”韩王领兵打战,对辎重运输了如指掌,这已经是运宝司的极限速度了。

    “是,殿下。”徐然点头,脑海中一幕幕全是拼死护宝的血溅当场。

    韩王沉默片刻,就算是自己带兵押运,也不可能比运宝司更快更稳当了。可是时间紧急,必须尽快将这批秘帐运送到永安城。

    “绥城西南三百里,就有漕运码头,春末夏初,水涨船高,雨水适中,若是漕运能防水,只需一条大船,五条护送船,一个月就能送到永安城。”徐然也是发愁。

    “防水?”沈芩想了想,“无非就是水进不去,或者水进了很快能流走,对吧?”

    韩王和徐然一起盯着沈芩。

    沈芩继续:“各地药材商贩运药材既要防水、还要防止过度干燥,水多了会腐烂变质;水少太干燥,药效会减损。所以,沈家请教了许多工匠,与漕运一起定制了运药大船,现在沈家倒了,那些大船改造不易,多半也闲置着。”

    “无当山人迹罕至,但是药材颇多,附近的漕运码头一般都停有运药大船,可以去码头询问,进船一看便知。”

    韩王一拍大腿:“还真是鱼有鱼道,虾有虾道!好!明日一早,本王就派人走一趟。”

    徐然捧着竹筒:“秘帐有无特殊要求,我现在就回去让人预备。”

    沈芩仔细回忆片刻:“用木箱盛装,覆以细砂,再装木箱。”

    徐然点头,拄着藤杖走到药铺外,随手放了几支信烟,很快就将装箱方式传回了锁金村。

    韩王问徐然:“锁金村全部处理完毕,需要多少时日?”

    “十五日即可。”

    “从锁金村运到药铺需要几日?”

    “日夜不停需要七八日。”

    “成,本王招韩卫乔装过来,也需要这些时日。”韩王殿下一声哨响,一名韩卫悄然而至,听完密令又迅速消失。

    “臭小子,这样行了么?”韩王盯着沈芩。

    “殿下威武!”沈芩一脸敬佩,“锁金村威武!”

    “你呢?近来要做什么?”韩王总觉得沈芩还有话要说。

    沈芩再次摊开记事本,将崔萍一行被追杀的事情,摊开在了韩王面前:“殿下,羽蛇神教的人无孔不入,夜枭队也被渗透了不少,您看……”

    沈芩又翻开一页,将羽蛇神教的印记放大图、根据白杨叙述的相关记录,都给韩王看:“白杨曾暂住南疆,却一知半解。据我所知,您才是对南疆最了解的人。”

    韩王立刻阻止沈芩继续拿记事本:“你有没有听说过贪多嚼不烂?列了那么多事情,别想着能同时进行,密帐已经找到,我们也确定了运送方式,对你而言,你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

    “本王一直在这儿,不会跑掉!”

    “现在,救治那几个女子,替我的护卫们解决问题,是燃眉之急。白小鬼已经把鱼都杀好了,你不是要熬什么胶吗?快去啊!”

    沈芩原本千头万绪,被韩王这么一说,就像迷路的人突然找到了方向:“谢韩王殿下。”立刻跑进院子,端着一小盆鱼鳔去熬胶。

    “臭小子,你给本王回来!”韩王看她跑得那么干脆,立刻着急上火。

    沈芩抱着小木盆又颠颠地跑回来:“殿下,还有什么事?”

    “钟家小子为你掏心掏肺的,分开这么久,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见到本王什么都问了,怎么就不知道问一下他呢?”韩王恶狠狠地瞪着沈芩。

    沈芩一怔,浅浅笑:“殿下,我好好养病、照顾好自己,不让他担心,也不给他添麻烦;平日里增长医术、多研制些新药,多挖些线索,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全力相助。”

    “……”韩王一时语塞。

    “殿下,这样不好吗?”沈芩一脸无辜。

    韩王的不断上涨的脾气陡然卡住,这是继续发呢?还是不发呢?

    “女红、厨艺这些我都不擅长,只有医术还不错,不如将医术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沈芩补充道,“万一钟大人受了什么伤,我可以治好他!”

    韩王的眉毛胡子颤了一会儿,脾气消得干干净净,无力地摆了摆手:“你赶紧去熬那什么胶吧!”

    “失陪。”沈芩又抱着小盆去了厨房。

    韩王殿下的眼角余光,瞥到了徐然的偷笑:“你也笑本王看走眼?”

    徐然摇头:“我见过钟云疏许多次,想与他结亲的人家不少,拒绝雷尚书结亲的人家也不少,不论宴会诗会酒会多么喧嚣繁华,他可以瞬间展现千面,却总是千杯不醉而独醒。”

    “我常想,那样出类拔萃的他、那双奇特的、洞若观火的眼睛,能装得下哪位女子?又有哪位女子可以心无介蒂地完全接受他?”

第282章

    韩王沉默了,他看着徐然长大,也看着钟云疏长大,不同的是,对徐然他倾注了时间、精力和耐心;对钟云疏,他不闻不问、视若无睹。

    可就是这样,被众人敌视、诬蔑、排挤的钟云疏,没有记恨、从不抱怨、以一己之力撑住风雨飘摇的大邺。

    最让人觉得讽刺的是,即使今时今日,朝堂之上还有许多人,对钟云疏肆意诋毁、任意污蔑。

    然而,钟云疏从未把他们看在眼睛,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韩王叹气,外加十二分的惭愧。

    “殿下,您不这么觉得吗?”在徐然眼里,钟云疏和沈芩根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徐然,大邺欠钟云疏一声对不起,你不这么觉得吗?”韩王突然抬起头来,紧盯着徐然,“想想这些年,我们这些大邺人是怎么对待钟云疏的?”

    这下,徐然也沉默了。

    韩王不自在地扭头,看到沈芩在厨房进进出出,熬完鱼鳔,又在熬蛋黄油,忙得不亦乐乎,不由地感慨:“只有雷霆和沈家没有亏欠他。”

    “钟云疏流落街头,被地痞们打成重伤,是雷霆把他领回家四处求医,却只有沈石松二话不说收治了他,还让他在沈家住了一段时日。”

    沈芩忙了不少时间,总算得空,才想起来韩王喝茶却从不烹茶,只得再进前厅:“殿下,稍等,我再煮些茶出来。”

    “臭小子,你为什么不怕钟家小鬼?”韩王皱着眉头。

    “为什么要怕?”沈芩一脸惊讶。

    “他的眼睛……还有那些传言,你不怕吗?”韩王很纳闷。

    沈芩的笑意泛着冷:“他是衣冠禽兽作过恶呢,还是狼心狗肺害过人?都没有,不仅没有,还靠自己的能力替百姓申冤,为什么要害怕这样的人?只因为他的眼睛颜色不同吗?”

    “自从沈家蒙冤以来,我见识过形形色色的恶人,他们都有一双黑眼睛,高矮胖瘦都有,贫富贵贱不同,却做着禽兽不如的事情。”

    “如果说家人逝去,就是孩子克父母的话;那我也一样,沈家女眷已经死绝了。”沈芩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

    留下韩王殿下和徐然,相对无言,沈芩的话像大力的耳光打得他们脸颊生疼。

    “可是,”韩王追进厨房,“他为什么不恨大邺?”如果换成是他,不把大邺毁得一干二净,绝不罢休。

    “大邺是他父母和全族人用性命换来的,他孤身一人,不愿意让他们的付出白费。”沈芩回答的语气说不上好,自然也说不上坏。

    韩王生生地哽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闷声不响地走回前厅,忽然就笑出声来:“雷霆可以含笑九泉了。”

    当初雷霆为了钟云疏的婚事,绞尽脑汁,要是早知道沈芩会和钟云疏走到一起,还废那么多力气做什么?

    “殿下,有件事情,必须让钱公子告诉你。”徐然提醒着。

    沈芩将鱼鳔胶和蛋黄油分别置在小罐中存放,怕罐子里进虫子还盖了纱布,突然听到徐然提到自己,只得又进了前厅。

    “钱公子,雷尚书的事情,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殿下。”徐然正色道。

    沈芩火速冲进屋子,拿出“旧案记事本”,摊到韩王面前:“殿下,这几桩案子,您可知道?”

    案子分别是米寿投毒案、雷尚书溺水案和运宝司主事失眠案。

    韩王将记事本搁得很远,眯着眼睛在看,好不容易看完,整个人的状态都完全不同:“钱家小子,你怀疑这些都是人为?”

    “是,”沈芩回答得很干脆,“不只是怀疑,还有白小鬼这个人证。”紧接着,又拿出溺水案的夜枭队员和羽蛇神的印记图。

    “殿下,这人您认识吗?”

    韩王一脸错愕:“这是夜枭队里的人!”

    “是的,他身上还有羽蛇神教的印记,陛下,您要不要先自查一下守卫,以防万一?”沈芩极冷静地叙述。

    韩王盯着印记看了好几眼,就大步走进护卫们休息睡觉的男病房,关上门。

    只听到里面传出嘈杂的声音、纷乱的步伐和衣服的混合响声,没多久,韩王就大步走出来:“放心,本王的护王没问题。”

    沈芩一拱手,就被韩王亲自检查的认真态度感动了。

    韩王检查完,反而生出处处都不安全的错觉。

    沈芩抓紧时间,和陈娘一起,为护卫们定制护套,顺带涂敷蛋黄油;等全部忙完,天色已经黑透了。

    韩王总算想起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本王认得这名夜枭,虽然夜枭队的队员都叫夜枭,但是内斗厉害,这名夜枭是晋王一派的,算不上心腹的那种。”

    第二日一大早,沈芩就被敲敲打打的修葺声吵醒,迷迷糊糊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继续睡,好不容易睡到自然醒,刚起身就听到陈娘激动到变音的呼声:“钱公子!快醒醒!”

    “嗯?”沈芩匆匆洗漱完毕,把自己裹成一个熊,打开房门顿时傻眼,了尘和崔萍双眼含泪,顿时头皮一麻,她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不对,人怎么这么少?

    崔萍一见沈芩话还没出口,已是泪流满面,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我们在路上遇险,连我只剩了三个人。”

    沈芩大吃一惊,按照之前的约定,韩王派人悄悄护送她们过来,怎么会遇险?以韩王手下的实力,又怎么会折损这么多?

    “护送你们的人呢?”

    崔萍哽咽得话都说不出来,在了尘的安抚下才断断续续地回答:“一共四名护卫,六匹马,两辆马车一起上路。”

    “上路第三日,有两位姐妹病得太重就去了,没办法只能就地埋下,做了记号。”

    “第五日,我们在荒野破庙里借宿,半夜庙塌了……有三人当场就……不在了……马惊跑了三匹……”

    “第七日深夜,一位护卫不知道怎么的喊肚子疼,然后疼着疼着就死了……”

    “看到无当山时,有人半路截杀,护卫为了保护我们,让我们驾着马车先跑。”

第283章 火上浇油

    韩王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战事一旦开启,就要举一国之力,只能胜不能败。南疆之战,他们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上下铁板一块。”

    “地势气候都与大邺差距太大,开战半个月,死伤三成,粮草辎重被截,我们陷入绝境。”

    徐然一怔:“殿下,可是我们都知道,南疆之战大获全胜啊!”

    韩王苦笑:“兵者诡道也,为了获胜我们不择手段,下毒、施疫、离间良臣,南疆四分五裂,能人异士迫不得已投靠大邺,加入夜枭。”

    “……”沈芩立刻从韩王的几句话里,感受到了那场以少胜多、几乎不可能的大胜战,制造了多少腥风血雨,激发了多少人性阴暗。

    “大邺经不起第二次南疆大战,”韩王长叹一息,“我们对南疆将士赶尽杀绝,还抓了公主押送到大邺震慑南疆。”

    徐然幽幽抬眼,眼神复杂而闪烁不定:“皇贵妃就是南疆森林部落的公主?”

    韩王点了点头。

    “可当时说的是,南疆战败,送公主前来和亲。”徐然听韩王这样一说,隐约想起了早已遗忘的过往,毕竟当时他年纪还小。

    “殿下,那位公主是皇贵妃吗?”沈芩觉得韩王怪怪的。

    “啊。”韩王再次点头,素来仙风道骨的脸庞有些不自然。

    沈芩和徐然互看一眼,皇贵妃真的不是大邺人,而是南疆公主???

    前厅突然安静,静得让人心慌。

    “不对呀,”沈芩翻开大事件纪年,看了又看,“如果她一心要报仇,大可以在刚来的时候就开始着手,为什么这么晚才动手?”

    “殿下,安王多少岁了?”

    “二十九。”韩王殿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复杂至极。

    “大怪物,你多少岁啊?”沈芩看向徐然。

    “二十六,”徐然回答得有些闷,“我也觉得,如果真心想报复,现在动手也太晚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三十年……”

    沈芩看着古里古怪的韩王,总觉得这事有蹊跷:“殿下,您中午还说要替我们撑腰,撑腰先放一边,先把皇贵妃的事情详细说一下吧。”

    “说什么?”韩王殿下又习惯性地想梗脖子,却又控制住了。

    “殿下,我们现在明确肯定的,只有皇贵妃在夜宴时给徐然下药,坑了他和崔柏。其他的一概不知。”

    “按理说,如果南疆公主要报战败之仇、毁家之恨,应该在进大邺以后就动手,甚至于更早,为何等了这么多年?”

    “为何钟大人循着蛛丝马迹要查入大诚宫时,陛下说此事归内务府管,不需要刑部和大理寺插手?”

    沈芩问了一长串的问题,韩王没有回答。

    徐然轻轻拽了一下沈芩的袖子边,示意她别再问了。

    沈芩费心整理了这么多事件,总算找到了许多事情的由头,本来全力支持的韩王殿下,突然就成了锯嘴葫芦,心中一阵失落。

    明明再向前走几步,就能把许多事情查个水落石出,韩王却在这个时候撂挑子。

    沈芩把韩王的抗拒看在眼里,沉默半晌,转身就走。

    “钱公子!”徐然拽住沈芩,“殿下甚至于陛下……也不能随心所欲的。”

    “哦。”沈芩微一点头,挣脱徐然继续往外走,事到如今,也没法继续往下查了。

    “站住!本王让你走了啦?”韩王的脾气本来就不好,见沈芩这样,火气瞬间就起了。

    沈芩头也不回地进了后院,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

    “给本王滚回来!”韩王蹭地起身,大步追上去。

    “殿下!”徐然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站起身来,想要化解他俩之间的水火之势。

    韩王老当益壮,直接拦了沈芩去路:“给本王站住!”

    沈芩深吸一口气,直视韩王:“殿下,草民忙碌了一整日,有些累了,回屋休息。”

    “很多事情知道得越多越危险,本王……”韩王欲言又止。

    “哦,殿下有苦衷,草民知道,所以,还请殿下让一让。”沈芩的眼神冷漠至极。

    “你给本王坐回去!”韩王许久没有遇上敢这样正面杠他的人,忍不住就要发火。

    沈芩进了自己的屋子,反手就把门栓上。

    “放肆!”韩王怎么也没想到,沈芩怎么敢如此无理?!“来人,替本王把这门砸了!”

    徐然三步并作两步走,劝道:“殿下,钱公子许是心烦意乱,您让他静一静。”

    “本王即使没了兵权,仍然是韩王殿下,她怎能如此无理?!”韩王怒不可遏。

    “咣当!”一声,沈芩把房门打开,“尊贵的韩王殿下,您不愿意说,草民也不勉强,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我想回屋歇着有错吗?您还要砸门是几个意思?”

    “你这是犯了大不敬之罪!”韩王火气更盛,君王行事哪里轮得到草民指点?

    “韩王殿下,”沈芩努力抑制着语气中的颤抖,“请问,沈家蒙上不白之冤,女眷被不知名的香料控制悬梁自尽,男丁流放生死不明,我……”

    “我活着,是因为运宝司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请问你们身在高位者,放任忠良之臣蒙不白之冤,青年才俊遭灭顶之灾,黎民百姓身陷水火,你们又该当何罪?!”

    “钱公子!”徐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芩这话出口是要惹来杀身之祸的。

    “啪!”韩王一记耳光。

    沈芩被扇得撞在门框上,嘴角开裂,淌下一道殷红的血迹,顺着略尖的下巴滑落,滴在月白色的衣襟上,胸膛急速起伏,眼中满是悲凉:“韩王殿下……也不过如此。”

    “钱公子!”躲在厨房的陈娘吓得双腿发软,还是冲出来护在沈芩的身前,“您不能这样说啊,钱公子,韩王殿下,您别生气……”

    赵箭一个箭步从屋顶上跳下来,拦在陈娘身前:“韩王殿下,没有钱公子,您现在什么样,心里没数吗?”

    沈芩推开陈娘和赵箭,连嘴角的血迹都没抹掉,毫无惧色地盯着韩王:

    “如果您觉得,我犯了大不敬,您爱怎么处置都可以,我没意见。”

    “但是,殿下,惹怒您的是我,他们是钟大人的手下,请不要迁怒他们。”

    赵箭和陈娘吓得魂飞魄散的瞬间,仿佛一进疫亭就大打出手的沈芩又回来了,不同的是,她那时是求生;而现在,似乎是求死。

第284章 阿吉娜

    “你居功自傲,是不是以为,没了沈家医,本王就不敢杀你?!”韩王殿下的胸膛剧烈起伏,似乎下一秒就能拔剑将沈芩刺穿。

    沈芩没有惧意,反而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笑钟云疏这个大傻子,费尽心机要守护大邺不至于亡国,却没想到如果大邺的高位者都是韩王现在的嘴脸,即使今年明年不亡国,再过几年一样会亡国。

    亡国是大势所趋,不是钟云疏和她的二人之力可以扭转的。

    韩王不明白:“你笑什么?!”

    徐然却明白,沈芩刚才的笑容里带着绝望,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殿下,如果我向您递了纸条,传了消息,确定是皇贵妃在我的酒里下了药,您会怎么做?”

    “她不会的!”韩王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失言失态却已经晚了。

    徐然垂了眼睫,好不容易变淡的阴影气息,瞬间就浓烈起来:“殿下,草民赶回锁金村处理装箱事宜,告辞!”

    一瞬间,沈芩垂了眼睫,笑得凄凉:“徐大怪物,我们真惨。”

    韩王突然捂住胸口,瞪着沈芩和徐然的眼神渐渐涣散:“不准走!”

    被刚才的吵闹声惊醒的韩王护卫,瞬间冲出男病房,有一名护卫从韩王的荷包里取出一小瓶药丸,倒出一粒塞到他嘴里、搁在舌下。

    这次,沈芩站着一动不动,冷眼旁观。

    徐然有些担忧,却也没有移动半分。

    过了好一会儿,韩王悠悠转醒,嗓音沙哑,唿哧带喘地开口:“你们这群小兔崽子,都不准走!等着,都给本王等着。”

    陈娘和赵箭着急慌忙地打圆场,拽住往外走的徐然,以及只想进屋的沈芩,只有动作却没说话,面对沈芩和徐然,他们实在劝不出口。

    护卫将韩王送到药铺里,迅速拿来被褥铺盖垫好,在韩王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沈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徐然离开必须穿过药铺走出大门,可是韩王拦在大门口,他也跨不出去。

    “臭小子们,都进来!”韩王即使刚从鬼门关转回来,气势也丝毫不减。

    沈芩神情木然地走进去,闻到极淡的药味儿,呵呵一笑:“殿下还吃着沈家的药呢?省着点啊,现在没药了。”

    徐然一言不发,站在沈芩身旁,她真的不是当初他见过的小女孩了,她勇敢又坚定,同命相怜的他们,近乎本能地站在一起。

    韩王看着并肩而立的沈芩和徐然,眼角余光还能瞥到角落里的白杨,以及很不放心地站在院子里的赵箭和陈娘。

    与之前相似的位置,只是眼中再也没有对他的尊敬和信任。

    万万没想到,之前还鼓励他们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的自己,刚才就被他们轰轰烈烈地差点儿气死了,这一帮臭小鬼!

    真是让人气不过来,又心疼得不行。

    “把,门窗都关上,白小鬼,你也站进来!”韩王一声令下,护卫们把药铺的前后左右围成了铁桶之势。

    赵箭再次跃上屋顶警戒,陈娘忧心忡忡地去看护崔萍她们。

    “不是本王不愿意说,而是本王不能说!”韩王刚才去鬼门关转悠了一圈,忽然意识到,以这群小鬼的能力,即使他把秘密带进棺材,他们也能掘地三尺挖出来。

    可惜,三个人戒备的眼神丝毫没变。

    韩王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面对打压和争夺,也是这样不屈不挠地抗争。

    “皇贵妃是被抓的南疆公主,原名阿吉娜,南疆大战时,她才十六岁。她不是被抓的,她为了双方停战,自愿进大邺当人质。”

    “阿吉娜很美,单纯又善良,像生长在疫瘴沼泽里的蓝睡莲,既不凶狠,又明事理,比她噬血的父兄,要好一万倍。”

    “当时,大邺提出和亲,她起初不同意,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同意了,表示只要两国不再开战,愿意嫁给大邺的王,以示忠诚。”

    “可是中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误会,让她以为大邺的王是本王;也不知道怎么的,原本要给本王立平妻的陛下,怎么就看中了她。”韩王冷不丁被撕开了最深的伤口。

    沈芩听得直捂脸,这到底是个什么狗血剧情?

    徐然大怪物发出了怪物叹息。

    白杨听得眼睛都瞪圆了。

    “阿吉娜入宫当日,就把后宫从皇后到嫔妃都比得失去了颜色,被册封为妃,即使朝堂上所有大臣都反对,言官以性命相要挟,陛下也毫不动摇。”

    “你们一定会问本王当初做了什么?”

    “本王?呵呵,本王怕功高盖主,在阿吉娜入宫那日的当晚,就向陛下请求解甲归田,陛下不同意。”

    “本王无奈,只得自挂王印,窝在韩王府,整日游手好闲,当个闲散废人。”

    韩王无奈自嘲:“本王在南疆用了许多见不得人的手段,破解了南疆铁板一块的局面,总觉得杀孽太重,时不时就去寺庙逛逛,或者就游山玩水,两三年不回。”

    “韩王妃是指婚的,两名侧妃也是指婚的,她们将韩王府料理得井井有条、为本王生儿育女,本王也知道珍惜,并不做那些风流之事。”

    “不知怎么的,永安城忽然就有了流言,说本王与阿吉娜在南疆就私定终身,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本王没办法,只能进大诚宫向陛下说明一切。”

    “陛下一笑而过,后来本王才知道,皇后善妒手段非常,因为阿吉娜很快有了身孕,就让人散布谣言,毁她清白,或者惹恼陛下,对皇后总是有利无害。”

    “阿吉娜孤身一人,在宫里吃了不少苦头,好歹生下了皇子,陛下大喜,可惜,那名皇子六个月就夭折了。”

    韩王每每想起这些事情,就一个头两个大,“大诚宫是个充满秘密、又没有秘密的地方,因为之前的流言,本王不能表示关心,更加不能安插人手保护她。”

    “后来,不得已,本王只能请沈石松在问安看诊时,多加照顾。除此之外,本王再也不能为她做什么了,免得横生枝节。”

第285章 全是假设?

    徐然的眼神一黯:“可即使是沈大人,也不可能对她多加照顾。”皇后统领后宫,没有能与她抗衡的贵妃,完全一手遮天。

    沈芩立刻想到了徐然讲述皇贵妃当年救他而受伤,却在后宫被皇后刁难了很长时间,而邺明帝那个大猪蹄子完全没想到去探望一下。

    不难理解,沈石松看到了太多后宫倾轧,绝对不让女儿入后宫当女医,也绝对不让女儿嫁入王室为妃。

    一入宫门深似海,明枪暗箭防不胜防,皇贵妃现在还是后宫第一美人,简直是老天开眼般的奇迹。

    突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蹿出来,皇贵妃会不会和原主沈芩一样换了“芯”?沈芩生生地被这个念头吓出一身冷汗。

    不会的,不会的!

    韩王殿下说出这些事情,仿佛瞬间老去了许多,疲惫而虚弱:“本王和她隔着重重宫墙;偶尔出席宫宴也隔着珠帘,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只知道她从妃子晋升为贵妃,又晋为皇贵妃,依然是后宫最美丽的女子。”

    “殿下,当初我和村长讨论过,村长也说皇贵妃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她是后宫最温柔美丽的女子。”沈芩看得出,韩王确实不知道更多的事情。

    “所以,陛下,还是我和村长讨论的。一,人心易变,皇贵妃变了;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皇贵妃被人顶替了。您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

    韩王殿下脱口而出:“都不可能!”

    沈芩冷笑:“殿下,常言说得好,日久见人心,您为何如此笃定皇贵妃不会性情大变?您对她是有多了解?”

    韩王瞬间意识到,自己似乎一脚踩进了沈芩的坑里,暴脾气忽然就哑火了。

    “殿下,您在南疆打仗时,是不是与阿吉娜有过交集?”沈芩才不相信韩王说的话,南疆一定发生了什么,他才会这般肯定。

    韩王沉默半晌,一言不发。

    在沈芩看来,这就是默认,意味着韩王殿下与阿吉娜有过很深的交集,不然怎么会有“沼泽蓝睡莲”那么高的评价?

    有那么一瞬间,沈芩只觉得身心俱疲,这些上位者的狗屁叨糟的事情,凭什么要让大邺百姓和他们来兜底?!

    “殿下,您既然不愿意说阿吉娜的事情,不如就说一说,您是怎么瓦解铁板一块的南疆的?”

    “不,您再顺便说一下,为何大邺要和南疆开战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您慢慢说。”沈芩的语气带着一些调侃,神情却极为严肃。

    韩王殿下还是一声不吭,只是静静与沈芩对峙,一副老子就是不说,你能把老子怎么样的欠揍样儿。

    沈芩笑了,笑意发寒:“赵儿,收拾东西,我们走!”

    赵箭应声而出:“是,钱公子!”

    陈娘突然出声:“钱公子,带我一起走!”

    徐然一怔。

    韩王眼睁睁地看着沈芩收拾东西,嘴边的胡须颤个不停,实在忍不住:“慢着,你们去哪儿?!”

    沈芩双手一摊:“回殿下的话,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就可以离开,想去哪儿都可以。不用殿下同意吧?”

    韩王生生被噎住:“你敢?!你走了,后院的病人怎么办?将士的义肢怎么改进?!”

    沈芩极缓慢地走到韩王面前:“殿下,您是忘了吗?沈家已经是陈年旧事,大邺律法规定过,沈家的人一定要悬壶济世吗?”

    “病人与我非亲非故,既没有救过我,也没有帮助过我?我为什么要救她们?!”

    “您韩王的将士,义肢改进关我什么事?!”

    徐然不可思义地望着沈芩,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替她鼓掌叫好。

    白杨溜进来,挤到沈芩身旁:“你花了三两银子买我的,不可以丢下我!”

    沈芩嗤笑一声:“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不用整日被我呼来喝去,也不用做那些洗菜做饭的事情。”

    “我不管!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白杨毫无惧意地迎上韩王殿下的视线,“我有跟着你一起走的自由。”

    “你们!”韩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意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想起了自己少年张狂的岁月,“站住!”

    “殿下,您当我们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看门狗吗?”沈芩连假笑都不愿意挂了,好不容易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再次隐隐翻滚。

    “你们要是看门狗,本王用得着策马狂奔赶到无当山来吗?”韩王几次对峙以后,怒火其实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特别后悔打了沈芩。

    沈芩再次揭穿他:“殿下,您只是经过这里,并不是特意走一趟的。”

    韩王只觉得心跳时快时慢,挣脱护卫的扶持,猛地站起来:“你,钱公子,你到底想要本王怎么做才会留下?”

    “只要本王能做得到的,一定做到。”

    这下,换沈芩一言不发。

    韩王忽然觉得,沈芩把之前他的所做所为,原封不动地还回来了。生气归生气,愤怒归愤怒,他也知道,这些孩子都是无辜的。

    看着沈芩还挂着血印的嘴角,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

    “本王错了。”韩王郑重其事地行了道歉礼。

    沈芩被韩王的大转变惊呆了,可是吃惊归吃惊,并没有做出什么表情,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想赶去无当山的另一边,和钟云疏一起远走高飞。

    “殿下,快起来。”徐然连拖带拽地把韩王扶在地榻上,不停地向沈芩使眼色。

    沈芩望着韩王:“殿下,请您答应,必须尽快替我们洗去冤情,包括徐然。”

    一时间,韩王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们享受着无与伦比的尊贵,就要担负起保家卫国、给普通百姓希望的明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指向大诚宫。”

    “您知道的不说,不知道的更加不说。”

    “您不觉得,现在的大邺和四分五裂的南疆很像吗?不是铁板一块的大邺,若是被草原部落进攻,您觉得能坚持多久?”

    “或者南疆在大邺布置了那么多羽蛇神的教众,万一哪天团结起来,联合行动,大邺又能撑几日?”

第286章 南疆之战(上)

    韩王被问得目瞪口呆,沈芩的几个假设,只是一听就觉得绝对不能发生,即使刚出现了某些苗头,也必须尽快扼杀在萌牙状态。

    一时间,韩王前所未有地慌乱和不安,大邺的状况他再清楚不过。

    这两年晋王做了什么事,他即使不问政事,也有耳闻。朝中重臣先后失去,再加上疫病、大泽河泛滥、各王之间的党争,大邺已濒临四分五裂。

    最近,韩王安插在边陲各处的探子送来消息,北面的草原部落新推选出了大头领;而南疆的森林里,也有了年轻有为的继任者。

    沈芩说的事情一点都没有虚假夸张的成分,根本就是既成事实。

    大邺已经处在风雨飘摇的状态,不论南北哪个动了杀心,等到动手的那日,就是大邺崩坏之时。

    韩王看着昂身而立、没有半点怯色的沈芩,不由地感叹,她身为女子实在是太埋没了,若她是男子,必定是位能臣。

    “殿下,您听清楚了吗?”沈芩耐着性子,问最后一遍。

    “本王答应你们,全力为你们申冤,”韩王让步了,“你们想收拾绥城也可以,想离开这里去无当山的另一边,也行。”

    沈芩完全没想到韩王会让步得这么快,以为自己听错了。

    韩王没好气地说:“这样可以了吧?可以坐下了吗?”

    沈芩想了想:“赵儿,陈娘,东西备好。”

    “是!”赵箭一低头,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哎。”陈娘笑得很开心。

    “什么意思啊?”韩王今天吃瘪吃出了没完没了的感觉。

    “万一殿下反悔,我们随时动身。”沈芩没有往日的调皮,即使韩王殿下答应了许多事情,但是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了解的。

    韩王殿下叹了一口气。

    好半晌,才开始讲述大邺与南疆的纷争开端,不是双方想开疆拓土,也不是大邺以大欺小,而是因为缺水。

    大邺的大泽河,水域丰饶,漕运极为发达;水域附近的村庄城镇,都是富庶的鱼米之乡,每年都会向国库缴纳大量的米粮和银两。

    用相对现代的话来解释,大泽河是大邺的经济大动脉。

    大泽河出了大邺国境线,向南疆流去时,被群山阻隔,水流陡然变细。

    那几年连年大旱,大泽河没有再泛滥,反而是水域储量渐渐减少,大泽河靠近边陲的山村城镇,只知道围河造田、建窖储水。

    渐渐的,大泽河水越靠近南疆边缘地区,水量也越来越少;但是南疆本就是水丰之地,没有大泽河,还有其他小河。

    边境两边的百姓,时常因为争夺水源而发生冲突,可是两国之间,大邺自然是先顾大邺百姓的吃喝,哪能兼顾南疆百姓呢?

    那年又是大旱,南疆突然出兵,横扫十六座边陲小城,那时大邺刚结束与北部草原部落的战事,国库空虚,几乎到了要什么没什么境地。

    陛下北征归来,确实获得了许多威望,可是他也受了不少伤;这种情况下,他再带兵御驾亲征,实在不实际。

    “本王主动请战,那时想得很简单,能打赢最好;如果输了,至少要拖住南疆军队北上的烈火之势。”

    “可是,当我们到达南疆时,情况比预先想象得更糟。瘴气、水土不服、长途跋涉行军,将士折损得非常厉害。”

    “本王是南征的主帅,把将士带去南疆,就有责任把他们好好带回来,可是万万没想到,南疆这种地方真的没呆。”

    “两军还没对战,我方将士就折损了三成。”

    “本王实在没有办法,就让夜枭队里精通各地方言和擅长认路的人,乔装改扮成商人进入森林,却迟迟没有出来。”

    “本王担心他们出什么状况,他们回来说,看到了一名美丽无比的女子,和一条大蛇一起走,吓得他们连滚带爬地回来禀报了。”

    “那名女子就是阿吉娜?”沈芩好奇地问。

    “是的,”韩王殿下说到阿吉娜时,素来锐利的眼神里,也藏着一抹不自知的柔情,“一次又一次探路,又折损好些夜枭队员。”

    “实在没办法,本王亲自去探路,再次遇到了阿吉娜,本王当时被林里的毒虫咬了,起初没在意,渐渐的,人就越来越累,伤口不断地渗血。”

    沈芩再次捂额,只怕阿吉娜还救过韩王殿下,“后来呢?”

    “本王当时改扮的是南疆的刀手,腰间挂的是一把短刀,就是越走越不对劲,越走,眼前越是迷糊一片,最后本王就倒在了森林里。”

    “等本王再次查来时,已经躺在一大张竹床上,周围是各种味道的树叶和树枝。”

    沈芩忍不住想,后续多半是南疆美女救大邺韩王,两人一见钟情,美女是为了爱情愿意飞蛾扑火的性子,最后的最后,就跟着韩王到了永安城。

    可是,万万没想到,韩王没好气地回答:“什么都没发生!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沈芩轻笑一声:“韩王殿下,您说的没发生是什么意思?是说你没有诱拐南疆美少女,还是想说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韩王殿下忽然乌云罩顶似的阴郁:“本王说是躺,其实是被绑在竹床上,竖着立起来,周围各种味道的树叶和树枝是准备用来烧我的,但是被毒虫咬伤的地方却好了。”

    沈芩和白杨互看一眼,尽管韩王殿下现在好好的,但是各自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接下就是活祭吗?不对呀,两军交战要知己知彼,南疆人不认识韩王?

    “是的,本王被他们挑来做活祭的祭品,不过活祭要大晴天才好,那日阴云密布,天气很不好,就把本王暂时关押。”

    “有一日,本王趁看守不注意,磨断手脚事缚的绳索,偷跑出去,没多久就在森林里迷路了,可是为了活命,我不停地在做各种记号,不知道为什么记号总会消失。”

    “后来才发现,阿吉娜将我做的各种记号都抹掉了,甚至还做了一个特别牢固的笼子,用来关押我。”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4261/ 第一时间欣赏娇医难当最新章节! 作者:南晴空所写的《娇医难当》为转载作品,娇医难当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娇医难当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娇医难当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娇医难当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娇医难当介绍:
穿了!
OMG!罪女沈芩,还要替沈家申冤报仇啊?
沈芩左手中医右手西医,怎么也要靠自己过上“有钱有闲有美男”的精致生活,当个娇滴滴的女神医。
某人泼来一盆冷水:醒醒!女囚!
沈芩哼哼唧唧,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娇医难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娇医难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娇医难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