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北斗以南一人而已TXT下载北斗以南一人而已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斗以南一人而已全文阅读

作者:北侠伊凡狐     北斗以南一人而已txt下载     北斗以南一人而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托孤寄命 (1)

    日近偏西,进入川蜀群山前的蕃边土路上已是人烟寥寥,路上不多的几队商旅亦都在拼了命地驱赶牛马、呵斥脚夫,催促着向蜀地的方向急行;以图能赶在入夜前寻个宿处打尖,否则带着这大批的货物在野外露宿可不是件安全的事儿。

    商队中一个看着年纪不过十六七的伙计正拿鞭子狠狠抽打着前方拉车的骡子。可这畜牲却好似浑然不觉般,依旧不疾不徐地迈着小碎步,摇头晃脑地缓缓前行着;让那伙计急得满面通红却又无计可施。

    正在此时,那伙计抬手擦汗间无意一转头,却正好瞥见远处隐隐约约有一个小黑点摇摇晃晃的移动着。起初小伙计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眯起眼望去,却看见那黑点竟是越来越近了,接着夕阳的余光,影影绰绰间好逐渐分辨得出来得竟是一个人!一个女人,而且怀里似是还抱着什么东西。伙计急忙大声呼叫起来:“吴叔,有人!”一面用手遥遥指向了他方才观望的方向。

    吴叔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披长袍马褂、满面风霜、眼神坚毅。他坐在一辆牛车上堆放的货物之中,闻言立刻在车上站起身来手搭凉棚眺望了片刻,随即便朝着一直骑着马在车队周围巡曵的几个精壮后生一挥手,立刻便冲出两人来,跃马向着小伙计指的方向跑去。

    不过片刻,那两后生便策马返回,其中一人的马上还多了个怀内抱着件物事的女人。马匹一直疾驰到吴叔的车旁才停下,马背上的后生翻身下马,将女人扶了下来才向吴叔行了个礼。

    吴叔在车上摆摆手示意那后生不必多礼,又看向那女人。只见她衣衫褴褛,肤色黝黑,周身只围了几块破布,赤着双脚,双手紧紧抱着个被破棉布包着的婴儿。

    从发式上看她是一个蕃人,此刻面色委顿不堪,嘴唇上的皮肤都已干裂翻卷,站着也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一般。吴叔走南闯北,一眼便知这妇人怕是已赶了许久的路未曾饮食;此刻已经快要虚脱。他便在车上吆喝了几声,前后的车队都缓缓停止了前行,一位帮闲拿了毛毯、牛皮水袋和几块肉干来给予这位女人。

    那女人抱着孩子跪下连连向吴叔行礼致谢,经得吴叔肯定后,将毛毯小心地裹住孩子,才接过水袋和肉干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半晌她才稍稍放慢了动作,看了吴叔一眼,张开嘴唇用沙哑的嗓音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蕃语。吴叔往来藏地行商多年熟稔蕃语,当下便以蕃语与那女人对答了几句,随后叹了口气,对旁边围上来的众人说道:“她说从日光城来的,我看八成是个逃出来的农奴,带着个孩子也难为她还能跑这么远。禅宗佛语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儿咱们既然是遇上了,就顺道将其带回川中吧。这样的逃奴在蕃边铁定是没有活路的…….”他在这商队中极有威望,众人听了这话,又见女人还带有婴孩,亦着实硬不下心肠纷纷点头答应。

    过得约半柱香时间,吴叔见那女人吃喝已毕,便要招呼众人开始赶路。一个年轻的伙计便去搀扶那女人走向一辆牛车,正要上车时,却听得背后传来一声怪里怪气的汉语大喝:“站住!那是我寺中私逃的奴仆,尔等不能带走她!”

    众人循声望去,见得四个形貌各异的古怪喇嘛在远处的土路上如弹丸般奔腾跳跃,来势奇疾,几个纵跃便到了面前。正是罗桑诺门罕座下弟子“魑魅魍魉”四喇嘛。那为首的高瘦喇嘛站定双单掌合十并不搭话;先是扫视一圈在场诸人,随后目光盯住那妇人怀中的孩子,冷哼一声便走上前去几步。那妇人早在听到那一声大喝时就吓得面容失色,软在了地上抱着孩子瑟瑟发抖,口中喃喃重复着几句蕃语。

    吴叔在车上扫了那瘫倒在地的妇人一眼,面露不忍之色。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声叹息,没有再出声。眼见得那高瘦喇嘛走到近前,伸手向那蕃女怀中的婴儿抓去,吴叔已经不忍得闭上了眼别过脸去,他晓得蕃地逃奴被主家抓住会是什么下场。

    蓦地,却传来一阵清朗长吟“且——慢!”初起时还在身后远方,不过片刻已是近在耳边,随后便听见四个喇嘛齐声大喝。吴叔慌忙睁眼望去,一看场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个黄袍道长,此时正长身站在那妇人身前,面向四喇嘛而立。

    那道长身高八尺,体格清瘦,一身葛黄道袍面料上乘,做工精致看其用料已知极为华贵。脚下却是一双八搭麻鞋,身背长剑,手执拂尘;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颌下三缕长髯随风而动。扎成道髻的头发整整齐齐,虽然已是白多黑少,却是鹤发童颜,脸上连皱纹也没有几道,面色祥和,一派飘然出尘的仙家之姿。

第十章 托孤寄命 (2)

    四名喇嘛此时站在四五步远处,满面惊怒之色,相互对视一眼,仍由那高瘦的“魑”僧上前,双掌合十为礼,面色阴沉,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这道士是什么人,这是本寺中的逃奴,贫僧师兄弟四人从日光城到青海,昼夜不停地追了几天几夜才追到这里,正要惩处,你为何却阻拦我们管教家奴?”

    黄衣道士也打个稽首,和声说道:“贫道张鸿宇从江西龙虎山而来,正见你们要向那襁褓中的小娃儿痛下杀手,这才出手管了这闲事。观四位亦是出家礼佛之人,本当慈悲为怀;不知这小娃儿犯下何罪,非得下此杀手?”

    高瘦喇嘛厉声道:“蕃地规矩,逃奴自由主家处置,不需外人多嘴!臭道士,识相地自己退去吧,莫要让贫僧师兄弟动手!”

    黄衣道人闻言,一抚三缕长髯,扬天哈哈一笑,随即面色一沉,“尔等杀心如此之重,连婴儿弱女尚不放过,枉为佛门弟子。”说道此处,已是声色俱厉,“贫道平生最不容此等持强凌弱,滥杀无辜之辈;你等再不知悔改,休怪贫道今日便要降妖伏魔!”

    四喇嘛闻言大怒,齐齐双手当胸合十,高声宣唱一声佛号,随即各结密宗种种神妙手印,一齐向道人攻上。

    在一旁看得都快呆了的吴叔闻言却是悚然一惊,盯着那道人上下打量不止。自大晋开国以来,代代天子皆笃信道教,历代以来对道门封赏不断,而其中犹以龙虎山、阁皂山、茅山三处为最,年年朝廷皆有供奉,山中道士亦多有入朝伴驾者,在天下道门中最为显赫,并称为“符箓三山”。

    而此三山之中,又以江西龙虎山的天师道为首。这天师道原创于恭州青城山,后再迁于龙虎山。其掌教之位向来只在张姓中传承,从不外传,在天子御前尤受恩宠。不但大晋开国天子曾特意拨出银两在龙虎山为天师道掌教修建府邸,御笔亲书“天师府”匾额赐下,而且自此之后历代天师道掌教接位时按例皆会由天子召见,钦封“天师”之号并封为天下总道官,总领天下道门,地位尊贵。

    历代张天师也俱是超凡脱俗、非同凡响之辈,非但道法渊深,武功亦均是闻名天下,在民间早已传说成了神仙一般的人物。龙虎山一脉与朝廷瓜葛甚深,故而在武林中行事一直颇为低调。

    吴叔多年来走南闯北做生意,见闻甚广。而据他所知,当代张天师道号为鸿宇真人,武功道法在民间都大大的有名,据闻其性格嫉恶如仇,又喜好云游,民间时常有其行侠仗义的故事流传。

    故而前番听那道人说来自江西龙虎山的张鸿宇,又见那葛黄道袍虽式样普通,但面料做工却无不是极尽精致。腰带正中还镶嵌着一块光洁无暇的羊脂白玉,当则心中惊疑不定:“这莫非是当代的张天师么?但因何由,他如此尊贵竟孤身出现在此苦寒边塞之地,以致现下被人围攻。”

    吴叔心中思忖不过一瞬功夫,场中已是动起了手。魑魅魍魉四番僧自幼一起长大,艺出同门,心意相通。两人扑上去缠住道长,另两人却左右绕开,欲直取道人背后抱着婴孩抖成一团的女人。

    鸿宇真人见状,不慌不忙随手将拂尘插在领后,脚下分毫不退,只是脚尖一摆,左右微移一两步,也不拔剑,只是双臂展开一圈。企图绕开的两僧顿感罡风扑面,只觉那道长的掌力恰恰笼罩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道长的掌力隐隐约约,将发未发;只待他们再前进一步,便要吐劲发力迎头痛击。二僧无奈只得退后两步,与另两僧合为一处攻上。道长一招逼退二僧,微微一笑,脚下不退反进,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只是随意的一抬脚,轻轻巧巧的一步间就已跨到了四喇嘛面前,双掌齐发,将四喇嘛攻来的招数一一接下。

    魑魅魍魉四喇嘛助上师罗桑诺门罕诛除教内反逆,稳固诺门罕摄政大权。让上师大为满意,深觉这四个徒儿忠心可嘉。故而接掌了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苍泱嘉措的金印之后,虽明知这四个徒弟根骨、悟性均有不足,却仍是悉心指点了一番他们的武功。此时猝遇强敌,正好显示出了他们近日的苦功。

    蕃密中哲布尊丹巴有其转世传承之能,故而此番追杀关系极大。如今被这来路不明的老道士横加阻挠,四喇嘛已是对其动了杀心。当下师兄弟四人抖擞精神,也不管那瘫软在地的妇人和婴儿;各施全力,只一心要将这老道士立毙当场。

    霎时间周遭只闻唱诵真言之声不绝,此起彼伏,声似狮虎,威势煞是不凡。一时间四种密教中具伏魔大威能的手印一齐压上,出手间风声呼啸。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如今鸿宇真人却是要以双掌硬敌四喇嘛。只见他稳稳站定,上盘不避、下盘不移,双掌展开,左出右收、右出左收。脚尖随着掌势左右微摆一半寸,竟真个将攻来的八只大手或拍或格,或托或压尽数接下。

    鸿宇天师的掌势舞动似乎暗合某种莫名的轨迹,往而复来,后招无穷。招式一放一收间便将自身要害守的滴水不漏,偶尔还能顺势还上一招半式;招法圆融天成,毫无滞碍,丝毫不落下风。

    如此四喇嘛仗着配合无间,轮流抢攻,道士仗着功力精深,掌法奇妙,相持过一二十招,仍是激斗不止,难解难分。再斗几招,四喇嘛渐觉不对,原只道这道士武功高深莫测,合四人之力与他周旋,让他久斗之下气力不支,自会有所疏漏,届时定可将其击毙。但如今斗得半柱香功夫,这道士仍未显露疲态,而他们师兄弟四人却越打越觉别扭。

第十章 托孤寄命 (3)

    喇嘛四人每每出招,甫一临近道士身前两尺之地,便觉手臂一重,似是受大风吹拂一般,一股微妙莫名的劲力便将招式往一旁引去,本是攻敌要害的招式不是落到了空处,就是直直迎上对方的手掌。

    四人所使的这门功夫乃号称密宗绝学之一的大手印。自然并非一味刚猛,用以攻敌时每一式手印中所含劲力各有不同;或浅或深、有曲有直,叫敌人防不胜防。此番招式落空自不必说,若与对方对掌时,自己手印中劲力一发,却好似打到了一块石头上一般,劲力立时反震,深浅曲直如数奉还。

    若非四喇嘛经过一番苦修对大手印绝技领会更深,渐达收发自如之境,只怕反要被自家掌力震伤了。饶是他们已能化解自家反震回来的劲力,但每对一掌,便似另一个自己与敌人一起合力与自己硬拼一般;过得十数招,已渐渐撑持不住。

    “魑魅魍魉”四喇嘛只觉出手间阻力越来越大,运足力气想要挣脱时又被迫与那道士对上一掌,震的手掌发麻不敢再攻。一时间,束手束脚,方寸大乱。

    吴叔等人从一旁看去,只觉是张天师招招处于主导,四个喇嘛被攻得团团转,只剩得躲躲闪闪的功夫。

    场中攻守易位,那道士再不留手,掌势连绵隐生风雷之声,齐攻四人尚能招法凌厉,绵绵无断。“魑魅魍魉”不敢硬接掌力,只得拼命躲闪卸力,四人累得汗流浃背,渐渐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幸得师兄弟配合默契,出招间互相掩护破绽,才撑持得住一时半刻。

    那又高又瘦的魑僧眼见不妙,趁着那道士正与师弟们交手,紧退一步,伸手往僧袍后一摸,手上便多了一个光灿灿的铜钹。那铜钹径足盈尺边缘圆滑,远较寻常乐器为大,一看便知颇为沉重。

    魑僧眼中闪过一道厉色,盯住场中缠斗不休的机会,“嘿呀”一声,面色狰狞,左脚向前重重一踏,似是拼出了全身的力气般将持着铜钹的右手往前一抡。铜钹顿时“呜”的一声怪啸旋转着向场中道士的脑袋直直飞去,去势奇疾。

    那道士突闻风声袭来,陡然双眉一扬,长须道袍无风自动,双掌奇快无伦地连攻三招,发掌间雷声隐隐,“砰砰砰”三声大响,一眨眼间已与其余三僧各对了一掌。

    三僧只觉手掌间如劈来一道雷霆一般,一股浩然莫御的内力磅礴而来,这股内力中正平和毫无躁烈之感,却至大至刚;有如汹涌奔腾的黄河之水一往无前,将自己的大手印掌力尽数倒卷而回。掌力夹杂内劲势如破竹地顺势冲入经脉。顿感五脏六腑如遭雷击,体内血液像沸锅热油一样翻滚起来,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脚下不由自主往后便退。

    “登…登…登”退得六七步后,更是一个个翻倒在地,挣扎不起,只觉那股内力的余劲犹炙得周身经脉如焚,稍稍动弹便是火烧般得剧痛。

    一掌击退三名大喇嘛,鸿宇天师反手往身后一抽,“铮……”得一声清亮长鸣,一把寒光流转的宝剑已在手中,迎着那飞来的铜钹便是一剑劈下。

    哪料眼见将要劈中之时,那铜钹竟然迎着剑锋灵巧的一偏,轻轻巧巧的绕过剑锋,复又挟着劲风直奔道士面门。骤逢变故鸿宇天师惊而不乱,长剑劈出的架势不变,只手腕迅疾一转,剑尖便倒转回来,乍看似要刺向自己心口一般。这一招“天绅倒悬”后发先至,剑尖自斜上方正正点中铜钹正中央,“锵”一声刺耳的噪声响过,铜钹便远远弹了出去。

    原来这掷出铜钹的一招亦是密宗一门极上乘的绝技,在铜钹上附着浑厚的独门内劲,专破内家高手的掌风剑气,亦可破除护体真气。

    铜钹出手之后,本人跟随其后立即冲上配合拳脚功夫攻敌,更可以独到法门和精深内功拨动撞打飞转中的铜钹为其增添后劲,不但威力更大,而且变化无穷,极难对付。可惜这魑僧虽得诺门罕精心传授,但毕竟内功修为仍相差甚远,勉力一击已是内力枯竭,只有站着喘气的力气,再无余力上前。纵然如此,这一招也颇有奇妙之处,只可惜那道士内力浑厚应变神速,终究未能奏效。

    眼见搏命一击无效,魑僧已心知不妙,脸色霎时一片雪白,便想逃走,一转身瞥见三个师兄弟还躺在地上挣扎不起,咬了咬牙,一跺脚,复又转身,哇哇怪叫着向道士扑了上去,眼神中的畏色却是掩饰不住。那道士见状,微露出一分惊讶之色,接着笑道:“倒还有几分情义!”又是抬腿轻轻迈步,便已到了魑僧面前三尺之处,脚下左弓右箭,手中长剑斜斜刺出,势如雷霆五岳,直指魑僧身前大穴。魑僧反应不及剑尖已到胸前,在膻中穴上轻轻一点,衣衫都不曾破,一股刚正浩大的内力已是一冲而入。魑僧浑身一抖便软软瘫了下去,只觉膻中穴处像有一团雷火,灼烧的经脉痛如针刺,提不起半点力气。

    张天师双指掐了个剑诀,还剑入鞘;抚须言道:“贫道见你尚有几分兄弟之情,今日便不取你们性命,权且吃些苦头吧!若日后再敢为非作歹,休怪贫道出手无情!”又低头对脚下的魑僧道“老道这青萍剑的一式‘青萍浮动’,是让你在这躺着好好反省的。你若要强行挣扎运功,引动了你伤势是的雷劲,直灌丹田那不死也要成废人喽!”

    未待其说毕,只闻得“呼”的破风声,接着听见一声女子的惨叫。张天师心道不妙:“有强敌在身周,自己并未能发觉”。他连往声响处望去,只见女人后背中钹倒在血泊之中。

    远处一个披有红色僧裙,身材匀称的大喇嘛正负手而立,冷言冷语说道:“张天师许久不见,您今日已到蕃边,怎地不来日光城喝碗酥油茶,反而要为难本座的四位小徒啊?您已独斗本座四徒多时,若再干涉我教内事务,休怪本座翻脸无情。”

第十章 托孤寄命 (4)

    虽则张鸿宇已近知命之年、贵为天师,所学的玄门功法亦是以中正平和为基。但他内里却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最受不得激。此时听得罗桑诺门罕略带威吓的言语,即时怒火中烧:“哼,罗桑诺门罕,你身为佛门中人纵徒行凶!今日这闲事贫道是偏要管上了!”。

    罗桑诺门罕一声闷哼,有如灵狐翻身,身形暴起在平地带起一阵旋风即跃至空中,直扑张天师。距其约三尺时,他催动无上功力双掌合十而又打开,手型就像是掌心聚出一朵盛开红莲;倾全身之劲向张鸿宇前胸击去。

    张天师不退不让,体内玄门真气瞬间从气海疾出,顷刻间游走大周天聚于双掌,硬生生地与对方对上一记。“嗡”,土道上的泥尘被两道无形劲道激撞飘扬了起来,迅即散去。

    两人均被震的退后数步,罗桑诺门罕捂着嘴唇咳了两声,想必已遭受内伤,而张天师面色却无波无澜。在旁观的外人看来,似乎已高低立判。

    “诺门罕先前受过内伤?贫道从不爱占别人便宜;若有机会再见,咱们再来一决胜负。”张天师背负双手,挺直腰杆缓缓地对罗桑诺门罕说道。

    罗桑诺门罕深吸几口气调匀胸内翻滚的内息拱手说道:“张天师的武艺果然高明,这场算是本座输了!今日得蒙天师手下留情,咱们后会有期。”说毕,径直带着四位互相搀扶,勉力支持的徒弟往北面的日光城方向而去。

    张天师看着罗桑诺门罕及其弟子远去的身影,突觉胸中一阵烦闷,喉头一甜,赶紧抬起右手用衣袖捂在了嘴边。他与罗桑诺门罕拼掌已将内力耗尽,袖笼内的手已然不受控地轻微颤抖。

    没想到罗桑诺门罕的大涅槃手已练至接近返璞归真的最高境界,假以时日必能独步武林。今日若非遇上罗桑诺门罕内伤未愈,自己强作镇定将其唬住,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劳驾天师您过来下;这个妇人快不行了,想跟您说句话儿。”一阵急促的声音将张鸿宇从沉思中唤醒。张天师遁声走去,蹲在妇人身旁一位已过不惑的中年,向其轻轻摇头叹息说:“小人姓吴,粗通些许蕃语;这位大嫂她说自己叫次旺拉姆,她的丈夫叫扎西丹增。”

    正在此时血泊中的妇人咬着牙忍痛,声音越发越微弱,断断续续地低声说着,吴叔生怕遗留些什么连忙翻译道:“他们要捉刚出生的孩童……为了保住孩童,我们从日光城连夜逃出,是个逃奴……孩子他爹为了让咱母子俩多跑远一些,独自留下挡住,已经被恶喇嘛砍倒了……我马上也要追随他爹前往天国。孩子……无辜,只有大仙才能救下这个将要无父无母的孩子……不知大仙能否将他抚养成人?”

    张天师竖掌正色道:“扶危济困本乃我修道之人分内之事,此事贫道应下了。不知大嫂给孩子取了姓名没?”刚说完,吴叔即译成蕃语。

    妇人嘴皮轻轻动了几下,头一歪便断了气。吴叔哽咽地将其遗言译出:“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苍泱嘉措是我们蕃民的领袖,如今他魂归天国。我想孩子就叫苍泱,愿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在天保佑,为其添福添寿。”

    张天师直身站起向妇人尸首一躬到底,喃喃道:“大嫂儿放心,贫道定会将你的孩儿好好抚养成人。”

    经商队众人帮助,因陋就简将妇人安葬。张天师向众人竖掌行礼说道“无量天尊,为恐贼僧去而复返连累诸位,贫僧先行一步。望日后有缘相会,请了。”说毕从吴叔手上接过婴孩,向南疾驰而去。

第十一章 月明千里 (1)

    福船沿着运河缓缓向北驶,向远处眺望,运河向北延绵至天边,水天一色。在阳光照耀之下,水面上一片金光。浪涛像顽皮的小孩子似的跳跃不定,不时地拍打着船体,拍奏出时而雄壮,时而舒缓的乐章。

    “小姐,适才程大官人派人来请。传话说若小姐愿与他共赴晚宴,弹奏一曲;他将酬报五十两银。”舱板挡栏边,一个身着青衣,头顶长发分两侧梳结成髻的小丫环向着她的主子低声道。

    “五十两纹银就陪吃一顿饭,怕是把你给卖了也不值这钱。瑛姐常常教导你们:‘男人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怎么就不长记性的呢。”正说话的人约十五六岁,额前梳有刘海、身穿白衣,容颜极美未施粉黛却宛如玉雕冰塑,似梦似幻,已不像是凡间人物。突然她扬手指着河心随着波浪沉浮在水面的物体,张口惊叫道“蓉珊,有人落水了,快叫船家救人……”

    少年从噩梦中惊醒,混身汗如浆下。听得哗哗波浪声与旋律清新流畅的瑶琴乐声相互和应着,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舱房的小床上,床边有一位年轻女子在抚琴演奏,另一个丫环打扮的正在旁侍候。

    “二小姐您看,那人醒啦。”

    琴音骤然停止,一副操着吴侬软语的女子声音响起:“蓉珊,去给公子热一下姜汤。”

    “谢小娘子救命之恩!”少年欲起床行礼,因身体虚弱,挣扎几次都无法坐起。

    “出门在外不拘小节,公子切莫多礼。你身子未愈,多休息一下子。奴家给你再弹奏一曲,好助公子宁神静心。”说毕她轻轻拔动琴弦,少年迷迷糊糊再度进入梦乡……

    自被救起不觉已有数日,伊凡的精神也慢慢恢复。这天终于走上甲板,望着空中的夕阳慢慢向船行进方向倾斜;想起在武庙了了所讲话语:“区区刚以星数命理占得您近日将一路向西,短时内命途多舛,但若能跨过此劫,必有时来运转,官运亨通、富贵荣华之日!”

    他从裤兜处掏出明宗相赠的木雕把玩,不禁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力微休负重,言轻莫劝人。无钱休入众,遭难莫寻亲。我现在无亲无友,无钱无物的,甭说是一路向西了;能不能混着下一顿饭还是问题啊,更别提是去找回家的路。”

第十一章 月明千里 (2)

    “咦,公子手上木雕很不寻常喔。”一个中年员外打扮说道:“公子有礼,敝人房内备有酒菜,孤身独饮实在无趣;不知公子能否赏面?”

    伊凡定神一看,只见一个长得肥肉横生,身上的绸袍被撑得圆圆的员外正向他作揖行礼,员外身后还跟着一位劲装打扮、腰佩宝刀显出一股彪悍之气的汉子。伊凡不大熟练地拱手行礼“这位员外有礼。员外盛情,那就多打扰了。”

    员外闻言马上堆起一脸肥肉,现出满面的亲热,将伊凡引至舱内桌旁。他的侍从在旁静静地斟酒侍候。

    员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请坐,敝姓程草字万里,世居湖州,主营湖笔生意。初次相见,请饮尽此杯。”

    伊凡见程员外热情招待,豪爽地捧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久闻程氏在湖州是个名门大族啊。”

    “对啊,敝人祖上曾经出过一个太守。来,再尽一杯,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来自何处?”

    杯中的是甜白酒,极易入口。伊凡碍于盛情难却,又被多敬几杯。平日他滴酒不沾,再加之身子方愈,酒入胃肠,不觉已然微醺。这些天的郁闷、彷徨无助感仿佛飞至九霄云外,混身说不出的舒坦。他又饮尽杯中酒,用手指沾着酒水在桌面上写着伊凡二字,“在下广东佛山伊凡,秋水伊人,楚楚不凡。”

    程员外捧起酒杯说道:“伊公子自远方而来,敝人敬您一杯。”他一时没想明白广东佛山是在何处,补充问道“公子说的广东佛山,敝人实在是孤陋寡闻。”

    “广东是广南东路的简称。佛山属南海县,那一处原唤塔坡岗,有乡民在岗上掘出三尊铜佛,乡人在岗上建井取水,修建庙寺供奉三尊铜佛。因此处乃佛家之山,于是将其改名为佛山。”伊凡大着舌头向程员外说明佛山一词的来源。

    “公子是广南东路南海人氏,竟然能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实在难得。适才看见公子把玩的雕饰甚是精致,不知道是何宝物?”

    伊凡喝得有点过度,整个人感觉飘飘然的,毫无隐瞒、敞开心扉地说:“此物是我日前与杭州城鸣人堂李张二老夜游武庙时,明王宗宗主羿太风赠予我的。说是他平日佩戴经过加持的明王像。”他言语间掏出雕饰,打量一番继续说道:“紫檀木雕成,清心明神,挡煞驱邪。”

    “家母是明王宗虔心信徒,敝人见您手上的木雕甚是喜欢,不知公子能否割爱?”

    “此乃身外之物而已,员外出个价吧。”伊凡打着酒嗝,大着舌头说道。

    “纹银二十两?”程万里小心地试探一下。

    伊凡忽觉酒劲发作,一阵头痛。他捏着紫檀雕饰,轻咬下唇,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脸色阴晴不定。程员外见得他神色,抢着说:“四十两?”

    伊凡头痛难忍,面有难色缓缓摇头。

    程万里掏出钱袋,从里面掏出几张会子钱,咬咬牙说道“六十两?”

    “既然员外如此诚心,我只能割爱了。这些钱待我回杭州定将转赠给宗主,说是员外给大鹏明王重塑金身。”

    二人勾肩搭背寒暄数句,钱物两讫。程员外将雕饰贴身收好。伊凡以酒后不适告辞,程万里将伊凡送回舱房后,与劲装侍从缓步走上甲板。

    劲装待从轻声问道:“老爷,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手。老爷若是喜爱此雕饰,依属下看这娃毫无武功;三十多个弟兄都在船上了,待会夺船时把他给宰了抢过来便是,为何仍要花这大价钱买?”

    程员外轻嗤一声:“黑子,今儿让老爷给你分析下。第一,鸣人堂李冰、张杰升二老是什么人物?两个江湖宿老陪一个孩童夜游武庙。第二,他敢正呼明王宗宗主本名,宗主还将随身雕饰送给他,此事实在诡异。第三,本员外以五十两酬银邀请杭州楼外楼头牌清倌花大家伙赴宴、演奏一曲。她仍借事推却,晚晚在舱内陪着此人。最后,六十两纹银,他眉头不皱一下就说捐出。

    单凭这几点就得对他看重几分。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一会若事有变故,你要先把他制住。还有,把花大家伙活捉回来给我当小妾,嘿嘿……”程万里笑得几声,正色道:“船上的底细都查清楚了吗?弟兄们都有什么记认?”

    黑子稍稍站正,恭敬地回答道:“查清楚了,舱底装的都是杭织丝绸、龙井茶叶。船上水手总三十人,属下已安排了弟兄分别易装改扮各色乘客,以左臂系白巾作记认。只要老爷一声令下,即可武力夺船。”

    程万里低声吩咐着劲装男子,远远看见有个穿得像乞丐的老汉走近,打个眼色勿勿离开。

    舱房内点燃着檀木,幽香扑面而来。房中一位约莫十来岁,长得雅淡温宛,清新可人的少女,正在弹拔身前的瑶琴。琴声时而像是小雪初融落下的叮咚作响,时而像微风缓缓吹过风铃发出的悦耳声音。她长得极美,尤其是那对眼睛,美得摄人魂魄;美得像画中的巫山神女一般。

    “小娘子,您弹奏的乐曲有如阳春融雪,我感觉自己快康复了,救命之情,大恩不言谢!”

    少女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前日见公子落水,衣样异于我等,不知公子从何而来?”话刚出口她瞄见伊凡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心知自己说错什么;刚想转换话题。

    伊凡缓缓开口,简略地说了身世,莫名其妙地来到此处更名为伊凡,直至自己失足落水的前后经过。

第十一章 月明千里 (3)

    少女听着伊凡讲到:他已有妻子儿女,并不属于此处。不知道怎样就来到了这,相貌亦略有改变;吃惊得合不拢嘴巴。

    伊凡失神地望在窗外的浮云自言自语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公子勿过于忧愁,梅花香自苦寒来,你一定能找到回家的方法的。不知公子将往何处?”

    “在杭州武庙时,桃林书院陶先生给我占卦说‘我近日将一路向西,短时内命途多舛,但若能跨过此劫,必有官运亨通、富贵荣华之日。’现在看来,前半部份基本上是应验了。至于一路向西的,我也不知道将往哪去,船走到哪就是哪吧。”伊凡突然觉得气氛愁云惨雾,马上改变话题“多受小娘子照顾,未知小娘子芳名何许?”

    “奴家姓花名瑶,祖居恭州。因父母双亡,至杭州投奔亲眷。不日便是先祖忌辰,故回乡祭祀。”

    “提及您的伤心事,实在抱疚。”伊凡起身致歉道。

    花瑶轻轻摇头以示无碍。

    伊凡连忙转换话题:“古籍中有提及过,巫山神女瑶姬有如花朵般娇艳的美貌,对别人无私的关心。近日所见,花小娘子就有如神女瑶姬一般啊……”

    突然,舱房外传来呼喝声,刀剑撞击声还有夹杂着无数惊慌的惨叫声。一阵急速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砰地将房门推开。

    “二小姐快跑,有江……”话还说完已脱力倒下,后背有一处刀伤,鲜血已将她的衣物染红,在地上淌了一片。伊凡认得她就是花瑶身边的丫环蓉珊,想必是担心主子安全,被贼人砍伤后不顾自己生死狂奔过来报信的。

    “小贱人,怎么不跑啦?我看你还跑去哪?”一个脸黄肌瘦、长得尖嘴猴腮的中年汉子左手拎着杀猪尖刀站在门边,恶狠狠在蓉珊的身上踢一脚。他抬起头看见花瑶,怪声怪气地说:“这大姑娘长得多俊啊!俺把你献给老大的话,估计还能多得几吊赏钱,好下窑子找姑娘。哇哈哈哈!”

    大汉跃入房内,几步迈到伊凡面前,左手高举当头一刀斩下。伊凡身体向左侧一偏恰好躲过攻势;说时迟那时快,他趁大汉倾尽全力挥刀,旧力已尽新力未到之际,插出食中两指急插他双眼,随即猛出右脚踢中瘦汉下体。

    以伊凡此时虚弱的小身板,瞬间击倒一个中年汉子谈何容易。情急之下,他神使鬼差地使出两式精妙至极的自卫术。汉子猝不及防,被踢得后退几步,手中尖刀跌落在地。

    伊凡趁其退后的同时,助跑几步重心下移抱拳收肩,将全身的力量聚在肩膀上狠狠地将汉子摔倒;直接坐在汉子身上,右手一拳砸在那丑陋的脸颊上。

    毕竟伊凡力微体弱,汉子虽捱得几拳,但未受多大伤害。汉子连忙用手上下挥舞,格档接连而至的拳头之余并施以还击。

    人在生死关头,往往能激发体内最大的潜能。伊凡低吼一声,右拳狠狠砸中对方太阳穴,只见那贼汉子口中发出低低的呻吟,双手软了下去。伊凡毫不停留,接连十多拳向着汉子左右脑侧打去。直至那贼人击得口吐白沫、全无还手能力,伊凡才慢慢爬起来。

    房内突然弥漫着一股又酸又臭的酒气,床底下传来沙哑的声音:“江湖凶险啊,随时可能有新的敌人。杀人得省些体力,这样才能留着力气应付。老头子躲在这听听小曲还能被打扰,实在扫兴!”

    伊凡闻言大惊连忙捡起地上的尖刀,护在花瑶身前;侧目一看,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已经近似花白的老者在床底下。他提着酒葫芦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酒,哈的一声,用衣袖擦擦被酒沾湿的胡子;向房门方向微伸左手食指“小子,先去解决掉贼人,再来过问老头子的事。”

    伊凡顺着老者的手指往门边望去,一个生得獐头鼠须的贼人手中单刀已大开大阖向他砍至;突然贼人哎呦一声,一个踉跄。伊凡趁机本能地向右一闪恰恰避开刀锋;右手一翻,锋利的尖刀从那贼人的腹股悍戾地刺入,贼人全身一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绞!若直入直出,死的会是你自己!”老者喊道。

    伊凡闻言,将刀柄使劲一扭,刀锋将贼人的肠子绞得稀烂,血水哗哗流淌,顺着他握刀的手流淌一地。贼人未及哀嚎半声已然死透,而伊凡亦同时倒瘫在地,望着染满鲜血的手不停地颤抖。

    “哈哈哈,胆大、心狠、悟性高。你这小子还真是个学武的材料!”老者从床底钻出,从贼人的尸首边捡起葫芦塞;将手掌贴在伊凡背心,缓缓地将真气输入伊凡体内;过了不久,伊凡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脸色由初时的惨白回复过来。“你尚未习武,没有内功根基,第一次杀人肯定有点不适。回头让花二娃给你弹首曲子化解暴戾之气就没事啦。”

    见得老者收功,花瑶连忙上前道个万福并说道“见过裘五伯。”

    “花二娃子,救人要紧,叙旧的话待会再说。”老者轻轻走到蓉珊身边,用手探了探鼻息,十指叉开,拂向蓉珊背门诸穴。

    外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至,“裘五爷,贼人已被控制,贼首要求与您单挑放对。”

    “好,老头马上就去会会他。你快请个老妈子来,给伤者上药包扎。还有给这几个娃娃整理几间干净的舱房。小子,你来帮我掠阵。”说罢,不容分说拉着伊凡的手径直往外走去。

第十一章 月明千里 (4)

    不一时,伊凡被领着走上甲板,地上横七竖八约莫铺有二十多具尸体。十数个手持利刃的船夫将程员外和另一个手持宝刀、身着劲装的男子团团围在中间。

    “我飞虎帮有眼无珠栽在此处,正所谓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有头人敢按江湖规矩出来跟我单挑吗?”劲装男子叫道。

    裘五爷分开众人,走进人圈回话道“老头子是个粗人,不懂什么江湖规矩。你倒是给我解说解说?”

    “捉单放对,尊上赢了,要杀要剐、适随尊便。若让在下侥幸胜得一式半招,那就请放我们离开。”劲装男子解释道。

    “捉单放对,就是我一个打你们俩的意思啊?老头子学艺不精,多请阁下手下留情啊。”裘五爷从一名健壮的船夫手中接过一对长三尺二寸的双钩。握手处有一月牙形护手刃,钩尖锋芒逼人。互击一下,发出锵地一声脆响“咸阳裘五裘无意,一对追魂钩,漠北寒铁锻造而成。”

    程员外听眼前这个糟老头说以一敌二,心中不禁一阵冷笑。他从靴筒中抽出一对长约一尺的判官笔说道“湖州程万里,精铁灌注判官笔。”

    “山阴七宝刀庞黑虎。”劲装男子横刀在胸,刀身上镶有七颗各色宝石,在阳光照射下,璀璨生辉。

    裘五爷清清嗓子说道:“请进招。”

    话音未落,程远外铁笔虚点,左手自右上角至左下角弯曲而下,劲力充沛,笔尖所划是个草书的“如”字的撇点,斜削老头右腰;左笔平推直刺,点裘五胸前的膻中穴。

    庞黑虎跃步落地,双手持刃顺势向前,与程员外的攻招呈前后夹攻之势劈向裘五的后背。

    只见裘五爷斜身移步,双钩一展,圆转如意,左钩将劲装男子的宝刀刀柄上轻轻一格,使其刀锋偏移。右钩倒抽,钩尖钩入劲装男子左边琵琶骨。

    只听得一声惨叫,伊凡定神细看:劲装男子已受重伤,跪倒在地;他胸前膻中和右腰京门二穴皆已负伤。

    “追魂钩法的‘别离’和‘弃世’?你到底是谁?”误伤侍从庞黑虎似乎丝毫并未影响到程员外。他连连抢攻,手中的铁笔有若是在描绘天上繁星,急点裘无意胸前诸穴。招式大开大合、纵横倚斜,便如是一幅泼墨山水相似。

    裘五爷并未答话,身体急速斜翻,恰恰避开程万里流星般的连招,左手擎钩撑地,旋风般飞起一脚,右手挥钩倒削程员外的后脑,招式精妙绝伦,实在不可思议。

    程万里左手画了八字中的一撇,格住铁钩,右手横扫向右向左斜掠,连画三个了横钩,深自收敛,笔法走绵密稳健的路子,打算以守代攻。

    双方你来我往对攻了三十来招,却见裘无意的身形顺着程员外幻化不定的招式,扭身转到了程万里的身后,手腕一抖,双手铁钩翻飞快如电闪般向程员外连续击出六招。

    程万里眼见铁钩攻至,连忙提气纵跃闪躲,却还是无法避开。数招之间,程万里身上被钩出六道深及见骨的可怕伤口。

    六招使毕,裘五爷不再抢攻,凝神注视着负伤跪在血泊之中的程万里。

    程万里混身血污忍着剧痛开口说道:“阎帮中与万湘并称索命勾魂的勾魂使者裘无意怎会是你这样的老乞丐!”

    “岁月如刀催人老,没认出来不是你的罪过。好歹你还能认出‘六出’这一着杀招。”

    “追魂钩六出纷飞,世间鲜有活口……抢您老的船……我今天怎这样不长眼!”说着,程万里狂喷鲜血,倒地不起。

    “没死的都给绑好,死了的把脑袋割下来用石灰裹好,待到了恭州转送交官府处理。”裘无意将双钩一合递予手下继续说道“让厨娘给上一桌茶水糕点送到舱房内,给这几个娃娃压惊。”

    不一时,在舱房内的八仙桌靠右的主位坐着花瑶和伊凡,他们身前分别放着一副三才杯,里面冲泡着毛尖、冰糖、红枣、桂圆、枸杞、核桃仁、杭菊、陈皮等混合而成的“三泡茶”。桌面上早已准备好松软清香、入口甜糯的定胜糕绿豆糕,嚼劲十足、带桂花清香味的蜂蜜芡实糕,还有口感松酥香脆、味甜微咸的千层饼等等各式江南糕点、琳琅满目摆满整整一桌。

    报过名号后,伊凡,不解地问道“五爷是怎样知晓贼人发难,提前躲在床底保护我等?”

    “那两个匪首在甲板上商量动手事宜,提到这个花二娃子会给你这小子弹奏,他们要派人生擒花二娃。可惜,百密一疏让老头子给听到了。有心算无心,还未发动就被全干掉了。”裘无意起身致歉着“使得二娃的丫环受刀伤,亦让你们也受了惊吓;身为船主没能妥善处理,请多多包涵!来,先尝尝糕点”说着,他又举起酒葫芦,咕噜咕噜地灌着那壶又臭又腥的浊酒。“花二娃,今年怎么只有你一个回来啦,大娃呢?”

    “谢五伯惦记,家姐在杭州处理点事,一时半阵走不开。”花瑶向裘无意递上一匣子说道“这是家姐特意为五伯准备的药物,请不要嫌寒酸。”五爷呵呵接过,道上几句客气话,接着自顾自的喝酒。

    伊凡平捧着茶杯站起谢过老人的救命恩德“裘五爷,小子看着您喝酒的豪爽劲,不禁想起一首诗‘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今儿小子借花敬佛,以茶代酒谢您盛情招待。”

第十一章 月明千里 (5)

    裘无意听得伊凡所说,不禁一阵苦笑“你这小子,看着别人喝口酒就能吟出一首诗,真像我那三嫂。”他叹了一口气,摇晃着手中葫芦神色凄凉地说道:“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呐,那漠蛮子背信弃义攻打我朝。正值隆冬时节,老头子刚好办完货回家,但毕竟还是迟了一步啊,老头子的村子被漠蛮子给烧了,我家满门十三口全部被杀……

    老头子虽半夜潜入军营刺杀了领头的长官,但寡不敌众仍被重伤,在雪地里昏迷数日。自始就落下风寒湿邪入体,筋脉阻塞不通的病灶子。近年访得有专治此病的药酒偏方。唉!你以为老头子乐意喝这恶心的药酒啊?”

    “五爷,您所说的风寒湿邪入体,筋脉阻塞不通。在中医学中,风湿痹痛指的是因风寒湿侵袭而引起的疼痛或麻木的病症。

    要不您试试这个方子:用切碎的生地黄、牛磕膝、枸杞子各三升,再加切碎生牛蒡根一升用绢布包裹,置入三升的白酒内浸泡。春夏泡七日,秋冬泡半个月即可。平时煮温,外敷内服。每次三两盏;久之可驱去风湿痹痛。”伊凡边说,边用手指沾上茶水在桌面上用民间常见的俗体字写就药方。

    “嗨,你这小子还通医理呐,越看越像我三嫂啊。”裘无意仔细打量伊凡,咦地一声“眉心有痣,仍是天命之相,天选之人。你这颗痣跟我家三哥三嫂死去的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啊!”

    “五伯,您多番提起的三嫂不知是何方人物呢?之前还从未听您说过呢。”花瑶轻轻盈盈蹲了个福问道。

    裘无意脸上写满了崇敬,一本正经地说“我那个三嫂啊,她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五行八卦、医卜星数,奇门遁甲、琴棋书画,甚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无一不晓,无一不精。”

    伊凡脑海中突然想起武庙中扶乩问卜的陶了了先生对他的师父的描述。他手沾茶水在桌上写着他识写的几个繁体字之一——“楊”,开口问道:“五爷您说的,莫非是东海千岛湖上桃源村桃林书院的杨…杨先生?”

    “是扬州的扬,而非杨柳的杨。我三嫂便是桃林书院扬院长的长女。”五爷一面自豪地说。

    “噢,先前有一位陶了了先生曾给小子算过一卦,原来他的师父就是您的三嫂啊。请怒小子冒昧,不知道裘三爷是何等风云人物?”

    裘五爷稍为得意地笑道:“我那三哥不姓裘,他曾是阎帮三当家,与我等结拜成异姓兄弟。他便是昔日威震关中的索命无常万湘!”

    “啊?”伊凡一声惊呼打断了裘无意的话语。只见伊凡站起来兴奋地说:“原来当日小子被漠蛮掳至船上,来救我的那位万大伯就是五爷的三哥啊!有机会回杭州的话,一定要登门拜访!”

    花瑶顺着话题好奇地问“五爷,我对这些江湖奇闻轶事孤陋寡闻,您能否给讲讲桃林书院的事?”

    裘五灌了一口酒,缓缓说道:“桃林书院是由前大学士扬雄于汴京创立,门下有千百学生,风头堪比长安太学。因夏宁军叛乱,先皇调汴京禁卫军遥攻西北。扬院长就此事向先皇直谏:‘漠汗为奸险小人,若一意孤行,我朝危矣。’”

    五爷一口气又闷了几口酒,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先皇以扬院长扰乱军心为由,将其逐出朝堂。正因先皇不听扬院长之言,被漠北占去半壁江山啊!扬院长一气之下举家搬至东海千岛湖上桃源村的祖居,另建桃林书院。”

    伊凡心中嘀咕“莫非是与司马相如、班固、张衡齐名的汉赋四大家伙之一,著有《太玄经》的扬雄?但感觉又对不上号喔,估计只是同名同姓而已。”然而花瑶听到这段沉痛的历史在思潮起伏,二人均默默无言。

    “五爷”门外一个船夫轻轻叫唤,打破了房内的静默。“兄弟们审仔细了。适才被您击杀的是飞虎帮首领——湖州程万里。潜伏船上的帮众死二十,伤七人,余下的跳江逃生生死未知。查获贼赃会子钱三十两、少量碎银,七宝刀在内数十把兵器;还有一本最新的《天地风云榜》……”

    裘无意走至门边接过一本由蓝绸所制,十分精致的小册子,轻轻翻动浏览。口中“嗨,有意思!”

    “五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个《天地风云榜》是什么回事,您跟咱们说说行不?”伊凡好奇地问。

    “《天地风云榜》是由久居扬州、广陵燕翎山庄的智晓老人——白林枫先生所编著。白先生以他对武功独到见解分排着江湖人士的排名,分天、地、风云三榜,天榜排十位,地榜、风云榜各排一百位。”裘五将手中册子递给花瑶,又灌了一口酒说道:“天榜,顾名思义就是江湖中最顶尖的人物了。禅宗聪明智慧四大圣僧以禅入武,以武修禅。吐蕃日光城密宗的苍泱嘉措大涅槃手一力降十会,龙虎山天师道张鸿宇缩地成寸、咫尺天涯的轻功。被誉为“神鞭”的张杰升,川西青莲剑派掌门伊雪二人的武学修为均独步天下。庐州逍遥阁天地子与大理王妃蝉媛夫人乃以施毒、炼蛊为主,江湖中人提起,无不谈虎色变。适才说的十位老前辈是江湖泰山北斗,长年占据天榜名额。”

第十一章 月明千里 (6)

    “不知裘五伯可有上榜吗?”花瑶眼帘忽闪忽闪的,童心未泯地吐吐舌头冲着五爷做了个鬼脸。

    裘五微笑摇头“老裘的武功实在不值一提。别说是天榜的前辈,就连风云榜的江湖新人都比老头子技高一筹啊。”

    “不知风云榜上又有哪几个佼佼者?小子未涉江湖,请五爷讲解下。”

    “老头子已经好多年没在江湖上行走了,据我所知在新秀一辈里最为杰出的有青莲剑派桃夭夭、逍遥阁萧瑶、唐琅,还有燕翎山庄新任庄主慕容无瑕四人……”

    茶过三巡,花瑶要看望蓉珊伤势,裘五亦告辞离开。伊凡倚在窗边望着天边一轮皎洁的圆月,想到家中的妻儿心中一阵凄凉。

    在另一间舱房内,借着桌案上被夜风摇曳的烛光,蓉珊俯卧在床,亵衣染得血迹斑斑,已干的血迹和衣裳早粘成一片。花瑶与蓉珊自幼一同长大,虽为主仆,却情如姐妹。花瑶眼圈一红,不禁对船上粗手粗脚的老妈子带着哭腔低声咒骂几句。

    花瑶用棉布沾了热水,将血块润开了。再缓缓用力,加倍小心地将衣服一点点往下揭。不一时,将蓉珊的身体擦洗干净,往伤口处重新撒上金创药并包扎好,换上柔软的贴身小衣时。

    “二…二小姐。”不知道是疼痛难忍还是被感动,蓉珊早已泪流满面哽咽地说:“蓉珊是个下人,怎能弄脏您的手呢。”

    花瑶伸手轻轻抚摸着蓉珊树杈般的发髻,低声安慰道:“傻丫头,想什么呐。好好养伤便是。”

    蓉珊突然想到什么,不禁全身发抖,颤声道:“二小姐,离恭州愈来愈近,您的身份不会被…被咱家的大仇人发现了吧?”

    “此事除了天知、地知;就只有家姐,你我知道。既然你这样说呐,本小姐先行灭口罢啦。”说罢花瑶挽起长袖,作状要给蓉珊挠痒。

    “饶命啊,二小姐。”蓉珊刚想挣扎,突然牵动伤口,不禁呻吟一声。花瑶看见蓉珊痛苦的表情,连声道歉并仔细地再检查她的伤势。

    不一阵,蓉珊因失血过多已迷迷糊糊地睡着。花瑶用丝巾轻轻给她拭去头上的汗珠,她偏头望着窗外远方白玉盘一样明亮的月亮,心头不禁涌起一丝忧愁的思绪……

第十二章 张机设阱 (1)

    福船顺着大江逆流而上,不日已进入恭州境内。沿岸奇峰怪石不绝入目。峰顶上峭壁间乔木丛生绵延起伏,与峰峦峭壁编织出一幅精美画图。往北眺望,江北有一仙女在群山中婷婷而立,那正是巫山十二峰中最美的神女峰。水面薄雾环绕,仙气升腾;远望神峰,如同隔着轻纱的美女,妩媚动人。

    伊凡半倚船栏饶有兴致地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你这小子能少卖弄墨水嘛,连冥都的小鬼都知道舱里面那位花二娃子长得貌若神女天仙。你折腾这么一首诗出来对着姑娘家当面示爱,老头子也就忍了。你至于这么恶心地对着老头子念嘛?”裘五在旁连灌药酒,未待伊凡开口解释抢先说道“小子,你的药酒方子还真有效的,才喝了两天痹痛感已然大大减轻。尤其这味道啊,比那原先的臭馊水要强上十万八千倍!”

    “小子只是个文抄公,此药方乃《外台秘要方》记载的,专治各种风痛痹症。”

    “你这小子够谦虚,老头子真心喜欢你。”裘无意拍拍伊凡胳膊向北遥指,说道“知道不,江北那片大好山河曾经是咱们的。”

    “王师必能北定中原。”伊凡扭头看见裘五已然老泪纵横,扶着他的手臂说“五爷您醉啦,我送您回房歇会吧……”

    数日后,福船停靠恭州西南的院子村码头。虽然只认识半旬有余,但伊凡深知在这个时代,相遇相识已是天大的缘份,以后能否相见就连天都不晓得了。

    相互祝福后,伊凡与裘五、花瑶等人作揖告别。他假装洒脱,信步离开码头。院子村依山傍水而建。伊凡边欣赏风景边漫无目的地闲逛,不久来到一处集市。忽然听到一阵吆卖声“胡瓜,卖胡瓜咯,正宗西域胡瓜又香又甜,皮薄肉脆;比西瓜好吃十倍!”伊凡定眼看一下瓜摊,一下子被瓜摊旁边竖着的小旗吸引着了。旗上绣着四个大字“王婆瓜档”。卖瓜的却是一个中年汉子,正敲着锣招呼着乡邻。他长得鹰钩鼻,瞳子、须根和发根都染着一丝不寻常的淡绿色。

    “贩瓜的,这瓜好不好吃啦?快给本官切几个尝尝”一个身高五尺、豹牙赤目身着青绿色官服的壮汉将人群推开大声嚷嚷,他身旁还有两个长得歪瓜裂枣凶神恶煞的帮闲。

    “这位大人,您尝尝。这十乡八里的,有谁不知道咱王家种出来的正宗西域胡瓜又香又甜,皮薄肉脆;比西瓜好吃十倍啊,十倍啊!”瓜贩看见有官员亲至,笑得更为灿烂,一边纯熟地切瓜一边自夸。

    “嗯,不错,果然好吃;你们两个,快来尝尝。”那名官员招呼两个帮闲大口大口吃瓜。突然间三人诡异地“嘿嘿”一声。

    “你们两个,快帮本大人把瓜多捧几个。听说今儿拍卖会有杭州楼外楼那美人儿花大家伙摘录手抄的《咏春》;本大人要去拍卖会上看看热闹呢。嘿嘿”青衣官员粗俗地用衣袖擦擦嘴,带头转身就走,两个帮闲每人捧着四个瓜跟着。

    “哎,这位大人;您连吃带拿了这么多瓜,怎么不留银子的呢?我这小本经营的,您高抬贵手,多少也给留点吧。”瓜贩连忙追上去哀求道。

    “滚!没长狗眼啦?这是咱家涪县的知县大人,拿你这几个臭瓜破瓜,是你祖上有光;再不走,小心爷把你给逮起来!”两个帮闲把瓜贩拦着大声叱责道。

    “额,大人说得极是。大人吃得这胡瓜确实是小人的福气。小人祝大人仨儿升官发财,步步登天!”瓜贩低垂头颅口中低声嘀咕着:“早死早超生,三……二……一,倒也!”

    突然,帮闲和知县大人又诡异地“嘿嘿”一声,脸上现古怪笑容,突然身子瘫软俯伏在地,扭动了几下,再也一动不动了。

    伊凡心中一惊:没想到在这恭州城下还能遇着敢光天白日用毒害人的啊。

    只见瓜贩开始翻看尸身,从尸体里找出几块碎银,一块腰牌。将散银扔给瓜摊旁边一个颤颤抖抖的婆子“这银子当是给你的瓜钱。”然后准备离开集市。

    “萧瑶,没想到这个小地方还能看到你啊。你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呢,还是打一架?现在我这边人多喔。”一队军装缓步走进市集,带头一员身披红袍内着皮甲;手持熟铜棍,生得满面浓髯、环眼豹鼻、威风凛凛。

    “我还说是谁呢,原来是叶捕头啊。涪县知县贪赃枉法,欺压百姓;我现在只是为民除害而已。而你身为朝廷武官穿起件红袍上来人模狗样的,不仅不除恶安民,还敢带着一群蟹将虾兵来拦我了啊?”萧瑶三分无视,七分不屑地说“叶粤寒,今儿我猜你也不敢让手下们试一下我新练的逍遥毒尸掌。不如咱就后会有期了喔,哈哈哈哈。”说完,他展开轻身功夫向人群中遁去。

    “叶头,要不要追?”叶捕快身后一个亲随恭谨地问。

    “这个破地方,竟然还能把逍遥阁的人给招惹过来。以你们的身手还敢追?他随便一掌一个,没两下尸横遍地啦。你们就算是只猫也不够把命填进去啊!”叶捕快一边骂一边指挥手下。“你俩!用布把手给缠住再触碰尸身,小心中毒!”

    几位捕快唯唯诺诺应下,有的去找杵作,有的维持秩序,原本乱成一团的开始慢慢稳定。

第十二章 张机设阱 (2)

    伊凡看着这场小闹剧,不仅看见裘五爷所说——逍遥阁成名弟子不着痕迹就害死三条人命;还看见这群军爷们这么欺善怕恶,实在是长眼界了。他突然想起刚才那个知县说过,拍卖行里准备拍卖《咏春》手抄本。咏春拳在他原来的世界里由福清南少林的少林庵五枚师太禅武结合所创的外家拳,扬名于佛山。佛山有名的咏春拳宗师便有梁赞、梁璧、陈华顺、叶问等人。

    想到此处,伊凡难掩兴奋,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得去瞅瞅,若是价位合适的话便拍下来!

    他向路人打听拍卖行的位置,不多时走至一座三层建筑。大门招牌上写着“黑猫典当”四字,拍卖行就建在典当行旁边,大门前放着两只集龙头、鹿角、狮眼、虎背、熊腰、蛇鳞、马蹄、牛尾于一身神兽麒麟石雕;大门上面横挂着一副牌匾“四海拍卖”。想来这两家店是同一个大当家的,当铺里断当的或是受委托的物品就在拍卖行里拍卖。

    伊凡纳了竞买保证金,拿着筹牌进得拍卖会场内,拍卖已然开始了。主持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美女,她说着一口纯正的中原官腔雅言,双手托举着一个蓝色瓷瓶在说着:“各位来宾好,奴家是四海拍卖的拍卖师岳瑟。本次拍卖头两款是逍遥阁毒药,此瓶是用毒蛇、蝎子、蜈蚣、毒蟾蜍、毒蜘蛛,提炼七七四十九日而成的逍遥散,无色无味,服后药发时,面露诡异的笑容全身抽搐气绝而死。”

    说罢她又托起另一个暗红色的瓷瓶“断肠散乃用马陆,寡妇蜘蛛,鸡臭虫,加上蜈蚣毒汁配制而成,毒性猛烈。服吃了断肠散的人,一日之内会武功全失,筋脉逆流走火入魔,最后会肝肠寸断而死……这两款实在是杀人灭口必备毒药!”

    岳瑟简单对拍卖品介绍完毕后,先后将两种逍遥阁的毒药拍卖,现场反应热烈,原起标价只是三百文铜钱一枚的毒丸,最后均拍得各有十数倍的溢价。

    期间拍卖了多件物品,不外是神兵利刃、名家字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已到拍卖最后一件物品。

    “最后给诸位展现的是杭州楼外楼的头牌清倌花瑶、花大家亲手抄录的《咏春诗集》,极具收藏意义;另外花大家会将本次拍得款项全数捐给恭州义塾。起拍价五百文,每次竞拍加价一百文。行善积德,福有攸归啊。各位大善人还等什么?举起你们手中的牌子吧!”

    岳瑟话声一完,观众席上的气氛沸腾起来了。“六百文!”观众席前方坐着四个身着红色袈裟的喇嘛,其中一个身材健硕高举起了‘拾’号的筹牌。

    “拾号、六百文,有没有比六百文更多的”岳瑟马上进入状态,高声叫着“捌拾柒号、八百文啊。花大家伙亲手所书《咏春诗集》,您值得拥有,还有没有超过八百文的啊?”

    伊凡听到花瑶亲手抄录的《咏春诗集》,原来只是本诗集,而非武功秘笈。不觉热情尽失。

    竞拍的声音不停地叫着。基本就是拾号的喇嘛和伊凡身边一位二十岁左右男子相继叫价。

    十几个来回的叫价,已让喇嘛们按捺不住,当先一位瘦喇嘛呼地站起,怒目圆瞪,高声喝道:“十两白银!”。

    闹哄哄的拍卖场,顿时鸦雀无声,连拍卖师岳瑟都吓懵了,瞪大双眼看着这个高举‘拾’号筹牌的喇嘛,暗暗称好。心道:“本来还觉得这玩意卖不出去,没想到竟有三倍多的溢价。今天真是发财呐!”

    过了一阵,岳瑟高声叫“十两,还有没有超过十两的?十两白银一次,十两白银两次……”

    拿着拾柒号筹牌的男子,拳头紧握,发出“啪啪”的轻微炒豆声。正在他下定决心正欲举牌之时,手中的木牌被紧紧压住。

    “十两白银第三次!成交!”岳瑟拿着个木锤用力捶着桌面“有请‘拾’号的佛爷到后台交收拍得物。本次拍卖物已全数拍出,期待各位再次莅临。”

    拍卖厅中众人缓缓散去,不一时只剩得伊凡二人。伊凡仔细打量眼前男子,只见他长得目似点漆,高大挺俊。男子手上青筋暴起,握着又长又重铜杖。他将铜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杵道:“你这小子,为何阻止大爷竞拍?若不给爷一个交待,我一掌拍死你!”

    伊凡拱手行礼,处变不惊问道:“不知这位大侠高姓大名?如此巨款买此诗集,有何用途?”

    “逍遥阁唐琅,在下心仪的姑娘酷爱古诗,故要拍得这诗集。谁知……”唐琅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顿时绿气突现,一股杀气从他身上散发而出。

    伊凡心中一惊:原来眼前这位正是裘五爷所提到风云榜中后起之秀之一,方才市集上那个“瓜贩”的师弟唐琅。他强作镇定笑道“适才阻碍兄台,绝无恶意!不就是诗集嘛,兄弟好歹读过几年书。要不我念您写?”

    “如果你这小子敢耍花样,我让你全身流脓受尽折磨而死。”唐琅闷哼一声说着狠话走出拍卖厅,不一会带着笔墨纸砚返回。

    伊凡清清嗓子开始念道:“《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周颂·良耜》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或来瞻女,载筐及筥,其饟伊黍。……”他边念并指点着改正别字,一口气让唐琅抄录了十首。

    “公子您实在是太厉害呐!适才在下鲁莽,请公子多多包涵!”唐琅将笔搁好,连忙起身赔礼“不知先生可会诗词?能否再帮在下写一首诗?”

    “不知姑娘名字是?”伊凡不禁皱眉,心想:我一个理工科的学生,背倒是勉强。你叫我写诗,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不过这里好像和唐宋元明清都没关系,估计可以文抄公一把。

第十二章 张机设阱 (3)

    “她叫明月,本名叫顾湘。请先生帮我想一首。”

    伊凡眉头一皱沉思片刻,轻轻吟道:“《静夜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好诗啊好诗啊!!一语双关,公子果然是读书人啊!”唐琅大声称赞道:“未知下公子的名号,公子若然身入江湖,以后望能稍加照拂。”

    伊凡笑露微笑,半开玩笑地应道“在下伊凡,人尹伊,平凡的凡。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入水能游出水能跳;生吃鱼虾刺身,脸不改色。江湖人送在下绰号——玉面飞狐。”

    “玉面飞狐伊凡?妙啊!妙啊!你这兄弟我是交定啦,这个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唐琅从靴筒抽出一柄短剑,递予伊凡“以后遇着什么山高水险,不趁手的时候就报我唐琅的名字。

    伊凡恭让一番,双手接过。唰地一下将短剑从护鞘拔出。柄近刃长、剑身轻薄中间有一道血槽;刃口显着一点寒光,想必是把利刃。“唐兄,这把匕首实在太贵重了;我身无长物,没能给您回礼啊。”

    唐琅轻摇方才他抄录的诗稿,笑道:“千金难买心头好,伊兄弟的诗文采斐然;这柄短刀来换诗,我还赚了呢。”

    言语间,外间一阵音色明亮的唢呐声响起。唐琅收拾好诗稿,抱拳告别:“兄弟,在下还有点事儿就先告辞啦,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说罢他闪身快步离开。

    伊凡将匕首插回护鞘,走出拍卖行。到衣帽铺购得数套短褐衣料,连同清水干粮放进斜跨包袱。他扒拉着刚买到只有寥寥几条线并标有地名的蜀地位置图,沿着大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喊道“这位爷,小人一看就知道您是准备出游,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伊凡闻言抬头一看,这是一家马车行,店前的马车满满当当,他拱手问道“兄弟咋称呼,这附近是不是有座黄龙雪山吗?”

    “这位少爷,小人姓关,由于九代单传爹妈给改名为继宗。黄龙在巴蜀有好几处,一处离这儿得有上千里,路途太远一般是没车愿意过去。另一处位于恭州西北的都江附近,距此约莫好几百里。若您要包一整辆马车的话,本店商誉极佳,童叟无欺,只收纹银三两。”

    关继宗眼珠一转,继续介绍道:“若您只是要往雪山游览的话,离此处西南,小村旁就有一座高耸入云的仙女山。仙女山上有三处绝景,一是山脚处有座小小的独峰叫菩萨坨,像极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许多游人专门来顶礼膜拜。

    二是山中的仙女池,传说有仙女在澄碧如玉浆琼液般圣洁的池水在沐浴而得名。平日池水波浪不兴、静若处子,倒映着天上蓝天白云、花草树木,宛如下凡的仙女顾盼生情的一双美目。

    峰顶通天塔积雪终年不化。那便是有天下第一剑派之称的青莲剑派所在。

    青莲剑派创始人伊雪在十数年前武林大会上一举击败各派高手。后在仙女山雪峰顶的苦寒之地悟得青莲剑法,被誉为“天下第一剑”。

    伊雪于悟剑有成之处大兴土木,创建青莲剑派。剑派的建筑传说均由青石建成,远望过去与雪山顶上的千年不化的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伊雪她老人家剑术通神。其座下有四个在江湖上响当当的弟子——桃夭夭、隋兴、徐待,还有一个叫板荡。”

    伊凡闻言想起《国风·周南·桃夭》不禁拍手赞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桃夭夭这名字实在取得有诗意!板荡引申政治黑暗,人民生活贫苦,也被用来形容天下大乱,局势动荡不安。古语有句不怕生坏命,最怕改错名。这名字取得实在是没水平……”

    “那板姓出自古代巴人中的板循蛮,本由使用木盾得名,后遂成为族称。板循蛮哪像公子您知书识墨啊,就图叫得顺口便了。不过好像听说这个板荡的祖辈在大理从龙有功,被赐姓高。”关继宗解释一番,消除伊凡疑虑后接着说:“每日上仙女山投师学艺、切磋比武的不计其数。小人见少爷这身行头,是想上山游玩的吧?小人的家就在山上,要不您坐小人的车上山,只收您半两银子。”

    伊凡初来乍到,不知道一两银能值多少钱。加之又卖了明王宗宗主赠予的紫檀雕饰,一夜暴富。他随手掏出一把碎银递给继宗说道:“那就上雪山游玩一番,有剩的就给你的赏钱。”

    关继宗接过银子托在手上稍稍掂量,眉开眼笑地收好;递给伊凡一个筹牌说,伸出双手食指比个十的手势:“爷您凭这个筹牌就可以上车,车子在后面,您请坐四号马车。”

    伊凡掐着标有十号的筹牌,看着后方空地一至十号的马车。对关继宗问道:“不好意思,我想确认一下,到底是四号还是十号?”

    “爷您看车就在最末尾呢,就是四号。”继宗指着角落处那辆破旧的马车向伊凡唠唠。

    听得满头大汗的伊凡心中骂道:“你这二大爷的缺心眼啊,这四川话说的到底是四还是十啊。连小学生说的都比你强!四是四,十是十,怎么说得四十不分的。还好多个心眼看着所比的手势多问一句,单听这话实在没法分清是四还是十啊。”。

第十二章 张机设阱 (4)

    在车厢中睡得一觉,日头已然慢慢西沉。伊凡探头窗外,发现日头怎么在车头反方向。按地图标示仙女山青莲剑派是在镇子的西南方,怎么现在往东北方走去?

    “老关,想问一下,咱不应该是向西南方向走嘛?为何现在一直向东北方向啦?”伊凡不解地问。

    “公子有所不知,此处四周密林环绕,人迹罕至;若穿过密林直接进入仙女山,要是遇上什么猛兽,我俩是死得连渣也没有。咱们是先往东北走一段路然后再向西走绕过密林才是正途啊。放心放心,绝对不会讹您。”关继宗解释道。

    马车西行约莫十数里,已经行至一处山脚。远远已能望见那终年不化的冰冠;这是一片宁静的林子,树是密了一些,几乎到遮天蔽日的程度。林深草密,关继宗跳下马,拉着缰绳徒步前行。放眼望去,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风中总是带了几分肃杀的味道。宁静才是不对劲的地方,林子里怎么没有兽鸣鸟叫声?

    “仙女密林好作案类,羊羔送上门喔……”关继宗突然扯开破锣般的嗓子大唱着调子。

    喧嚣打破林中死寂,一队人从林中狂奔而来围住马车。“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当前一个约莫是二十来岁长得尖嘴猴腮的头目叫道。

    关继宗扭过头嘿嘿一笑,也从袖袋中拔出一把短刀慢悠悠地说:“少爷,小人劝您还是乖乖把钱交出来吧。”

    伊凡低声嘀咕“见鬼,这回真不长眼,竟然被引进了贼窝。小命只有一条,钱还可以再赚回来;恐怕只能花钱买命了。”

    他边从袖笼里掏出会子钱边强作镇定微笑道:“老关,你属狗的?这是什么狗鼻子能嗅到我身上带了钱,竟然还串通山贼拦路打劫?”

    关继宗得意地仰天狂笑“咱这一行啊,见尽三教九流之人。公子虽穿短褐粗衣,但这一身细皮嫩肉就已经把您给卖呐。小人说车费半两是报了大数的,一两纹银够买快三百斤米。您给那一把碎银的车费少说值一两五钱银,还说有剩的就给小人作赏钱。嘿嘿,小人这辈子还第一次瞅见这么肥的羔崽呢。”

    那群匪徒听见伊凡一出手的赏钱就一两多,眼睛都瞪大了,嘴边哈喇子流着。众人都为今天捉着一只肥羊而欣喜不已。

    贼头目高呼“兄弟们听我的,快把他给做啦,咱分了钱过好日子呐。”

    “买路钱我给放下了,你丫的还想灭口?讲不讲江湖道义啊?小爷跟你有什么仇啊?杀你爹呐还是杀你娘呐!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丫的有本事和我一对一单挑!”伊凡心知左右也是死,不禁抡起袖子大声邀战道。

    关继宗阴阳怪气地说“兄弟们,大伙并肩子一起上啊!做掉这只肥羊后,今晚大碗酒,大口肉!”

    “杀!”“吼!”“上啊!”众匪徒抽出各种兵器一拥而上,有手持单刀的,有使柴刀、有拎锄头的、有抡扁担的,有拿木棍的,有持短枪的,更次的还有抬着株朽木……

    “且慢,这几张会子钱还不够各位大王能逍遥快活几个月呢。若各位留兄弟一条小命,不如派个精明的将兄弟的信物送到我家里,让他们拿纹银千两来赎我可好?”伊凡满口胡言乱语,以图转机。

    十两银就差不多够一家子人好吃好喝地花上几年,众贼人听到一千两银的赎金,顿时炸开了锅;纷纷表示要留着这个小鬼性命。

    “老关,我爷爷就在杭州城西鸣人堂。这个是明王宗宗主羿太风亲手送给我的紫檀木雕。你把这玩意带给我爷爷,让他给赎金。小爷我呢,就住在你们山寨当人质了啊。”

    伊凡一边说大话,一边将右手伸进左袖笼,紧紧握着匕首剑柄;趁关继宗被自己糊弄得发楞之际,猛力拔出匕首向老关心窝一送,用力一绞并快速地回抽插入剑鞘。

    老关还在憧憬着自己孤身前往杭州收取赎金,收得赎金后远走高飞,找个无人认识的乡镇买田置地当大财主,讨上几个婆娘天天吃香喝辣,那小日子要多舒坦有多舒坦啊!正想着,不觉前胸一阵剧痛,他未及呼叫就扑倒在车厢前。

    伊凡一把抢起刚放在车厢边沿的会子钱塞入怀中内袋,斜背起行李跳下马车。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与人言者,十之一二。他跳车时不慎将老关撞了一下,关继宗的尸身一侧倒在地上。

    不等贼人招呼,伊凡立马撒腿就跑。他人小体弱没跑上半里路就被追上。那群匪徒拖拉着手上的器具缓步向伊凡围过来。

    一个手持大剑的匪徒冲到最前面,举剑当头向伊凡劈至。伊凡退无可退,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以前总以为死亡很遥远,可是随着这事情的发生,我觉得这回真是没命啦。亲爱的老婆、调皮的儿子、乖巧的女儿我怕是回不来啊;我真心的爱你们的啊!我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正在伊凡万念俱灰之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挡在他的面前,双手作势上举。只见那柄大剑突然飘飘乎乎,匪徒一时把握不住去向,双臂脱臼离位,剑势一变往回劈向他自己的面门。

    “啊!”一声惨叫,大剑已正正嵌在持剑匪徒的面门正中,向后仰面倒地身亡。

    第二个匪徒抡着木棍打至,那人从尸身抽起大剑,展身虚步提腰跃起,剑锋一扫,将抡棍的脑袋直斩下来,尸身颈部断口处有如一血色喷泉,鲜血激喷而出……

    “点子扎手,风紧扯乎!”贼首见此变故,大声呼喝同伴逃离。众山贼无心恋战,纷纷转身逃入密林。

第十二章 张机设阱 (5)

    伊凡定神一看,这位救命恩公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身穿青色布衣,脚着皮靴;鼻直口方,线条分明。这位大侠适才表现的武功简直是血花丛中过,片滴不沾身。尤其是将贼人双臂打脱臼,大剑倒劈的招式。伊凡脱口而出“慕容家的星移斗转?不知恩公大名是?”

    “在下复姓慕容,慕容黑猫。这招乃家传的‘偷天换日’。”

    “兄弟知道扬州广陵有个燕翎山庄,不知道猫兄您和燕翎山庄是什么关系?”伊凡问道。

    “家主无瑕是在下同父异母的小妹。”黑猫随口回答“家里要求甚高,在下天性喜好自由不愿多受约束,所以离家游历江湖。”黑猫说起自己的身世,神色不禁一阵黯然。“在下离家时仅有一黑猫相随,所以我便舍去原先的名字,以黑猫代之。”

    伊凡大惊失色连忙打恭作揖道“不知猫兄仍慕容家主的长兄,失敬!失敬!”

    慕容黑猫还礼说:“江湖凶险,不知公子孤身一人,打算去往何处?”

    伊凡侧身对黑猫说“之前桃林书院陶先生为我占了一卦,说我一路向西必有收获;今日至此打算往仙女山青莲剑派见识一番。”。

    “仙女山青莲剑派离这里还有一座密林;密林中里毒物、大虫满布,阁下这身段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书生,想必学点武功防身比较好。”黑猫打量着伊凡的面相,从怀中端出一本古籍说道:“燕翎山庄的家传武功不能外传,小兄弟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在下有本刚高价收得的武功秘籍《四十八手》肯定派得上用场;见与阁下有缘,在下便赠予小兄弟了!”

    伊凡心想:莫非这是我那个世界里面的杨氏太极拳四十八势?杨氏太极拳为杨露蝉在陈氏太极拳基础上发展而来。强调沾粘连随,外柔内刚,绵里藏针,暗含发劲,藏而不露,打人不露形。它以舍己从人,引进落空,以柔克刚,后发先制,四两拔千斤的独特技击风格,威震武坛。自己幼时曾看过一本古籍便有提到太极八诀,其中有一个乱环诀的要语是“陷敌深入乱环内,四两千斤着法成。”若是能配合秘籍,或许能练就一身好功夫喔。

    想到此处,他强抑内心的兴奋说道:“猫兄,您高价购得的秘笈,兄弟怎能让您蒙受损失。这叠会子钱加起来约是四十两,您看能否将秘笈割爱让给我?”

    “说好赠予阁下,怎好意思收小兄弟钱银呢?”慕容黑猫连忙推辞不受。

    “猫兄,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您辛苦得来的武功秘笈,我怎好意思接受的呢?这些会子钱还请您收下,若不及此秘笈价值,万望猫兄见谅见谅!”伊凡双手捧着会子钱毕恭毕敬向前递出。

    “喵!”突然一只黑猫从旁边跃出,死死咬住会子钱,伊凡猝不及防心中一惊,会子钱被黑猫叼走。黑猫走着猫步慢悠悠转到慕容黑猫身旁用头轻轻摩擦着主人的脚。

    “既然我的小黑猫已经收了会子钱,在下也不和小兄弟矫情了。在下当是交小兄弟这个朋友啦。在下还有急事需要处理,来日方长兄弟一路保重。”说毕,慕容黑猫一手取过会子钱,一手递过秘籍,随即抱起小黑猫展开轻身功夫,不时就离开密林。

    伊凡望着黑猫远去的身影,不禁感叹道:“高手就是高手啊,千里独行、来去无踪。不知何时我才能有这样的功夫呢?”

    感叹了一阵子后,伊凡手中捧着这本武功秘笈;他轻轻地抚摸着书面上的《四十八手》。他掀开书皮,映入眼帘的是《江户四十八手》,心道:“怎么太极拳绕到日本江户去了?莫非猫兄卖给我的书不是‘太极拳’而是‘相扑技’?相扑也很不错啊!《水浒传》里面描述过,宋朝相扑还是很盛行的。梁山上的英雄——浪子燕青的相扑功夫就是一绝,连黑旋风也被得摔得满地找牙……”

    他用手沾沾唾液再掀开一页,看见标题是第一手“岩清水”,心想:“这名字真够诗意的,著这本秘笈的一定是个文武双传的高手!”

    再掀开一页,是一幅图,伊凡惊叹道:“这个作者厉害啊,还怕初学者看不懂图文并茂!让我先看看这个要怎样练先……”

    不看图则已,伊凡看完图示和旁边的文字说明,满脸通红。再看下一页第二手“浮き桥”,亦配有一张图示和文字说明。下下一页第三手“しがらみ”,下下下一页……伊凡的脸色像要滴血而出一样。忽地伊凡狠狠地将“秘笈”摔在地上,仰天大骂:“慕容黑猫,我问候您家二舅佬爷啊!”

    这本《江户四十八手》既非伊凡心中所想的“杨氏太极拳”拳谱,也不是“日本相扑术”,而是一本从指日本江户流传下来的四十八式房事行为的体位姿势手绘画抄本。伊凡气得一直在咒骂:“缺德啊!还自称是燕翎山庄的慕容公子呢?竟然拿本小黄书来当武功秘籍讹我钱财!”

    在数里外山林,慕容黑猫在数着手中的会子钱“没想到这小子身上的钱有这么多啊!本来也只是想坑几十文铜钱买壶酒喝,没想到手了四十两。小黑猫,今儿你倒是立功呐!来,爷赏你口肉吃。”说着慕容黑猫从身旁火堆上烤得滋滋作响的羊腿上撕了一大块肉扔到小黑猫面前。小黑猫大口享受着晚餐,满意地喵喵叫。

    慕容黑猫提起酒葫芦灌了一口大曲酒,自言自语地说:“四川大曲酒果然是清香醇厚、绵甜爽净,饮后头不痛、口不渴;比苏州的老黄酒有滋有味多呐!反正闲着还是闲着,可惜忘记问那小子叫啥名。早知道那小子这么上道,做个顺水人情让桃夭夭这个甜妹子收他这个弟子也不是不可以嘛。”说着他猛灌一口酒,扯着嗓子吟着“人生嘛本来就是一大场戏,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何必太过在意。什么名和利啊就好似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生若梦世事难料,今生有缘自然再见,此世无缘来生再聚。啊…啊…啊…啊啊啊啾……”

    慕容黑猫大大打了个喷嚏,边用手揉揉鼻子边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打喷嚏呢?或许是有哪个小妞想我啦?哎呀,逢场作戏凑凑热闹嘛,这么认真作甚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4239/ 第一时间欣赏北斗以南一人而已最新章节! 作者:北侠伊凡狐所写的《北斗以南一人而已》为转载作品,北斗以南一人而已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斗以南一人而已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斗以南一人而已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斗以南一人而已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斗以南一人而已介绍:
紫微斗分,中天星主集召草莽义士。南北帝星掌管朝政,号令众星。
此时群雄逐鹿风云变色,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又是时势造英豪之机。
天机入世,能否辅弼帝星,制御武林,扭转乾坤,天下一统?北斗以南一人而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斗以南一人而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斗以南一人而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