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沈典簿
午后明媚,沈苑在回廊处遇见了南杏儿,她捧着书卷,倚靠在栏杆上,孜孜不倦,笔耕不辍。
看来,她是真的很想争取到这次机会吧……可是,谁又不想呢?
“听说……南大人要将你许配给长孙齐做妾……?”沈苑上前询问。
“没有。”南杏儿很是嘴硬,不过半响,她便反应过来:“是苏水水那丫头和你说的?”
“嗯。”沈苑点点头,接着说:“但是这次机会,我也不会放弃。”
南杏儿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说着:“各凭本事吧。”
说罢,就捧着书卷,又寻了另外一处娴静的地方,这一刻,沈苑觉得,自己似乎显得更加狭隘了,既然如此,那便各凭本事吧。
南杏儿资历深,若是单凭一张考卷,沈苑还真的不一定能够比得过她。
所以……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苑亦是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备考。
考试那天,阴雨片片。
试题冗杂,分三轮次。每一轮,淘汰一人,意料之中的,苏青娘手底下的另两个掌簿,在前两轮就被踢出了局。
最后一轮,是策论。
沈苑和南杏儿分别在一柱香的时间,阐述自己对尚簿局规制地见解,这道考题十分开放,也是在意料之外的。
尚簿局尚簿大人崔世兰,司录司、司督司中共两位司簿,和四位典簿,一共七人判题。
于是,在如此阴雨天,尚簿局的所有人齐聚大堂,沈苑和南杏儿的策论被张贴在堂两侧,以确保此次考核,是觉得公平与公正。
最后,便是尚簿局这七位顶头上司的投票环节了。
至于苏青娘,不用猜,她定是投给了南杏儿的,与其相反的,是王侍萍和薛宝仪,这两个人皆将票投给了沈苑,理由呢,显而易见。
王侍萍是太子的人,自然是偏袒沈苑的。
薛宝仪虽然之前对沈苑有诸多偏见,但是,经过春日宴,沈苑帮她化解了锦昭仪一事过后,她对沈苑的态度也有所改观,加之这一次的策论,沈苑写的的确更加优秀。
之后,司督司的两位典簿投票给了南杏儿,一个司簿投给了沈苑。
由此以来,沈苑和南杏儿分别获得三票。
平票……
那最后崔尚簿的一票便显得尤为关键。
在南杏儿的策论前,崔尚簿只是看了看,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写的很好。然后,走到沈苑的策论跟前,她竟看着出了神,论道新颖独特,对尚簿局高岭提出的改造措施极为大胆,但只可惜高处不胜寒,这策论唯一的缺陷便是,沈苑忽略了上层官官相压的潜制。
不过,崔尚簿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将这一票投给了沈苑,她只说了一句:“循规蹈矩的人很多,但是标新立异的人却是凤毛麟角,尚簿局……是该有新颖的思想了。”
。。。。。。
尘埃落定……
最后,沈苑以一票之差,险胜了南杏儿。
苏水水坐在南杏儿跟前儿,小心翼翼地安慰着南杏儿,但南杏儿心中烦躁,对沈苑说了句“恭喜啊,沈典簿。”随后,便离开了。
苏水水在一旁嘟囔着:“阿苑姐,你为什么就不能让一让杏儿姐姐呢?她现在真的要给那长孙齐做妾了,你满意了吧!”
说完,苏水水也气愤的跑去追逐南杏儿了。
。。。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沈苑抿抿唇,笑了,也许她根本就不需要朋友,在这条复仇的路上,她不该多情。
荣升为从六品典簿之后,沈苑适才发现,自己是接手了个烂摊子,苏青娘生病这两个月以来,欠下了许多账,在接下来的这一个月,沈苑都是挑灯夜录,忙碌了好久,才将这个大空缺给填补了。
这段时间,南杏儿一直告假,听说户部侍郎已经和长孙齐商量好了,这个月让南杏儿辞官,下个月就将她嫁过去,不过是一个妾室过门而已,也不用怎么准备,不过是多了一副碗筷的事儿。
忙完了手头上的这些周遭的事情之后。
沈苑去了一趟东宫。
这是她迄今为止,第一次主动入东宫。
李翊不在。
正好。
沈苑去见了长孙如箬,说是之前走得急,自己有些物件儿遗落在了芳华殿,想来取回。
但,长孙如箬却是态度强硬:“芳华殿,本宫早就派人清扫过了,那里面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所以,本宫便让人将它们都扔掉了,沈掌簿……哦不,沈典簿,真真是不好意思了……”
沈苑嗤笑:“在芳华殿的妆奁里,可是藏着一条长孙皇后的玉镯,是当年景帝与长孙皇后大婚之时,太祖皇帝赏赐的,可谓是无价之宝,御赐之物,难道太子妃娘娘也能随意丢弃吗?还是说……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人,根本就不识货,所以将其丢弃了,丢弃御赐之物,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这……”长孙如箬偷偷瞟了一眼玳瑁姑姑。
玳瑁姑姑笑了笑:“沈典簿,你倒是不必如此吓唬太子妃娘娘,你当自己是何人,长孙皇后的玉镯,怎么可能会到了你的手上?当真是笑话!!!”
这一两句话,也给了长孙如箬骨气,“对啊,沈苑,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此时,沈苑像是要故意激怒长孙如箬一样,她嬉笑着:“下官伺候太子殿下多年,太子殿下将长孙皇后的玉镯赏赐给下官,有何不可?反倒是太子妃娘娘你……伺候太子的日子,也小有半年了吧……怎么,却没得任何赏赐吗?”
“大胆!”
长孙如箬被气得眼眶通红,她指着沈苑,急得快要跳起来了:“玳瑁姑姑,你看她!!”
玳瑁哪里忍心太子妃受如此屈辱啊,急得走过来,甩了沈苑一个耳光,沈苑被打的一个趔趄,再度转过头来的时候,嘴角流了好多的血。
其实这一巴掌,没有那么重,但是沈苑就是流血了,也别管,她是怎么流的……
。。。
与此同时,李翊从朝堂回宫,就听见鸢喜报信,说是沈苑在东宫被太子妃欺负了,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东宫。
时间,卡的刚刚好。
第46章 戏弄
玳瑁姑姑那一巴掌还未落下,李翊便赶来了合欢殿,气喘吁吁……
“住手!”
李翊控住玳瑁的手,将她甩去好远。
玳瑁接连摔了跟头,后背撞到了青玉石柱上,一声闷响,长孙如箬被吓得噤了声,支支吾吾,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李翊并没有转身抱起沈苑,毕竟……他和沈苑之间,早就离析了,他始终警告自己,不要对她太好,可是这次,沈苑却哭着攀附过来,她可怜兮兮的拽着李翊的裤脚,呜咽着:“太子殿下……求您给婢子做主啊~”
果然,只有服软的时候,沈苑才会自称婢子。
然而这一声呜咽,直击李翊的心,他毫不犹豫地低下身子,将她抱在怀中,“卿卿别怕,有我在。”
倏而,沈苑细弱的胳膊攀上李翊的脖颈,她将自己整个人扑在李翊的怀里,细声哭着:“疼,好疼……”
这哭声细碎,哭的李翊的心都要跟着碎了。
他攥紧拳头,抬头,鹰目怒视长孙如箬,“说!沈苑究竟是犯了何事?你要如此对她?她早已经不是东宫的人了,你为何还要对她穷追不舍?”
长孙如箬慌乱的无地自容,就连说话,也带着颤音:“殿……殿下,不……不是这样的?”
“孤不想听你解释!”怀中的人儿痛的颤抖着,李翊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怒着:“墨羽,太子妃无状,在合欢殿无故责打沈典簿,所以该罚,她怎么打的沈苑,孤要她怎么还回来!”
“这……”墨羽看着自己的双手,他这双手,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但是,他可从未打过女人呢,尤其……这是太子妃啊,当朝宰相的女儿,墨羽怎么敢~
这次第,李翊更加的生气了,他质问:“墨羽,你是李家的侍卫,还是她长孙家的?!”
“是,属下明白。”
墨羽低下头,攥着拳头,朝长孙如箬走过去,长孙如箬则是跌坐在地,周身脱力,全然没了反抗的能力,玳瑁姑姑见李翊是真的生气了,连忙跪着爬到李翊跟前,“太子殿下,求求你放过太子妃吧,她可是您的正妻啊,您不能这么对她!!!”
李翊不语,只是侧头看向墨羽:“怎么还不动手?!”
“是。”墨羽低眸,看着这位太子妃,咬咬唇,闭着眼睛甩过去一个巴掌,这墨羽可是贴身侍卫,身上是有些本事的,这一掌,乃是滔天巨响。
“啊!”
长孙如箬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眼泪瞬间从眼角滑落下来,痛入骨髓,这是她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被掌掴。
随后,墨羽有些为难的的问李翊,“殿下……可……可以了吗?”
李翊则是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低声问:“卿卿,可以了吗?”
沈苑不说话,只是搂着李翊脖颈的手臂更紧了些,她整个人也又往李翊的怀里钻了钻,依旧是小声啜泣着。
李翊也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墨羽,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沈苑不说停,那就不能停。
。。。
玳瑁着急了。
她跪在李翊的面前,开始一个劲儿地扇自己巴掌,扇到嘴角都流出鲜血来,她乞求着:“太子殿下,求求你,放过太子妃吧,是婢子自作主张要打沈典簿的,与太子妃娘娘无关啊,是婢子的错,都是婢子的错,殿下要是罚,那就罚婢子一个人吧!!”
但……无济于事……
身后又是传来长孙如箬的一声痛苦的尖叫,两掌下去,她的脸已经肿成了个肉包子。
李翊清风云淡的对玳瑁说,“你又不是对不起孤,你向孤认错做什么?”
这话就是挑明了。
想要求情,得向沈苑求情。
玳瑁自恃宰相府婢女,所以一向高傲,从不把沈苑放在眼里,怎么能对她卑躬屈膝?!
可是,就在这犹豫的时候,身后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墨羽似乎是“打出感觉”来了,接着又是一巴掌,连续三掌。
此刻,玳瑁再也忍受不了。
扑通一声。
玳瑁跪在沈苑的跟前儿,磕头。
一下,一下,又一下,头破血流。
“沈大人,这一切都是婢子的错,求求你大人有大量,就松一句口吧。”
嗯……
沈苑望着她俩“主仆情深”,不觉得嗤笑,当初她们合计要置她沈苑于死地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有朝一日,她沈苑终究是要一点一点讨回来的呢?
看着长孙如箬被打,沈苑心中畅快极了。
沈苑侧头躺在李翊的怀里,朝长孙如箬勾勾唇角,然后轻声说着:“殿下曾经送给婢子的那支玉镯,婢子落在了芳华殿,殿下可以带婢子去取回吗?”
听完这话,李翊明显一愣,他的语气也渐渐低了:“嗯,好……”
说完,李翊便将沈苑横着抱起,她太轻了,比在东宫的时候,还要轻了许多。
。。。。。。
芳华殿……
这一路,李翊一直是抱着她的,直到了芳华殿,才将她放下,李翊很想骗自己,沈苑是真的需要他,真的依靠他,可是……
李翊还是很颓然地坐着,低眸:“你的贴身之物,我早就让鸢喜都带过去尚簿局了,怎么可能会在芳华殿呢?”
说来也是可笑,只是在那一瞬间,李翊就知道,沈苑又是利用了他。
沈苑坐在妆奁前,对着镜子处理着嘴角的伤口,然后只是笑笑:“那倒是下官忘记了,徒扰了太子妃,是下官的错。”
“你倒是风轻云淡。”
李翊轻笑,走到沈苑的跟前儿,拾起她的一缕头发:“孤帮了你,你总是要付出些代价吧?”
气息慢慢逼近,李翊捏着沈苑的下颌,他想她,如厮如磨,如痴如狂。
咫尺距离……
“诺!”
沈苑将一支香囊拿出来,抵在李翊的胸口,也顺势将他推开。
“你亲手制的?”李翊惊喜。
沈苑点点头。
这香囊绣的精致,上面绣有三十九朵金丝小花,每一朵的姿态都不尽相同,是下了苦功夫的,因为沈苑觉得,只有这般精致的物件,才能配得上太子的地位。
李翊高兴的像个孩子,将香囊拿在手里把玩,又小心翼翼地挂在腰间,站在铜镜前好生端详。
但是……彼时,沈苑却早已偷偷离开,逃之夭夭……
第47章 散播谣言
当然,沈苑这次来东宫,可不只是为了找长孙如箬的麻烦的,她主要做的,还有一事--散播谣言……
这谣言的内容是。
沈苑有个挚友,名叫南杏儿,而且听说太子妃的生父长孙齐一眼便看重了这位南杏儿,要急着娶回府呢,这会儿,可把沈苑高兴坏了,这样一来,南杏儿的辈分就要比长孙如箬高上一头,而沈苑作为南杏儿的挚友,自然也要比长孙如箬高上一头。
所以,沈苑“得意坏了”,就等着南杏儿顺顺利利的嫁入长孙府,然后她就能够在辈份上再赢长孙如箬一次!
……
这消息,沈苑散播的极好,不出一日,就恰到好处的传到了长孙如箬的耳朵里面,再加之,李翊为了沈苑,掌掴了长孙如箬,这口气本就还没有咽下去,这消息无疑是给长孙如箬添堵,第二日,她就备轿,回了娘家。
一切正如沈苑所料,她能够帮南杏儿的,也便只有这些了。
。。。。。。
风轻云淡。
尚簿局给沈苑准备了晋升宴,以恭贺沈苑荣升典簿。
规模不大,便知是十几号人围坐在大圆桌前,热热闹闹闹得吃了一顿饭罢了。
茶余饭后,大家都是议论纷纷,果然,只要有女人在的地方,免不了八卦一番,更何况,是一屋子的女人。
南杏儿复职了。
听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长孙齐突然转了性子,不愿意娶南杏儿了,南大人甚至还亲自上门请求,但是也被长孙齐拒之门外。
除此之外,沈苑晋升之后,那个空余的掌簿位置,留给了……苏祺,没错,就是苏青娘那个侄女,她官复原职了。
这一切,还是苏青娘的功劳,她倚仗着自己劳苦功高,又身患顽疾,所以到长孙皇后面前,泣涕涟涟,哀求长孙皇后看在她为了皇宫效力一生的情面上,饶恕苏祺的罪过。
长孙皇后最是心软了,耐不住苏青娘的几番哀求,就复了苏祺的职位,将她从永巷给接了回来。
回来之后的苏祺,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她收敛了利爪,在这次晋升宴初见沈苑的时候,给沈苑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下官见过沈典簿大人……”
沈苑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讲了一句:“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工作吧。”
。。。。。。
典簿……
是个闲职。
在尚簿局最受苦受累的,也只有最底层的那些掌簿们了,若是熬出头做了典簿,那便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典簿所行职责有二,其一,是掌管手下四个掌簿,审阅其录簿内容,再交由司督司查改。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项,是为嫔妃以下的娘娘们录簿。
这项工作,其实是太轻松了,给娘娘们录簿,唯一的用处便是用以她们死后的碑文篆刻,倒不需要事无巨细,时时刻刻跟着娘娘们的跟前儿,记录一点一滴的。
毕竟,嫔妃以下的娘娘,多半没什么权势,说不定哪一天被景帝厌弃,香消玉殒了,便随便挖了个坑埋了,倒也不需要记传了。
更何况这是大澧朝,景帝当政,他最鄙弃的,便是男子宠妾灭妻的行径,所以可以说,景帝后宫凋敝,嫔妃以下的娘娘,用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这还要算上,有一半是从未被景帝宠幸过的,更谈不上笔传一事了。
虽然轻松。
但是沈苑还是遇到了不小的阻碍。
作为典簿的她,不得不为锦昭仪笔传。
这锦昭仪,仗着怀有身孕,在皇宫里面作威作福,就连容淑妃等,都避着她,免得招了晦气。
可是偏偏,沈苑不得不日日守在她跟前儿。
沈苑也不想的。
可是这是锦昭仪要求的,自从锦昭仪有了身孕之后,就开始命令苏青娘为其笔传,而且传不定稿,隔三岔五的就会叫苏青娘来一次,重新修改稿子。
到了沈苑这里,也许是之前春日宴的事情,沈苑折了她的面子,所以锦昭仪一直怀恨在心着,好巧不巧,沈苑落在了她的手里,这折辱沈苑,一解心头之恨的机会,锦昭仪哪里会错过!
虽说,锦昭仪是镇北侯夫人亲弟弟的嫡女,也算是侯府夫人的侄女,但是这姑侄二人,脾性却是大相径庭,沈苑虽然只见过那侯府夫人一面,但是便记住了她的温柔和煦,明理博爱,可是这锦昭仪,却是个恃宠而骄的主,其实,景帝也没多喜欢她,不就是大了个肚子,小辫子却要翘到天上去了。
又是一日,昭仪殿中……
锦昭仪身怀六甲,体态丰腴,但是该说不说,即便如此,她仍旧保持着姣好的容貌,日日以乳灌面,皮肤白而透彻。
不知是哪里销魂,竟还真真勾了景帝的心魄,即便怀有身孕,也能够时常让景帝留宿昭仪殿,夜夜笙歌……
这一日是月圆夜,景帝曾经答应过长孙皇后,不管他的后宫又多少莺莺燕燕,但是只要是月圆夜,景帝一定会守在长孙皇后身边,此生不渝。
可是锦昭仪偏偏就是不信这个邪,就好像是那里有一道铜墙铁壁,锦昭仪偏偏要去撞,即便是撞得头破血流,她还是要撞。
锦昭仪派人去长信宫求见景帝,来来回回已经三次了,每一次,都是被骂回来,锦昭仪不服气,捂着个肚子,在昭仪殿气的来回踱步,沈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小心提醒了一句:“昭仪娘娘莫要动怒,小心动了胎气。”
岂料这锦昭仪软硬不吃,她携起沈苑的下颌,眯着眼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唤不来殿下?!”
“下官并无此意。”沈苑低头:“只是下官担心,昭仪娘娘如此,会动了胎气,伤了腹中胎儿。”
本是一句体己的话。
但却好像给锦昭仪提供了一些思路,遂而,她开始不断地捶打自己的肚子,一边捶打着,还一边说着:“景郎一定是爱我的,他一定爱我,他一定会来的!!!小翠!快去长信宫找殿下,就说本宫腹中胎儿有异!!快去。”
底下的婢女们都吓傻了,就连一直处事不惊的沈苑,也对锦昭仪此举,深为吃惊。
第48章 寻找线索
这方法很奏效,景帝果然来了。
锦昭仪就如同藤蔓似的,将景帝紧紧地缠绕起来,面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却缠着景帝的脖颈不放手,景帝虽然心中有气,但还是任由她抱着,担心伤及她腹中胎儿,景帝的下腹还下意识地往外置了置。
彼时,锦昭仪轻声细语,在景帝的怀里啜泣着,活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沈苑瞧着锦昭仪这勾引人的招式,当真是臊得很,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当初不也是这么勾引李翊的吗?看来啊,这方法,对李翊父子都很是受用啊,沈苑想着,男人嘛,不就是喜欢这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吗?
。。。
这一晚,景帝第一次破了例,留长孙皇后在长信宫独守空房,长孙皇后倒是度量大,听闻锦昭仪腹中胎儿有异,还将自己宫中珍藏的安胎玉枕赏给了锦昭仪。
也许是锦昭仪忙于侍弄景帝,所以对沈苑便放松了些,这也让她得了些空隙,能在休沐日出宫“玩玩儿……”
。。。。。。
宫外茶馆……
“好久都不见你了,听说你升了典簿了?厉害呀!”
林小侯爷跟在沈苑的屁股后面,自从上一次沈苑从中折了镇北侯的颜面之后,这林小侯爷对沈苑,心中是尤为的敬佩。
“那是自然,我啊,可是务正业的。”沈苑轻轻啄了一口茶,又呼噜两下吐出来:“这茶喇嗓子,以后不要点了。”
林小侯爷也抿了抿这茶,这可是这家茶馆最名贵的茶了,若不是前几日他赌赢了钱,沈苑还吃不到这么好的茶呢,当真是皇宫奢靡,将她都养的挑剔了,林小侯爷轻嗤,然后说着:“你这晋升也真是快哈!”
“那可不。”沈苑笑笑:“不像某位小公子,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挂着林家军军统的闲职,十多年了也不得晋升啊~”
林小侯爷蹙眉,他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不务正业喽?!”
沈苑勾笑,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年轻人,最是受不得激将法,林小侯爷倏然拍案:“你说我不务正业?我可跟你说,我……我……我……”磕磕巴巴,林小侯爷竟然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务正业……
“哦?”沈苑笑:“我我我……我什么?你在那林家军的军营,不就是挂个名字而已嘛?难不成你还真有实干?!”
“哼!”林小侯爷不服气地说着:“我我……我,我当然有了!我在林家军军营,可是有自己的书房的,而且,林家军上上下下行事,都是要向我报禀的!”
“瞧你整日游手好闲的,哪里还有时间处理军务……啧啧……”沈苑的语气,显然是不信的。
这又是让小侯爷心中一阵痒痒,他不服气的说着:“你要是不信,我带你去瞧瞧!”
。。
沈苑嘴角勾起,嗯,她就知道,这小子经不起激将法。
。。
不过,沈苑还是欲迎还拒着:“那是军营,我可不去。”
“那你信不信我?”
“不信。”沈苑回答的干脆:“不用去看我也知道,你说的都是假话,就你这小子,噗……绝对不可能。”
“如果真的有呢?”林小侯爷被气得直跺脚,“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怎么不敢。”沈苑显得十分傲气:“赌什么?”
“一百两……怎么样?”林小侯爷勾起嘴角,他是笃定了讹诈沈苑一笔了。
哪知道,沈苑大手一挥:“五百两,更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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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军的军营,驻扎在北市,虽然说,镇北军军律严明。但是由镇北军分支出来的这支林家军,却相形见绌了,这支军队,名义上是镇北侯留给林恒小侯爷的,但是当年,小侯爷年幼,难以担此大任,所以这林家军,现在实际上,是由镇北侯府夫人的亲弟弟,锦寿接手,暂代林家军大统领一职。
原本想着,在林恒十六岁的时候,锦寿便让权给他,让他好好统帅林家军,只可惜,林恒不够争气,玩世不恭,所以,镇北侯便一直没有让林恒接手林家军,直至现在,林恒已经十八岁了,接手林家军的事情还是一再被搁置。
不过,林恒也不着急,毕竟他也清楚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没有那金刚钻,他也不想揽什么瓷器活儿,做个闲散的小侯爷不好嘛~等他老爹“两脚一蹬”的那天,林恒再世袭侯位,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何苦要去军营受苦呢。
但小侯爷毕竟是名义上的林家军统领,所以这军营里面,确实是有小侯爷的一席之地的。
。。。
在林家军营前,来了个身材臃肿的小卒,或许是从前,林恒也经常会带着女子来军营,所以那小卒也并没有显得有多吃惊,他只是搔搔头,问着:“小侯爷,你来的正好,锦统领给你留了二百两银子,就在银库呢。”
“胖墩儿,我才是真正的林家军统领,那个姓锦的,只是小小的代统领,懂不懂?”林小侯爷先是纠正着,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着:“我不是来取银子的,小爷我要去我的营帐一趟……”
“啊?”胖墩儿又搔搔头。
“少废话。”林小侯爷踹了胖墩儿一脚,自己却差点被弹开。
进军营前,沈苑还是轻声叮嘱了林恒:“我是宫中女官,进这都是男人的军营多有不妥,所以……你我还是悄声一些,莫要弄得人尽皆知。”
“你放心。”林恒笑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来,他道:“胖墩儿是小爷我的人,我们就从后面进去,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的……”
“嗯……”沈苑点了点头。
。。。。。。
林家军前还用红漆涂着字,“军营重地,外入者死。”
可是呢,在林恒和胖墩的带领下,沈苑就是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了林恒的军营。
遍地是灰尘……
“咳…咳咳”呛的不行。
看那一层厚厚的灰尘,许是大概都一年多未清扫了吧。
林小侯爷有些嫌弃,站立难安,不过他还是单手倚靠在胖墩儿的肩头,得意地说:“咳咳,怎么样,小爷我没骗你吧,五百两,你是一次付清…咳咳…还是分期还债?”
沈苑捂着口鼻:“咳咳……这里尘土飞扬,你说的军中上下凡事都要向你报禀,就是在这里报禀?!”
第49章 虎鹰牌出现
“胖墩!”林小侯爷转而揪着胖墩儿的耳朵,怒骂着:“本小侯爷的营帐,你怎么不忘记清扫了?赶快,给小爷我清扫清扫!”
胖墩呆愣愣地站在原地,附在林恒的耳畔,“小侯爷,您从前……也从未来过营帐处理军务啊~”
话音未落。
林恒踩着胖墩的脚,咬牙着:“少废话,快去!!”
这营帐里面倒是没什么稀奇的东西,除了一屋子的灰尘,就剩下一墙的书卷了,沈苑漫不经心的问着:“这都是什么书啊?难道在军营里的士兵们,也需要饱读诗书的吗?”
胖墩儿憨笑着:“这可不是什么书经,咱们都是粗人,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懂得什么诗书呢,这些啊,都是林家军旧日的簿账,从大澧元年到现在,已经有了上百本,不过啊,除非兵部下来查,这些簿账其实也没什么用,但是又不能丢弃,所以就丢在这间营帐里面了。”
这话……不就是说,林恒的这间营帐没什么用,军队就是拿这营帐作杂物堆放之用嘛,胖墩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沈苑已经看见,林恒的脸被气的铁青,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沈苑捂嘴轻笑:“这位小哥的意思是,这里是杂物间喽?”
“哎呦~”胖墩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林恒已经扯了皮靴,追着他打了起来。
两人追打。
沈苑却独自走到那些书卷前,在书卷云海中寻找大澧元年的那些簿账,因为在元年,而且这些书卷都是按照年历月份排序的,所以按道理来说,应该很容易找到的,可是……找了许久,竟然没有一本是大澧元年的书卷,反倒是大澧二年的,倒是有不少,沈苑随意的拿出一本一月的簿账,随意的翻看着。
这时候,身后一凉。
林恒探出个小脑袋来,“看什么呐?”
沈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瞧着,你这里这么多簿账,怎么没有大澧元年的呢?”
“元年的簿账都在舅舅那里吧。”
林恒口中的舅舅,正是现在的林家军大统领锦寿。
“哦,原来如此……”沈苑手中依旧翻动着书卷,突然,一页的内容引起了沈苑的注意,她有些错愕的看着那一页,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了?”林恒奇怪极了,他拿过书卷,盯着这一页的内容,也没什么稀奇的啊,这不就是记录了,镇北军一分支,在大澧二年,更名为林家军,并且军内令牌,也由原来的虎鹰牌,更换为今日这单单只有一个“林”字的令牌嘛?这有什么稀奇的吗~
林恒甚至还唏嘘,当年的虎鹰牌是多么的好看啊,现在这令牌呆板木讷,真是其貌不扬。
沈苑看着那书卷上刻画的虎鹰牌,与沈澈临死前在凶手身上扯下来的别无二致,她眼底氤氲,随后又笑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她寻了这么多年都寻不到虎鹰牌的踪迹,原来,是那些人,早已经更换了令牌,她找这虎鹰牌的下落,找的真是好苦啊,匆匆十数载,今日终得见。
林恒瞧见沈苑双眼微红:“啊喂,小苑子,你这又是怎么了?”
“没事。”沈苑垂眸,极力的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汹涌波涛,道:“只是自己曾经好像讲过这一半是老虎,一半是雄鹰的令牌,所以有些感触……”
林恒蹙蹙眉:“怎么可能呢?这种令牌,都是发号施令的时候使用的,所以军营中只有两块,那时候,林家军虽然仍算是镇北军,但是早已经不在边关了,而是回到上京镇守,那时候,就只有舅舅有这块虎鹰牌的,别的人……可没有哦,而且这是贴身之物,从不示与外人,你怎么可能会认得呢?”小侯爷的语气天真着。
“那许是我记错了。”沈苑笑着,随后继续问:“你口中的舅舅,是今日的林家军大统领锦寿吗?”
“嗯嗯。”
林小侯爷点了点头。
锦寿……
镇北侯府夫人锦妙弋之弟,后宫锦昭仪娘娘之父,林家军大统领。
好,很好,沈苑记住这个人了。
似乎……
十二年前的那场冤案,很快就能够浮出水面了。
。。。。。。
尚簿局……
苏祺拿来四只蟹给沈苑手底下的这几个掌簿分享,上京为内土,平时可是吃不到水产的,而且蟹比金贵,身为小小的掌簿,平日里可是吃不到此等海味的,苏祺为了这四支蟹,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其实,在此之前,苏祺也总是想着法子的寻一些吃食分享给姐妹们,这一来二去的,大家多苏祺从前的坏印象倒是改观了不少。
只是今日如往常一样,南杏儿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她不屑于这一口。
苏祺就端着两支蟹,亲自送上了门。
南杏儿很客气:“苏掌簿这心意我领了,只不过蟹寒,我食不得。”
贴了冷屁股了,苏祺倒是也不着急,她不紧不慢地坐下,然后开始剥蟹,一边说着:“听说你要嫁去长孙府,后来怎么又没去成呢?”
“……”南杏儿不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实你也不愿意去长孙府吧,此番,还是要恭喜你了,不过……”苏祺勾笑:“不过好险啊,差一点你就要被送去长孙府,给那个粗鄙的长孙齐做妾了,哎……你同沈典簿,不是一直以来的好姐妹吗?怎么她不帮帮你,非要和你抢典簿的位置啊?她算什么好姐妹啊。”
“各凭本事,是我技不如人。”南杏儿的语气不冷不热。
“这可不是各凭本事,明明是她走了后门了!”苏祺小声说着:“我是看你实在太可怜,不忍心让你蒙在鼓里,所以这才同你讲的,我姑姑可是苏典簿,她是知道其中曲折的,我告诉你啊,其实本来是你能赢的,差的那一票,就是差在了……薛司簿上了。”
“嗯?”南杏儿皱眉。
苏祺狡诈的笑笑,然后接着说:“其实啊,从前,薛司簿是很讨厌沈典簿的,因为……沈典簿和太子殿下有旧,即便太子妃入了东宫,那沈典簿还是缠着太子不放手,皇后为了打发沈典簿,这才把她送来了尚簿局……”
第50章 陈久大人
苏祺越说越来劲儿:“可是呢,薛司簿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走后门的行径,所以准备和我姑姑联起手来,一起对付沈苑,将她赶出尚簿局,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薛司簿开始喜欢沈掌簿了,不仅不赶她走了,而且还嘱咐我姑姑,要好好待她,这前后态度天差地别啊,我姑姑说了,薛司簿之所以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那是因为……沈苑给薛司簿塞了好些的银两,贿赂了她!所以啊,如果不是沈苑的暗箱操作,那最后从六品典簿的位置,那肯定是南姐姐你的啊。”
“果真有此事?”南杏儿皱眉,一双黑眉弯弯曲曲,皱成了好几截儿。
苏祺轻拍南杏儿的手:“我姑姑可是苏典簿,她的消息,你还能不信吗?”
信,或者不信,也许只在一念之间吧,南杏儿最终还是将苏祺给赶了出去,不过彼时,心中亦是不免生了许多的波澜。
苏祺倒是也不生气,因为她有信心,南杏儿一定会回头找她的,果不其然,在第三天,南杏儿敲了苏祺的房门……
。。。。。。
春风细雨,天气回暖。
兵部尚书刘镛被查私贩军火,谋取小利,景帝大怒,抄了他的家,成年男子一律问斩,妻眷则被贩卖为奴,惨烈异常。
私贩军火,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因此事而被牵连的,还有太子太傅,左敦颐,他本与此时并无干系,只是在景帝盛怒之下,替这刘镛说了些话,他觉得,私贩军火是大罪,但是,刘镛自从任命为兵部侍郎,一直兢兢业业,是个清廉的好官,而且他的尚书府,可谓是家徒四壁,就是这样的官,怎么可能去贪污呢?而且还要犯……私贩军火的大罪,左敦颐认为,刘镛不会如此,所以事有蹊跷,还需要再好好的查问一番。
但是,盛怒之下的景帝怎么能够听得进去左敦颐的话呢,而且当时又是证据确凿,所以景帝认定左敦颐有亲刘之嫌,所以将其关在了大理寺,要他好好反省一番。
可怜左敦颐年过古稀,大理寺又是个潮湿阴冷的地方,这老人家又怎能受的住啊。
李翊自然是不忍心自己的师傅在这里遭罪的,但是景帝又是在气头上,此时求情,绝不是明智之举,但是因为担心太傅身体,所以李翊还是亲自去了一趟大理寺,这一去不要紧,李翊竟有了让其十分震惊的发现。
。。。
这大理寺,李翊是第一次来。
嘎吱嘎吱。
两个狱卒奋力地推开有拳头那么厚的大铁门,一共是三层门,才来到了大理寺内,一进来,就是扑面而来的潮湿腐烂,又掺杂着浓浓血腥气的味道。
李翊紧了紧鼻子,下意识用袖襟挡在口鼻处。
两个狱卒慌慌张张,颤抖的解释着:“太子千岁莫怪,这大理寺本就是拷问犯人的地方,所以臭……是臭了些……”
是啊,这大理寺不仅又里里外外三层的围墙,而且关押犯人的地方那是密不透风的,这味道,就可想而知了。何况,这种腌臜之地,谁能想到,当朝这么矜贵的太子殿下会到访呢。
李翊金躯,着实不该来。
左敦颐见太子亲自来见他,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但他仍是推拒着不见李翊,只背过身子,说了一段这样的话:“太子殿下,老臣卑贱,幸得太子垂怜,只是,老臣有亲刘之嫌,实乃罪身,太子有如池中莲,本来不染淤泥,洁身自好,所以不该来此,染了污秽,引圣上猜忌,走吧。”
李翊恭恭敬敬地行礼,随后说着:“老师,您既说莲本该不染淤泥,可是……莲又何曾不知,他生于淤泥,长于淤泥,他的一生,都是受惠于淤泥,他怎能忘了根,忘了本?从我降生以来,就一直受着老师的谆谆教诲,我习了老师你的道,但是如今,老师之言,却是要我离经叛道,这又是何道理?”
闻言。
左敦颐带着些许震惊的回过头来,伏下身子,行五体投地之礼。
“老师!受不得。”李翊同跪,然后将左敦颐扶起,左敦颐拭了拭眼下的泪,十分欣慰的拍了拍李翊的手,然后说着:“朝堂皆言,太子殿下过于纯良,不是帝王之才,老臣也深感愧疚,觉着是我教坏了殿下,可是今日殿下一言,老臣却是如梦初醒,朝堂上下,尔虞我诈,诡谲异常,老臣总是自持丹心,却不想,在这是非之地,老臣的丹心早已变了颜色,反而是太子殿下,赤子之心,这才是如今朝堂上最难能可贵的,殿下,老臣有愧于你啊。”
“老师何言于此,老师之恩,润满杏林。”李翊说着:“老师,这里潮湿污浊,我差人拿了被褥,您睡得也舒服一些,你放心,等父帝气消了,我便求他饶恕你。”
“嗯……好……”
左敦颐热泪盈眶,虽然他心里仍是不服气的,因为他本就没有错。不过看在他爱徒的面子上,他暂且不与那景帝计较孰对孰错……
。。。。。。
临走之时,耳畔还传出抽打犯人的声响,遍地哀嚎,李翊下意识地朝那边看了看,这一看,他便驻了足,眼前的那个挥舞着鞭子的人,怎么如此眼熟……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翊指着他问:“那人是谁?”
两个随行狱卒回答着:“那是大理寺的狱丞,是专门拷问犯人的官职。”
“孤问那人是谁?!”李翊的语气明显的重了重,这大理寺的狱卒木讷,就是没有皇宫里的奴才们精明。
“那……那是陈久大人。”狱卒颤栗:“小的引他前来?”
“不必。”
李翊的语气更加的重了,面上也是明显的起了怒意,没说什么,李翊便大步离开了大理寺,回去的路上,李翊一言不发,直到到了东宫之后,李翊才对银羽说着:“去查一查,刚刚那个狱丞。”
。。。
陈久毕竟是富商,从江南到上京一路上都有他的踪迹,所以很好查,不过三天,银羽便来回禀:“殿下,那日的大理寺狱丞陈久,的确就是当年的那个江南商贩。”
第51章 你的命到头了
“他怎么会来上京做狱丞?”李翊是百思不得其解。
银羽也并不清楚,只是说着:“也许,人各有志吧。”
好一个人各有志啊。
依稀记得,当年,李翊拉着沈苑的手找到陈久买人,哪知这陈久真的是个奸商,他看着李翊锦服华冠,所以狠狠的敲诈了李翊一笔。
一万两白银。
十来亩田地的价格。
来买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
当时,银羽和墨羽是死拦着李翊,质问陈久:“你这个刁民,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啊!一万两白银,能买千个仆人了,小心我们去官府告你敲诈!”
陈久那是大腹便便,无赖起来了:“一万两,一分不能少,否则,我就把这丫头卖给贾官爷做小妾了~”
李翊哪里舍得沈苑卖给别人做妾,他第一眼瞧见这姑娘,就喜欢的紧,而且几番接触下来,他竟然发现这个小丫头和自己的兴趣喜好是那么相投,李翊那时就觉得,沈苑是天赐给她的礼物,他们是那么的契合!
所以,李翊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买走沈苑,帮助她脱离陈久的“魔爪”,但是当时,李翊下江南也没带多少的银子,周身上下,也只有八百两现银,最后,还是李翊让墨羽偷偷回上京变卖家产,将长极殿都搬空了,最后才凑了一万两的雪花银……
想来……这个陈久实在是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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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簿局这边,暗藏汹涌。
苏青娘已经病的难以下床了,每日只能卧在床上撰簿,这让她有了深深的危机感,她害怕有朝一日,沈苑会完全取代了她,那她在这偌大的尚簿局,还有何地位?
知道锦昭仪对沈苑颇有不满,所以,苏青娘趁着沈苑不在尚簿局的时候,将其中锦昭仪的传录,偷了去。
但是好在,沈苑每天晚上都有整理录簿的习惯,所以很快就发现锦昭仪的录簿不翼而飞了,而且,沈苑向来心思缜密,所以即便是自己不在,也会安排鸢喜在录簿阁守着,毕竟她这一路上位,总是会结了些仇怨的。
沈苑有些烦躁,她问鸢喜:“我不在的时候,都有谁来过这录簿阁?”
鸢喜说着:“今天是休沐日,所以大人们系数都是回了家的,只有……王典簿和苏典簿,两个人来过录簿阁查看录簿……”
好啊,苏青娘。
沈苑眼底一片红,抓起案上披风,随便搭载身上,就跑去了苏青娘的房间。
彼时,苏青娘正在喝着汤药,对于沈苑的前来,她是有些惊讶的,毕竟她没有想过……沈苑会这么快就发现锦昭仪的传录不见了。
苏青娘的眼神下意识地朝地上的火盆瞟了瞟,神色紧张,沈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熊熊燃烧的火,盆地皆是灰烬,里面的东西燃了一半,依稀可以见得,那是一本录簿,上面皆是扬扬洒洒的花体字,很明显,那就是沈苑丢的那本录簿。
沈苑拉起裙摆,不由分说地将那火盆踢翻在地,灰尘肆意飞扬,让苏青娘忍不住又咳嗽了好几声,沈苑脸上笑意吟吟:“如今已至春分,长孙皇后早已责令后宫之内不可再用炭火取暖,苏典簿平日里总是巴结着皇后娘娘,怎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知法犯法的事情?”
苏青娘冷哼一声:“我身子病着,自然是得了皇后娘娘的照拂的。”
“哈哈哈,哈哈哈~”沈苑开始大笑起来,眼睛依然是温柔的像一潭水一样,可是嘴里的话,却毒的很:“真是好笑啊,据说……锦昭仪即便有了身孕,想多用些炭火,皇后娘娘都不曾应允,怎么到了你这儿,你一个小小的六品典簿,皇后娘娘就对你广播善心了?更何况,我好像并不记得,你做过什么惠及皇后娘娘的事情吧,反倒是你犯上在贿赂皇后娘娘身边侍女的事情,还未被她知晓呢,哈哈哈~”
面对沈苑无情的嘲弄,苏青娘被气得连咳了好几声,她强撑着身体,刚想要反驳,沈苑却不给她任何机会:“苏典簿啊,人呢,要明白自己的地位和本事,要不然说出这样贻笑大方的话来,实在是掉了身份。”
沈苑慢慢逼近苏青娘,毫不客气地坐在她的床边,笑着:“苏典簿,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吧,这么算计来算计去的,有什么意思呢?其实你看上我,我更看不上你,年近五十了,病怏怏的一副身体,什么都做不了,还忝在典簿之位,是不是就想着,将我踢出去,然后让苏祺继承你的衣钵啊?”
“沈苑,你不要逼人太甚……”苏青娘情绪激动,练练咳出好多血来,如今她已经是气若游丝,残灯败烛,时日无多。
沈苑笑笑:“你若不犯我,我又何必对你咄咄相逼呢?苏青娘,若没有今日之事,或许我会好好待苏祺,只可惜……苏祺傲慢,你更是愚蠢,你们姑侄二人,犹如跳梁小丑,我对付你们……根本就不需要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你……你想干什么?”苏青娘晃了神:“沈苑我告诉你,你陷害苏祺,随而又下毒伤我,你会不得好死的。”
这话真是可笑。
苏祺咎由自取,沈苑只不过是顺其道而行之。至于下毒伤害苏青娘,更是天大的笑话,沈苑有能力有本事,还不屑于踩着别人上位。
沈苑笑了笑:“苏典簿,谁能笑到最后,你且等着吧。姑姑若是去了奈何桥,那侄女怎么能不相陪呢?”
说完,沈苑冷脸起身,将那碍脚的火盆踢到一边,大步地走了。
只留苏青娘,呆愣愣地在原地,回味着沈苑的最后一句话,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姑姑若是去了奈何桥,那侄女怎么能不相陪呢?”
难道,沈苑要对苏祺动手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苏青娘情急之下,又咳了好几口鲜血来,不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苏祺好不容易从永巷出来,绝对不能再被送进去了,如今她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苏家,就只能指望苏祺了!
不行,她要赶快通知苏祺,要她警觉起来!
第52章 苏祺动手
殊不知……
苏青娘此举,却正中沈苑的下怀。
。。。。。。
房中……
因为传录被毁,所以沈苑只能凭借着记忆连夜再重新写出来一份,幸好沈苑的记忆不错,这传录的内容,她也能记得七七八八,再加之回溯从前的场景,仔细回忆一番,就写的八九不离十了。
“娘子,今晚……南掌簿又去了苏掌簿的房间……”鸢喜前来报信儿。
沈苑就知道,苏祺此番回来,绝对不是安安稳稳、本本分分的做事,以她那个骄傲的性子,一定要弄些名堂出来才行,苏家这姑侄二人,算是对自己恨之入骨了,沈苑便要鸢喜多多注意苏祺的举动,却没想到,她竟然和南杏儿走的越来越近了。
沈苑心中不悦。
她对南杏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果这次,她真的联合苏祺一起对付她,那沈苑这次,也绝对不会手软。
“知道了。”沈苑点点头:“今日,我在苏典簿那说了很多狠话,她想必已经恨透了我了,一定是要苏祺想办法快一些对付我呢,所以这几日,你还需好好盯着苏祺,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告诉我。”
“是,婢子知道了。”鸢喜缓缓坐下,看着沈苑辛苦的抄录,心中不免一酸,若是在东宫,她哪里会受这些苦呢,话说回来,之前,李翊还要她将沈苑的近况告诉给他呢,但是鸢喜并没有,她想,她是沈苑的人,只是沈苑的人……
“怎么了?眼眶红红的?”沈苑注意到她的异常。
鸢喜扯出一丝笑容摇摇头:“婢子只是心疼娘子,又要熬着夜写东西了。不过,如果当时候苏掌簿真的和南掌簿联起手来对付娘子,娘子恐怕会应接不暇啊。”
“倒也不难。”沈苑轻笑:“我们只需要严格把控每一本进出司录司的录簿便可,以苏祺那个脑子,她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
。。。。。。
之后的几日,日子很是安静,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期间,李翊去求景帝宽恕左敦颐,耐不住李翊的几番周旋,景帝最终还是放了左敦颐,官复原职,继续做他的太子太傅,不过,死要面子的景帝还是罚了左敦颐五十大板。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嘛。
不过,左敦颐年纪大了,自然是受不得这板子的,李翊作为左敦颐的徒弟,自然是有这个资格,代而受刑。
最后,这五十个板子,是实打实的落在了李翊的屁股上。
虽然是受了板子,不过李翊尊师重道之美德,却在坊间传遍了,一时间,百姓纷纷赞誉太子之美德,朝堂之上,李翊的地位便更加稳固了。
这一切,便是景帝的目的,李翊的登帝之路,他会一点一点为他铺平……
。。。。。。
又三日,苏祺终于动手了。
“娘子,果然如您所料,您今日准备送去薛司簿处的传簿,半路上,果然苏掌簿和南掌簿截了胡,娘子,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沈苑倒是不慌不忙的喝着茶,早在很久之前,为了防止苏祺对沈苑的传簿做手脚,所以这传簿,沈苑向来是做两份的。
一直以来,苏青娘和苏祺这对姑侄都讨厌的紧,如今这苏祺终于按耐不住要动手了,她嘴角勾笑,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不是她沈苑要对付这苏祺,是这苏祺,她自己找死。
沈苑放下茶:“既然她执意如此,那便成全她吧,带着那本传簿副本,你我一同前往司簿房一趟吧……”
。。。。。。
薛司簿处……
苏祺和南杏儿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苏祺性子急,首先便检举:“薛司簿,沈典簿对昭仪娘娘不尊,公然在昭仪娘娘的传簿上笔不闱之词,实乃整个尚簿局之耻!”
说这话的时候,沈苑刚好到场,她不畏众人或惊愕或鄙夷的目光,给薛司簿行了礼之后,便拂袖坐在了侧位上,瞧着众人迟疑,她甚至还笑了笑:“怎么了,说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呢,苏掌簿,你也说来给我听一听?”
苏祺算是豁出去了,既然她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吧:“沈苑,你胆大犯上,公然在昭仪娘娘的传簿上笔不闱之词!”
“哦?”沈苑笑了:“你如此言之凿凿,难不成你看见了?”
“哼!”苏祺也笑了:“如今沈典簿的传簿,不就在薛司簿这里,里面到底有没有不闱之词,一查便知。”
这话说完,沈苑算是知道苏祺的全部计谋了,她之所以接近南杏儿,是因为南杏儿曾与自己最熟,所以,沈苑的笔迹,南杏儿是能够模仿一二的,所以,苏祺要是想在沈苑的传簿里面搞出来一些名堂来,那一定是要有南杏儿的帮助的。
下意识地,沈苑攥紧了拳头…南杏儿啊南杏儿,若你真的与苏祺为伍,那我也不介意多杀一个人……
就在这时,薛宝仪揉了揉额头,叫侍女将沈苑今日呈递上来的传簿拿来,仔细翻阅一遍过后,将传簿拿给苏祺看。
一时间,众人的焦点皆落在了那本传簿上。
而沈苑则是握着自己另外带的一本完全无误的传簿,蓄势待发。
这时,苏祺突然惊喊:“怎么……怎么会没有呢?明明就是有的啊!!”随后,她将视线挪到南杏儿的面前,目光诧异。
沈苑也在此时,暗暗收了刚要拿出来的传簿。
南杏儿则是无视了苏祺的视线。
苏祺则是跑过去,揪着南杏儿的衣领子,质问着:“南杏儿,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明明已经写上了去了吗?怎么会消失不见呢?南杏儿,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啊。
就是她搞的鬼。
虽然,之前南杏儿在笔试中输给了沈苑,是心有不悦,但是她也是恨自己没本事,怪不得别人,更不能将其责怪与沈苑头上,南杏儿虽不是出身豪门,但也是清贵世家的女子,这点事理,她还是明白的。
当苏祺找到她,南杏儿也并没有拒绝,她只是要看看,这个苏祺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第53章 梅开二度
苏祺说,沈苑之所以能够打败南杏儿,是因为沈苑讨好了薛宝仪,但是,南杏儿和沈苑相处许久,自然知道沈苑的脾性,她机敏聪慧,根本不屑于这种下三滥的行径。
至于薛宝仪,南杏儿自然是知道,当日沈苑为了薛宝仪挨了五十个板子,所以即便薛宝仪帮着沈苑,那也是沈苑应得的。
更何况,沈苑才能确实在她之上,南杏儿输得心服口服。
她之所以答应帮助苏祺,是觉得苏祺这个人奸猾,恐怕会对沈苑不利,所以……她想着,倒不如,助她……
那些不闱之言,南杏儿是写了,不过用的墨水,是一个时辰之后就算消失殆尽的……溶墨水。
。。。
先是沈苑的溶墨液,后是南杏儿的溶墨水。
梅开二度。
苏祺这辈子,算是栽在这里头了。
察觉到事情始末的苏祺,瘫软地坐在地上,本以为她已经策反了南杏儿,却不想,这南杏儿竟然……!
此时此刻,薛宝仪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十分不悦地说着:“苏祺,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先是诬陷沈苑,后又栽赃南杏儿,你究竟要做什么吗?”
没等苏祺回答。
沈苑却是率先开口,“她自然想置我于死地了,我危及到了她姑姑的位置,她自然是不能善罢甘休了,所以想要嫁祸于我,真是一桩妙计啊,在传簿上行不闱之词,乃是诛九族的大罪,此等嫁祸,其心可见非一般之狠毒啊~”
彼时,南杏儿也起身来:“薛司簿,苏祺欲伙同下官,共同陷害沈典簿,但下官自廉,不愿苟同,所以只是假意同意,实则,却是想将这苏祺的罪恶,公布与众。”
薛宝仪皱了皱眉:“南杏儿,兹事体大,你可有证据?”
“当然有。”南杏儿挺起身子,将物证都呈递了上来:“在之前竞争从六品典簿一事上,下官不才,败给了沈典簿,于是苏祺便觉得,自己有了可乘之机,想借机拉拢我,我假意投诚,实则是想看看这苏祺到底是在耍什么花招,没想到,她竟然想陷害沈典簿,而且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薛司簿,这是苏祺之前想要拉拢我的时候,曾送给我的器物,不仅如此,下官还在苏祺的房中,发现她贪财行贿的罪证,请薛司簿过目。”
听完这些话,沈苑不禁内心动容,她本是想着,若是南杏儿和苏祺合起伙来在她的录簿上动了手脚,那她就会拿出自己那本无损的传簿,刚刚,她已经控制了今天给薛宝仪送传簿的那个宫娥,这便是人赃并获,如此,沈苑就可以一举收拾她们两个人。
可是,却不曾想到,南杏儿居然是帮着自己的……
她有千万算计,可却偏偏难算人心,她不懂,南杏儿为何还会帮着她。
沈苑参不透南杏儿的心,正如她不懂李翊对她的情,十多年的绸缪与恨意,早就将沈苑的心涤荡了个干净,如今,她只觉得,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爱与情,有的,只是长久的算计与利益。
可是。
心跳在这一刻,还是空了一拍。
厅堂之上,苏祺拽着南杏儿,眼底猩红,歇斯底里的质问:“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南杏儿只是冷淡地说:“你不该有害人之心。”
薛宝仪看了南杏儿提供的所有证据,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她看向沈苑,问:“这苏祺,原是打算伤害你的,你可想如何罚她?”
沈苑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苏祺,眼中没有一丝温度:“苏祺欲栽赃我诛九族的罪名,所以也是该报禀皇后娘娘,罚同罪,不过……话说回来,这苏祺终究是没有达成目的,所以罚同罪,是过了些,不过是我们司录司内部的事情,若是传到了外面,恐怕要惹人笑话,所以,便按照司录司的规矩,罚她些板子吧。下官记得,司录司女官犯上,是要罚五十板子的,再加之她行贿之事,两罪并罚,便是一百板。”
一百个板子,是轻了。
但是这事情如果闹到皇后娘娘那里去,说不定惩罚会更加的轻,长孙皇后仁慈,再加之苏青娘伤病,等那苏青娘去求情,那后续,恐怕就不能如愿了。沈苑对苏祺的九族没什么兴趣,只杀她一个,那就够了。
。。。
午日,在太阳最毒的时候。
这一百个板子,在一声比一声虚弱的叫喊中完成,星星过后,苏祺整个人是被拖着送会房间的,她那屁股血肉模糊,可见这两个小吏……是下了狠手的。
过后,沈苑吩咐了鸢喜:“去把这件事,散播出去,务必要苏青娘听见……”
。。。
做完整件事之后,沈苑心中畅快极了。
在回廊处,恰巧碰见了南杏儿。
“今日,谢谢你。”沈苑率先开口。
南杏儿则是摇摇头:“是我要谢谢你,长孙齐之所以不愿娶我,是你暗中做的吧。”
沈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南杏儿朝她笑笑:“阿苑,其实我不笨,你放着东宫的锦衣玉食不要,却偏偏跑来这尚簿局,没日没夜的读书研习,其实我能看得出来,你也是有目的的,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干什么,但是我们是朋友,竞争从六品典簿的事情,我技不如人,又何曾会怪你呢。”
沈苑抬头,正对上南杏儿的双眸,突然,南杏儿朝她笑了笑,随之,沈苑也跟着笑,两个人先是掩面轻笑,到最后捧腹大笑,笑声在回廊里辗转回荡……
。。。。。。
后来,苏青娘得知苏祺被罚的消息,急得一口气没上来,断了气。
等宫娥发现的时候,苏青娘的身子早已经僵硬了。
噩耗传来,苏祺不顾自己重伤,坚持爬过去见自己的姑姑,她在宫中唯一的靠山。皇后娘娘还是仁慈,厚葬了苏青娘,不过苏青娘生前,在宫中树敌颇多,所以前来吊唁的人是少之又少,只有苏祺,在苏青娘灵柩前忙前忙后,不过,也是因为如此,她双腿感染,旧病复发,怕是难以再走路了。
皇后娘娘给了苏祺两条路,回家,或是继续留在宫中。
这一次,苏祺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回家。
因为她知道,靠山已逝,她又曾在皇宫树敌无数,如今她已有如过街老鼠……
第54章 给我一个解释
解决了这两个杂碎,沈苑转为正六品典簿,真正的坐上了司录司第二把交椅的位子。
现在,沈苑在稳固自己的地位的同时,还要去寻找那锦寿的罪证,找出沈司马府被灭门的真正原因,当然,沈苑自己是难以出面的,所以这事情,还需要陈久来做,陈久乃是富商,花银子买几个私探,还是绰绰有余的。
又至春雨绵绵的时节。
当初敲诈了李翊那一万两白银,使得陈久的生意越做越大,前些日子,陈久在上京又购置了一处新的楼阁,起名醉仙居,经营着茶酒生意,养了十六七个姑娘,既妩媚、又危险,毕竟收集消息,那自然是在酒桌上不省人事,或者是在榻上颠鸾倒凤之时,最为容易了。
之前欠了小侯爷五百两银子,这对沈苑来说,也实在不是个小数目,所以等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她便来陈久这里取银子,也正好,来瞧瞧这醉仙居。
。。。
“久叔,我想,我们很快就能知道司马府被灭门的真正原因了。”每每说起,沈苑的心中总是不甚激动。
可是陈久却有些踟蹰,他问:“虎鹰令牌既然是在林家军簿录中发现的,而且,在出事的那年,所有的簿录都消失不见了,锦寿作为林家军的统领,是不可能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那我们是可以断定,当年沈司马府的事情,一定和锦寿有关系,只是,锦寿可是镇北侯的小舅子,两个人是一伙儿的,这事十有八九,说不定也是和镇北侯有关系的,镇北侯啊,那是圣上都要给他三分薄面的铁面将军啊,我们怎么惹得起他?”
“惹不起,也要惹。”沈苑攥紧了拳头:“难道,你我要因为惧怕他的势力,就要放弃?那沈家几十条人命,还有阿澈,他还那么年轻,他怀着满腔的抱负,却含冤死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夜,他本不该至此啊,他本该有大好的前途,他本该……本该……”
他本该娶她,他们本该是一对眷侣,沈澈入朝为官,沈苑则在家中相夫教子……
言至此,沈苑已经泣不成声。
陈久很是羞愧:“对不起,这种时候,久叔不该想着退缩的。”
“没事。”沈苑擦了擦眼泪:“久叔,若是有朝一日,你我查清真的是镇北侯下令屠了司马府的话,那我……即便拼上这性命,也会杀了他的,我会想个万全之法,久叔到时自会全身而退。”
其实,陈久已经不是第一次谈及这镇北侯了,每每到此,陈久都会想着退缩,其实不是陈久害怕死,他年纪大又皮糙肉厚的,倒是什么都不怕,陈久是怕沈苑,怕她会做什么傻事,陈久将沈苑视作自己的女儿,他怎么忍心,沈苑去和那个镇北侯同归于尽呢。
不过想来,算是陈久想的太多了,兴许……司马府一事,和那些朝堂中的大人物……根本就毫无关系呢,只要到时候沈苑官至三品,向上奏书,再加之这些年来寻找的证据,那罪人必定伏法,他和沈苑,到时候也自然会全身而退的。
应该会的吧。
又提起这个话题,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了许多,直至沈苑岔开了个话题:“久叔,你年岁大了,也该找个体己的人了。”
那是陈久脸红了些许,苦笑着:“罢了罢了,久叔我啊,没这个福气。倒是小姐你,身边有个依靠也是好的,听闻太子殿下……”
“久叔……”沈苑打断了他的话:“还是吃饭吧,吃完了饭,我去库房取五百两银子,之前输给了林恒那臭小子,这银子,他追着我要呢。”
“久叔有的就是银子,随便拿,随便拿……”陈久爽朗的笑。
两个人的气氛也总是缓和了些。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歌姬跑了进来,嘟囔着:“家主,不好了不好了,门外有个穿着衣冠楚楚的富贵公子要闯进来,他身边有两个侍卫,好生厉害,醉仙阁的家仆都不是他的对手,要拦不住了,怎么办?”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陈久瞬间黑下脸来,沈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好不容易和自家小姐一聚,又是那个不知好歹的人,敢擅闯醉仙居,真当他醉仙居的人,都是些酒囊饭袋吗?
陈久起身:“我去会会他!!”
沈苑也跟着起身,她拉住陈久,心中却是不好的预感涌现出来,她说:“让我去。”
就在打开门的一霎那。
外面的人也冲了进来。
是李翊。
他背着手,一直盯着沈苑,眸子深不见底。
左右两边是银羽和墨羽,他们拿着剑,剑上还滴着血,看来,醉仙居还真的是些酒囊饭袋……
“太子千岁。”
沈苑行礼。
醉仙居的人这才知道,原来站在他们面前的人,竟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便纷纷下跪学着沈苑的礼仪喊着:“太子千岁。”
李翊没说话,还是盯着沈苑看。
心脏不停的跳动着,李翊的目光让沈苑噤若寒蝉,她转过头,示意陈久他们先离开。
陈久不走,他担心沈苑的安危。
沈苑沉寂了一会儿,壮着胆子看着李翊,然后说着:“太子殿下圣驾,婢子有失远迎,不过宫外嘈杂,还是让这些不相干的人,先退下吧。”
沉寂。
还是沉寂。
整个醉仙居,似乎在那一刻凝固了,就连窗外鸟儿的叫声,似乎……也停在了那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李翊扬了扬手:“都给孤滚出去!”
。。。。。。
虽然,让陈久潜伏在上京有时刻被发现的风险,而沈苑也早已经想到了应对这风险的办法,可是看到李翊那张冷漠而又失望的脸,沈苑还是慌了神。
李翊坐在桌子前,不紧不慢地点茶,那握着茶盏的手,暗暗起着青筋,他不言语,也不再看沈苑,就任由沈苑在对面跪着,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沈苑熬不住了,她开口道:“太子殿下想问什么,婢子一定如实相告。”
李翊的手顿在半空中,很快,他放下茶盏,起身,携起沈苑的下颌,语气清冷:“沈苑,给我一个解释。”
第55章 孤要剐了他
沈苑刚要开口。
李翊却赶忙加了一句:“我要听实话。”
自从那日,在大理寺无意间看到陈久之后,李翊便派人将陈久的底子查了个干干净净,他虽然为商户,与之有过交集的人极多,可是他却从不交友,对其知根知底的人,却没有一个,所以想查他,还是有些困难的。
但是,再缜密的布谋,也总会有疏漏的时候,一个月前,银羽亲自赶往江南,那里,是陈久的老巢,原本,在陈久离开江南的时候,那里的一切,沈苑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只是这银羽误打误撞,竟然无意间找到了沈苑和陈久的旧居,在那里的邻居,有一位老者,从他的口中透露,陈久和沈苑,亲如父女。
好一个亲如父女啊。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翊正趴在长极殿的玉床上,他代替太傅左敦颐受了刑,整个下身都是麻木的,捏着银羽那来自江南的信,他的头上满是汗珠,眼底润红一片,太子妃前来伺候汤药,李翊将她呵斥走了,长孙皇后前来探望病情,李翊也避而不见,一整天,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服药,不进食,他就紧紧地捏着那张早已经皱巴巴的信,手心的汗打湿了黄麻纸,上面的墨迹顺着其纹路攀延伸张,直至最后,模糊的一团黑。
他本来以为,是太子妃的到来,让沈苑想离开东宫,他本以为,沈苑和他,还算是一片赤诚,也曾轰轰烈烈的爱过。
可是这张皱皱巴巴的黄麻信纸,却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原来,沈苑和陈久,早就相识,大澧八年的上元节,沈苑撞进他的怀里,这一切,竟是早就预谋好的。还有,陈久的官,竟也是沈苑安排的,呵……呵…李翊自嘲,原来是自己,像个傻子似的,被他们两个玩弄至今。
。。。
可即便是如此,李翊还是不死心,只有沈苑亲自说出口,他才会相信。
而沈苑…
她看着李翊如此决绝的眼神,就已经清楚,李翊已经知道她和陈久之间的事情了,沈苑不知道,李翊究竟知道了多少,但是不管怎样,绝对不能让李翊知道,她和沈澈曾经的事情,以李翊的那骄傲的性格,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良久,沈苑抬头:“太子殿下想要听什么,婢子说给你听。”
李翊低下头:“你和陈久……”
这话倒是让沈苑舒了一口气,看来,沈司马府的事情,李翊还不知道。
再度抬眸,沈苑已经双眸含泪,她装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知道,李翊最受不得这个,“太子殿下,您今日如此动怒,想必已经知晓其中曲折了吧,何必还要再来问婢子呢。”
她。
竟然承认了。
那一瞬间,李翊感觉自己的心,被割成了两半,是沈苑亲手割的,一刀割开,毫不留情,他的手,几乎是颤抖着的,指腹不断地摩挲着沈苑的下颌:“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早三年前,你和陈久就已经合谋,对不对?”
为了不牵连陈久,沈苑摇头:“都是婢子一个人的主意,是婢子爱慕虚荣,想攀上太子殿下的高枝……”
“所以一开始,你就知道孤是太子?”李翊的声音发颤:“沈苑,孤再问你一次,倘若孤不是太子,那当年,你与孤,是不是就不会相认?”
“是。”
沈苑毫不犹豫地回答。
心底一阵凉,纵使曾经,沈苑屡次伤他,却没有今朝,这一击中的,来的痛彻心扉,回想来,好像每一次沈苑伤他,李翊都会自我疗愈,可是这次,李翊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破了个大洞,涓涓的流着血,好像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愈合了似的。
良久,李翊转过身去,只说:“沈苑,孤最讨厌的就是欺骗,你知道的吗?”
“婢子知道。”沈苑伏身:“所以太子殿下要杀要剐,婢子绝无怨言。”
李翊没说话。
就连沈苑手指出血,李翊都心疼的不得了,他怎么忍心杀了她?
但杀不了沈苑,不是还有陈久吗?
“银羽墨羽!”李翊喊着:“去将陈久捉来,孤要剐了他!”
“不要!”
沈苑慌了,她赶忙拽住李翊的裤脚,拼命的摇着头。
李翊蹲下身子:“沈苑,你真以为仗着孤对你的宠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孤杀不了你,但是孤可以杀了其他人!”
“太子殿下乃大澧储君,是清正明洁之人,断然不会枉杀无辜的,对不对?”沈苑目光乞求。
李翊不答,只是等着墨羽和银羽,“还不快去!!”
这一刻,沈苑彻底的慌了,她深知李翊的脾性,当初芳华殿那两个长舌的婆子,李翊说杀便杀,陈久自然也不会例外……可是,陈久是沈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不能死。
“太子殿下,求求你,不要杀他,这一切都是婢子的主意,殿下要杀就杀婢子吧!”
她开始给李翊磕头,雪白细腻的额头撞上冰冷的地面,一下,又一下,咳得头破血流。
“够了!”
李翊气极了,为了一个区区陈久,沈苑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她从前的高傲,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可是李翊看着她,除了气恼,更多的,却是心疼……
没救了。
真是没救了!
李翊暗自嘲讽着自己,他也不想的,可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的在滴血。
最后,李翊还是没能忍住,低下身子拉起了沈苑,却不想,沈苑抬眸之际,竟直接锁住了他的唇。
她的力气很小,却是极力的讨好似的吻着。
沈苑想,李翊之所以对她如此眷恋,不就是贪图她的身子吗,她这早已经糟粕不堪的身躯,再利用它一次又何妨呢。
只要能救久叔,她唯一的亲人……
李翊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要推开,可是这久违的味道又偏偏让他上瘾,嗜之不倦。
。。。
门外,墨羽和银羽押来陈久,却听见屋子里那靡靡之音,三人皆停顿了下来,陈久气急败坏的想要推门闯入,但是却被墨羽和银羽死死拦住……
第56章 你让孤觉得恶心
小小的茶间,皆是玉盏碎裂的声音。
沈苑紧紧地抓着李翊,也是可笑,想来她精于算计,可是到了李翊这儿,她这脑子竟不灵光了,竟想着,要用这种愚蠢的办法解决问题。
怀中的人儿细软,印象中,她从未如此紧紧地拥过他,这一刻,李翊好想荒唐一次,可是,脑中却总是映着大澧八年的景象,那么美好的场景,却是沈苑精心编织的骗局,这一次,理智终于战胜了他的心。
李翊奋力地推开了她,他擦拭的唇角,眼神却是嫌恶,“你让孤觉得恶心!”
撂下了这句话,李翊推门而出。
正撞上墨羽和银羽。
两个人说着:“殿下,陈久带到。”
李翊没说话,甩袖离去,墨羽和银羽,也只得灰溜溜的放了陈久,默默的跟在李翊的身后,离开……
。。。。。。
虽至春末,日光温煦,但,楼阁的羊角窗开着,细风如针,片片点点穿破旧袄,刺痛纤细的身子,发丝凌乱的散落在身前,汗珠顺着这些发丝,一滴一滴垂下,落在指尖,竟是冰冷的,沈苑颓然的坐在原地,双目空洞。
陈久连滚带爬的奔向沈苑,着急的想要查看她身上的伤势,但是又碍于身份,只能跪在其身前,双手在胸前不停的摇晃,却终究找不到落点,“小姐,小姐,你……你还好吗?”
擦拭了嘴角的血迹,沈苑回过神来,她的嘴唇颤抖着:“久叔,我这么欺骗太子,是不是真的很恶心……”
陈久愣住了。
良久说不出话来。
嗯……
沈苑似乎懂了,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李翊离开之前那个失望的表情,她在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面,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失望。
失望透顶。
失望至极。
虽然沈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可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沈苑才知道,原来她根本就招架不住。
眼泪在无声的流。
陈久皱着眉:“小姐,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
“太子已经知道,你与我合谋骗他的事情了。”沈苑的声音,是极力克制的平淡。
陈久则慌张起来:“那……那那……太子殿下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也许吧。”沈苑低下头,她很累。
陈久急得搓手:“小姐,这样不行啊!”
“那该怎么办?”
沈苑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以前,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她主动一些,李翊都受不住的,可是这次,李翊……怕是不会再回来了吧。
是啊。
就算是南市那沿街乞讨的傻子,也不会被骗第二次啊。
陈久思忖了一会,神情变得愈发严肃:“小姐,太子殿下是当今的东宫之主,又有监国之责,备受景帝器重,你我若是得罪了他,恐怕今后的日子,便是遍布荆棘,寸步难行,小姐,久叔看得出来,太子是对你有情的,而且这次,太子是被你伤的太深了,如果你能再次获得太子的心,那……”
还没等陈久说完,沈苑便摇了摇头:“不行。”
“为何?”陈久不明白:“为了大公子,为了沈府,小姐你还有什么顾忌的吗?之前为了沈澈,小姐不是已经骗过太子一次了吗?难道就不能再骗他第二次了呢?还是说,小姐对太子早已经生了情愫,不忍心再欺骗他?”
“没有。”沈苑垂眸,长叹了一口气,身子靠在冰冷的墙面,才得以支撑她这疲乏的身子,她轻轻吐着话:“他不会再相信我了,久叔。”
陈久做起来,和沈苑促膝长谈:“小姐啊,久叔知道,论谋略,久叔比不得你,但是,久叔也是过来人了,有些事情还是懂的,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再欺骗太子了,可是,你想一想,太子……是何等的人物?早前你也说过,太子殿下,是我们绝对不能惹恼的。从前,长孙如箬入主东宫,你说忌惮长孙及的势力,需要暂避之,好,可以。你说你要亲手为沈澈雪冤,所以去做掌簿,又升到典簿,这一路上,你又何曾有过感情用事的时候啊?小姐啊,这一次,你确实是感情用事了,太子殿下,一定不能与我们为敌啊!”
“我没有感情用事。”沈苑摇摇头,重申着:“他的确不会再相信我了。”
说完这话,沈苑独自起身,摆脱歌姬们的搀扶,独自下了阁楼,门口,还有两个家仆倒在血泊中,他们的家人早已经赶到,扑在家仆的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沈苑从怀里掏出所有的银子,踉跄地递给那家仆的家人们,语气很轻,“拿去好好安葬他们吧。”
说完话,她扶着门栏,艰难的跨出去,外面的光亮,刺得沈苑眼睛疼,但是她仍旧极力的睁大了眼。
可是很快,她又羞愧的低下头去,她这样一个人,何曾能配上这么好的光?
走的很慢。
几乎是转瞬间,天上乌云密布,大雨倾巢而出。
雨滴摔在地上,溅起一个个泥圈来,泥路难行,沈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很重,身子也很重,就好像,要被吞噬了一般。
沿路的马夫高声呵着:“姑娘嘞,要不要坐马车啊?大雨天可不好行路嘞!!!”
“不用。”语气很低很低,大雨吞噬着她的声音,就连沈苑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话。
沈苑依旧是低着头,也不看那马夫一眼,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漫漫长路,耳中已不见大雨与狂风切磋的声音,或是它锤击地面的响动,萦绕在耳畔的,只有那句,“你让孤觉得恶心”。
沈苑自己,也是极赞成这句话的,她本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为了能够查清当年真相,她有什么是不能够做的?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她的心还是止不住的疼……
鞋袜沾满了泥泞,不知何时,右脚的锦鞋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
终于,雨停了。
沈苑也走到了宫门口,望着门口的匾额,影影绰绰,意识也越发的下沉,在最后一刻,她脱了力,倒在了皇宫门口……
第57章 太傅的教诲
太傅府……
李翊颓然地站在门前,全身湿透着,狼狈之极。
左敦颐忙打来伞,仰起头来问:“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老师……”李翊的声音有些颤抖。
“快快,进屋再说……”
。。。。。。
左太傅温了茶,又差人服侍李翊更衣,他将茶递给李翊,问着:“殿下,是发生了什么吗?”
这时候,李翊的心情已经缓和许多了,他低下头,有些难以启齿,刚刚,李翊心情极差的时候,行至太傅府,不知怎么,他就鬼使神差地走进来了。
良久,李翊轻声问:“老师,你被人欺骗过吗?”
左敦颐捋了捋胡须,“自然,人心险恶。”
“那老师会恨他吗?”
左敦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太子殿下被何人欺骗了?”
李翊不说话。
左敦颐便接着问:“是朝中大臣?”
“没有。”
“是宫中仆侍?”
“也不是。”
“那是亲人?”
“没有。”
“那是……”左敦颐瞧着李翊的窘迫:“太子殿下为情所伤?”
李翊没说话,但是微微点头。
“哈哈哈~”左敦颐大笑:“想不到我的徒儿自诩潇洒骄傲,从不进女色,竟也会为情所伤?让老朽猜一猜……这伤太子之人,莫不是那三年前被太子养在东宫,而后要巧言离开的,那位沈姓女子吧?”
“师傅怎么会知道?!”李翊有些愕然。
左敦颐则是抿唇笑笑,他自太子学会走路的时候,便教诲在其身侧,太子的所思所想,左敦颐怎会不知。
左敦颐摇了摇头,笑着:“太子何须痛苦,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我们大澧,难道还找不出第二个有如此倾城之姿的女子了吗?”
“我……我不知道。”李翊有些无力。
左敦颐拍了拍李翊的肩膀:“妻为大,与太子共度一生的人,是你的太子妃。”
“可是,我不喜欢她。”
这是李翊有史以来,第一次在人前表达自己的心迹。
左敦颐是有些惊讶的,不过……转瞬间他又用笑容掩盖过去:“但是太子的心中喜欢之人,却欺骗了你,所以你伤心,难过?”
李翊垂眸:“师傅,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如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左敦颐则是不答反问:“那要看太子想做未来的帝王、今日的储君,还是……只做你自己。”
“这…是何意?还请老师点拨……”
左敦颐:“这做储君,便不能为情所累,便要杀伐决断,一个女子而已,骗了你,你便杀了她,以断情根。但若是你只想做你自己,那便由着心去吧,莫要痛苦的折磨自我,毕竟人这一生,能够遇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乃是大幸。世间万物万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何必因为一事而伤怀,有时,拨云见日才得真……”
沉思了一会,李翊垂下眸子:“多谢老师教诲……”
。。。。。。
出了门,雨已经停了。
银羽来报:“殿下,沈娘子在宫门口昏倒了……”
李翊“嗯”了一声,随后说着:“我命你暗中盯着她,是查她欺骗孤的目的,不是要你来回禀这些的!”
“是!属下知错!”银羽低头。
上了马车之后,很久,李翊才掀开轿帘:“去通知尚簿局接人,她昏在皇宫门口,有损我皇家颜面……”
“是……”
。。。。。。
沈苑醒来的时候,是午夜时分,她发了高烧。
鸢喜在她身前伺候着,她撑着眼皮,一直未眠:“娘子,你终于醒了,可吓坏婢子了!!”
“这是哪?什么时辰了?”
沈苑起身时,发现自己口中苦涩异常,身子沉闷,难以挪动。
鸢喜回答着:“现在已经是子时了,您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白日的时候,娘子昏倒在皇宫门口,是南掌簿带着人将你带回来的,娘子一直高烧不退,可是吓坏人了,娘子,刚刚南掌簿和苏掌簿一直在这儿守着来着,是夜深了,两人才回去的,药房熬了药,婢子现在就取来……”
“等等。”沈苑抿了抿唇:“我口中苦涩,不想吃药,有糖吗?我想吃南市福记糖馆的七宝琉璃酥糖。”
“这……”鸢喜面露难色:“娘子……眼下大家都休息了,尚食局早就关了门,嗯……壁子里面还有一小盒芝麻糖球……”
“拿来吧。”沈苑垂眸:“什么糖都行,我嘴里苦的很。”
只是……
将一块又一块的糖球含在口中,沈苑却觉得更加苦涩了,她又将糖球吐了出来:“罢了,不吃了。”
鸢喜心急着:“娘子,您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只出去了半日,就如此狼狈,将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啊?”
“没事。”沈苑笑了笑,她看着眼前的鸢喜,想起她是东宫的宫娥,便随口说着:“鸢喜啊,如今,太子与我断了个干净,你……眼下是回东宫?还是留在我身边?”
鸢喜不明觉厉的歪歪脑袋:“娘子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说,从今往后,太子很有可能会对付我,甚至有可能会杀了我,因为,我骗了他三年的感情,太子骄傲,他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你或是东宫,或是我,做选择吧。”
“婢子是娘子的人,永远都不会变的。”鸢喜回答的很坚定。
反而是沈苑,每次都会不确定的问鸢喜,沈苑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可是……”鸢喜壮着胆子摸了摸沈苑的额头:“可是娘子的烧还未退呢,而且,药房熬的药,娘子也没喝呢,等服侍娘子喝了药,婢子再回去吧,婢子不累的。”
“我嘴里苦,不想喝药。”沈苑轻咳了两声。
鸢喜抿唇:“可是不喝药,身子怎么能好啊?!”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放心吧。”沈苑笑了笑:“下去吧……”
拗不过沈苑,鸢喜只能退下。
。。。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好烫,嗤笑一声,沈苑缩回被子里,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在寂静的夜,独自舔舐着伤口……
第58章 寿辰前夕
三天后是皇后娘娘的寿辰。
掖庭各宫皆在筹备,听说,尚衣局给长孙皇后缝制了一条百鸟朝凤大凤袍,听闻,这凤袍是由上京最好的绣娘,用金丝银线穿制而成,对襟坠有九十九颗上等的珍珠,颗颗珠圆玉润,饱满艳泽,下裙镶翡翠玉片,走起路来便是摇曳生姿,悦耳脆响,实乃无价之宝。
更听说,尚饰局为长孙皇后打造了一顶纯金的凤冠,据说啊,那冠子上有镶嵌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是太祖皇帝攻下朔北之后,在那朔北王的铁王冠上扣下来的,整个大澧,独此一颗,也是一件无价之宝。
每一年,长孙皇后的寿辰,这两局都是出尽了风头。
除此之外,尚仪局布置寿辰当日的典仪,尚食局则负责当日的饮食,尚寝局会规划景帝与长孙皇后的……夜间游戏,这三局,也是备受夸奖。
六局之中,唯有尚簿局,在这一天,除了给这典礼录簿之外,好像就没啥大用处了。
年年的寿辰,年年尚簿局倒数第一!
今年,崔世兰大手一挥,这可不行!
想当年,她也是美名在外的才女,在每一次掖庭六位尚宫,一起听皇后娘娘教诲的时候,她崔世兰可都是最出彩的那个,就偏偏在皇后寿辰的时候……
哎……咱就说说这尚簿局,也弄不出来什么花样儿啊!
崔世兰不甘心。
于是,她召集司录司和司督司所有的女官,硬是要探讨出个好点子来,沈苑出了一计,这尚簿局的女官,最擅长的,不就是文墨嘛,六宫其余的女官,可不及她们的万分之一,那何不利用这一长处,合宫笔祝贺词,最后挑选最优者,献于长孙皇后。
嗯。
不错。
拍马屁嘛,其余五宫可以,她尚簿局为何不可?崔世兰拍案,就这么定了!
……
于是,第二日,崔世兰带着两司的司簿和典簿,共六人,一同求见了长孙皇后。
恰巧那日,太子和太子妃也在长信殿。
那便一同欣赏吧。
。。
其实,长孙皇后是个极朴素的人,在自己寿辰,听别人奉承的话,倒也是挺尴尬的……不过,谁又会拒绝别人的赞美呢,长孙皇后也是从女孩子过来的,骨子里磨不灭的,是长孙家女郎的傲气,不仅如此,长孙皇后倒是也想看看,这号称皇宫中才女如云的尚簿局,到底能写出个什么样的祝贺词。
到底是尚簿局,写出来的东西,少有那些阿谀奉承,惹人生厌的诗句,反而有好几篇,读着朗朗上口,十分悦耳呢,这让长孙皇后着实是眼前一亮。
虽然,传闻中的长孙如箬,长孙及的嫡孙女,是个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人,但其实,儿时她最为厌学,至于学业,也只是半斤八两,是个半拉子罢了,所以面对尚簿局这些才女的诗赋,她倒是不能够给长孙皇后很好的建议,每每长孙皇后问起她的见解,她也只能勉勉强强地迎合几句,这让长孙皇后兴致索然,索性便不问她了。
只自己悠哉的读着。
看到沈苑的竹牒,长孙皇后更是眼前一亮,不仅语言清新典雅,而且沈苑赞颂自己,是以一个女性的角度,而不像其他人,或是赞颂她管理后宫井井有条,或是赞颂她生了李翊这么个好儿子。
沈苑的竹牒,是出自晚辈对长辈的敬仰,是女子对女子的钦佩,拳拳之心,赤子之情,竟然引得了长孙皇后的共鸣,想不到,做皇后这么多年,竟然是尚簿局的人,理解了她这一路的心酸。
长孙皇后眼底晶莹,她问:“这是谁的竹牒?”
沈苑跪向前:“回皇后娘娘的话,这是下官的。”之前,沈苑染了风寒,她不仅高烧不退,还拒绝服药,所以这风寒到现在是好了,却落下了病根,太医说,她这嗓子是要沙哑一段时间,不知何时能够恢复了。
沈苑倒也不心疼,毕竟她是靠手吃饭的典簿,又不是靠嗓子的歌姬。
只是这一声,倒是引起了李翊的注意。
他嗤笑:“哦?沈典簿何时成了公鸭嗓了?”
这话,挺折辱人的,沈苑长吁了一口气,笑着:“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下官感染了……”
“好了你不必说。”李翊很无情地打断了沈苑的话:“孤不想知道。”
此言一出,长孙皇后倒是惊愕起来了,平日里,她这儿子是最喜欢沈苑的,碍于长孙及的势力,他总是远远的望着她,可是今日,长孙皇后特意给他们二人制造了这么好的相见的机会,李翊却然而如此古怪。
“翊儿,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李翊转头,温和的笑笑,随即拿起沈苑的竹牒,道:“过两日,是母后的寿辰,这可是个大日子,是断然不能够马虎的,所以这贺词一事,也让儿臣替母后把把关。”
李翊低下头,只瞬间,他就将这竹牒仍在地下,怒着:“混账,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也敢呈上来给母后看,也不怕污了皇后娘娘的凤目,崔尚簿,你们尚簿局,竟都是些酒囊饭袋吗?!”
竹牒重重的甩在沈苑的膝前,在她的面前碎成了许多片,那是沈苑熬了一整夜,怀着满心热忱写的贺词啊!
沈苑低下头,心中汹涌不断地酸涩,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将那些碎掉的竹片捡拾起来,一片,又一片。
身旁崔尚簿的话,沈苑似乎也听不见了,最后,是薛宝仪拉着她,一同磕头认错,沈苑则是浑浑噩噩的抬头,直对上李翊地眸子,那一刻,李翊竟然慌了心智,该死,明明是她沈苑有错在先,怎么李翊自己像是做错了事情似的。
沈苑叩首,说:“下官这就回去改。”
“不必了!”长孙皇后起身,言语中带着丝丝的怒意:“沈典簿的贺词本宫极为喜欢,后日寿辰,就用沈典簿的!”
这一次,长孙皇后偏袒沈苑,是出于自己,而不再是她的儿子李翊。因为沈苑懂得长孙皇后的“人前光艳,人后心酸”,沈苑与她,产生了共鸣,只这一点,便是无人能够匹及。
沈苑则是愕然抬首,看着皇后对她温和的笑,她觉得心里暖暖的,连忙跪谢着……
第59章 皇后寿辰(1)
长孙如箬瞧见李翊对沈苑的态度,心中又惊讶又窃喜,连忙凑到李翊的身边,伸手想搭在李翊的胳膊上,但是李翊侧头瞪了她一眼,这却让长孙如箬不敢再动……
殿前,长孙皇后摆了摆手:“这祝贺词既已选定,你们便退下吧。”
“是……”尚簿局女官齐声。
随后,长孙皇后又回过头来看着长孙如箬:“箬箬,你也退下……”
这……
长孙如箬有些犹豫,幸好是玳瑁姑姑会看人眼色,连拉了拉她,长孙如箬这才缓过神来:“是,儿臣告退……”
只是她这心里还是嘟囔着,有什么是她不能听的……
。。。
殿内,长孙皇后轻抚李翊的肩膀:“翊儿,刚刚你为何要这般对待那丫头?”
李翊低下头:“母后,还是不要过问了。”
看出自己这儿子不想说,长孙皇后也不再过问,只是说着:“你既然如此,若不然……母后也帮你一起苛责她?”
“不用了。”
这是李翊完全没经过思考说出来的话,不过他也并不后悔,只是悠哉的补了两句:“这等小事,更是无需劳母后心忧,儿臣会自己解决好的……”
长孙皇后笑了,“对她,旁人动不得,只有你自己才能动得?”
“没……没有。”李翊眼神闪躲。
“好……”长孙皇后倚靠在凤椅上,长叹了一口气:“孩子,不管你怎样想,母后只想说,不要留有遗憾,人生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女子,乃是大幸,有时错过,便会是一生……”
说这话的时候,长孙皇后的眼神十分的暗淡,李翊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母后这般伤情,不过,如今的他,只是很单纯的疑惑,为何母后和左太傅说的话,竟然出奇的一致……
。。。。。。
长孙皇后的寿辰将至,沈苑也需早做打算。
虽说,掖庭六宫,各司其职。
但是在这里,晋升的唯一方法,就是熬……熬到你的上级犯错、或者是死了,那你就极有可能顶替她的位置,就像当初沈苑顶替了苏青娘的位置一样。
但是,谈何容易!
就说尚簿局,这种工作,不就是写一写传簿的活儿嘛,只要不谈及什么以下犯上的话,或是做有违宫规的事儿,就能一直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到……朱颜不在,年老珠黄,最后告老还乡的那一天。
听说,那尚仪局有个叫刘茑的女官,今年已经七十六岁了,还只是个七品掌仪,没办法,上头的人不犯错,命又硬,她没机会晋升啊,听说,今年她便要告老还乡了,哎,人生匆匆数十载,皆在尚仪局虚度,终不得志啊。
尚簿局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崔尚簿年四十有三,薛司簿年三十又一,都是年纪轻轻,又实力雄厚的,而沈苑今年,也是一个周十九,虚二十,晃二十一,毛二十二的人了,能不能熬得过薛宝仪,还尚未可知呢。
而且薛宝仪品行端正,是找不出半点错误的,沈苑自然不能像对付苏青娘一样,对付她,这不太现实……
如此想来,若是只在尚簿局平庸的消耗时光,是断然不行的,她必须要快,比那些学富五车的大臣们,还要快。
女官……
除了掖庭之外,便鲜有了,不过,这并不代表,不可以有。
听闻,前些日子,在长公主府的外右史,因为笔伐长公主豢养面首一事,而被长公主斩了脑袋……
或许现在,长公主那里,正缺少一个识时务的外右使。
想到这些,沈苑从妆奁中拿出那支她一直珍藏着的金蝴蝶发钗,这钗子虽然华丽了一些,不过簪在双螺髻之下,用以螺髻遮掩一半,便是贵而不奢,雅而不艳,既可以让人瞧见,又不至于失了礼数。
。。。。。。
长孙皇后寿宴这一天,空前绝后的盛大。
不过也莫奇怪,似乎在这皇宫里头,所有有关于长孙皇后的寿宴,都十分的盛大,景帝就好像要告诉全天下的人一样,他挚爱帝后。
前朝后宫,贺礼是一箩筐一箩筐的,不尽其数。
在景帝的长雍殿前,长孙皇后一袭金红凤袍,头戴紫金凤冠,两颊点朱砂红痣,美不可收。景帝同她穿着一样的金红龙袍,他那带着玉龙头扳指的手,衔起长孙皇后纤细的玉手,两人携手,踩过九十九级玉石台阶,升坐大宝,接受臣子的朝拜。
景帝龙颜大悦,道:“这凤袍合皇后之心意,尚衣局赏百金!凤冠雍容,尚饰局,赏百金!”
紧接着,其他各宫所献之物,皆赏赐百金。
到最后,由尚簿局崔尚簿献了沈苑的祝贺词,此词一出,官员的家眷们无不落泪,这首词,悲悯,又共情,闻者皆悲伤。
不过,景帝倒是没什么感觉,只仍是乐呵呵的,“尚簿局,也赏百金。”
这消息一经传来,整个尚簿局都沸汤起来了,每每,长孙皇后的寿辰,尚簿局可是唯一不会被赏赐的,今时不同往日,这下,尚簿局总算是翻了身了!
所有人都在雀跃。
可是只有沈苑迟疑了,她分明瞧见,长孙皇后的黯然神伤,和景帝的视若不见,帝后同心,当真如此吗?
宫宴开始了……
前朝大臣皆携妻子,一道移步长信殿,一路上,又是少不了阿谀奉承。
宴席上,长孙一派居左,镇北侯一派居右,各不相让。沈苑则自请录簿,便跪坐在东南角,悄无声息着,而今天,也是沈苑第一次见到林恒那舅舅,林家军的统领,锦寿,他长得还算周正,不过额头上有一道疤,显得面目可憎……
不一会儿,侍膳宫娥们将一道道美味佳肴端上桌来,宫宴就算是开始了。
突然间,长孙皇后身边的侍膳宫娥惊叫了一声。
众人望去。
竟发现,长孙皇后桌前的寿菜中,竟然有一盘炙羊肉,要知道,长孙皇后是属羊的,所以宫中最忌讳的,就是食羊肉了,尤其是这炙羊肉,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长孙皇后的宴桌上,实乃大忌!
长孙皇后亦是脸色惨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景帝怒嗔:“来人,将这宫娥拉出去,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