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爵位
连弩车发射完毕,不仅准确命中目标,而且将云州带来的吕公车瞬间摧毀,一时之间,城头之上众人都是鸦雀无声,只剩下城楼之上那一面巨大的写着“隋”字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谁也没有料到,站在最前面的山阴县侯周法尚此时却是大喝一声,“好!”
其实从十人一组的士卒操作连弩车开始,他就已经被深深的吸引了。听着那绞盘转动,拉满弓弦发出的“吱~吱~吱~”的声音时,他的心情就开始激动起来。
当巨大的弩箭破空而去,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了那辆坚固无比的吕公车时,他的胸膛开始起伏,他的热血开始沸腾,仿佛那日易阳保卫战的惨烈战况就在眼前!
这久违了的战争的声音,这再熟悉不过的战争气息,是让人感到如此的亲切,如此的心潮澎湃。
黄昏时分,易阳县县衙大堂里一团和气,喜气洋洋,云州刺史周法尚笑逐颜开,侧首的曹公公则是笑容满面。
独孤不悔还是站在堂下,看着这些人满脸笑意却是满腹狐疑,这个云州刺史周法尚初来之时满脸杀气,恨不得把自己这个小县令给生吞活剥了,而现在却像是换了一张脸一般,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真是莫名其妙。
他正在堂下暗自思量,却听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传来:“易阳县县令独孤不悔接旨!”
独孤不悔疑惑的抬起头,却见不知何时曹公公已是高高站在大堂中间,手里捧着一卷黄帛,而云州刺史周法尚等人都已经停止了笑意,而是齐刷刷的看着他。
这么熟悉的场景,一半电视剧里出现这种场景,貌似就是要宣读圣旨了!
那么,这是圣旨吗?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旁的萧起帆在一旁小声催促喊道,“公公宣读圣上旨意,大人还不快快跪下接旨!”
独孤不悔恍然大悟,赶紧屈膝跪下,行跪拜之礼,恭迎圣旨。
在行过三叩九拜大礼后,就听那曹公公尖着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不意突厥扰我边关,尔援古今颇牧,近在禁中。尔易阳县令独孤不悔,聪慧过人,燃薪达旦,功勋卓著,兹特授尔为易阳县子,锡之敕命于戏,威振夷狄。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另加丕绩,钦哉。”
这曹公公不愧是京城来的人,将这枯燥乏味的圣旨念得是抑扬顿挫,掷地有声,甚是好听,只让你听的神清气爽,遨游九天之外,好不舒服。
这让独孤不悔想起了文学大家刘鹗在《老残游记》中所描述的:“唱了十数句后,渐渐的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个尖儿,像一线钢丝抛入天际……唱到极高的三四叠后,陡然一落,又极力骋其千回百折的精神,如一条飞蛇在黄山三十六峰半腰里盘旋穿插,顷刻之间,周匝数遍。从此以后,愈唱愈低,愈低愈细,那声音渐渐的就听不见了。”
而独孤不悔此时的心情便是如此,台上那周公公把圣旨读的声情并茂,煞是好听,而台下的独孤不悔却是听的云山雾罩,不知所云。
等曹公公念完了圣旨,独孤不悔却是不明所以,而一旁的萧起帆听过却是激动万分,再看独孤不悔却是满脸迷茫,毫无表情,料到他没有听明白,于是赶紧冲他道,“圣上隆恩,赐大人易阳县子爵位,大人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直到这时,独孤不悔才如梦初醒,却又是瞬间石化,状如呆鹅一般,因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易阳县子爵,我封爵位啦?!!
在中国古代历朝历代,除了“世袭罔替”,一般的爵位和职务没有绝对的关联。即使你是一位武将甚至平民,只要你立了军功,或者对朝廷做出过重大贡献的,都能封爵。
但这却只是理论上发生的事情,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毕竟古往今来,对国家朝廷作出巨大贡献的不计其数,但能拜将封侯的却寥寥无几。
好在山阴县侯周法尚和京城来的曹公公两人,通过今日之城楼考校已是对他的才能深信不疑,认定他是大隋朝不可或多的人才,因此也就对他的失礼之举毫不在意了。
尤其是这山阴县侯周法尚,此时身为云州刺史,坐守西北数十载,却是性情古怪,凡是真心实意为国为民之人,无论文武,他必深交,与之结为挚友。
今日看这易阳县令年纪轻轻,却制出了这失传已久的威力巨大的武器,并且他向许国公宇文述详加陈述并递交朝廷的强武三策,更是振奋人心,如此年轻,就立下这盖世之功,他这个外人都不禁心中大喜。
此番前来,他的第二个任务就是陪同曹公公宣读圣旨,宣扬圣意,但前提是必须认真考校,确认连弩车和诸葛连弩两件武器的真实威力所言不虚后方可。
如若确认无误,那必定即刻宣读圣旨,传递旨意,授易阳县令独孤不悔易阳县子之爵位。但如若考校完毕,证实这连弩车、诸葛连弩和易阳县保卫战其中有假,那么,这道圣旨就立马变成了一道催命符。
圣谕有言,如若西北边关易阳县保卫战之战事有假,相关人等必严惩不贷,为首者可斩首以为明鉴……
如此这般,这云州刺史周法尚和曹公公才小心谨慎,力求严谨,只为证明这易阳县令究竟是盖世大才还是滔天赌徒。
若为盖世大才则赐爵位,封赏,若为滔天赌徒,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则杀无赦,以儆效尤。
实际上初来易阳县之时,周法尚心中是疑虑丛生,但随着城楼考校的顺利通过,他心中的乌云顿时烟消云散,心中豁然开朗。
如今确认无误,他认定独孤不悔是个人才,不禁笑逐颜开。
第四十六章、媒妁之言
至此,凌虎的冤情得以昭雪,依《开皇律》,柳氏被判决凌迟处死,她的表兄也被斩立决为凌虎偿命。
判决结果出来后,人们远近听闻,无不拍手称快,这一桩冤案终于告破,那凌飞终于大仇得报,喜不自胜,在大牢之中叩头不止,只为感谢独孤县令为他兄长平反冤情。
此案之中,凌飞提供的线索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为案件的侦破做出了突出贡献,独孤不悔在上交州府的结案报告里详细描述了他的功劳,有意为他开脱,希望可以对他从轻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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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阳县城外数十里的相家庄柳府里面正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府里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氛。
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这是当地的大富豪柳员外要嫁女儿了,正在布置府邸,准备大办喜事。
听别人议论说,这柳员外曾经在北周做过官,早些年也是显赫一方的大人物,只是后来北周朝政日益黑暗,官场之中相互倾轧,他早已厌倦了这种尔虞我诈的把戏,再加上年事已高,才辞官归隐。
但据说身上还背着一个员外郎的官衔,却不知道是真是假了。有人曾经向他考证过,他也只是一笑了之,不予回答。
而此时,就在府里到处忙忙碌碌的时候,柳员外发现这府里前面置办的喜庆之物不太够用,管家又抽不开身,于是便让自己家的护院刘五赶紧赶几辆车去易阳县城再采购一些东西回来。
刘五不敢怠慢,赶紧招呼伙计们准备车马,往县城去。
就在大家忙忙碌碌的时候,一个眉目俊朗的年轻小伙计从西厢房里溜出来,打算往后院走。可刚走两步,就见一个丫鬟跟上来,急切的说道,“小姐,你不要胡闹了,马上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了……”
可还没等丫鬟说完,那个年轻小伙计却是转过来,狠狠瞪了丫鬟一眼,随即做出禁声的动作,然后悄声道,“你快回去,我去去就回,不准声张,否则本小姐定然饶不了你!”
说罢,扬长而去,径直往后院走去,全然不顾身后丫鬟的哀求之声。
却原来这俊俏的小伙计正是柳员外的千斤,柳家小姐柳如玉,也是数日后柳家喜事的新娘子。
只因为她年方二八正青春,却要被嫁给一个临县的大地主家的儿子,两人从来都不曾见过面,现在却要马上拜堂成亲,结为夫妇,叫她怎么能不烦心。
她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却是无可奈何花落去,毕竟在这个三从四德的封建社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已经把这门亲事给定了,她一个女孩儿又能怎么样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于受到封建制度和严格的等级制度影响,又有“孝道”两个大字压在肩头,封建主义制度下的少男少女只能唯命是从。
民国时期的大才子胡适曾说过,西方主义的婚姻是自造的,而中国式婚姻是旧式名义造就。
就是说中国的婚姻,都是在夫妻双方的相互迁就,相互忍耐之中,不断磨合,相互磨去菱角妥协商量中完成。
然而,古典东方的婚姻悲伤美感在于,男丁志学之年,女娃豆蔻年华,仅仅凭借一纸白纸黑字的婚书,把男女双方联系在一起。
男女双方,在成亲拜堂之前,两人是不能相见的,所以造就了知其人而不能见其人的奇妙现象。
而既然知道结果已然不可违抗,但又见不到对方,便免不了胡思乱想。有时每每听到对方名字,心中便如同小鹿飞奔乱撞,直到少儿少女完成成人礼过后,等到那花灯洞房夜,揭开头纱,才真正的见识了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到了此时,只剩洞房花烛夜之时,却往往会产生几种结果。
这第一种便是中国古往今来无数女子的命运,三从四德,夫唱妇随,受封建礼教的影大多数人也算甜蜜携手相伴,也算是一种美满。
而第二种就不怎么美满了,俗话说男欢女爱,但如果夫妻双方压根就过不到一起去,那再多的忍让,宠爱,最终换来的也只能是背叛。
曾经唐朝洛阳城有个女子名叫步非烟,才貌双全,家世显赫,放在当今也是俗话称之“白富美”的女神级别的美人,然而却依照父母之命嫁给了河南府功曹参武公业为妻。
奈何他夫君是个武官,性情粗糙,只晓得舞刀耍剑,却不解女子风情。步非烟的一腔柔情诗意对他的舞枪弄棒完全是对牛弹琴。
虽然他对步非烟宠爱有加,无奈步非烟年纪轻轻,忍不住寂寞,最后还是红杏出墙。后来事情暴露,竟然被被武业公荆棘鞭活活打死,真是一场人间悲剧。
柳灵玉心里不愿,却又违抗不了,不禁心里烦闷的很,就想出去透透气,散散心,免得自己被困在这柳府西香房里发疯了。
可是,她现在这个打扮,走前门太招摇,容易被人认出来,于是就往后院走,正巧看见家里的护院刘五在照顾人准备车马,便一低头,猫下身子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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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真是一个出行的好日子。
郁郁葱葱的山道上,几辆马车急急的赶着路。坐在侧首的刘五,扬起鞭子又加了一鞭,催促着马儿跑快点。
车上是柳员外家在城里为女儿大婚置办的货物,要赶着大喜的日子办喜事,他能不心急吗?
耽搁了路程,误了时辰,那可就不好了。如此想着,手里的鞭子不禁又加了一鞭。
就在这时,只听前面远远的有大人喝道:“站住,巡检衙门查私盐贩子,停车下马,呈上路引,接受检查!”
刘五赶紧收缰绳,勒住了马儿,将奔驰的马车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就听车轮吱吜作响,拖出一道长痕停在路上,一阵清凉的风吹过来,已带了几分秋天萧杀的寒气。
清晨初绽的阳光象是给刘五饱经风霜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寒霜,他扯起嗓子问道:“前面是什么人?”
就见两个头包汗巾,身穿短衣的壮实汉子走了过来。
待走的近了,刘五却是眼光一收,心中一紧,因为他看见对面走过来的汉子手里都提着鬼头刀,而且都是面相凶丑陋,眼露凶光。
他暗叫一声不妙,难道是遇到了山匪?!
第四十七章、倒霉的劫匪
可是据他所知,附近但是没有山匪作乱啊?!最近的山匪一直盘桓在十里外的悠狼谷,却不曾听说有到过这一代活动的情况。
就在他暗自寻思的这会功夫,后面几辆车的车夫和仆人也都凑了上来,围在跟前,看个究竟。
搞不清楚状况,他只能跳下车来,冲着已经走到马跟前的汉子抱拳道,“这位兄弟,突然拦路,不知有何贵干啊?”
只见左手的汉子率先开了口,“货物留下,人可以走了!”
刘五一听,不禁大吃一惊,还真是山匪啊。但车上货物要紧,出门前梁员外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是要他能把货物及时送回去,那可是留着员外千金大婚之用的,怎可轻易丢了去。
这刘五早些年是跟着镖局走过镖的,也算是走南闯北,颇有胆识。这种场面早就见过很多次了,因此心情也很快平复了。
他思忖道,这几个汉子拦路抢劫,不就是为了几个钱财,打点一下,或许可以放行也说不定。
打定主意,刘五遂上前一步,抱拳笑道,“两位兄弟,车上的货物值不了几个钱,都是为婚宴置办的一些喜庆物件,拉回去也就是图个热闹,应个景,却是值不了几个钱呢。
劳烦兄弟们白跑一趟,也是我的不是,这里有些碎银两,请兄弟拿着喝口茶,歇歇脚吧。”
说着话,已经从怀里摸出几锭碎银子,往前递去。
却不料,右手的壮汉却是突然大吼一声,“呔,你说车上是办喜事的物件,那敢情好的很呐,我家大王正好最近有喜事,打算办一场喜事,你这些东西就都留下吧。”
这刘五听罢,不禁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本来寻思着,亮明车上的货物只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劫匪就会放过他们,却不料撞往枪口上撞个正着,劫匪特别感兴趣。
这刘五还待继续说两句,右手提刀的壮实汉子却已经失去了耐性,很不耐烦的嚷嚷道,“东西放下,人,赶紧滚!”
偏偏围上来的人群里有好些个年轻后生,见这劫匪仅有区区两人,而自己这方少说也有十几人,于是动了轻视之意。
再者初生牛犊不畏虎,有几个胆大的后生就嚷嚷道,“你说放下就放下啊,你谁啊!”说着话,人群里有几个人,手里各自暗暗握紧了挑货的杠子或是扁担。
此言一出,刘五就知道今天这事要坏事,心中只是叫苦不迭,这些个后生没见过啥世面,根本不懂的世事险恶啊。
果然,走右侧提刀的汉子一听年轻人这话,顿时发飙道,“他奶奶的,活的不耐烦了啊!”手里的鬼头刀一挥,就径直朝着人群走过来。
要看就要动粗,刘老汉不禁急的团团转,可形势变化太快,他一时之间尚未有办法化解,就听“啪”的一声,却是一根扁担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左侧提着鬼头刀的壮汉脑袋上,那人随即一翻白眼,“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刘五回头看到这幅场景,只是吓得目瞪口呆,这些年轻后生,居然把山匪给打了?!
就在刘五呆如木鸡的时候,另一个山匪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不禁有些蒙圈,刚刚发生的一幕他很熟悉,但是,平日里都是他们这么对待不听话的老百姓,欺负老百姓,而今天,剧情居然反转过来了,变成老百姓暴打劫匪了,难道这世道变了?!
而就在剩余的一个山匪愣怔的功夫,那一帮年轻后生却没闲着,抄起扁担,杠子之类的家伙,全往那剩余的一个山匪身上招呼。
反正打一个是打,两个也是打,还不如一块打了,好事成双嘛。
如此之下,不消片刻功夫,在刘五瞪得如牛眼一般的注视下,另一个山匪也是“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而这个悲催的山匪在倒下之前,还不忘嘟囔一句,“你们特么的欺负人,这么多人打两个……”
幸亏他的同伴已经晕菜了,不然看到他这副模样以及他说的这句话,肯定要说,“土匪干成你这个样子,真是一种悲哀啊!”
一个模样俊郎的伙计瞧见了,凑上来又给了他一扁担,瞬间让他晕菜,嘴里还嘀咕道,“就你这样,还当劫匪……”
他们居然把山匪给打了,还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那必然惹来杀身之祸,这可是把天给捅了大窟窿啊!
然后那一群年轻后生就看到了一番奇怪的场面,只见刘五强忍住心里的恐惧,颤颤巍巍的爬上了车,抄起马鞭,然后歇斯里地的吼出一个字,“跑!”,随即手中鞭子重重的抽在马屁股上。
那匹马突然吃痛,只是一声长嘶,然后就拉着马车绝尘而去,把其余众人远远抛在身后。
没人能看见,刘五眼里一闪而过的绝望的眼神,他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几乎是没命一般的抽打着拉车的马匹,像疯了一般向前冲去,他要拼命逃离这个地方。
他还想活着,好好活着,他不想死,所以他要跑。这些年轻后生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悠狼谷里的人是惹不起的啊。
一切已经无可挽回,逃跑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了吧,那就拼命逃,但愿能逃掉吧,可是,逃的掉吗?!
就在刘五一伙人打晕山匪,冲过哨卡一炷香时间以后,一个山匪悠悠睁开了眼睛。
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不禁突然间疼的面目抽搐,再抽手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他鲜血淋漓的手指头赫然在目。
奶奶的,这帮孙子反了他们了,敢对老子动手,你们特么给我等着。
他挣扎着爬起来,努力直起身子,双手婆娑的从腰间抽出一样东西,冲着西北方向,然后使出了吃奶的劲扯了一下,瞬间,就见一支响箭刺破苍穹而去。
而与此同时,已经冲出有数里之遥的刘老汉也听见了声响,他侧过头,就看见了那支直冲云霄的响箭。
第四十八章、悠狼谷
尽管刘五发了疯的抽打着马背,把马车赶到了风驰电掣的极限状态,也把劫匪远远的甩在了身后,但是,这连绵起伏的幽幽大山,七绕八绕的十八弯的山路,又岂是一日可以跑的完的。
原本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在那两个山匪向悠狼谷山寨发信号之前,可以跑的足够远,远到可以让那些接到信号迅速赶来支援的山匪来不及截杀他们。
但是,当响箭刺破天空的时候,他看着这看不到尽头的幽幽的大山,他只能绝望的喃喃道:“该来的总会来的,终究是逃不掉。”
……
几天后,易阳县县衙门口,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拼尽了全身力气在击打着那口硕大的鸣冤鼓。
独孤不悔随即着令县衙衙役立刻升堂,而那个击鼓之人似乎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击完鼓之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费力的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县衙大门。
走进县衙大堂以后,他就垂头丧气的跪在地上,一跪不起。
独孤不悔一拍惊堂木,问到,“堂下所跪何人,击鼓鸣冤所为何事,速速报来!”
那衣衫褴褛之人,蓬头垢面,此时听到县令大人问话,他努力抬起头,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然后用沙哑的嗓子,十分悲惨的说道,“小民乃易阳县十里外相家庄护院刘五,请大人救救我家小姐啊!”
独孤不悔看那人神情凄苦,满脸悲哀,浑身上下衣衫不整,便和气地说道:“刘五,你起来说话吧。”
这刘五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细细向独孤不悔叙述了他的冤屈。
原来这个月初五,他受相家庄柳员外所托,去城里置办一些婚宴所需的东西。东西置办的倒是很妥当,却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山匪。
后来跟山匪谈崩了,双方当时就动了手,一帮不知轻重的年轻伙计愣是干翻了两个山匪。
但是,干翻山匪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他们还没回到相家庄,就遭遇了更多的山匪,人和货都被抢了。
他原以为马车上就是一些不值钱的物料,那些山匪非要抢,也就不打算强求,让他们拿了去,毕竟人命要紧。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梁员外的小姐偷跟着车队出来玩儿,女扮男装混在队伍中,也被山匪抓走了,这却是他无法承受的。
丢了小姐,尽管他对小姐女扮男装出来玩一事并不知情,但人却是和他的车队一起遭劫的,他是难辞其咎啊。
而他们被劫的地方距离易阳县城并不远,所以他尚未回相家庄报信,就立即折返回易阳县县城来报案了。
听闻这刘五的凄惨经历,独孤不悔不禁越听越火大,越听越难受,终于等刘五讲完了,他不禁愤怒的拍下惊堂木,一声大喝,“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在本县的管辖范围里居然有山匪,还劫走了新娘子!来人啊,待本县带人把那些山匪消灭干净,救回你家小姐……”
退堂之后,回到后堂的独孤不悔犹自气愤不已,大有点起人马就去剿匪的架势。但是萧主簿却是立马泼了他一盆凉水,坚决不同意剿匪。
独孤不悔对萧起帆的这个态度很是不解,他愤怒的质问他为何不同意剿匪,而萧起帆则是语重心长的说道,“贤侄稍安勿躁,待老夫慢慢道来。
这悠狼谷有山匪盘踞,基本上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这个情况易阳县许多人则是都知道的。因此附近的人出门办事也都是刻意绕开悠狼谷,这么些年也不曾出过什么大事,而即使不小心碰到了山匪,他们也只是只劫财货不绑肉票的,几乎很少伤人,这次情况倒是个例外啊!”
独孤不悔一听萧起帆的如此说辞,差点就暴跳如雷,“什么叫只劫财货?你的意思是我还要感谢那帮山匪,他们把人绑走了而没有伤人,是手下留情是吧?”
萧起帆皱了皱眉头,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只是有许多事情你不了解,况且这剿匪是想剿就剿的吗?这悠狼谷的山匪是剿不得的,此事休要再提……”
说罢,竟是径直拂袖而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独孤不悔站在那里发呆。
嗨,这老头!真是气死人!
看独孤不悔气的够呛,萧若兰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关切的说道,“大人还是不要太过急切了,虽然这悠狼谷匪患已久,但这进山剿匪不是小事,它本就不是一件任意可为之事,这其中牵扯的太多,方方面面的人,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些都不是拍拍桌子就能定下来的,归根结底,还是要从长计议才行。
据我所知,几年前曾经有官军前去悠狼谷剿过匪,但最后不知怎的就撤兵了,最后也没个结果,就不了了之了!”
听了萧若兰的这番话,独孤不悔心里的疑问顿时更强烈了,他不禁问道,“官军前去剿匪,定可大获全胜,却为何会撤兵?最后还不了了之?!”
“嗯~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只听到过有些老人在议论,父亲应该知道的比较清楚一些……听闻是死了朝廷官员,最后军队不得不退回了……”萧若兰一边回忆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但却讲不出更多详情了。
看来还是得去请教萧起帆啊,可是独孤不悔一想到那老头气死人不偿命,说话故意含糊不清,故作高深的样子,便是一万个不愿意。
算了,人家不说你也不能强求,独孤不悔决定自己干。不就是几个山匪吗?我还怕了你不成?!
但要完成剿匪这个任务,以目前易阳县的实力,也只能调动县里的捕快衙役来进行了。而要调动捕快衙役,就不得不去找一个人。
这个人很关键。
下午的时候,城北,独孤不悔手里提着一坛好酒和五斤牛肉,晃晃悠悠的穿行于这错综复杂的巷子里。
他要时不时地停下来问问路人,燕子巷怎么走,路人有些知道了给他指点一下,有些则是不予理睬,也罢,什么人都有,我自己找便是。
按照萧若兰之前的提示,他要找的人就在燕子巷,东头,第三家,因此他只要找到这燕子巷,就算成功了大半。
第四十九章、浊酒一杯
铁马蒙毡,银花洒泪,春入愁城。
笛**腔,街头戏鼓,不是歌声。
本是青灯不归客,却因浊酒恋红尘。
——刘辰翁《柳梢青·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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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拐八拐的找了有几个多时辰,他愣是没找到地方,这路走得累的很,要知道老爷我平日里可都是坐轿子的,只不过这次出来找人的事情他不想声张,确切的说是要避开萧起帆这个老狐狸,于是他连萧若兰也没有告诉,自己独自一人便出了县衙。
这趟差事要自己办,越少人知道越好。走了这半天功夫,天气炎热,满头大汗的,也该歇歇了。
看前面路边有个茶摊,他便走过去,在路边的茶摊休息一会。
老板见他过来,招呼他一杯茶水,就这么品着,可是刚喝了一口,他就忍不住“噗”的一声全吐了,“我去这什么玩意?这哪是茶,这明明就是树叶啊!”
这茶摊老板见状赶紧上来照顾道,“客官感情是喝不惯这茶水啊,但客官你说这是树叶就不妥了,你看大家伙喝的不都是这茶,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要不……给您换一壶?”
独孤不悔对茶叶没有研究,因此不是很了解,此时环顾左右,可不大家茶碗里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嘛,当下也就不再吭声,打算付了茶钱走人。
可是一回头,就发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一坛好酒和五斤牛肉全不见了,桌子上没有,地上也没有,他左右环顾,就发现前面一个小丫头片子正走得飞快,而她手里提的,可不正是自己的一坛好酒和五斤牛肉吗?!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小贼偷县太爷的东西,独孤不悔一时之间真是哭笑不得。
坛子重,那个小女孩提不动,此时正停下来歇一歇,她回头一看,见独孤不悔追了上来,不禁拔腿就跑。
“别跑!站住!”独孤不悔一边追,一边喊,可那小丫头片子才不会理他呢,在前面跑的更快了。
小女孩体力不够,又提了东西,更何况那坛酒份量不轻,一会儿就被独孤不悔追着屁股跑了。
眼见马上就要追上的时候,那丫头片子自忖跑不脱,竟然顺手一抛,就把那坛酒扔了出去,独孤不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想扑过去接住坛子,却奈何还相差一些距离,够不到。
眼见一坛好酒就要掉在地上摔个稀巴烂,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着酒坛子就要落地摔个稀巴烂,就在这瞬间,一个身影飞掠而至,在坛子落地之前险险的接住了。
“嘘”总算是有惊无险,独孤不悔不禁叉着腰长出了一口气。
“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独孤不悔正待上前致谢,对面的人却是率先发问。他抬起头一看,却不禁喜出望外。
却见眼前站着的这个人熊腰虎背,膀大腰粗,如一尊铁塔立在眼前,却不是别人,正是他此趟出行要找的人——县尉张彪。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寻了几个时辰而找不到燕子巷,却在不经意间偶遇了张彪,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啊。
两人只顾着打招呼,却忘记了那个偷东西的小丫头片子,待张彪问起,独孤不悔才想起抓小偷的事,然而那小丫头早已经不知去向,可惜了五斤上好的牛肉啊。
好在美酒还在,尚可一醉,误不了事,俩人也就不再追究,相携离去。
片刻功夫之后,独孤不悔已经跟着张彪又走了一段距离,而后来到了张彪家里。
他这个院子不大,只是个一进的小院,前院后厅。推开院门进去,就见小院挨着西墙是一棵大树,院里的空场里摆放着一个兵器架,上面依次插着刀枪剑戟等兵器,而旁边一个门型木架上还悬着一个大沙袋上面拳窝深陷,破烂不堪,仿佛再来一拳那沙包就会马上爆肚,看来张彪经常在这里练习拳脚。
张彪引独孤不悔就在这大树底下的小方桌前坐下来,也正好凉快一些。
这张彪尚未娶妻,因此家中也就一个人,好在刚才回来的路上又买了点酒菜等下酒之物,此刻张彪也就拿出碗筷,盛了酒菜,拍开酒坛子,往碗里的两只酒盏里倒酒。
独孤不悔看见这酒盏中的酒,是浑浊的液体,犹如米酒一般,就知道这酒的度数并不高。
据他所知,隋唐时期酒的度数并不高,是因为受到酿酒工艺的限制,蒸馏酿酒法是在唐朝之后的宋元时期才发明的,所以,隋朝时期所酿的酒其实就是依靠酒曲然后再加上一些谷物的自然发酵才制成的,其实跟现代社会的黄酒是差不多的。
当时的酒所采取的材料就是米,水,酒曲,然后根据一定的比例,然后装到一个大瓮中,密封好,等待发酵,发酵一般就是几天或者几个月不等,然后等时间差不多了,就撒上石灰。
这样弄出来的酒,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浊,而古人常说的浊酒,说的也就是这种酒。
杨慎《临江仙》里“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一字一字读来,感受到的无不是作者乐观洒脱的情怀。
故友相逢,庆贺只需要一杯浊酒。故友知心,不在乎外在的形式,一杯浊酒就足以将所有的世事变幻一起饮下,这便是古代饮酒之人的洒脱、豪迈。
正在他看着碗中之酒沉思的时候,对面的张彪已经端起酒碗,道,“卑职敬大人一杯,先干为敬!”
说罢,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就喝尽了,完了一抹嘴,高兴的说道“好酒!”
独孤不悔也不落后,端起眼前的酒碗也是一干二净,酒入口中,果然是如米酒一般的甜味,没有一点辣味。
对面的张彪见县令大人居然也一饮而尽而面不改色,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大人真是好酒量!佩服佩服!”
独孤不悔赶紧谦虚两句,“哪里哪里”,心里却不禁想到,怪不得古人动辄千杯不醉,以及“会须一饮三百杯”、“莫厌狂歌酒百杯”之类,要知道这样子几乎没有酒精度的酒,喝这么一坛子,正常人是根本喝不醉的。
第五十章、消失的县丞
如此,两人就在这大柳树下把酒言欢,评古论今,真是好不惬意。
然而,当独孤不悔提到了悠狼谷剿匪一事的时候,张彪却是突然变了脸色,正拿着酒盏的手也抖了一下。
独孤不悔很奇怪,不禁问道,“悠狼谷剿匪一事,张县尉觉得有何不妥吗?”
坐在对面的张彪此时已经停止了饮酒,眼睛顶着桌面,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独孤不悔问起,他没有作答,只是慢慢的握紧了酒盏,手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突然“啪”的一声,由于用力过大,那酒盏应声而碎。
破碎的碎块扎到了他的手,顷刻间他的手指间就有殷红的鲜血渗出来,他却犹自不知。
独孤不悔看着张彪如此反应,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问答,只能默默地端起自己的酒盏继续喝酒。
好一会儿以后,张彪才缓过神来,从迷茫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他悠悠地说道,“除非抱必死之决心,否则不可轻易攻打悠狼谷啊。”
独孤不悔听了他的话,疑惑的问道,“张县尉此话怎讲?”
张彪另换了一个酒盏,拿起酒坛子,倒满了,仰起头一饮而尽,然后却是将那酒盏重重的摔在地上,只是“啪”的一声响起,瞬时间碎片飞溅而起。
他摔碎了碗,然后缓缓抬起了头,独孤不悔分明看见他的眼中擎着泪水,“大人可曾清楚,为何易阳县的县丞之位会空缺着?”
独孤不悔闻言却是不知,这个问题在他翻阅易阳县公案的时候就曾发现过,只是一直搞不清楚其中原由,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也就没有精力再去关注这件事,便慢慢的遗忘了。
而现在,他和张彪都是易阳县保卫战共同抵抗过突厥入侵的人,是共过生死的人,是过命的交情,而这个铁铮铮的汉子,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上次流泪还是在易阳县保卫战之后,为了死去的兄弟而流泪,那么,这一次又是为何呢?
如今听县尉张彪问起,他心情复杂,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摇了摇头。
“那么大人更不会清楚,易阳县的县丞之位已经空缺了有五年之久吧!”张彪的话语里分明带着一丝悲切。
“哦?这……又是为何呢?张县尉不妨直言,吾当洗耳恭听。”独孤不悔听了张彪的第二个问题,却是让他感到非常吃惊,对于易阳县,他这个县令大人,易阳县的一把手知道的太少了。
在隋朝时期,县丞就是一个县的副县长,是一个县的二把手,权利仅次于县令,他是同县令一起,为数不多的被朝廷所亲自任命的官员之一,食国家俸禄,为国家分忧。
按照常理,县丞之位空缺以后,朝廷会立即补充官员上来,或是他处调任,或是本县其他官员替补,极少出现官员空缺的情况,更何况是易阳县的县丞之位已然空缺有几年之久了,这本身就是及不正常的。
直觉告诉他,这里边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事情,有些事情被刻意隐瞒了,至少是他这个七品县令、易阳县子爵所不知道的,那么,这些被隐瞒的事情是什么呢?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在这易阳县里,至少有两个人半人是知情的。
其中两个知情人应该分别是萧起帆和张彪,这两个人了解内情,甚至是当年事件的亲自参与者,他们知道的应该很详细。
另外半个知情人应该就是萧若兰,她应该了解一些事情,但是却知之甚少,她当年应该没有参与到县丞的事件里。
独孤不悔从萧若兰那里知道了县丞空缺一事有隐情,并得到了萧起帆的线索,
但是萧起帆选择了沉默,所以他来找张彪,事先他从萧若兰那里只知道县丞一事萧起帆知情,现在看张彪的反应,他才料定这个易阳县县尉张彪也是知情的,那么,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会说吗?
独孤不悔拭目以待。
在喝酒之前,他只能等,等他说出来,或者不说,而是把自己知道的烂在肚子里。
但他现在打算赌一把,他赌面前的这个汉子,会告诉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或许是因为在易阳县城墙之上,他们曾经同生共死,虽然他参与到易阳县保卫战多少有些迫于无奈——毕竟自己是易阳县的一县之长,身上背着责任,而且是不小的责任。
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们打赢了这场血腥的力量对比极为悬殊的战争,虽然城里死了很多人,但大家都知道,打不赢死的人会更多,这或许就是最好的劝他开口的理由。
而到目前为止,独孤不悔却更加笃信,此刻坐在眼前的人,会告诉他所要的一切。
因为目前为止,张彪捏碎了一个酒盏,又摔碎了一个,这些都说明了一样东西——表明了他的内心处在极度痛苦和纠结之中。
是什么让他纠结与痛苦呢?
回想数日之前,当黑压压的突厥士兵如饿狼一般掩杀过来,打算攻破易阳县县城,屠杀易阳县百姓的时候,正是这个军旅出生的县尉张彪,带领全城百姓拼死搏斗,浴血奋战。
在独孤不悔甚至全易阳县百姓的心目中,此人不畏死,眼见流矢迎面而来却毫不胆怯,战斗中胳膊被利箭穿透而不后退。
试问,这样的一个死都不怕的人,又会有什么东西会让他纠结和痛苦呢?
独孤不悔认为,让他痛苦纠结的有可能是一个人,而这个人所料不差的话,应该就是空缺已久的,易阳县消失的县丞。
然而,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这个人的任何资料,他在养伤期间曾经翻阅了绝大部分的县衙的公案、文书、档案等资料,却任然没有这个人的任何资料。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不知道这个人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住哪里?有无兄弟姐妹?……
细究起来,他不禁心中一冷,这个消失的县丞绝对不简单。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这个消失的县丞,与悠狼谷有着莫大的联系,以至于易阳县的许多人都对他的事情讳莫如深。
第五十一章、江南好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鲈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韦庄《菩萨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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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独孤不悔决意不等了,即便他能等,可是山匪会等吗?柳员外家的千金能等吗?迟一日就会有更大的变数,迟一日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一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落入一帮如狼似虎的山匪手里,结果会是什么?!
他端起酒坛子,再一次倒满了面前的酒盏,自顾自的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而后,站起身道,“今日大堂之上的事情你也看见了,相家庄梁员外家的千金被盘踞在悠狼谷的山匪劫走了,本县决意派人围~剿~,县尉意当如何?”
该来的,迟早会来,独孤不悔说完,看着张彪,张彪却仍是憋着不说话。
独孤不悔见张彪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已经要失去耐心了,于是站起身来,道“素闻张县尉侠义心肠,忠肝义胆,今日看来,却是我看走眼了,今日是相家庄的梁灵玉,明日又该是谁家的女子,谁家的新娘子呢?!也罢,既然张县尉如此这般,那本县自会带人进山剿匪,告辞了!”
独孤不悔言罢,离开酒桌,也不停留,便径直向门外走去。
刚刚他决定打一个赌,赌的就是张彪此人是个真汉子,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而不愿意说出真相,但如果他以百姓的身家性命作筹码,那么他的赢面就会很大。
于是他才说他会说出刚才的那番话。
但就在他拉开院门,即将迈步出去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一个他所期待的声音,“大人!请~留~步!”
听到这个声音,独孤不悔嘴角微微上扬,一丝笑意闪过,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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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独孤不悔从张彪那里知道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果然是关于悠狼谷剿匪的,但同时却也与一个人有着极为重要的联系,而这个人就是那位消失的县丞。
他第一次听说了这个人的名字,而这却是一个特别奇怪的名字——贺若兰山。
而关于他的故事,却只是一个传奇的开始。
这个贺若兰山曾经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少爷,长得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那时大概是隋朝开皇十五年的样子,隋朝在隋高祖杨坚的励精图治之下,已经进入了历史上著名的开皇之治的巅峰期,彼时社会安定,经济繁荣,社会人口剧增,整治也很清明,到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繁华的京城里,那些达官贵人家的纨绔子弟日日流连于酒楼妓院之类的花花世界中,而这位少爷公子却不似京城里的那些一般的纨绔子弟一般,只因为他的喜好有点特别——他喜欢出门游玩。
从十五岁开始,三四年的时间里,仗着他贺若家殷实的家底,他终日游荡在美景鸿城之中,有时玩的兴起,就连春节年关都不曾回家去。
有一次,他游玩到江南,坐在江心之中的亭阁里,遥望着江南烟雨蒙蒙,忽然觉的,这江南犹如是乌漆格子里半躲半藏的姑娘。
少年人对情情爱爱总是期许的,他看着冉冉檀香透过窗棂,飘向雾蒙蒙的江面,不进觉得,眼前的江南,宛如一幅浓墨浅彩的水墨画,而在这画中,影影绰绰的似乎藏着一位妙龄女子。
他面前的圆石桌上,一杯热茶冒着热气,与烟雨混在一起,看不分明了。他于是猜想,这是哪位“姑娘”刚刚才饮过的吗?她或许是有急事,方才匆匆离开吧。
江南的雨季又不约而至了,一如那江南的女子般,温柔而多情。古往今来,这江南烟雨便传颂着着多少文人墨客的诗篇绝句,又流传着多少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
俗话说,滴滴红粉泪,溅落在水墨画卷上,是江南的温柔。云鬓花颜,泪光潋滟,此恨绵绵,都在江南。
这贺若兰山正想的出神,忽然一阵夺人心魄的歌声伴着琴声随着烟雨而来,那女子的歌声是如此悠扬动听,夺人心魄。
此时听到的歌声,飘散着荷花的芳香和姑娘的芬芳,听到歌声,仿佛尝到了酒家的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他凝神静听,歌声飘起,动人的旋律变成一道道绚丽的晚霞,欢快的音符幻成一只只小鸟,飞向远方,然后又飞回来,栖息在他的心巢之中。
终于,他跟随着歌声而去,随即邂逅了这江南水乡的一名歌姬——水玲珑,见面之后,果然是人如其名,玲珑剔透,美艳妖娆,端的是一个人间仙女!
他这个从不光顾青楼酒肆的人,却在此时留恋于江南烟雨的美景与美人而不得自拔,便令管家为他重金置了一条豪华的游船,终日与那才女漂泊于江面之上,吟诗作对,嬉戏玩耍,竟有一年未曾下船,而日常所需的一切生活用度之物,皆有管家在岸上置办停当,再差人乘小船,送到他的游船之上。
而他的豪华游船之上又随船携带者一名侍女,照顾二人的日常起居生活。
本以为,这俩人情投意合,早已经暗表情丝,私徐终生,却不料,一日酩酊大醉之后,贺若兰山醒来以后却不见枕边佳人,寻找时才发现此地已经是人去船空。
贺若兰山遍寻各地,却都杳无音讯,就在他心灰意懒之时,有人告诉他,曾经看到有位绝色女子去过城西的驿站。
于是他马不停蹄的奔向城西,到了城西,就见此处旌旗林立,店铺遍地。
不到一里地的街面上,足足挤满了有百余户商家,到处树立、悬挂着样式各异、五颜六色的店铺招牌。
店铺众多,街面也就显得窄了,而他乘坐的豪华马车却是又宽又大,却只是硬往前赶了几十步,就一个不小心压碎了路边商户的一篮鸡蛋。
本意打发管家赔银子了事,却遇上一个难缠的店家,看他家财大业大,边打算坐地起价,一筐子破鸡蛋居然要价十两银子!
你怕不是想钱想疯了吧,赶车的刘管家偏偏也不是个随意送钱的人,于是两人就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起来,大有大打出手之势。
“你个刁民,你一框子鸡蛋难不成是金子做的,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打劫钱庄呢你!”这边刘管家显然不能吃这个亏,扯着嗓子就开始嚷嚷。
第五十二章、水玲珑
“嗨,你才是刁民,我开店开了十几年,头一次被人说是刁民,你就说赔不赔吧?我这可是正宗的乌鸡土鸡蛋哦,是上好的补品,小孩吃了长身体,脑子聪明,大人吃了补肝明目,益气活血,延年益寿……”店家听了火大,也不甘示弱,争锋相对的回答道。
“我呸,你个老骗子,一个破鸡蛋还要延年益寿,你当我是傻子是吧?我看你就像个鸡蛋……”刘管家听了店家的话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典型的奸商啊。
就这一来二去争吵的功夫,本就不宽阔的街面上又走过来了运布匹的板车,送水的罐车,好家伙,板车和罐车的人嚷嚷着,“哎,前面那位爷,劳烦你让一让吶,小的要过去送个布匹……”
正说着话,不曾料到马车的屁股后面又来了一辆好运来当铺的押送银票的车子,看前面一辆大车堵着,不禁心生警惕。本意绕道而行,却发现自己要去的铺子就在前面不远处,绕却绕不过去,非要绕路的话,就得多跑里几里地,从接的另一头过来,到那时人困马乏不说,还有可能会被堵的更死。
无奈之下押车的镖师也是大喊一声,“嗨,前面是哪家不开眼的,怎可把如此宽阔的大车赶到这里来,还不速速离开,免得挡住吾的去路。”
好家伙,这一会功夫,这条本就繁华的街道便是给堵了个水泄不通,一时之间吵架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入耳,甚是喧嚣热闹。
然而这大街上热闹的一堆人,你来我往,你打我骂的,却完全忽略了街面上还有一辆马车,而那马车上还有一个伸长了脖子找驿站旗子的贺若兰山。
这贺若兰山一看这幅情景,不禁头大如牛,我去,这样子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驿站,才能打听到水玲珑姑娘的行踪,不禁暗自着急。情急之下正打算跳下马车,步行寻找,却被几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吏给拦在了车上。
原来当街上堵成一锅粥的时候,早有人禀报了巡街的小吏,这会功夫,几个挥着旗子,口中高喊着“让路~让路~”的小吏就赶了过来。
老远的地方,小吏就看见街道堵上了,已是水泄不通,再一看,哎吆,这谁家的马车,这么大个头还要赶进来,这不是诚心添堵吗?!
等几个小吏好不容易挤进了热闹的人群,早已经被挤得东倒西歪,这个帽子不见了,那个衣服也被扯破了,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正在他们气不打一处来,寻找这赶车之人的时候,那马车里“嗖”的钻出一个脑袋来,却正是等待不及打算离去的贺若兰山。
几个小吏心中一喜,总算是找到正主了,二话不说,上去就要请贺若兰山出去喝个茶。
贺若兰山自然是一脸懵逼了,吵吵着道,“你们拉我干什么?我还有要紧事去做,速速放开我……”
那几个小吏却是不管他,有个小吏直接吼道,“你个后生,再叽叽歪歪,小心拿你送官!”说罢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前走,另有小吏张罗着将马车退出去,可是,马车早已经被堵的进退无路,哪里是那么容易退的出去的。
好半天,几个小吏才将这马车赶出热闹的街面,却已经是黄昏时分,天色不早,各家店铺有开的晚的,已经开始挂起了照明的灯笼。
而那刘管家吵的不可开交、天昏地暗,回头去不见了马车,更要紧的是少爷也不见了,不禁大吃一惊,心中焦急万分。
得嘞,这为了区区十两银子,吵了半天假,骂了半天街,到头来把少爷给弄丢了,这还了得?!
于是赶紧收敛了刚才吵架时的嚣张跋扈,换了一副亲切和蔼的笑脸,向附近的店铺商家询问他家少爷和马车的下落,最终不知赔了多少笑脸,遭了多少奚落,才好不容易打听到,人是被巡街的小吏给带走了。
这下这刘管家心里总算是有了底,也就赶紧收拾东西,不再为了十两银子继续扯皮了,而是马不停蹄的往城东的扬州市署走。
隋朝时期,中央设有“太府寺”,长官太府卿“掌邦国财货,总京师四市、平准、左右藏、常平八署之官属;举其纲目,修其职务”。又有“太府少卿”为副职,专“以二法平物(一曰度量,二曰权衡);凡四方之贡赋,百官之俸秩,谨其出纳而为之节制焉。凡祭祀则供其币”。
由于太府寺所掌邦国财货、四方贡赋皆属于国家财政的重头,所以其长官地位高,如所置太府卿一人,少卿二人,责权重大。
但是,对市场交换等事务的具体管理则是由其下属机构“市署”及其属官“市令”“丞”等完成的。
“太府寺”下又设有“都市署”和“平准署”等机构作为都城市场管理的职能部门,其长官皆称为“令”,即市令和平准令;副职日“丞”。前者掌管民间物货交易,后者负责官府物货的交易。
“两京都市署”是当时全国最发达的市场——长安东、西两市和东都洛阳南、北两市的直接管理机构,长官“令”、“丞”是管理两京市场的实质性人物。
在京都令、丞以下还设有录事、府、史、典事、掌固等吏员,做具体事务。“平准署”作为专管官府市易的机构,唐承隋制“隶太府”,设“令二人,丞四人掌官市易”。“凡百司不任用之物,则以时出货”,凡没官之物亦由它出售。由于平准署所管的物货交易较为单一,故其令、丞的地位不如“市令”:平准令,从七品下;丞,从八品下,其下也有录事、府、史、监事、典事、贾人、掌固等随员。
而在隋朝时期,作为隋唐九州之一的扬州,已经发展成了高度的繁华地带,甚至有种说法是江南之地皆称为扬州。
隋唐时期国家统一,政治安定;农业的发展和手工业的繁荣,促进了隋唐时期商业的繁荣,从而促进了扬州经济的繁荣;优越的地理位置:大运河的开凿,使扬州位于水陆枢纽。
隋朝时期的扬州,农业、商业和手工业相当发达,出现了大量的工场和手工作坊。不仅在江淮之间“富甲天下”,而且是中国东南第一大都会,时有“扬一益二”之称(益州即今成都)。
扬州属于经济型城市,是南北粮、草、盐、钱、铁的运输中心和海内外交通的重要港口。
第五十三章、少爷在仓库里
而扬州在城市布局和里坊制度上均参考洛阳城,里坊呈方形,边长三百步,约550米,坊周设墙,开四门,每坊内设十字街,将坊分成四块,每块内再设十字街,构成更小的区域。
而这扬州市署便坐落在扬州城东,距离这里少说也有两里路,刘总管看这样子天色已经不早了,生怕扬州市署衙门关了门,于是在半路的车行赶紧雇了辆马车。
这刘总管坐上马车后,才发现这雇的马车着实差劲,车内空间简陋窄小,并没有自家的马车宽大豪华,舒适性也很差,硬邦邦的座子上连个垫子也没有,着实有点硌屁股,这时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家那豪华舒适的马车来,里面定然是铺着毛茸茸的羊皮垫子的,色泽鲜艳,手感舒适,车内还有一炉上好的香料熏着,沁人心脾。
哎,要不是赶着去衙门救人,贺若家族的刘管家是绝对不会坐这种马车的。
此时却也顾不上那些了,他心急如火,担心少爷被人带进了市署衙门后遭罪,毕竟他家少爷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哪里能忍受市署衙门的小黑屋,以及少爷那不高兴就绝对不合作的暴脾气,哪能和官府的那些两面三刀的小吏打交道,想到这里,他便又紧加了一鞭子,让马车跑的更快些。
那边刘管家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市署衙门,当他看到市署的衙门还开着,心里不禁一喜,于是赶紧跳下马车去,把马车安置妥当,便往衙门里去。
由于今天家里的马车在闹市堵了街道,听说他来接人回去,精明的小吏立马让他先缴纳罚银十两。
“十两银子?”这刘管家一听罚银十两,不禁心里直嘀咕,怎么又是十两银子,哎,马车压坏一筐鸡蛋赔了十两,现在接少爷出来又要缴纳罚银十两,我这是何苦来着,感情今天因为马车已经支出去二十两银子了,哎吆,牙疼,早知道今天就不赶马车出来了……
缴纳了罚银,拿着放人的票据,他往市署衙门后堂走去,这刚一进去,就听一人呵斥道,“来者何人?”
刘总管循声望去,却是市署里的掌固,便赶紧上前去回话道,“大人,小的是来领会我家少爷的……”。
简短的说明了来意之后,这掌固接过他手里的票据,仔细看了一会,便领着刘管家向后院走去。一路上还不忘“悉心教诲”他道,“你家少爷脾气着实不好,都进衙门了,还是十分嚣张,一点也不合作,只能先关起来了,这脾气没谁了……”
刘管家心里却是很奇怪,因为在隋唐时期,尚书省六部所属诸司之下,多数设有掌固一职,其职责就是负责掌看管仓库及陈设之事。
然而现在他是拿着放人的票据来接人的,这个管仓库的掌固却是要带他前去,这让他却是好生奇怪。
跟随着那个掌固,片刻之后两人来到一个小屋前,刘管家见那门关着,外面还挂着锁,只有外面的人能打开,心想少爷难道是关在这个小仓库里了?!
好吧,怪不得领他去接人的会是管仓库的掌固,想必少爷定是关在这里了。
果然,这掌固走到门前,从腰间解下了一串钥匙,那钥匙上都依次贴了编号,他稍微一拨拉,从用两人手指,从中准确的取出一把钥匙,对准了锁孔一拧,两边一拉,便将锁环拔了下来,然后一推门就开了。
门开以后,掌固却也不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对刘管家道,“你速速领人离开吧”。
刘管家闻言忙不迭的跨进屋去,只见里面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想来是天色已晚,这仓库之中尚未点蜡烛的原因吧。
他抹黑进去,适应了一下光线,就隐约瞧见挨着窗户有个人影,便试探性的叫了声,“少爷?”
却见那人影却是一动不动,他心里有些发毛,难不成少爷寻不见水玲珑姑娘,又被抓进了衙门,心里愤懑,一时之间想不开寻了短见?!
一念至此,他不禁吓了一跳,便赶紧走上两步,扶着那人的肩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少爷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小的来晚了啊……”
他一边哭,一边不停的摇动着那人的身体,谁知,那人影却是动了一下,然后一颗垂着的脑袋晃了晃,悠悠抬起来道,“你轻点……我快被你摇散架了……”
这刘总管哭的正起劲呢,突然见这人影抬起了头,还说起了话,猛然之间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少爷,你……你……没事吧?”
“还好……还好,快……扶我……出去!”那人影悠悠说道。
待刘管家扶着那人影走出仓库房门,借着走廊上的油灯的光亮,他才发现这人不是别人,却正是他家少爷贺若兰山。
只是这会看过去有些尴尬,他此时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简直是个流浪汉一般,完全与早晨那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没法联系到一起,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原来今日白天因为马车挡了闹市,这贺若兰山看街道堵塞,便打算下马车自己走,却不料就被几个小吏二话不说从车上拽了下来,然后稀里糊涂的就被关进了扬州市署的仓库里。
然后自打他在巳时被丢进来以后,就再没有人搭理过他,他是又困又乏又冷又饿,真的是着实难受,直能缩紧了身子,像只虾米一般,紧挨着窗边坐着,竟不知不觉之间就睡着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呢,就被人摇醒了,听那油腻圆滑的声音,却正是自家刘管家的,他才憋足了劲喊出了声。
话说这贺若兰山本来急着去城西驿站,打听水玲珑的消息,哪成想莫名其妙的被带到了扬州市署衙门,他的心情是焦急万分的,态度也是急躁的,因此顺利的被关了小黑屋三个时辰也是正常的,到最后无人搭理他,只能眼巴巴的等刘总管来打点关系,接他出去。
如此这般,刘总管缴纳了罚银,又上下打点,总算是把他家少爷贺若兰山给顺利接了出来。
此时在刘总管的服侍下,贺若兰山坐上那租来的小马车,靠在车里边松了口气,却突然感觉腹中饥饿难耐,于是赶忙问管家有什么吃食没有?
第三十一章、虎牙军刀
送走了云州刺史周法尚和曹公公,回到后衙的独孤不悔已经是酩酊大醉,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第二天早晨,当清晨和煦的阳光斜照进屋里,洒在地板上的时候,独孤不悔醒了,不过不同于以往,这次他却是笑醒的。
哈哈哈,本来恢复这失传已久的连弩车和诸葛连弩,是为了免遭突厥骑兵的屠戮和蹂躏,不料却在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一举扭转了战局,击溃了突厥大军。
当今圣上竟然因为此事而特意下圣旨褒扬于他,并授予他易阳县子的爵位,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想到这里,独孤不悔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把自己穿越的时候带过来的那把锋利的匕首也给献上去,指不定慷慨的皇帝陛下还会给他更高的爵位也说不定。
自从上次张彪无意之间发现了自己的那把匕首可以削铁如泥之后,就直呼是宝刀,简直就是爱不释手。
一开始的时候,张彪还拿出自己的佩刀要和独孤不悔的匕首作比较,并吹嘘自己的佩刀用的何种材料,重量几何,名师打造,又是如何锋利无比,杀敌无数云云。
结果真到了比试的时候,他又一个劲的担心,怕自己的佩刀不小心砍断了独孤不悔的匕首,那该是不太好了,毕竟是县令大人的东西。
独孤不悔却是懒得理他,“嘁”了一声就不再理他,随他去造。
只是为了减少麻烦,怕张县尉把他心爱的佩刀给弄断了然后赖自己,于是提前制定了约法三章。
一是点到为止,不必非得分个胜负。
二是不管谁的兵器被砍断,都不许找对方的麻烦。
三是输得那个不许再纠缠赢的那个人。
没想到张彪很爽快的就答应了,然后就发生了让县衙所有人惊掉下巴的事情。
当那把被张县尉吹嘘的神乎其神的佩刀,在他的狮子吼神功催动之下,带着风声砍向了独孤不悔的那把匕首后,然后就是火花四射的场景,再然后就是老张心爱的佩刀瞬间断为两截,而自己的匕首却是毫发无损。
真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简直不要笑死人啊。
也难怪,在这个时代,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这把匕首的来历,更没有人知道,这把匕首就是大名鼎鼎的虎牙军刀。虎牙作为世界知名度很高的一款多用途军刀被东南亚很多国家军队选择作为制式军刀,同时也为众多军事收藏者和户外运动爱好者所追求和喜爱。
而独孤不悔在穿越之前,那也是费了老鼻子的劲才弄到手一把,真的是非常不容易。
而虎牙军刀之所以如此厉害,主要是因为它的刀身用优质不锈钢制造,经锻压加工,厚实坚固,刀身硬度极高。
独孤不悔回头看看张彪,见他正蹲在地上,为他断成两节的佩刀掉眼泪。
独孤不悔不禁摇了摇头,哎,真是自不量力,隋朝时期军队大规模配发的钢制武器都是用灌钢法生产,而这种方法虽然可以提高产量,一定程度上提高钢铁的硬度,但是也只能是在一定程度上而已,是根本没法和现代炼钢工艺造出来的东西相比较的。
当然,隋唐时期也有更好的刀剑等锋利武器,主要是通过“百炼钢”技术制成,这种方法需要将铁块反复捶打,挤出杂质,费工费时。
虽然利用这种方法可以获得性能优异的钢材,但是却效率低下,劳动量很大,因此这种方法制成的刀剑武器价格及其昂贵,一般只会配备给军中高级将领使用,而张彪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尉是想都不要想了。
想了许多,最后还是算了,俗话说:贪婪是许多祸事的原因。做人不能太贪心,不然可能最后会害了自己。
虽说这子爵的爵位不高,却也是正儿八经的爵位,是许多人做梦也达不到的人生目标。
隋朝前期的爵制基本沿袭自北周,分为王、郡王、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县侯、开国县伯、开国县子、开国县男九等。
而在隋文帝开皇年间,分别设爵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侯、伯、子、男九等。
郡王第一品,秩万石。
嗣王、藩王、开国郡县公,第二品;
开国郡、县侯,第三品;
开国县伯,第四品;并视中二千石。
开国子,第五品;
开国男,第六品。并视二千石。
汤沐食侯,第七品;
乡、亭侯,第八品。并视千石。
关中、关外侯,第九品。视六百石。
独孤不悔此次获封子爵,属于隋朝的第八等爵位,虽然不是很高的爵位,但却是从七品县令一跃而为五品的爵爷,亦是前所未有之事。
要知道宇文述跟随杨坚多年,又参与隋灭陈之战,平定萧瓛叛乱,是杨坚的左膀右臂,才获封许国公,而大名鼎鼎的一代名将张定和才不过是新安县开国伯而已。
而且最重要的是,有了爵位以后,自己相当于多了一个护身符,在这个陌生的,弱肉强食的封建社会里的生存能力,无疑是提升了一大截,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啊。
更让独孤不悔心动不已的是这开国子爵,有俸禄两千石,而之前自己正七品的易阳县令,俸禄才只有区区六百石而已,这其中的差距真的很大,怪不得有无数的人把拜将封侯作为一生的目标。
独孤不悔得了爵位,提高了俸禄,心里美得很,却还想着这伯爵应该是有封地的吧,便去向萧起帆打听,结果这次却是遭了萧起帆的白眼。
你一个年轻后生,刚得了这么大的赏赐,不感谢皇恩浩荡,奋发图强,却还在这里做着黄粱美梦,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云云。
谈话末了才甩给他一句话,隋朝早就取消了自侯爵以下的封地,只是相应的增加了食邑而已,至于封地,哼,别做梦了。
独孤不悔却不在意,谁叫我高兴呢,这老头估计一辈子官场不得志,而现今看到自己被天上掉的馅饼给砸中了,居然得了个爵位,自然心中有难平之气。
没办法,古代的时候人们的生活都非常的贫苦,文人要靠着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金榜题名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武官则是靠着战功,在战场上誓死拼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封侯拜将光宗耀祖。
如若侥幸获得一个爵位,那必定是祖坟上冒了很长时间的青烟,最最重要的是这爵位还可以世袭罔替,荫泽子孙后代,这可是许多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东西。
第三十二章、黑衣人
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伸手不见五指,大街上没有一个行人,道路的远处传来“咚!——咚!咚!”一慢两快的打梆子的声音,巡夜的更夫已经敲了三更的更鼓,然后边走边扯着嗓子喊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随即悠悠的往远处去了,城里的百姓早已经进入了梦乡,万籁俱静。
突然,一个人影在数尺高的房顶一闪而过,那人影身形移动很快,在高低不平的房屋之间快速穿梭,却如履平地一般,转眼,一个飞跃,那黑影消失在了城东的一个高大的宅院里。
而片刻之后,城东王员外家的大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很快就有几个黑影凑到门前,依次穿门而入,径直往后院的厢房而去。
这一伙人一看都是练家子,有武艺在身,走起路来行走如风,却又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很快就到了距厢房几十步的地方,突然,离厢房东头的一间屋子“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这一下动静不小,几个黑衣人赶紧停住脚步,俯身在地,一动不动。
只见一个府里的仆人眯缝着眼睛,提着裤子走出来,迷迷糊糊的往后院去了,看样子是去茅厕了。
几个黑影看那个仆人离开,赶紧挪动身形,纷纷悄无声息的掩藏在花丛、墙角、廊柱的阴影之中,一动不动,马上一切又归于沉静。
稍许,那个去茅厕的仆人提着裤子回来了,然后就是关门的声音。
又过了片刻,待房屋之中睡觉之人的翻腾声消失,打呼噜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刚刚隐藏在阴影中的人影又慢慢显出了身形。
几个人相互打个手势,一行人遂分散开来,各自向着不同方向的屋子而去。
很快,正房里的灯亮了起来,继而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但很快,声音就被压了下去,随后,一个肥头大耳衣衫不整的胖子被提溜了出来,紧跟着一个仅着亵衣的富态女子也被推了出来,几个黑衣人在后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催促着他们抖抖嗖嗖的向前厅大堂走去。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宽阔的客厅里,三个人跪在地上,男女混在一起,几乎是光着身子围成一圈。
几把刀分别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跪在地上的这三人却原来是城中富豪王员外,他的妇人和管家。
这些黑衣人个个蒙着脸,见他们跪在那里瑟瑟发抖,估计一半是冻的,另一半是吓的,一个蒙面黑衣人走上前来道,“王员外,规矩你都懂,值钱的金银细软都拿出来吧!”
那胖的跟猪一样的王员外,满脸肥肉因为身体的颤抖而跟着在那里颤抖,说话的声音都跑调了,颤抖着冲右手的管家道,“你~去~库房……”
随后几个黑衣人拖起已经吓得瘫倒在地的管家,往屋外的库房走去。一会儿,两个黑衣人抬着一口箱子进来了,后面跟着颤抖的管家。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重的大箱子,搬它回来的黑衣人已经是微微气喘,他们把箱子放在地上,站起身抹了把汗,然后退到了一边。
之前那个问话的黑衣人走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口箱子,就见这箱子周身涂满锃亮的红漆,箱子外围又包了铁皮,并且箱子上还嵌着巨大的铜铆钉,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观察了一会,他蹲下身,用管家身上搜出来的钥匙打开了锁,箱子打开,赫然看见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好几层的金元宝,金元宝之上还整齐的摆放着一叠银票。
黑衣人微微一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褐色封皮的小本,拿起毛笔,在那本子上认真的记录着什么,应该是记录箱子里的金银财宝和银票的钱额数量吧,稍许,他合上本子,扔了毛笔,合起箱子,站了起来。
随后,他冲旁边几个黑衣人递个眼色,那地上跪着的三人瞬间就被刀把击打在后脑勺上,吭都没吭一声便昏死过去。
随后,这群黑衣人抬起箱子,吹灭蜡烛,径直往外走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天的清早,易阳县衙门口的喊冤鼓就被人擂的“咚咚咚”的响,鼓声持续不停,连绵不断,只是时间太早,鸡都没有打鸣,只惊的附近的居民大呼头痛。
易阳县令独孤不悔还未起床洗漱,就被这通天的鼓声给吵醒了,他只得赶紧起来,草草洗漱一番,然后更衣往县衙大堂走去。
来到大堂之上,只见堂上已经有一个肥头大耳,衣着华丽的人跪在地上,头上包扎着布带,犹如一个猪头一般。
那人瞧见独孤不悔进来,便大声喊道,“大人吶,请为小民做主啊……”
说罢就是流泪满脸,磕头不起。
随后,在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叙述中,独孤不悔终于明白了,这个王员外家昨天晚上遭了劫匪,家里的大额钱财都被洗劫一空,因此他一早就急急的赶来报案了。
独孤不悔听了这王员外的陈述,不禁很是生气,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岂有此理,简直是胆大包天,居然在城中劫财,这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王员外,关于这蒙面劫匪,你可有什么线索提供?”
听县令大人如此一问,这凄凄惨惨的王员外却是突然眼放精光,停了哭腔道,“大人,小人在案发现场寻的一件证物,定然可讲那些贼人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独孤不悔本来听了这王员外的供述感到头疼,只因为深夜作案,没有目击证人,又是蒙面歹徒,手法干净,不留痕迹,这个案子很难查啊,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头绪,感觉查案是无从下手,突然听这王员外说有证物,不禁大喜道,“哦,是何证物,速速递上前来!”
随即,王员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册子,恭恭敬敬的递给差役。
翻看着王员外递上来的一个小册子,王员外告诉他,昨晚劫匪入户劫财之时,他见过其中一个劫匪拿着这个小册子在记录什么,想来定然是他们的账册之类的东西,这必然是贼人不小心留在作案现场的东西,其中必有重要的线索。
独孤不悔仔细看了看这个遗落在作案现场的小册子,就见这个册子外皮褐色,纸质较硬,打开之后里面有数页裁剪整齐的宣纸,上面正密密麻麻的写着毛笔字。
第三十三章、万两白银
仔细看去,只见上面记载的尽是城里一些人的名字和事情,其中一页写着:“七月初九日,李伵峰曾在聚贤楼欣赏歌舞、玩弄娼妓……”,或“八月十六日,林子豪在昌运赌坊聚众赌博”,或“九月初三郭虎在醉仙楼喝花酒,与头牌共度良宵共三日”等等,一共有几十条此类记载,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有些内容简直是不堪入目。
原来,今日早晨才从昏死之中悠悠醒过来的王员外,他伸手摸向后脑勺,就感觉头痛如裂,他随即唤醒了同样昏倒在地的夫人李氏,两人相互搀扶向厢房走去,边走边唤着下人和丫鬟的名字,却不见有人回应。
这王员外不禁生气道,“这帮奴才,都这个时辰了,却没有一个人来服侍一下,哼,看我不重罚他们……”
把夫人李氏扶回房间,王员外跌跌撞撞的走向下人休息的屋子,路上顺便抄起了一把扫帚,等到推开屋门,只见几个下人仍旧大睡不起,他不禁火上心头,抄起扫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狂打,结果打了半天,却不见有人叫唤,这可奇了怪了,睡得再死,经他这一顿打,还能睡得着?
疑惑之下,他凑近了一看,却是大吃一惊,只见炕上躺着的几个下人都是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他一惊之下,怒气全消,赶紧到大厅里唤醒了倒在地上呻吟的管家,让他去请个郎中来府上。
管家往外走的时候,在院子里却看到了一个小册子,由于昨夜他也在场,便一眼认出了这个册子就是昨夜那个蒙面劫匪拿着的册子,于是又匆匆折返回来交给王员外。
等到管家请来了郎中,经过诊断,发现府里其他人都是中了很厉害的蒙汗药,经过诊治已无大碍,于是,这天一早,王员外便匆匆赶到易阳县衙门,敲响了门口那鸣冤鼓,并且把那个小册子送交了官府。
独孤不悔看着手中的小册子若有所思,这小册子既然是落在作案现场的物件,而且王员外、员外夫人李氏和总管三人都指认这本小册子就是当时劫匪持有的物件,那么,这个小册中记载的人肯定与王员外府被劫案有着莫大的联系。
于是,独孤不悔指令县里的衙役,按照本子上所提供的名单把这些人都一一抓来县衙审问。一审之下才发现,这些人原本就都是有案底的人,平日里就手脚不干净,惹是生非,吃喝嫖赌。
于是,大家都认定了这些人就是王员外府劫案的凶手,因此官府的衙役上门拿人的时候都是毫不手软,枷锁、铁链的全往他们身上招呼,只是把这些个平日里游手好闲,吃喝嫖赌的公子哥们给收拾得哭天喊地。
到了这个时候,不仅官府的衙役认为是他们犯的案,就连各家的父母也都认为这些孩子一向为非作歹,也怀疑确是他们打劫了人家。
如此之下,易阳县衙门很快就开始升堂提审案犯。首先提审的少年公子叫林子豪,大堂之上这个人一个劲的打哈欠,对县衙大堂却是一点也不怵,甚至是嬉皮笑脸的和相熟的衙役打着招呼。
独孤不悔一看如此景象,不禁怒火丛生,犯了案子还如此嚣张,正是混账至极。于是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呔,大胆狂徒,好大的胆子,公堂之上岂容放肆,还不从实招来!”
可是那林子豪却是一脸懵逼状,还傻不拉叽的问道,“小人不知所犯何事?请大人明示!”
我去,滚刀肉啊,跟我玩这套!“来人啊,给我先杖责二十!”
衙役听罢不由分说走过来,把这林子豪架在板凳上趴下,扒下裤子露出屁股,就开始实行仗责之刑。
马上,县衙大堂上就是一副鬼哭狼嚎的声音,一直穿过大堂,向县衙大牢传去。
两个衙役正在打板子,谁知道这个林子豪平日里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惯了,身子骨弱得很,只打了十板子就晕过去了,独孤不悔无奈,只能命人把他拖了下去。
再次换了一个人提审,却是那册子上的李伵峰。这次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独孤不悔还没有打板子他就全招了,说王员外府上的钱财是他们劫的,并说了埋银子的地方。
独孤不悔命人去搜,果然搜到了一部分银子,众人不禁大喜,看来是他们干的没错了。
接下来又提审了剩余几个人,也都是供认不讳,除了找回的赃物数额不足外,剩下的人证、物证俱全,本案基本告破了。
只是独孤不悔将全部证词、证物汇集到一齐,请王员外来查收之时,那王员外府上的管家仔细清点后,竟然发现有一万两的银票并没有在证物中间。
一万两的银票不见了?难道是被挥霍掉了,独孤不悔心里起疑,便命人将那几个案犯公子哥悉数全部提到大堂之上审问。然而审问之后,几个人却是口径不一,有人说是花掉了,又有人说是没见过,还有人说是送人了云云。
将那几人全部打回大牢后,独孤不悔不禁疑窦丛生,这几人若是一同犯案,就应该清楚赃款的全部数量,怎么会有人知道,有人又说不知道没见过呢?
正在独孤不悔皱眉沉思的时候,却见县尉张彪过来禀告,“大人,那王员外已经高高兴兴的把寻回的的财宝搬上马车拉回家了,还递话说,剩下的银票若是找不到他也就不要了……”
我去,独孤不悔听闻那王员外居然连一万两银票都不要了,不禁只咂舌,那可是盛隆钱庄货真价实的一万两银票啊,随取随兑,绝不推脱的。
这个富得流油的家伙,这一万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据他所知,几两碎银子就足够一个易阳县三口之家一年的生活用度了。
那还是破费点花的结果,如若遇到勤俭之家,餐餐素食,只有逢年过节才吃点肉的人家,那么,这几两碎银子足足能花两年左右呢。
哎,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那个王胖子肥的流油,是不会在意一个平头老百姓的生活是怎样的。
他每天吃着山珍海味,鲍鱼龙虾,又怎么能想到餐餐绿菜,仅仅年关之时才能吃点肉的人家的艰辛生活呢?
第三十四章、案中案
但是,一万两白银值多少钱呢?相信很多人对比都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感觉能值很多钱的样子。
后世曾有人专门研究过,唐太宗贞观年间物质文明极大丰富,一斗米只卖5文钱,通常一两银子折1000文铜钱(又称一贯),就可以买200斗米。
10斗为一石,即是20石,唐代的一石约为59公斤,以今天一般米价1.75元一斤计算,一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4130元的购买力。
而到了唐玄宗开元年间通货膨胀,米价涨到10文一斗,也是一两银子=2065元人民币。
所以综合对比,隋唐时期的一两银子相当于现在的人民币2000-4000元,而一万两放到现在,那将是八千万元人民币!
八千万!一笔巨款啊,这王员外妥妥的千万富翁啊,然而人家还说找不到就不要了?!
回头再看看自己的俸禄,把易阳县子爵的俸禄和易阳县县令的俸禄加一起,也就才两千七百石,换算过来差不多是55万元人民币,按这样的速度,自己要不吃不喝干上145年才能挣够这个数!
正是人比人,气死人,哎,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啊!
而且,这盛隆钱庄在全国许多地方都开有分号,就如同后世的四大银行一般,分行遍布全国,到哪里都能取钱兑现,是实足的硬通货啊。
算了,失主都不追究了,那我还瞎起什么劲。于是,王员外家被劫案就此宣布告破。
独孤不悔也算是为民除害,案子也办的很顺利,心里高兴,就早早的回到了后堂准备休息。
可是才沐浴更衣出来,就见客厅里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长裙及腰,侧影看上去极美。
她着了一身深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美丽动人。
那女子听到脚步声传来,便转过脸看来,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多日不见的萧若兰。
记得上次最后一面相见还是在易阳县保卫战之时,后面有一段时间她回了乡下探望亲属,因此是多日未见。
是啊,多日未见,她还是如此这般,清新脱俗。只是不知她今日过来所为何事,此时她绣眉紧蹙,似是有什么焦急的事情。
“若兰,你回来了?好久不见,近来可好?”独孤不悔走到厅堂之中,看着她一双明亮的眸子问道。
“嗯,我还好,只是大人似乎清减了不少呢。”萧若兰缓缓站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独孤不悔才跟萧若兰聊了两句,就被她那灼热的目光所吸引,呆呆的怔在当地。
独孤不悔个子高些,他略微低着头,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而萧若兰则是微微仰着头,认真的看着他。
两人就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他们虽然没有说话,但彼此这神情对望的眼神里,却是道尽了思念之情。
良久,独孤不悔伸出胳膊,轻轻的揽住了萧若兰,和她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时,门外却突然传开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张彪的大嗓门已经喊了起来,“大人,情况有变啊……”
话音未落,人已经一步踏入了屋子,却猛然看见独孤不悔和萧若兰相拥在一起,不禁一时傻了眼。
而萧若兰此时已是努力推开了独孤不悔,略微尴尬的转过头去,气氛一时之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张彪却是回过神来,局促的说道,“大人,我有公务~禀告,待会~我再来……”
说着话,就准备撒腿跑路,就听见独孤不悔大喊一声,“有何公务,速速道来!”
他只得硬着头皮再次返回来,双手一拱作揖道,“启禀大人,昨日才宣告侦破的王员外府被劫案的案犯里,有一个叫王子豪的在喊冤叫屈,整个县衙的牢房里都听得见,烦死了!”
“什么,喊冤叫屈?他不是昨日才在供词上签字画押的吗?今日如何又喊冤了?”独孤不悔听了很是奇怪。
“下官也不知道,我还曾前去劝说他,随意翻供是要罪加一等的,可是他仍旧一直喊冤,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张彪如是说道。
听了张彪的话,独孤不悔更觉奇怪,这案子人证、物证齐全,赃物也被找到了,证据确凿,怎么可能会有冤情呢?
这是考验老爷我的断案能力啊!
真是岂有此理!
本打算不做理会,却听一旁的萧若兰道,“大人,我刚到家中,就听说了这件案子,感觉这个案子还有许多疑点,单是那一万两的银票就已经说明了问题,再加上几个人口红不一致,相互之间出入太大,都说明了这个案子可能另有隐情啊。”
独孤不悔前几日本来也是存在疑虑的,却奈何王员外已经把金银财宝都搬走了,并且表示劫匪已经归案,不见的银票也就不再要了,于是他也就顺水推舟,不再追究了。
当时他老是感觉哪里不对,但却一直说不上来,此时听萧若兰如此一说,不禁也感到这个案子的证据并不是那么牢靠,还是存在一些经不住推敲的地方。
思虑再三,于是打算带着萧若兰和张彪再去单独提审林子豪。
此时天色已晚,几人便准备了蜡烛火把,打算夜审林子豪。
张彪即刻前去准备升堂事宜,再令衙役将林子豪从大牢之中提出来带到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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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升堂事宜准备完毕,独孤不悔穿好官服,大步走上了公堂,萧若兰则因为女子身份不便登堂,于是便隐身在侧房之中,观察审案的情况。
独孤不悔走到公案之前坐下来,往下看去,就见大堂之上两侧的衙役每人都打着火把,却甚是壮观,只是那火把散发着一阵烟味,有些呛人。
独孤不悔咳嗽两声,抓起面前的惊堂木,“啪”的一声拍在公案上,说道“案犯林子豪,你在大牢之中喊冤叫屈,可有此事?”
那林子豪此时跪在堂下,本就瘦小的身子骨看着更显单薄,听了县令大人的问话,他忙不迭的说道,“大人,我冤枉啊!”
“哦,此案人证物证俱全,你也在供状之上签字画押,现在却又来喊冤,是作何道理啊?!”独孤不悔严肃的说道。
第三十五章、昌运赌坊
“启禀大人,小的真是冤枉的。案发当日正是本月初十,小的我却一直在城西的昌运赌坊里赌钱,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因为输得干干净净离开,大人,我怎么可能在夜间三更之时前去王员外府上劫财呢?我冤枉啊大人!”那林子豪一脸无辜的说道。
“什么?你在昌运赌坊待到第二日清晨才离开,此话当真?!”独孤不悔听了林子豪的话吃了一惊。
“启禀大人,小的不敢胡诌,小的所说之事句句属实啊!不信大人可以派人去昌运赌坊查证啊,赌坊的管事和荷官都可以为我证明啊!”林子豪生怕县令大人不信他,说完了就眼巴巴的看着他。
独孤不悔听他如此说,便命人即刻前去昌运赌坊查证。
“如此说来,此案定有蹊跷了。那本官问你,你既然事发当日不在场,却又为何签字招供?!”
“启禀大人,小的怕疼啊,小的身子骨自幼单薄,却哪里能挨得住这二十大板,小的扛不住,只得招供了……”这林子豪凄惨的说道。
“你……”独孤不悔听了林子豪的话,却差点背过气去,他不禁无语,这怎么说的自己好像有点屈打成招的意思了,可是自己只是命人打了他二十大板,却什么时候变成一个酷吏了?!
但随即又想到,这林子豪若毫不知情,又怎么会知道埋藏赃物的地方。于是又问道,“案犯林子豪,你若真是冤枉的,却又为何能把埋藏赃物的地方说的清清楚楚,这又作何解释?”
“这个~大人,这个小的~却不曾知晓了……”那林子豪此时却开始支支吾吾,含糊其辞起来。
“大胆林子豪,你口口声声为自己喊冤,却又说不清楚自己身上的疑点,简直是戏谑公堂,戏弄本官,真是岂有此理!来人啊……”独孤不悔料定此人说话前后矛盾,含糊其辞,必然有假,便打算先把他押下去再说。
这边林子豪眼见县令大人动怒,却错误的以为县令大人是要对自己动刑,便赶紧辩白道,“大人,小的并非戏弄大人,实在是那日我被打的全身疼痛,小的怕继续挨打,就开始胡言乱语,而那日所供述的掩埋赃物的地点也全是小的胡诌的,谁知道就那么巧,歪打正着了,但小的确实不是劫匪啊……”
碰到这种情况,独孤不悔一时之间就觉得这林子豪在胡搅蛮缠,浪费时间,便不再问话,直接命人将他带了下去,宣布退堂。
回到后堂,他看到一旁的萧若兰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他有什么看法,萧若兰却是建议他明日继续提审其余几人,看能否发现新的可疑之处。
独孤不悔听了她的话,却有些不以为然道,“几个浪荡公子哥,显然是满口胡言,理他作什么?简直是浪费时间!”
“大人!”萧若兰见他不以为然,有点生气的嗔怒道。
独孤不悔从来没见过温文尔雅的萧若兰生气过,便认真的说,“若兰,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我洗耳恭听便是。”
萧若兰见独孤不悔冷静下来,也就放缓了语气,平静的说,“我调阅了这个案子几个人犯的案牍,然后我发现,他们几个虽然是惯犯,经常有些偷鸡摸狗的不轨行为,但却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大的案子,而且他们几次被抓进来,都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种情况的。
另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疑点,王员外府被劫当天,府上的其余人等全部被下了很厉害的蒙汗药,这个却不是他们几个公子哥所能做到的!”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这次他们的行为有些反常了?”独孤不悔若有所思的问道。
“不仅如此,大人。此案还有诸多疑点,未免造成冤假错案,还望大人明日再次提审其他案犯,明察秋毫啊。”萧若兰苦口婆心的劝道。
正在此时,前往昌运赌坊核实情况的差役也赶了回来,禀报说核实无误,那日林子豪的确是在赌坊里混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才离开。
看着现在站在面前的萧若兰执拗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独孤不悔不禁心里有些感动,遂默默点了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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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几个王员外府被劫案的人犯就被带到了易阳县公堂之上,县令大人独孤不悔对他们又挨个做了询问笔录,结果就发现一个问题——几个人都说自己供认的埋藏赃物的地点是临时胡说的!
可这怎么可能?!
四五个人每个都胡说了一个地方,但是县衙的衙役却在每个地方确实都搜到了赃物!
这作何解释?!
难道他们几个随口胡说,却都恰巧就说对了赃物的埋藏地点?!
一个人是巧合还可以理解,两个人或许尚且说得过去,但是四五个人都是恰巧胡说对了地方,这种概率实在太低了,几乎就是不可能!
没有答案,这似乎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而萧若兰也是沉默不语,这个案子一时之间竟然陷入了僵局。
而站在身边的张彪咋把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的样子,独孤不悔瞥见了就说道,“张县尉有话但说无妨。”
张彪闻言思索了一下说道,“这几日我遇到个特殊的情况,不知道与这案子有没有关联。”
独孤不悔听了他的话,便问道,“什么情况,你且说来听听。”
“也没什么,就是县衙的一个叫做张权的衙役,近期表现很奇怪。”张彪若有所思地说道。
“哦,如何个奇怪法?”独孤不悔疑惑的问道。
张彪边思考边说道,“也说不上特别奇怪,就是感觉怪怪的,以前这小子在县衙里当差的时候都是好吃懒做,平日里懒散拖沓,表现一般,可是最近却变得勤快起来,好像就是王员外府被劫一案里,他表现的尤其热心,连昨天的夜审林子豪他都没有遗漏参加了,可我明明记得他已经回家了,却又从老远的地方匆匆赶来,参加了对林子豪的审讯,这就奇怪了……”
“哦~有这样的事情?~”独孤不悔若有所思的问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感觉无能为力,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灵感。
唯有身旁的萧若兰还在思考着问题,沉默了良久,突然,她脱口而出道,“我明白了!这张权正是这件案子的蹊跷之处所在……”
……
第三十六章、我从不相信巧合
那一日,老百姓就看见易阳县县衙里忙的不可开交,不时的有捕快和衙役出入,有些还押着犯人。
又过了一天,易阳县县衙突然贴出了告示,通知大家要重新审理王员外府被劫案。
这个告示一发出来,就在老百姓之中引发了不小的震动,不是说这个案子早就破了吗?怎么又要重新审理?
到了重新审理的日子,心怀疑虑的老百姓熙熙攘攘的围满了县衙门口,都想看个究竟。
自从上次侦破了《洛神赋图》失窃案之后,易阳县令独孤不悔在城中百姓心中就积攒了很高的人气,大家甚至一度传颂他是青天大老爷。
因此,这次发告示说王员外府被劫一案要重审,大家不禁都议论纷纷,难道县令大人断错了案子?!
就在大家的议论纷纷声中,堂上传出了“威~武~”的声音,大家也都不在说话,而是安静下来看个究竟。
片刻之后,就有捕快衙役将人犯带了上来,眼尖的百姓已经发现了这次带上来的几个人犯却不是上次判罚的那几个年轻人!
县令独孤不悔拍了惊堂木,遂高声说道。“关于前几日发生在王员外府的劫匪案,今日有了新的突破,本县抓获了真正的案犯,就是大堂之上的这些人。
而前几日抓获的几人只是本县使的障眼法,是故意做给真正的案犯看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们以为官府已经抓住了人,从而放松警惕。
堂下案犯,还不速速招来,否则大刑伺候,定不轻饶!”
马上,堂下的几个人开始一五一十的招供起来,王员外府被劫一案的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原来,早些时日被抓的那几个少年,平日里就干着到处饮酒作乐、聚众赌博等事情,却不料被一些真正的江洋大盗给看在心里。
于是这些大盗便暗中跟踪观察那几个少年,将他们平日里的一些不轨行为全记了下来,并写在了一个小册子上,然后他们选择好时机,于半夜作案,劫走了王员外家的金银财宝,却故意将那个小册子“遗漏”在了现场。
然后官府就开始按照册子上的人名,一个一个的抓人,等那几个少年被抓后,他们料定他们扛不住县衙的刑法,必然胡乱招供。
而事实也是如此,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们哪里受得了严刑逼供的皮肉之苦,只得委屈地招认了是他们打劫的。
然后就有人把县衙审理之时,他们几个公子哥随口胡说的地方泄露给了这些真正的大盗。
这些大盗收到消息便提前出发,赶在官府的衙役赶到之前,将赃物埋藏在那几个少年随口胡说的地方,如此,就发生了前面的奇怪的事情。
这也解释了那四、五个人都只是随口说了一个地方,但是官府的衙役却分别在五个不同的地方真的挖出了赃物。
如此以后,这几个公子哥就稀里糊涂的成了那几个大盗的替罪羊。
而听狱卒所说,这些公子哥们一听自己随口说的地方居然真的挖出了赃物,不禁都是面面相觑,抱头痛哭,叫苦不迭地说:“这是老天爷诚心要咱们的命啊!”
就这样,人证、物证俱全,案子了结了。
然而,独孤不悔曾清楚的记得,在一部侦探小说里,主角说过,“我从来不相信巧合,只相信精心准备的阴谋……”
同样的,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他也从来就不相信这世间会有如此之多的巧合存在。
虽然这个案子表面上是结了,但真正的劫匪却还是逍遥法外,官府抓住的不过是几只替罪羔羊罢了。
听到这里,堂下围观的百姓不禁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如果原来所抓的几个公子哥是替罪羔羊,那么真正的案犯又在哪里呢?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县令大人独孤不悔却是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来人啊,带人犯!”
马上,有两个衙役押着一个人到了大堂之上,有眼熟的百姓却是惊讶的看到,这个人不是县衙的差役张权吗?
前几日还看到他在跟着捕快抓犯人,却不料今天他自己倒成了犯人被抓了起来?!
原来,那日提审那几个公子哥以后,发现四五个人里,每个都胡说了一个地方,但是县衙的衙役却在每个地方真的都搜到了赃物!
一个人是巧合还可以理解,两个人或许尚且说得过去,但是四五个人都是恰巧胡说对了地方,这种概率实在太低了,几乎就是不可能!
而且张彪也告诉他们,最近有个衙役比较奇怪反常之时,冰雪聪明的萧若兰马上就把他很那个泄露消息的人联想到了一起。
到这里这就不得不提那日张彪所说的那个叫做张权的衙役。自从觉得他行为反常后,独孤不悔等人便暗中观察他,有一天便突然叫住了那个衙役,问他为什么要来听审。
而那个张权却支支吾吾的,推说不为什么,独孤不悔便料定他心里有鬼,于是立刻下令手下人去拿炮烙刑具来,那衙役一听给吓坏了,马上跪倒在地,叩头求饶。
他请独孤不悔屏退周围的人后,这才交待说:“开始,小的并不知道这案子的来龙去脉,后来那些大盗们贿赂小的,威胁小的,指使小的,必须记住每次审理这个案子时您和那些公子哥们所说的话,并马上向他们报告。他们答应事成之后给奴才一百两银子的报酬。”
独孤不悔这才明白了官府之所以能挖到那些被盗的财物,都是因为大盗们事先得到了情报,而连夜赶到那里埋下的。
至此,这个案子所有的疑点都已经解开了,真相已然水落石出。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张彪意欲把上前把他拿下的时候,那个衙役匍匐在地,磕头不止,他说自己是被人胁迫,并不是有意为之,请求县令独孤不悔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自己愿意帮助官府,抓捕那伙大盗。
独孤不悔思虑再三,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毕竟有张彪在,谅他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但考虑到那伙大盗并非寻常的窃贼,个个身手了得,抓捕肯定会有困难,于是,他命令张彪带几十个衙役换上便衣,跟随张权一起前去。
为掩人耳目,天黑时分,队伍才秘密出发,临出发之前,独孤不悔叮嘱张彪,一切都要小心行事,如果遇到突发情况,他可相机决断,方便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