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又睡去
卿云终于醒了，不过醒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习惯性地捂住胸口，试图从床上坐起来，却看到弄知趴在床边，微微地打着呼。
看到这个平日里总是对自己碎碎念的哥哥如今疲惫不堪的模样，卿云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暖流。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隐约感觉，床边曾有不少人为自己担忧。
她在睡梦中有时会有些清醒，仿佛能听见身边的人说话。可有时却又十分糊涂，因为她又做梦了，还是那一个熟悉的梦。
不过，在这昏睡的时间里，她似乎又见到了一些新的东西，让她感到无比恐惧。
卿云平复了下心情，慢慢躺下去，回想着梦中的场景。
那里依然是冰与火的世界，她踏着清晰如镜的冰面，穿过熊熊燃烧的火山。卿见到了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那女子一如既往地笑着和自己说话。她说，“我就是你呀！”
不知为何，卿云这一次在梦中，似乎觉得冷了许多。以往在这个冰与火的世界，她的身体并未有着太大的变化。可这一次，她触摸到了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心头一阵冰凉。
她没有去猜测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卿云清楚地知道，这是在梦里。既然不是真实的存在，又何必去计较这些呢。
就在那熟悉的场景一幕幕地出现之后，卿云看到眼前那个自称就是自己的女子变成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远去。以往，她看到这一幕便会醒来。
可这一次，在那个身影离去后，卿云又看到，在不远处的火山之巅，不知何时竟腾空而起一条巨大的飞龙。这龙通体雪白，龙须万丈，片片巨鳞泛出强光，犹如波澜滔天的深海，让人不敢直视。它仰天长啸，声音穿过脚下的冰河与熊熊火山，似这天地为之一震。
卿云明显感觉到，这声声咆哮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发聩，如同天地炸裂一般。
它盘旋在卿云的头顶，无以形容的庞大身躯遮天蔽日，让这片冰与火的世界陷入了从未有过的黑暗。随着巨龙的盘旋，卿云只觉得一阵阵狂风在耳边呼啸。
黑暗……这是黑暗。
眼前的场景，好像在渺无边际的黑暗中堕落一般。这恐怖的感觉，卿云何其熟悉。
当初她从万米高空坠下，就是在这样黑暗的世界里沉沦。此刻，就连耳旁的呼啸声也那么相似。
巨大的恐惧感将卿云瞬间惊醒，只回忆了一次，便再也不敢去想那梦中的场景。
“云儿妹妹，你醒了！”感受到了轻微的动静，弄知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便看到卿云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脸上挂着一丝疲倦的微笑。
卿云点了点头，一脸愧疚：“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这段时间你，你片刻也未曾醒过。”弄知担忧道，但随后便多了一些欢喜的神情。“我去把大家叫回来！”
见弄知兴冲冲地朝外走，卿云似乎想起了什么。“村里的病情怎么样了，他们还在村头吗？”
“嗯。”弄知点了点头，不过看他的样子，竟没有一丝担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们找到治这怪病的方法啦。”
“真的？”卿云也一阵欣喜，难怪刚刚弄知一脸轻松的样子。“怎么治的？谁找到的？”
“这说来也怪……”弄知转身重新坐在床边，讲述着这两天来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事实。
“什么？井水？”听到这个答案，卿云也变得糊涂起来。
怎么可能是井水治好了大家的病呢？几天前喝了井水死状惨烈的样子，卿云不是没有见到过，那分明是一道催命符，怎么又突然变成了救命良药了呢！
“我也不相信，可大家喝了那井水，现在几乎大家的病都好了！”弄知虽然不敢相信，可这毕竟是一件大喜事，说起来他也眉飞色舞。
只不过，至于为什么那井水前后会出现这么反常的变化，倒是让人猜不透。难不成在自己昏睡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卿云看着弄知，希望得到答案。
弄知似乎很是了解自己这个妹妹，知道她喜欢追根究底，便也不卖关子，把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可让卿云失望的是，弄知竟也说，没有人知情。就连司天官，也不知情。
“司天官？”卿云有些纳闷，不知为何弄知忽然提到这个人。
见卿云一脸疑惑，弄知这才想起，当初司天官来时，卿云正在昏睡当中，自然不知其中缘由，便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悉数讲给卿云听。
听说司天官带着王都内的医者来为自己诊治，这可把她给吓了一跳。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司天官的照顾。
或许，是重华请求他们来的。她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只能想到这一点。
卿云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经意的笑，那笑容让她的脸颊泛上了一抹微红，随后将头微微埋下。
“你笑什么？”弄知很少见卿云如此模样，疑惑不已。
“啊？”卿云抬起头，有些局促。“我在想，既然疫病已解除，不知这位司天官什么时候走。好歹受过他的恩惠，不当面感谢一番怎么行。”
“其实，你能醒来，跟司天官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带来的那个医者说你没病，愣是没开出什么药方，只看了几眼便走了。”
“是吗？”卿云有些意外。她明显感觉身体和以往相比，有些不一样，但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没想到，就连王都内的医官都检查不出来。
“不过你别担心，你这不是已经醒了嘛，会没事的。”弄知安慰道。
卿云仰起头，满脸笑意：“那是自然，我会有什么事！”
“嗷~~~呜~~~”一阵熟悉的狼崽声音传来，只一瞬间，一个小黑团子轻轻一跃，便窝在了卿云的怀中。那神情，十分享受。
“黑洞！”卿云抱着它，爱抚地摸了摸它那顺溜的毛。两天未见，看来这黑洞已然十分想念自己。
弄知见这妹妹似乎又变回了往日那个能养狼崽的欢快模样，也放心了许多，准备起身去给拿点吃的，顺便告知母亲这一好消息，母亲定然会高兴得哭出来。
不多时，等到弄知带着兴冲冲的牟氏跑进来，屋内却一片安静。而此时此刻，卿云再一次躺在那里沉沉睡去，黑洞安安静静地伏在床边，一声不吭。那模样，似乎它的主人从未醒过。
“这是……又睡过去了？”弄知心里一紧。
第九十五章 高人何处？
入夜，牟氏家中。
卿云安静地沉睡着，床边站着好些人。
“医官，她下午真的醒了一次，还和我说了一会儿话，怎么又睡过去了？”弄知的言语中满是焦急，一旁的牟氏也在不断地洒泪。
重华站在一旁，看着卿云微微发白的脸，虽然他保持着沉默，但眼里流露出的担忧却怎么也遮不住。他在心里怪自己，下午为何不来看看她！
“这可真是奇怪啊……”医官老者轻捋须髯，皱着眉头，尽力思索着。这姑娘全身脉象平稳，全身却冰凉如雪，只感觉心脉之间有股力量在游荡。为医多年，他从未见过此等症状。
“怎么样，还是不行么？”墨祥见医官老者沉默了许久，方才问道。
“唉！”老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重华一直望着医者的反应，焦急的神色越来越明显。“老先生，可还有其他办法救人。这六域不乏异人，难道就没有谁能治好这病么？”
“是啊是啊，请你一定救救我妹妹。”弄知瞧着陈睡中的卿云，也心疼无比。
老者看了看众人，又望向墨祥，沉思良久。“这姑娘得的不是病，六域之上，即使异人再多，为医者也很难救她。”
众人听闻，心中皆是一震。重华的拳头越攥越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一阵阵地抽痛。
“不过……”那医者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许有一人知晓这事何解，可他不是医者。”
见这医官总是一次不能把话说完，只一个劲不停地卖关子，心中不免有些不耐烦，奈何又不能发作，只得耐下心来追问。“是谁？”
医者并未回答弄知的问题，而是转头笑着看了看墨祥，似乎想要让他亲口说出这个名字。
墨祥见医者如此神情，心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说的，可是……我师父？”
“没错，我说的正是你师父无契。”
司天官的师父？众人一愣。
“司天官的师父不也是司天者么？他如何能救我妹妹？”弄知有些不解。
“我刚刚说了，这姑娘并非得病，普通医者怕是无法将她唤醒。司天者上通天道，知会这世间一切因果循环。若是请无契出面，或许可以救她。可……”医者说了一半，又沉默了起来。
弄知见这老头总是如此，真想揪着他一口气把话问完。
旁人还在等医者下面的话，可墨祥却明白他还未说出的是什么。“可我师父隐于六域四处，这些年闭门谢客，行迹不定，我已有十年未见他了。”
“什么？”众人听到墨祥的话，刚刚才有些希望的脸上顿时无比失望。
“那我们就去找他，只要他在这六域，我们就一定能找到。”一个坚决的声音响起。众人一看，是重华。
“就算你们找到了，他也未必会答应你们救人。”墨祥太了解自己这个师父了，他总说时间一切皆是因果，不会轻易干预别人的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司天官，请允许我们去请求您的师父。”重华几乎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是啊，司天官，请你答应我们。”弄知也附和。
砰得一声，牟氏跪在墨祥面前，声音中满是哭意。“司天官，求求你救救我女儿，这世间只要有人能救她，让我们怎样都愿意！”
墨祥忙将牟氏扶起，眼中显出一丝迟疑的神色。
“可是……这六域如此之大，要找一个来去无影的人，谈何容易……”一直沉默着的小高见众人这样的局面，终于忍不住说道。
小高的话将众人从盲目的希望之中拉了回来。是啊，六域之大，怎么去找呢。
“不知司天官何日回王都？”小高问道。
现在，村里的疫情也算是解除了。虽然到现在为止，医者们都不清楚为何井水会忽然从催命符变成救命神药，但情况总算有了些好转。只要先救了人，剩下的只有让医者们尽快查明了，想必司天官想必也不会再在这里停留太久。
“快了，就这两天吧，一月之后就是今年的祀宇大典，我得回去做些准备。”说这话的时候，墨祥将头微微一侧，看向了一旁沉默的重华，又随即转了回来。
祀宇大典？弄知心里一愣。
虽然并未亲眼见到过墨祥口中所说的祀宇大典，但这件事确是六域之上人人皆知的一件要事。
王都内每年都会举行一场祭祀大典，由司天官主事，代六域众人向上天行祭礼，并占卜天道。六域之上百余个部落首领皆须来观礼，在大典之后，域王会根据这次占卜事宜，下召重要决策。
人人都知道，在那场大典上，司天官无疑是最闪耀的人物。因为就连域王也会在那一天抛开诸事，等待着司天官的占卜结果。而祭祀和占卜的过程，要足足持续一日。
也就是说，在这一日之间，包括域王在内的六域之上所有部落首领，皆会以司天官的一言一行为首。
对于从小就无比钦佩司天官其人的弄知来说，这么重要的事他当然知道，也常常为司天官在那一日所展现出来的风采折服。所以，当他刚刚听到祀宇大典之时，一时有些发愣。
要是在以往，他若是亲耳听到墨祥在自己面前谈起祀宇大典，一定无比欢喜。可是现在，弄知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因为卿云还昏睡未醒，他哪里有心思想这些。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事！”墨祥语气一变，脸上带着一抹喜色。“祀宇大典的时候，我师父或许会出现。”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引得众人再次将希望的目光投到了墨祥的身上。
“可是，你不是说已有十年未见到你师父了吗？祀宇大典每年都有，为何肯定他今年就会出现呢？”弄知忙问道。
在场其他人自然也有这样的疑问。
“其实，往年的祀宇大典，我师父也是会回来的，他会给我传些消息，只是没有现身而已。今年的祀典尤为重要，他出现的可能性很大。”
虽然墨祥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但大家似乎都看到了希望。
“即使只有一点可能，我们都要去试试。”弄知忙道。牟氏也不住地点头。
“我师父就算出现，也只会在祀典前后出现在王都。要找他救人，你们须带着这位姑娘到王都。”
“这是自然！”弄知的语气十分肯定。
“离祀典还有一月，我师父一般会提前一段时日回来。若想早日找到他，你们就可以准备动身了。不如，两日后就随我一道走。”
“好！”听到这话，弄知自然十分高兴，牟氏也点了点头。
第九十六章 背离的仇恨
“那你们谁和我一道去？”墨祥问道。
“我和母亲是必须得去的。”弄知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和以往不同的成熟与主见。
卿云是他妹妹，此去王都寻人看病，自己自然免不了去。可卿云是姑娘，如今又时常昏睡着，牟氏跟着一路照顾总是方便许多。
“小高，你可愿去？若是不愿，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弄知问道。
“我自然是和你们同去。”小高看了一眼墨祥，丝毫没有犹豫。
“我也去！”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重华，你？”弄知看着他，有些诧异。他可是村里的副执事，况且还有家人在，怎能陪他们去王都呢！
触碰到大家看着自己的古怪眼神，重华脸上神色未变。“我会安排好一切，请让我跟你们去。”说这话时，重华看了看墨祥，眼神坚毅。似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使有人说不，也丝毫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墨祥看着重华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嘴角有一丝不经意的笑意闪过。
外面又一次想起了熟悉的兽吼，床边趴着的黑洞听到后迅速跑出院内，朝外发出回应般的大吼。
不过，这对于屋内的人来说，早已习惯。
大家沉默着，只剩下阵阵吼叫声在夜里回荡。
……
万里冰河之上，一个背影跪在寒凛的冰面，佝偻着身子，一声声抽泣轻微传来。
这个身影，要比他初来这里时，显得健壮许多。此刻，他表情痛苦，眼眶湿润，脸上浮现出一抹沉重的恨意。
“背离。”
白心走了过来，她身着红裙，头发散在腰间，走动时衣裙轻摆，如果一朵火红的莲花在冰雪之中缓缓绽放。可她的脸上却冰冷无比，眼中还露出一丝斥责的神色。
“为何在这里偷懒，还不下五层冰河去练功！”白心来到背离身后，见他一副根本没听到自己说话一样，不禁一阵怒意。
“喂！我跟你说话呢！”白心放大了声音，走到背离面前。
这背离今日怎么这么奇怪，以往只要是白心的吩咐，即使让他在五层冰河待上七天七夜，他也不敢不听。可现在，竟然对她视而不见！
白心来到他面前，正欲开头斥责，却发现这个平日里咬着牙关被自己魔鬼训练着的人，此刻却满面泪痕。看着出来，他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脸上的青筋条条蹦出。
“你……这是怎么了？”白心有些诧异道。
自季真将这个人带到这里交给自己，虽然感觉他一直不太令人喜欢，不过也不知道他心里憋着什么气，练功的时候总是一脸身负血海深仇的模样，倒也不曾偷懒，也对自己狠得下心。
以往即使逼迫他到五层冰河待上七天七夜，出来时整个人身子都冻硬了，他都不曾吭声。如今，竟痛苦成这个样子。
那佝偻着的身子终于挺直了一些，他抬起头，正好撞上白心那关切的目光。
背离心里咯噔了一下，却是更加难受。“我……我母亲去世了。”他带着哭腔，声音中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痛苦。
“我二师兄给你传信了？”白心问。
背离身在冰河之上，在这里，除了自己的探子能从其他地方传递消息外，便只有自己的几个师兄弟了。
“嗯。”背离点了点头，脸上依然痛苦不堪。
听季真说，这背离是当初二师兄从中原带来的人。偶尔给他传信通报家事，也是平常。只不过白心看着此刻一反往常的背离，心里也颇为复杂。虽然自己不甚喜欢这个人，但有谁没有父母呢？如今他母亲离去，看他如此伤感，又怎么再怨他偷懒。
“世事无常，请节哀。”白心叹了口气，轻声道。
“若真是天道无常，我也不会这样。”背离冷笑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母亲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是谁？”
背离并未回答白心的问题，他忽然之间眼神变得恨意满满，双瞳折射出来的目光足以让人看得胆寒。“他一定是恨我当初陷害他，可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背离紧握双拳，狠狠地咋向冰面，然而冰面并未有什么变化。
见他如此反应，白心不免有些感慨。当初季真将此人送来时，他浑身伤痕，胆小猥琐，虽然不让人喜欢，却看着有些可怜，白心知道，他一定经历了什么难以忘怀的过去。
“你母亲已故，可你还要继续活下去。”
背离缓缓起身，眼眶绯红。忽然，他眼睛一眯，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便走。
“哎，你要去哪里？！”白心忙止住。
“回去杀了那个人！”
“你心里有仇？”
“何止有仇，我恨，我怨！”
虽然不知道背离说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怨恨，但直觉告诉她，背离是一个行事莽撞之人。在冰河待了这么久，依然没有丝毫长进。
“这里是冰河，离中原相隔万里，你要如何回去。况你一旦入了回天门，便再无自由之日。”
“我要报仇！我要去杀了他！”背离一想起母亲的死因，心里就如同斧劈一般。若母亲真如骏驰在信中所说染了病，家里人却任由她自生自灭，自己一定让他们偿命。
“他现在不同往日，可以对别人发号施令了吧。可父亲为什么不给母亲治病呢？难道是因为那个人怀恨在心，对母亲心生怨怼。而父亲又不愿意违背那个人的意思？”背离自言自语道。
“在我们回天门，身负深仇大恨者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人，他们皆是心中充满怨恨。可即使怨恨再深，也不能私自去报仇。”
“为什么？”
“一是因为门中规定如此，一旦入了这里，断无擅自离去之理。六域之中布满了回天门的探子，只要你有越矩行为，不出半日，必将你抓回来处置。二则……这些身负仇恨的人也明白，之所以他们会有如此大仇，还不是当初仇恨发生之时自己软弱无能，未能阻止那些悲剧。就算他们现在回去报仇，又能真的让大仇得报吗？”
白心看着背离，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那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报仇！”
“好好完成门中交待的任务，立几件大功，到时候门中自会应允你的请求。而且，还会给你派帮手，助你实现心愿。”
“真的？”
“我有何理由骗你？”白心冷冷道。
“那我现在能做什么？”
“现在？”白心再次冷笑。“现在的你还不够格，唯一能做的便是在五层冰河继续待着，等你不吃不睡能待上十天十夜的时候再说吧。”
“我这就去！”
背离毫无迟疑地转身便走，脚步快而沉重，似要踏碎这万丈冰面一般。
身影逐渐远去，一片小小的帛书从他刚才跪着的地方露出，静静躺在那里。
白心捡起来，帛书上只有一句话：“尔母染病，家人相轻，不治，已终……”
第九十七章 苦苦哀求
砰！一只手重重地拍在桌上。
正在一旁静坐凝思的墨祥睁开双眼，便看到旋考那一张满是质问与愤怒的脸。
墨祥反射性地望了望屋外，似乎旋考的到来并未让人发觉。也对，凭着旋考这一身功夫，想不让人发现还不容易么。他这才一笑，起身道：“找我什么事。”
“为何要如此逼迫我？”旋考看着墨祥，语气十分不满。
“我何时逼迫于你？”墨祥似乎并不明白旋考的意思，一句话问得满是委屈。
“重华回来告诉我，他要去王都！”
一想到重华刚从对自己说出这话时的语气是如此地坚定决绝，旋考便一阵恐慌。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如果是他早就做好了的打算，那便不容任何人改变。这让旋考丝毫没有反应的机会，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事。这跟我可没什么关系，是因为那个生病的姑娘。”墨祥依然轻笑。
“你这个人我还不了解么？若不是你对他们千般引导，他们又怎会有这样的心思，你的手段着实可恶！”
“我可什么都没做，那姑娘的病普通医者无法医治，要想活下去，只能让我师父一试。至于重华为何会如此坚定地陪着那女子去王都，你这当父亲的难道不知道么？”
旋考有些沉默。虽然这些年他疏远这个儿子，可他又何尝没有看出来重华对牟氏家中那丫头的情意。而自己若是在这个时候加以阻拦，重华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听的。他一定会说，自己从小到大都未曾管过他，又凭什么在这件事上管他呢？
唉，对于这个儿子的性格，旋考十分清楚。可这些所有的顾虑，与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比起来，只能排在后面。当初那个誓言，无论怎样都要抱住，否则丢掉的可不止是誓言，很有可能还有……重华的命。
“墨祥，你究竟要做什么！起初你先是让我随你回去，现在又让重华跟你走。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你为何就听不进去我的话，你儿子真的是自愿陪那女子，并非受我约束！”
“那丫头怎么样我不管，可重华是我儿子，我绝不会让他踏入王都半步，更不会让放勋有机会见到他！”旋考的语气坚决，一如当初他坚决地脱离门人扶持放勋，又如他在王都大殿起誓后离开的模样。
“域王都说了，他对那个预言已不在意，你如何还是不相信他？”
“不是我不相信，这时间一久，很多东西都变了。只要我遵守约定，不再踏入王都，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
两人四目相对，企图用这坚毅的神色向对方展示自己的决心。
“姚重华来了。”魏俞泓从外面进来，竟看到屋内多了一个人。这人虽然模样普通，可他在面对着墨祥的时候，脸上透着一股责怪。
“这……”魏俞泓一时有些发愣，自己刚刚明明站在外面，压根就没看到有人进来。
墨祥没有理会魏俞泓，只对着旋考会心一笑：“正好，你非要怪我，不如自己听听你儿子是怎么想的吧。”随即，墨祥对魏俞泓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让重华进来。
旋考转身闪进了后屋，静静立在墙边。
“司天官，打扰了。”重华进来，微微点头。
墨祥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眉头紧皱，一脸焦急。虽然他长着一双和他父亲着完全不一样的双瞳仁，可眉眼之间那隐隐透出来的感觉，像极了当年的旋考。
“找我有事？”
“司天官！”重华重重跪在墨祥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你这是为何？”重华如此巨大的反应让墨祥有些措手不及，忙将他扶起。
重华起身望着墨祥，眼里满是恳求：“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卿云，请你帮帮她！”
“我这不是给你们说过了，一月后的祀宇大典，我师父可能会出现在王都。到时候带着那姑娘去找我师父就是，你这……又是何意？”之前自己在那丫头家中提起此事时，这个重华并未说什么，如今却又独自跑来求自己，墨祥有些不解。
“你刚刚也说了，无契老先生只是有可能会出现在王都，到时候他若是不出现，卿云岂不是没有了希望。”
“这……”墨祥一时有些为难。“这确实只是一种可能性，我也无法向你保证，我师父一定会出现。”
听到这句话，重华的双眼顿时黯淡了许多，因为这正是他最为担心的问题。
没有人知道，那位能救卿云的高人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到底会不会出现。一想到躺在床上的卿云此刻正陷入无尽的沉睡中，重华就自责不已，怪那日在后山没能照顾好她。如过此行去了王都，没有找到救她的人，难道卿云要一直睡下去吗。
不，自己坚决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司天官，无契老先生是你师父，你一定有办法找到他……”重华再次跪下。
这一幕，让墨祥着实惊愕不已。他自然知道重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许他长这么大，从未如此跪过谁。可今天这两跪，竟都是为了那个丫头。
当初有人预言，双瞳者出，日月换天。直到现在，墨祥都对自己的占卜结果深信不疑，当初那个还在腹中的双瞳者如今已经这般大。
不管这句预言以后是否会实现，墨祥都能看出来，眼前这个重华，并非什么普通人。那个沉睡中的小丫头竟然能得到重华如此看重，对于她来说，不知是福，还是祸呢？
“唉！”墨祥轻轻叹了口气，再一次将这个执著的孩子扶了起来。“我尽力派人去寻我师父，后果到底如何，只能看造化了。”
见墨祥终于松口，重华紧绷了许久的愁容终于要缓和了许多，他立在那里，深深拜谢。
“这次去王都，来去时间必定不短，村中这些事务你如何办？”
“疫病一事处理后，村中已经安定。我愿荐能者替我担任副执事，料理村中农桑事务。”重华几乎没有丝毫迟疑。
“你想好了？”墨祥追问道。毕竟，对于一个未满二十的年轻人来说，成为副执事，是一件不小的殊荣。按照重华的品行，今后成为总执事也在预料之中。
“是。”重华只简单回答了一个字，却果断坚决。
墨祥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微微突起。看来，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年轻人。他这魄力和那股坚韧的劲儿，简直和旋考如出一辙。
“你听到了？”
重华走后，墨祥对着身后那面墙轻声问道。随后，他转过身，却看到旋考面目呆滞，眼中无神地走了出来。
第九十八章 起疑心
若不是亲眼见到重华在墨祥面前苦苦哀求的样子，旋考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的儿子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那个姑娘。
他愿意为了那姑娘抛开一切，而这种种，重华从未向他这个当父亲的说过只言片语，不知这是儿子的固执，还是自己的悲哀。
旋考面无神色地立在后院窑口，将窑中的罐子一个一个用挑杆挑起了。那烧红的罐子散发出一阵阵炙热，但他似乎感受不到。
姚家院的房屋四角上系了四条长长的黑沙，它们轻轻飘动着。院内忽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到火光上窜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他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手不小心触碰到发红的挑杆。旋考连忙把手升回来，掌心依然被烫红了一大块。
重华还没回来。
旋考从墨祥所住的地方出来时，看到他往村头的方向去了。那是总执事宁逍家中的方向，而他此时前往宁逍家中所为何事，或许不用再猜了。
这所有的决定重华都做得如此快，快到旋考并未反应过来。
或许对于重华来说，他这次启程去王都只是帮助自己的心上人寻找高人治病。可他不知道的事，那里将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在等着他。此去能否平安归来，旋考不知道。
或许这一切都是一个错误，可这是谁的错呢？旋考爱上了牟家的那个丫头，错了吗？墨祥奉了王命来找自己错了吗？又或是当初这个司天官在大殿之上占卜出双瞳者，错了吗？
不，这一切许是命运的安排。错的是自己，是自己当初一步走错，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望着一个人影也没有的姚家院子，旋考心里空落无比。妻子也走了。
一想到她躺在床上，医者在一旁摇头叹息的时候，旋考便知道，妻子会和那些染病之人结局一样。前几个月还热热闹闹的姚家，如今似乎变得冷清无比。
“姚家……”，旋考轻声自语。重华生母在生他时死去，自己当年带着刚出生的儿子来到这里时，这个村里本无姚姓之家。姚，女人之兆。旋考想让自己时刻记住那个可怕的预言，让儿子在这个村子里平淡度过这一生就好。
后来娶了许氏，有了姚兴，而自己，也被别人叫做姚老头。他其实是有名字的，来到这里时，他给自己起名叫姚旋。可不知为何，似乎别人都不记得他的名字，只单单叫他——姚老头。
姚老头就姚老头吧，旋考很多次都在心里想。只要重华这一生能平安度过，什么都无所谓了。
可是旋考没想到，兜兜转转，姚兴犯罪离开，许氏染病死去，而当年的人和自己又再次相遇，自己又被人重新唤成了旋考。
似乎“姚家”的存在只在刹那间，便转瞬消失。今后，命运会如何安排，没有人知道。
“唉！”旋考立在院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取下那只戴了多年的黑色眼罩，用一双崭新的目光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似乎，一切都有些不同，但又和往日相差无几。
吱呀。
院外栅门被推开，一阵脚步声传来，不紧不慢，他忙将眼罩重新戴上。
“父亲。”重华一进门，便看到姚老头弯着腰在窑前忙碌的身影。“我刚刚去找了宁执事，我……”
姚老头摆了摆手，起身望着儿子，眼中带着一丝苦涩。“你果真想好了么？”
“是。”依然是简单而肯定的回答。姚老头依稀记起，刚才在墨祥那里，他也是这般回答的。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丫头？”姚老头望着重华，语气竟然也带着一丝柔和。此刻他的眼神里没有往日的责怪与冷漠，而是一种关切，只有父亲对儿子才会有的关切。
撞上父亲这样的眼神，重华一时之间有些诧异，似乎觉得和两人的距离近了许多。
“是，我喜欢她，我想救她！”
“可若是这次去了王都，依然救不了呢？”姚老头很明白，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高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年他帮助放勋之时，墨祥还是一个跟着无契身后的年轻人。那时的无契，已有六十余岁，是他们当中最年长的一个。
六域既定，无契便将司天一职传给墨祥，而自己，辗转六域，隐于各地。
没有人知道他是否真隐，因为每年的思域大点，总有人说他在王都出现。可这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无契此人，怕是也和自己一样，多年未见当初的旧人了吧。
如此一个行踪不定之人，却成了重华他们此去唯一的希望。在姚老头看来，这实在是无比困难。
“那我就去找他，虽说六域很大，可只要他还在，就一定能找到。”简单地言语之间，透着重华前所未有的决心。
“那个人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他若是不想帮你们，任由怎么找，也找不到。”姚老头苦笑道。
听父亲这么说，重华一愣，听这话，似乎是能了解他一样。“父亲，你知道无契老先生？”
姚老头目光微收，缓缓道：“不过猜测罢了……”
“我会找到他的。”重华望着姚老头意味深长的神色，脸上竟露出一种固执。
“为了那丫头，即使寻他一年，两年，你都愿意？”
“十年我也愿意。”
姚老头眼神一阵错愕，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在此之前，他一直责怪于墨祥，怪他费尽心思。循循引诱重华去王都，目的是逼自己答应他的要求。
可当姚老头看到重华刚才坚定的模样，就在那一瞬，他不再怪墨祥。
在重华未出生之时，他就被人占卜为双瞳者，尽管他放弃了一些东西，想要护他平安，可不知不觉，似乎他所做的这些都回到了原点。
或许他这个儿子的一生注定有自己的路要走。而这条路，自己无法干涉，即使是他的父亲。
“既然你已做了决定，我再说也无益。你要记住，你此去王都，等待着你的或许不止无契。”姚老头望着儿子，一脸担忧。
“父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老头轻笑，“我只是告诉你，王都非比这小小的村子，你要顾好你自己。”
“父亲……”
“还有……”姚老头继续叮嘱，“王都内那位域王，你千万不要去见他！”姚老头紧紧握住儿子的双手，那力道让重华都为之一惊。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域王，自己怎么可能见得到他呢，父亲多虑了。重华心里暗暗猜测，不明白为何也要说这样的话。
第九十九章 往事
王都，大殿内。
伊祁放勋望着手中摊开的回令帛，面色凝重。
长河又生水患了，这个地方永远都是放勋的一块心头病。
长河一带，地貌平坦，水源优良，本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事实上，中原之内几个物产富庶的部落也的确都生在此处。
可上天造物，岂会聚齐天下之利。让放勋头疼的是，这一带，好则好矣，然而水患频发，几乎每隔几年，这一带的人们便会历经一次大灾难。
本来水患已属常事，可这次总让放勋觉得有些奇怪。不知为何，似乎今年的水患要比往年提前了不少。
放勋将目光凝聚在手中的回令帛上，若有所思。一想起今天早上一众官员站立殿下，虽都为水患之事烦忧，但却没有人能想出一个解决办法，就无比心急。
“域王，如今水患影响极大，天筑部落今年上交的粮要比往年少了许多，看来，今年天筑的灾情十分严重。”魏圃非站在下方，恭敬地说道。
“未名近日可有传过帛书？”放勋眉头微皱。天筑部落已然出现灾情，可他作为部落首领，事到如今竟一字未传，只私自将上交的粮食减少。细想起来，这未名已有好几个月没来王都了吧。
“未曾传过。”魏圃非回道。
放勋微微点头，眉头皱得更紧了。
“域王，长河一带不止天筑受灾，沿岸一众部落均有受灾。再这样下去，恐民间有乱，是否开仓赈灾？”
放勋点头，他又何尝不知这水患的利害呢？赈灾是一定要做的，但赈灾只能解除当前的危机，往后再有水灾，依然得耗时费力，沿岸一带民众又要遭受困苦。
“依你看，这王都内有谁能去治那长河水患？”放勋问道。
“王都内真有一人，他家乡就是长河边的天筑部落，对那里的一切情况都很熟悉，又颇有治水之术……”魏圃非说着，望了望放勋。
“你说的是崇伯鲧？”放勋忽然想起什么，脸上带着一丝惊喜。
“是。”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领神会。
……
少时，大殿之上，一个身影立于放勋面前，他身形高大，脸上露着一股笑意。对于他这个笑，放勋也算是习以为常。这个崇伯鲧并非爱笑之人，只不过他生得嘴角上扬，即使不笑，看着也像笑意对人一般。
所以，这个面善之人倒是很受欢迎。因为不管走到哪，都有人以为他在以笑示人，便料定此人一定待人温和。
“那长河水患，你可愿前往治理？”望着崇伯鲧，放勋问道。
“自当为域王分忧，再说，那天筑部落原本就是我家乡所在，无有推脱之理。”
“那你此去，可有信心将这水患彻底治理？”
“愿为一试！”崇伯鲧跪下，长拜于地。
“那你回去准备吧，两日后便出发前往长河。”放勋道。
崇伯鲧起身，正欲离开，忽然脚步一顿，有些迟疑。他望着放勋，似有话说。
“怎么，你可还有什么难处？”
“域王，此次治水，能否将我儿文命带上，让他也随我前往历练一番。”
放勋一笑，他早就听说这个崇伯鲧有个十七岁的儿子，此子不但如他父亲一般待人和善，极明事理，还聪明异常。这等之才倒是可以历练历练，若真能练出一番成就，也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好帮手。
“好！这是好事，允了！”
“多谢域王！”崇伯鲧喜出望外，起身走出殿去。
放勋埋头，继续翻看从各地传回来的回令帛，可今日心情有些烦躁，却怎么也看不下去。
他习惯性地从腰间拿出一个玉串，握在手里，十多年前的场景瞬间浮上心头。
数十匹战马飞奔在路上，马蹄扬起，沙尘四溅。马背上领头的人蒙着面，他左手抱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右手握住缰绳飞快地跑着。随着战马的奔跑，他们飞速前行，
身后几十米远，自己带着一帮人手紧追，放勋额上大汗淋漓，拼命想要赶超前面那群人。
“放开我女儿！”自己在后面大声喊着，同时他把刀对准了前面那群人的背影，随着被溅起的尘土越来越高，前后两拨人的距离缩短到只有几米。
放勋对准前方领头人的马蹄，一把将刀放了出去。他在心里盘算着，只要前面那马一倒，他便飞身出去从那人手中夺回女儿。
只一时，这把刀便落在了前方领头人的马蹄上。那人意识到危险来临，抱着孩子翻身跃下马。此时，十几米外便是悬崖。
片刻之间，自己与前面那个人已相对而立。
“你是何人？为何要劫走我的女儿！”放勋盯着敌人，此刻，对手怀中的孩子大哭了起来。
“伊祁放勋，你这个部落联盟的首领是时候该让位了！”那人说完，便向自己挥刀刺来。
因为对方抱着自己的孩子，放勋不敢放开了身手打，只得处处避让其胸前，只能刺他的背和腿。
作为六域大地部落联盟的首领，放勋这些年来不断接受着自四面八方的挑战，从未有过畏惧。眼前这个人连面都不敢露，在放勋的眼里，此人也不可能成为自己对手。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混入王都之中抢走自己的孩子。
放勋有多喜欢这个两岁的女儿，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们激烈地对打着，身后其他人也早已陷入了混战。
孩子在对手的怀里哭得越来越厉害，那人听到哭声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停下，把刀架在孩子脖子上。
“你要是再动一下，我就切了她的头！”
听到这话，伊勋只得放下手里的刀，举起双手。他紧张地盯着对面的人，那刀刃离女儿的脖子仅仅两寸不到。
今天，女儿我得救，这个人，也必须死！放勋面不改色，心里也早已盘算好。
那人见放勋放下了武器，戒备心便少了一些。“你，退后！”他大喝道。
放勋按照他的要求，慢慢往后退了两步。那人没有注意到，放勋举起的左手略微伸开了一些。
忽然，一支木箭从那人身后射来，正中其大腿。那人只觉得一股刺痛朝右腿袭来，双手猛然放开，小小的孩子被他从手中抛了出去。
前方是万丈悬崖，伊祁放勋没料到受伤的对手会将孩子抛出这么远，连忙飞身而出，想要抱住孩子。就在离孩子只有一分毫的时候，他只抓住了孩子待在脖颈上的玉串。
那个小小的人儿从悬崖边升向高空，又从远处的高空落下。放勋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孩子的位置，她就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就这样，他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年仅两岁的女儿。
思绪拉回，一阵叹息响彻在大殿之上。
第一百章 凶兽！
一行人马在村头待发，墨祥为首，宁逍带着人在此相送.。
卿云此刻依然未醒，被弄知小心翼翼地抱进一辆马车。牟氏坐在车内，让卿云半躺着，将女儿抱在怀中。
短短两天，牟氏一家便准备好了一切。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要准备的，无非带点衣物而已。墨祥告诉过他们，只用收拾贴身之物，其他皆不用操心。、
能跟着司天官同行，对于牟氏一家来说，无疑是莫大的荣幸。况此行又如此照顾，牟氏心里自然对墨祥感激不已。可现在女儿还病着，牟氏也无心过问太多事。一上车，便心疼地将卿云抱住。
见牟氏低落的反应，弄知自然明白母亲此刻有多着急。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声，随即走到一旁，对着重华和小高点了点头。
重华见一切准备妥当，走到宁逍面前，深行一礼。“执事，我走了。”
宁逍忙将重华扶起，笑道“等你回来。”
宁逍虽是这样说，但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此去或许会有些不寻常的机遇。因为，他隐隐能察觉出，司天官一直对重华颇为关注，尽管他不知道为何如此。
所有人皆已准备妥当，重华心里一阵空落。他不知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回来，或许很快便能找到无契，治好卿云的病后就能回来。又或许迟迟找不到他，那么回来之日便无法预测。
重华回头望了望，他想见的人并未出现。或许父亲在怪我，重华心里想。
……
崦嵫山下，三个青年并肩缓缓走在人群中，他们一会儿用满是担忧的神色看看前面那辆马车，一会儿又收回目光，各自想着心事。
弄知的怀中抱着一只狼崽。这个小家伙正安静地躺着，不时从鼻息中发出一阵小声的吼叫。弄知轻捋着它的毛，拍了拍背。
黑洞是卿云最喜欢的伙伴，这次他们一致赞成带上它，免得卿云醒来见不到这个小家伙担忧。
“呜……”一阵长长的清脆声从远处传来，那声音在空空的山下飘荡着，似乎带着一种疑惑与不安。
这阵突如其来的怪异之声虽然遥远，但又感觉响起时近在耳畔，自然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互相望了望。
“呜……”又是一声传来，这声音感觉比刚才又近了些。
弄知感觉怀中的黑洞不安分的动了动，忽然，它跳了出去，跑到人马之前，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高声吼叫。
“嗷~呜~”一阵强有力的狼嚎从它小小的身躯中爆发出来。若不是亲眼所见，在场或许无人会相信，这声和成年凶狼几乎无异的吼叫声出自这只小小的狼崽。
在场许多人惊讶于黑洞的叫声，可只有那三个并排走在人群中的青年人才发现，黑洞的这声吼叫，和前几日晚上的叫声并无二致。看样子，它也是在回应刚才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呜……”清脆的叫声第三次传来，这一次，比前两次要更近了些。
重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侧头对身边的两人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声音……有些耳熟？”
耳熟？弄知凝神细听。当近在眼前的第四声传来时，弄知恍然大悟！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小高，他平时宠辱不惊的脸上，此刻已涌现出了少见的恐惧。睁大的瞳孔紧紧盯着前方，双拳紧握。
重华轻轻拍了拍小高的肩，似在鼓励。
他们二人自然知道小高为何如此反应，当初，就是在这座山上，他们将小高从一头凶兽的血口中救了下来。
而刚才那几阵声音，正是来自于那头凶兽。
要知道，小高可是从它的嘴皮子底下捡回了一条命，如今这般反应，丝毫不为过。
“鹿蜀！前面有鹿蜀！”就在三人心生担忧之时，前方墨祥的随从中，有一个声音高叫了起来。
看来，此刻已不止是重华三人发现了危险，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头凶兽的存在。
对于鹿蜀的凶狠，在场之人没有不知道的。所以，就在大家反应过来时，人群立马掀起了一阵慌乱。
这批随从虽然是魏俞泓从王都挑选出来的精干侍卫，可他们哪里和凶兽搏斗过。如今，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一头专吃死人肉的鹿蜀，心中自然惧意袭来。
“呜……”
吼叫声让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重华三人不禁默契地急忙往前走了几步，一人一方守住马车，眼神中满是警惕。
走在前面的墨祥和魏俞泓也互相望了望，魏俞泓的手不禁伸向腰中的佩刀。
眨眼之间，一只鹿蜀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它有着半人高的身形，体长如马，一身黄毛。背脊处从头至尾长着一绺长长的黑毛，头顶还有一撮往后飘着的白毛。
那鹿蜀望着这群人，微咧开嘴，几颗大大的尖牙便露了出出来。它再一次重重地咆哮了一声，这声音穿透进每一个人的耳朵，所有人心里再次升腾起阵阵寒意。
吼叫声还在耳边回荡。前方，黑洞和鹿蜀相对而立。后方，所有人都屏住心神。他们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打算抵抗这头凶猛的野兽随时发起的可怕攻击。
时间就这样一刻一刻地过去，可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鹿蜀似乎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它依然立在那里，不时地咆哮。而那头小狼崽立在距离凶兽的不远处，不时对鹿蜀的咆哮发出一两声回应。
“墨祥，这事看起来有些奇怪啊。”魏俞泓低声说道。
“你也发现了？”墨祥望着那头鹿蜀。它的眼神清澈明朗，从那个家伙的目光中看不到丝毫的凶狠。而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墨祥的目光最后则落在了身后的那辆马车上。
车内很安静，牟氏掀开车帘，眼含怖意的看着外面的一切。
鹿蜀本是不怎么寻常见到的野兽，如今却离奇地出现在这大道上，既不攻击人，又不离开。刚才那咆哮的声音，让墨祥想起了几天前在牟家小院里听到的，从村外传来的野兽吼叫声。
这场景是多么地相似，或许这些野兽们也都怀着同样的目的！可它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魏俞泓看着墨祥的有些怪异的神情，目光也不禁落到了身后的马车上。“这鹿蜀的目标，是……马车？”
第101章 目标是谁？
其实，从鹿蜀和黑洞之间那熟悉的对峙之声响起时，墨祥便觉得此情此景异常熟悉。
当听到魏俞泓的问题，墨祥并没有说话，但他在心里却是早已确定了个答案。因为，他看到马车一旁，三个青年正默契地围着，而他们望着鹿蜀的神色各异。小高的眼里带着一丝恐惧，但又不失坚毅。重华和弄知二人则有些关切地望着小高，同时不忘随时注意鹿蜀的动态。
这样沉默地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虽说现在这凶兽并未攻击人，可和它这么一直耗着，任谁都不敢保证，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当魏俞泓正想着，如何让人马尽快前行时，却从车内传出一阵轻微的咳嗽声，这声音自然不是来自牟氏。
“卿云醒了？”马车旁的三个青年眼中顿时一阵欣喜。随后便见牟氏掀开车帘，用同样欣喜的语气说到：“醒了！”
卿云睁开眼，有些迷糊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母亲，我们这是在哪？”
“我们去王都，给你治病！”牟氏轻柔地说道，心疼地望着这个女儿。
“治病？我……我这是怎么了？”卿云稍微动了动，只觉得全身一阵冰冷，不由得轻打了个颤。
牟氏连忙找出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紧紧包裹着女儿的身子。“你没事，就是这几天太爱睡觉了。”牟氏依然低声，生怕女儿心生任何愧疚和担忧。
卿云从马车中探出头，用好奇的目光望着车外的一切。她的脸色丝毫没有血色，长长的发丝顺着苍白的脸垂下，被风吹得轻轻飘起，看了更让人心生怜意。
“卿云妹妹，你醒了！”弄知惊喜地看着卿云。
“嗯。”卿云点点头，随后便看到一旁的重华，他正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这种担忧的神情，和弄知眼中的关切有些不一样，隐隐让卿云心里升腾起一种不同的感觉。
“你怎么也在这里？”卿云轻启微微泛白的双唇，问道。对于前面的一切，她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只不过睡了一觉，醒来后，便跟着一群人来到了这荒郊野岭。
“云儿！”重华只轻轻叫了一声，并未说太多。可从他这声‘云儿’中，卿云能看到他眼中一时涌现出了某种发亮的东西。
重华刚才的神色给予自己的触动，卿云深知这是其他人没有给过的。母亲身上没有，弄知那里也没有。
“嗷~~~呜~~~”一阵轻微的狼嚎声传来，众人只见刚刚还和鹿蜀相对而立的黑洞，此刻飞箭一般地窜到了马车前，随后纵身一跃，跳到了马车上女子的怀里。
卿云被这突如其来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吓了一跳，随后便眉开眼笑，仿佛脸上也多了一丝红晕。“黑洞，你怎么也在这？”她抱起黑洞，眼中满是欢喜。
看来，将这小家伙带着，确实是一个正确的选择。马车旁的三人互相看着，轻笑。
“呜~~~”一阵强大的吼叫声出来。若不是这叫声，或许大家已然忘记了，在前方不远处，还有一头凶兽存在。
大家只见那鹿蜀纵身一跃，都没来得及看清方向。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它已经从人群的上空穿过，稳稳地落在了马车前。
牟氏吓得一阵惊呼，本能地伸出双手，将卿云护在身后。而马车旁的三个青年也连忙冲到前面，张开双手护住车内的人。
而前方的魏俞泓连忙派人将马车围住，他自己也驱马走了过来。他知道这丫头在路上可出不得什么差错，要不然墨祥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它是？”卿云见到这一幕，自然受到了不少惊吓。
“卿云妹妹，这是上次我们在崦嵫山碰到小高时遇到的那头鹿蜀。”弄知忙道。
鹿蜀？卿云在脑海里回想着那次的场景。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一个往日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在无比恐惧之下，自己被重华双手护住，他们听得见彼此的心跳，以及衣服摩擦的声音。前方，是一头眼放凶光的猛兽。就在那头凶兽即将飞身扑来之际，自己本能地将双手举在胸前。就在那一瞬，前方的凶兽普通跪地，臣服在自己面前。而此时，它的眼中没有了任何恶意……
一想起那日，鹿蜀满眼柔光地看着自己，最后缓缓离去的场景，卿云忽然便对眼前的这个看似凶猛的野兽没有了那么多惧意。
当然，此刻让她消除惧意的，并非完全是刚刚脑海中的回想。这些年来，她自己不断地验证过，时至今日，虽然卿云不能完全想通自己身上有何不同，但她相信，在面对这些凶狠的野兽时，它们不会伤害自己，反而会对自己颇为亲近。
上次在山上救下刚出生的黑洞时，她碰到了小时候在河谷见到过的“老朋友”红虎。如今，眼前的这头鹿蜀显然也算是老朋友了。想那红虎时隔十年都能认出自己，而这头鹿蜀不过是几个月前才见过，应该也会记得自己吧。
这样想着，卿云便彻底放松了一些。她见这鹿蜀乖乖地蹲在马车面前，虽然马车一旁早已围满了保护她的侍者，但这个家伙丝毫没有任何打算攻击他们的意思，只安静地望着自己。
“是你啊，你还记得我吗？”卿云看着那鹿蜀，微微一笑，准备下车，却被重华等人拦住，示意她不要靠得太近。
卿云自然知道大家的好意，也没再拒绝。因为要是被其他人看到自己和一头凶兽太过亲密，不知别人会把自己当成什么怪物呢！
她的话刚问完，便只见那鹿蜀冲着卿云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依然静静地望着她，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鹿蜀的反应自然被一旁的其他人看得清清楚楚，大家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在他们有眼里，只看到一个生着病的小丫头笑着和一头凶兽说话，而这头凶兽竟然似乎能听懂她的意思！
“我也还记得你呢，只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快走吧，我们也要赶路了。”卿云轻声说道，那语气就如同在和一个孩童说话一般。
可那鹿蜀并未离开，它只紧紧地看着卿云，一双眸子在此刻变得异常清澈透明。随着那道目光，鹿蜀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沉吟。
围在马车一旁的侍者们被这忽如其来的低吼声吓了一跳，顺势往后退了两步。
可卿云此时的神色却变得有些异样，她嘴角微微动了动，眼中也莫名生出一丝善意。因为，她在这声低沉的吼叫声中竟然听出了一丝担忧。
不知为何，卿云很肯定，鹿蜀的这声担忧是对自己发出的。难道，这兽竟知道自己生病了？
第102章 谁是最重要的人？
“我没事，只不过想多睡觉而已，你不必担心。”
当卿云说出这句话时，连她自己都感到有些奇怪。仿佛对于那鹿蜀的心思，自己能看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句话，那鹿蜀再次微微点头，冲着卿云发出一声低吟。缓缓转了个身，正欲走时，抬头看了一眼小高，竟咧嘴笑了笑，眼中一丝奇怪的神情。随后，纵身一跃，飞快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这家伙，刚刚在给我递眼色？”小高还未从鹿蜀那怪异的目光中回过神来，特别是看到它的那双眸子，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要说，在这一堆人里，谁曾和那家伙亲密接触过，非自己莫属。当初在这山上，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成了鹿蜀的口中餐。
“看来，它不仅记得卿云，也还记得你。”重华笑道。
“小高，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你刚刚好像被一头鹿蜀调戏了！”弄知凑到小高面前，一脸兴奋。
“去去去，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说点正经人话。”小高十分无奈。
卿云也未曾料到，这看似凶猛的家伙，竟还有些小幽默。“它刚刚是故意吓你的，并非有恶意。看来，那鹿蜀还挺喜欢你。”卿云也忍不住掺和了一句。
眼见鹿蜀离去，众人的心终于可以稳稳地放下了。霎时，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哎，你刚才看见了吗？那位姑娘在和那鹿蜀说话？”
“当然看见了，这也太神奇了！”
“是啊，你还能通兽语，活这么久第一次见呐。”
“要我说，这姑娘就不是寻常人，不然司天官怎么可能会让她同行呢？”
“那她不会是神仙下凡吧？”
“说不准还真是哪里来的仙姑呢？咱们好好保护就是了。”
……
不同的猜测声从侍卫之中传来，重华等人自然也听到了。虽然刚刚那样的场景他们早已见怪不怪，可是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在他们眼里完全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忙让卿云坐进马车内，将帘子拉好。
牟氏看着女儿，也被刚才发生的事惊吓了不少。卿云离自己很近，牟氏看得清清楚楚，在那头凶猛的鹿蜀面前，卿云确实没有丝毫的恐惧。她看着那凶兽的表情和神态，明显十分和善。而且听她刚才所说的话，看起来以前还和这凶兽见过。
虽然不知道卿云有何不同寻常，但她心里却泛起了一阵担忧。当年看她可怜又讨人喜欢，自己决定收养这孩子，只希望她能一生平平安安就好。牟氏也曾因卿云来历不明的身世担忧过，可眼前女儿在自己面前长大，现在的牟氏已经很少会想到这个问题。
可卿云依然会让她担忧，从小便是。在村子里接引天雨，养狼，从小便喜欢和兽禽亲近，如今再加上这次不明不白的得病。牟氏知道，这个女儿一定不寻常。
“听他们说，此处离王都还有许多路程，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母亲，让你担心了。”望着牟氏眼中布满血丝的双眼，卿云忽然十分愧疚。自己这次生病，睡过去就完事了，却让母亲时刻要在自己身边照顾着，还担忧了这么久。
牟氏似乎看出了卿云的担忧，忙笑道：“没事，你醒过来就好。”看着卿云有些疲惫的脸，牟氏知道，她可能很快就会再次昏睡过去。
卿云听牟氏讲了一些自己的病情，听母亲说，自己病得很严重，只能跟着司天官去王都寻找高人治病。可她觉得除了身体一直有些冷，想睡觉外，似乎并没有太多的不适。
卿云回想起那日在后山查找水源问题时，跑进自己手臂的那两条奇怪小银鱼，便不由得一阵哆嗦。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个，身体才出现了异常。
可那两个小东西到底是什么，竟能不着痕迹地跑进自己身体里。虽然当时也有一个小小的血口子，但不到半天就已经痊愈。
这个时候的卿云，开始对自己有了一些疑问，或者说是对自己的身体有了疑问。
从小到大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么多的怪事，一直都没有找到原因。不知这一切到底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自己所在的这个身体。
“母亲，我现在感觉要清醒一些了，你睡一会儿吧。”卿云见牟氏一脸担忧的样子，忙说道。她知道母亲这些天定没有睡好觉。
“没事，我不累。”牟氏握着女儿的手。
卿云见母亲硬撑着，一时鼻子竟有些发酸。她和这个女人的相遇，一定是一种特别的缘分吧。而自己，也早已把她当成了亲生母亲。
虽然牟氏刚刚给卿云披上了一件衣服，可她依然觉得有些冷。今天的天气好，外面太阳很大，其他人穿得很是清凉，而自己穿着厚厚的衣服，身上还披着一件外衣。
卿云咬咬牙，忍住了。她不想让牟氏看出自己有任何不适，不希望她再添什么烦忧。
她拉开了马车侧面的帘子，假装悠闲地往外看，却不成想，立即碰到了重华的目光。
自从那头鹿蜀走后，重华一直走在马车旁，生怕前方再生出什么事来。
一股少女般的羞涩感顿时涌上了卿云的心头，她未曾想到，重华会为了自己前往王都，他可是村中的副执事。
不过卿云知道，重华这一生不会只是一个副执事这么简单。若是这样，他又怎么能干出将来的那一番大事业呢？
所以，这次他随司天官一起去，说不定便能见到伊祁放勋。今后，重华的天地便会更广阔了。
一想到，三皇五帝中的尧舜两帝即将见面，而且他们见面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卿云便忍不住有些兴奋。
来到这里十多年了，自己也早已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现在身边的亲人。如果说让卿云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现在感觉怎么样？”重华问道，他的步伐和马车保持得很一致。
“嗯，还算清醒。”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治好的。”重华看着卿云有些发白的脸，一阵心疼。
“你走了，你家人和村中事务怎么办呢？”
“都已经安排好了，也征得了父亲的同意。所以，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
“那什么是最重要的事？”卿云脱口而问。可就在她说出这句话时，便后悔了。因为重华的回答不仅让她心跳加速，也害得自己颇觉尴尬。
“自然是你。”重华毫不迟疑的答道。
随后，卿云便看到一旁的弄知诧异地盯着他俩，嘴里发出一阵古怪地咳咳声，嘴边还憋不住地笑。
她脸一阵微烫，立马拉下帘子，把头缩了回来。坐定后却发现牟氏正一脸异样的看着自己，那神情仿佛是在告诉卿云，她和外面人的对话，自己全都听见了。
第103章 迷弟
“母亲……你为何这样看着我。”问出这话时，卿云明显感觉到自己有些心虚。
一抹更明显的红晕浮上卿云脸颊，小丫头脸上的任何一丝轻微表情自然都逃不过牟氏的眼睛。对母亲对望了一瞬，卿云忽然感觉，一向和善的母亲此刻的那双眼神，仿佛能看穿自己的一切。
这对视，太恐怖了！卿云拒绝接受眼神的审判，只能立马低下头，可心里却在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句：“自然是你，自然是你。”
“重华是个好孩子，我看他对你也好。”牟氏轻声说道。
“嗯……”卿云的鼻子轻哼了一声。忽然，她回过神来，细想牟氏刚才的那句话，似乎有些不对劲。
“母亲，我和重华……”
“你们二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对他放心。”牟氏依然笑道。
母亲这是……在表态了？卿云听牟氏这话，感觉有些懵。怎么忽然就说到这个话题了！不行，得赶紧挽救一下场面，否则就逃脱不了这尴尬的场景。
咳咳咳，卿云立马咳了几声。她抬头看了看牟氏，一脸哀求的样子。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再披一件衣服。”牟氏立马拿出一件外衣，将卿云揽在怀里。
见马车内没了声音，重华的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轻微的笑。虽然不是故意偷听，但自己就走在马车旁，立马刚刚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重华喜欢卿云，这一点他从自己来不掩饰。他不怕别人知道这个事实，也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可刚刚听到牟氏说的话，他竟有些高兴。毕竟，早晚都要得到她母亲的肯定。
“在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奇怪。”不知何时，小高出现在了重华一旁。
重华转头看了小高一眼，神色一变：“对不起了。”
小高和弄知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致歉吓到了，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好好的，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前些日子，我怀疑你留在村子的目的，还对你出过手。”
“没什么，这不现在都说清楚了吗。”小高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之前司天官让自己留在这里的时候，他就想过，或许会有那么一天。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未曾怪过重华，毕竟，若是让自己处在重华的角度，或许也会怀疑自己。
“小高，你父亲一定很爱你吧。”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虽然有过悲惨的经历，可他父亲在世时，定是十分疼爱他的。若不然，小高如今也不会每次想起自己的父亲，就眼眶湿润。想到这里，重华竟有些羡慕他。
“是。”小高眼神微动，仿佛心中那根柔软的弦被拨动了一下。对于他而言，父亲不仅仅是给了自己这条命，他的所有，都是父亲给的。即使在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他也拼尽最后一口气保全了自己。“每一位父亲都会保护自己的孩子，即使拿命去换，我想他们也会愿意。”一想起那日父亲拼死保护自己，小高的眼睛顿时一阵氤氲。
“是吗？每位父亲都会保护他的孩子么。”重华喃喃道，若有所思。
小高这些日子亲眼目睹了重华和他父亲的相处，也从弄知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现在见重华如此反应，料定他是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便也不好再回什么，只沉默着。
人马一路前行，快走到了一半的路程。卿云这次醒了这么久，一直还没有睡过去，这倒是让大家都很高兴。
墨祥见卿云一直醒着，便干脆下了马，走到马车旁问候了几句。牟氏见司天官如此照应，心里自然感激不尽。但又拿不出什么东西作为感谢，只得将这份恩情牢牢记在心里。
一路上，卿云不时探出头来，和他们说说话，倒也不觉得无聊。
见墨祥和自己同行了这么久的路程，如今又走到自己旁边，弄知心里一直有些兴奋，不时向身旁的身影投去崇拜的目光。“司天官，那个……我想问几个问题，方便吗？”弄知对着一脸笑，往墨祥身旁凑着。
“说。”墨祥呢个能察觉到这个小子一直往自己这边看，想说什么又迟迟没有开口。这会儿终于开口了，倒也爽快回应。
“你们这司天之术如此厉害，可呼风唤雨，占卜人世百态，知晓过去未来，这些本领是怎么学来的呀？还是说，有何法宝？”弄知此刻满脸好奇，一双黑亮的眸子里掩饰不住地敬佩。
“寰宇浩大，星辰无边，神明不时不在。司天之术，全靠勤加修习。”
“只要勤加修习，就能学到这些？”弄知眼中的好奇更甚了。
“自然不是，还得靠……天分。”墨祥倒没对眼前这个一直絮絮叨叨的孩子感到厌烦，见他颇有兴致地打听这些事，便也和他耐心地说了几句。
“对，司天官如今身怀奇术，一定天赋异禀。不会像我这种，看个星宿方位图，都要记上个三年五载的傻子。”弄知挠了挠头皮，有些不好意思。
“我当初看星宿方位图，也记了三年，没少被我师父骂，确实是个傻子。”墨祥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并不看弄知，只盯着前方，淡淡地说道。
“额……”弄知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此刻凝固了，他咧了咧嘴，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司天官，我……我其实是记了五年。不过，我这五年和你的三年肯定不是一个层次，我五年只能看个皮毛，你三年一定将这些东西尽数掌握了对吧？”弄知想尽力挽回这令人窒息的局面，他此刻十分后悔，自己这贱嘴，都在胡说些什么！
“你看过星宿方位图？”墨祥并未太过在意弄知刚才的言语，只轻声问道。
“嗯，这图是我当年托人拿很多东西才换来的呢。”弄知一脸自豪。
“不错，有时间你可以给我说说你看了之后的感受。”墨祥打量着弄知，说道。
听到司天官这句话，弄知不由得长大了嘴。他刚刚说什么？给他说说自己的感受？在那一瞬间，弄知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司天官，感……感受，我……”
“没事，这不着急，等你日后想好了再说也行。”
日后？弄知一个激灵，他的意思是，日后他们还能见到？
第104章 危险袭来
如果说此刻墨祥没有在一旁，弄知一定高兴到跳起来。可如今人家还在这，他只好压制住狂喜的心情，不住地朝着墨祥点头，脸上堆满了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灿烂笑容。
直到墨祥离开了马车旁，重新回到前面的马背上，弄知还沉浸其中，仿佛魂都被抽走了一样。
卿云重华几人见到弄知如此模样，皆忍不住笑。
“哥，你下次再称呼人家，就不要叫司天官了吧，太生疏了。你干脆叫他……‘偶像’？”卿云掀开帘子，一脸得意的笑。
偶像？听到卿云起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三人皆是一头雾水。“‘偶像’是司天官的另一个名字吗？”小高一脸好奇，他并未听说司天官还有什么其他称呼。
“不是。”卿云耐心解释道：“这‘偶像’的意思，就是用来称呼自己敬佩喜欢的人，这个‘偶’就是‘我’的意思，‘像’是指一个高大的身影，所以这‘偶像’的意思就是说，在我心中，你的身影无比高大。”说到这里，卿云俏皮地比了一个手势。
“好啊！”弄知一脸兴奋，大呼了一声，倒是把车内正睡着的牟氏都给惊醒了。“那我以后就叫司天官‘偶像’，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弄知得意地说道。
几人便这样一路聊着，行程也已过一半。卿云恍惚觉得有些睡意，不知不觉，便又睡了过去。
当头太阳高照，每个人都有些汗流浃背了。
没有人注意到，从遥远的地方，隐约有着几道破风声传来。这声音越来越近，直逼山脚这对缓慢行走的人马。
走在前方的魏俞泓忽然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一个手势，所有便停下了脚步。魏俞泓侧耳细听，却又什么也没有。
小高素来比旁人多了一丝谨慎，见魏俞泓如此，便也立即紧绷了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他对着一旁的弄知和重华说道。
两人几乎立马会意到了小高的意思，再次默契地分散在马车三面。
“怎么了？”墨祥忙问身边的魏俞泓。
“没事，或许是我听错了。”在屏声细听却没有都没发现之后，魏俞泓轻声说道。
是啊，司天官下访村落，哪里会招来什么麻烦。但就是这一次普通的下访，他竟然死活将自己带了出来，确实有些不正常。虽然墨祥从未告诉过魏俞泓，这次行程会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但魏俞泓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做出什么决定，所以自己一定会在这次行程中起作用。也就是说，在路上，或许会遇到什么危险。
可他们在来时，一路平静，并未发现有何异常，如今回都之路也已过半，虽说路上遇到了一只凶兽，可被那小姑娘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魏俞泓觉得，自己这次的作用应该起不到了。
随后，人马继续往前走着。
就在大家以为是虚惊一场时，一阵清晰的破风声传来，几个黑影从天而降。他们身着黑袍，蒙着面，每个人的眼中放出阵阵杀气。
为首的那人稳稳落在马车前，他双手没有任何武器，可从那隐隐散发着红光的双臂之中，却能感觉到不小的杀伤力。
“有危险！俞泓，快去保护马车！”墨祥见那人的目标如此清晰，急忙说道。
魏俞泓会意，飞身跃到马车前。而此时，重华三人也紧紧守在这里。
“今日我只取这车中女子的性命，你们若想活命，就不要坏我好事。”那位手臂泛红的黑袍之人说道。
听到这黑袍之人说话，小高瞳孔微张，这声音，是如此地熟悉，熟悉到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今天我只取金深的性命，其他人识相的就离开……”当初，这个人的声音也在大金部落首领的殿中响起过，那声音，还有他身着黑袍的样子，小高早已牢牢记在心里。
是他！小高眉头拧成一团，双拳牢牢攥住，眼中的恨意清晰可见。
“卿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伤她？”重华一个步伐冲到马车前面，紧紧盯着眼前那个危险的人。对于重华，这个人同样有着熟悉的感觉。
那晚在院中，从天而降的那个袭击自己和卿云的黑袍身影，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是你？”那黑袍看了一眼重华，一脸玩味。“本来今日你不在我们的计划范围之内，可你倒是自己撞了上来，既然如此，我便将你一起杀了。”
他说出的话，让重华更加确信眼前这个神秘的人，便是当初袭击自己和卿云的人。
“有我魏俞泓在的地方，你休想！”一阵冰冷的声音传来，魏俞泓飞身而去，从腰中拔出一把佩刀，正面朝那黑袍刺了过去。小高和重华见状，立即左右围住，将那黑袍围在中间。
与此同时，其他黑袍人也和一旁的侍卫厮杀了起来。
小高忙安慰着一脸恐慌的牟氏，让她安心坐在车内，而自己就守在车旁，一有人靠近便动手。
三人早已形成了最为默契的配合，无论何时，马车前都不能没有人。当初让小高教自己功夫时，本是想着出门打猎力气可以变得更强些，弄知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一旁，那为首的黑袍人和重华三人还在狠狠地拼着。虽然有三人围攻，但那黑袍人似乎没有丝毫惧意，并不时找机会对马车下手，重华几人完全处于下风。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这么厉害！魏俞泓边出手，心里还在不断嘀咕。那个墨祥，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路上会遇到这么一出，所以才让自己随行。可他倒是提前告诉自己，也好做些准备啊。现在碰上这么个奇怪又厉害的主，魏俞泓觉得，都有些扛不住了。
虽然黑袍人双手无物，可他那双火红的双臂似乎不是血肉做的一般，能抵挡住任何兵器的打击。没出几个回合，魏俞泓，小高和重华三人，均感觉有一丝力不从心。
“我说过了，让你们趁早逃命，可你们不听，那就随这丫头一起死吧。”黑袍人轻蔑一笑，同时，那火红双臂之间放出阵阵刺眼红光，如同一柄利箭，直接朝三人这边袭来。与此同时，那掌风所分散出的威力，也即将狠狠朝马车劈去。
“小心！”虽然重华几人感觉到了这股危险的到来，可在面对如此冲击时，他们一时竟无法抵抗，眼见着危险正如破竹之势向他们靠近……
第105章 父亲！
一阵凛冽的攻击袭来，对于重华来说，那黑袍人双臂所散发出的威力是如此熟悉，让他一时竟生出了一种沉沉的压迫感。
就在那拥有着无比强大破坏力的掌风快要落下时，不知从哪里忽然蹦出一个小黑团子，它嘴里发出一阵从未有过的怒吼，随后纵身一跃，张开凶猛的嘴，狠狠咬住了快要落下的火臂。
同时，又不知从哪里飞出一只全身火红的鸡，它与这小黑团子似有默契一般，直直飞上那人的头，朝他脖颈狠狠啄去。
黑袍人只觉得一阵刺痛，“又是你们，不自量力的两个家伙！”他口中低喃，浑身发力一甩，咬住手臂的狼崽和头上的鸡便被扔得老远。
黑袍人直接冲着倒在地上的两个小东西一掌打去，只一霎，那一鸡一狼便纷纷倒在了地上，没了气。
“黑洞，小魔王！”见卿云最喜欢的两个小东西被黑袍人杀死，弄知心里升腾起一股激怒。
黑袍人再次向这边的几人劈来，“我看这次还有谁能救你们！”
魏俞泓此时心里早已骂了墨祥千万遍。也不知是谁惹上了这么厉害的主，虽然说自己是王都总侍，在这这个人面前，他们几人联起手来竟都被他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这人练得到底是什么古怪功夫？
当然，这样的念头只在魏俞泓心里一闪而过。此刻的他来不及想太多，只能拼死抵抗下去。虽说自己远远不敌他，可既然答应了墨祥要给此行护航，便不能食言。除非自己死在这里，否则无论如何都不会后退一步！
“我儿在此，有谁敢伤！”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半空传来，这声音完全盖住了下方的打斗声，直直穿入所有人的耳朵。
为首的黑袍人神色一变，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人影朝着这边飞身而来，他身着麻衣，手握一根楠木长棍，直直对着黑袍人的方向袭下。
黑袍人眼疾手快，身形一动，便躲过了危险的一招。他望着来人手中的楠木棍，又死死地盯着那人双眼看了许久，蔑然一笑，“想不到，此处还有旋门中人。”
“是他！”墨祥一听到这边的动静，立马朝那边望去。只见旋考稳稳立在马车顶，与黑袍人相对而立。此刻的他，眼神清澈刚毅，杀气腾腾，一如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回天门的小辈，如今也有这般胆量了么？”旋考立在那里，冷漠地望着黑袍人，声音依然浑厚无比。
“父亲？！”望着眼前的一幕，重华大惊，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父亲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用这样的方式？旋门中人又是何意，他与黑袍人认识？
无数个问题在重华脑海中冒了出来，只不过他并未来得及细想。因为，那黑袍人的攻势早已朝着父亲落下。
“父亲小心！”虽然重华还处于迷茫状态之中，但见到黑袍人对父亲发起攻势时，本能地大喊了一声。
经过一番回合地较量，旋考与黑袍人双手立于车顶。车内的牟氏只觉得马车不住晃动，她紧紧抱着沉睡的女儿，心脏就如同要跳出来一样。
“没想到，双瞳者竟是旋门中人所生。既然这样，那我今天更要杀掉他了。”黑袍人看着旋考，一脸玩味。
“你！休！想！”旋考咬牙切齿，再次抵挡下对方的攻击。
两人就这样持续了数个回合之后，只见黑袍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随后，他伸出火红的双臂，发出十成的力道，狠狠朝着下方的重华劈去。
“重华！”旋考见状，立马飞身跃下。就在那掌风即将到达重华身上时，他稳稳地挡在了儿子的面前。
旋考只觉得头一阵猛烈的眩晕，随后五脏六腑便如同被震碎一般，一股鲜血从胸口涌出。
“父亲！”重华万万没想到，父亲为了救自己，竟挨了如此一掌。
眼见这个旋门中人已骇然倒地，黑袍人眼中顿时涌现出了一抹意外的欣喜。他本想一掌结束了这个双瞳者，再腾出手来和这个厉害之人较量，没想到他竟然为了儿子直接挡了下去。若他不挡，说不定还可以和自己来个不分胜负，如今他挡了嘛……自己这一掌可是用了十成力道，就算他是旋门中人，也必死无疑！
黑袍人满眼窃喜，最难解决的一个已经倒下去了，下面，我就让你们尝尝顷刻间覆灭的滋味！他再次挥动双臂，因为刚刚已经用过一次十成力道，如今觉得有些疲意，但对付他们，还算绰绰有余。
火红的掌风再次袭来，下方之人即将遭受第二次强烈的杀伤力。
“回天门的人，何时这么爱惹事！”
有一个声音从半空传来，只不过相比之前的旋考，这个声音要清亮许多。
众人再次朝着远处望去，一男子飞身落下。他怀中抱着一张琴，弦有四根。飞身落下之时，右手在琴弦上一挥，一阵刺耳的琴音传来。那声音，直击心神，仿佛要将人活生生撕碎一般。
黑袍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琴声狠狠扰乱了心智，他想施力，可却怎么也无法对着那古怪之人动手。
“你……是谁？”黑袍人神色立即变得严肃。
“你无需知道，只需明白，今天你杀了旋门中人，日后必定有所报应！”那人说完，再次右手一挥，琴声四起，扰得对方头晕目眩，再无还手之力。
“我们走！”黑袍人对着下方大喊一声，飞身一跃，便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随着为首之人的离去，下方黑袍人自然紧跟而走。刚才还厮杀不已的地方，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听得见旋考厚厚的出踹息声。
旋考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胸口还在不断渗出鲜血。他望了一眼刚刚这个救下自己儿子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正欲开口，却只见那人一眼不发，步子往后退了两步，头也微微偏了偏，似乎并不愿和他说话。
旋考神色忽得黯然。是啊，我如今早已不再是旋门中人，这一生都应该不会再遇到门中之人了。刚才那股涌上心来的熟悉感，许是错觉罢了。
“父亲！”重华早已跑过来，将旋考抱着，泣声不止。虽然他不知道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亲眼看见，父亲为了救自己，可以挡下那重重的一击。
“重华！”旋考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一声苦笑。“我知道，有一个问题你想问我很久了，我今天就把什么都告诉你。”姚老头忍着一口气，满脸痛苦，死死地握着重华的手。
“不，我什么都不想问，你也什么都不要说。”重华眼眶血红，紧紧捂住父亲胸前的伤口，可血迹依然如水涌一般流出。
第106章 撕心裂肺
眼见儿子如此痛苦的模样，旋考竟有些不舍。如果他们父子俩从一开始，便是这样，那该多好。
可姚老头知道，这仅仅是幻想罢了，自己已然成了这个模样，如果此刻再不对他交代一些事，或许便永远都没有机会说了。若是这样，自己在儿子心里，便是一辈子的不称职的父亲。时至今日，这是他最后一次向儿子解释的机会。
姚老头吃力地抬起头，“你七岁那年，去后山打猎，手臂被划伤，十日才痊愈。九岁那年，姚兴和你争衣服穿，他打了你，身上的淤青七日才消。十三岁那年，你吃了坏掉的肉拉肚子，怕被我看见骂你，偷偷在外面藏了半日。十五岁的时候……”
“父亲！”听到姚老头越来越虚弱的声音传来，重华一阵揪心。他万万没想到父亲竟然知道他这么多事，原本以为父亲从未正视过自己，根本不会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重华越来越痛苦，声音也变得沙哑。
姚老头再一次握了握儿子的手，此刻虽然痛苦，但他的神情却十分平静，“你十五岁时，被陶罐碎片划伤了手，半个月才好。十七岁时，你心里有了喜欢的姑娘……”
“父亲，我……”重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不住地落下。
“你是我儿子，有些事即使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要相信，父子连……连心。”姚老头只觉得越来越痛苦，整颗心就像是被人用绳子紧紧系住一般。他极力地想要张开嘴，却觉得说话越来越困难。
“父亲，对不起。”重华泣不成声，全然忘了身旁大队的人马，更没有注意到小高弄知等人投来的关切目光。
“不，你没有错，是我对不起你。你从小到大受的委屈，我都知道，都……知道。包括姚兴，他……他用红白花陷害于你，我也知道。当初，我不让你当副执事，也并非你不能胜任，可……可我有苦衷，我不能让你这么做……”还未说完，姚老头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热，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父亲！”重华一脸惊恐，他将姚老头紧紧抱住。虽然此刻他竭力想挽救局面，但他什么都做不了，深深的无力感令他如此绝望。
一旁的医官老者连忙走过来摸了摸姚老头的颈脉，随后，便是一声长叹，无可奈何地立在了一边。
众人见医者如此反应，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只默默地看着重华，心里为他感到担忧。
墨祥此时也早已立在一旁，他望着地上这个奄奄一息的人，神色微动，眼眶一阵湿润。
“你凑过来，我再给你说一个秘密。”姚老头强忍住痛苦，脸上竟挤出了一丝笑。
重华缓缓俯耳上去，少时，听到父亲的言语，眸子更是增添了一层白雾。
姚老头看了看儿子，轻舒一口气。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不该说的，也不会告诉他。人皆有一死，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接下来，就该为儿子以后做些安排了。
姚老头微微转头，吃力地抬起手，将刚才落在一旁的那根楠木棍握起，牢牢地放进重华手心。
随后，他向墨祥所立的地方指去。墨祥会意，立马蹲了下来，握着他的手，“旋考！”
姚老头微微一笑，看向重华，“你先将我放下，我有话要单独与司天官说。”
眼眶深红的重华一愣，他见父亲和司天官竟双手紧握，两人目光对视，司天官的神色竟是如此心痛与关切。而此时，他们还要单独说话。看两人的反应，都不像是刚认识的样子。
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重华已来不及想父亲到底会对司天官说什么，此时此刻，不管父亲提什么要求，重华都会予以满足。
他缓缓将父亲交到司天官怀中，后退了几步。
小高和弄知连忙上前扶住有些站不稳的重华，几人的目光依然盯着前方的司天官和姚老头。众人只见到姚老头对着墨祥耳语，随后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物件交给对面的人。而墨祥手握着物件，似是下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思考片刻，冲着姚老头狠狠点头。
霎时，姚老头双手缓缓垂下，彻底将头偏向了墨祥的怀中。
“旋考！”墨祥一阵大喊，眼中热泪滚下。
而一旁的重华早已跪倒在地，手上青筋暴起。“父亲！”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袭来，整个山峰似乎都响起了回声。
墨祥将旋考轻轻放在地上，将手上的小物件紧紧揣在怀里，随后，从袖中拿出一个手指高的小瓶。他打开瓶子，将瓶中的水轻轻浇到旋考身上。
霎时，地上那具身体便如同着了魔一般，立马化作了一滩水。
“你在干什么！”重华见状，一声怒吼，立马冲到父亲面前。可他看到的，只有一摊水而已。
“这是你父亲的遗愿，他让我帮他毁掉尸身。”墨祥缓缓说道。看得出来，他此刻的痛苦并不亚于重华。
“为什么！为什么！”重华再次怒吼，他紧紧地抓住墨祥胸前的衣衫，眼神如同一头凶猛的狮子。
“他不想因为他的死拖累你。他说，如果他的尸身还在，你一定会为他立碑守孝，这样你就不能做你想做的事，将陷入痛苦的境地。倒不如让他化为乌有，便不会拖累于你。”
重华愣愣地站在那里，目光涣散，如同没了魂魄一般。良久，才重新看向墨祥，“你是不是和我父亲认识？他会功夫，我从来都不知道。”
“是，二十多年前，我们就认识了。你父亲不仅认识我，还认识域王。确切地说，他还帮助过域王。”
墨祥的话不仅让重华充满了怀疑，就连一旁的弄知几人，也都无比诧异。这事，怎么越听越复杂了呢？
域王？重华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心头一震。立马想起了刚才父亲对着自己耳语时说过的话，“你此去王都，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去见那域王！”
重华清晰地记得父亲在说这句话时的眼神，那种坚毅，是他从未见过的。重华现在也无心思考父亲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只不过，他将父亲的每一个叮嘱都牢牢记着。
“或许你们父子之间又许多误会，你父亲是一个厉害之人，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墨祥看着脸色煞白的重华，长叹了一声。
厉害的人……重华再一次重复了这几个字。亲眼看见了今天这样的场面，重华完全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厉害之人。若不然，他也不会与这黑袍之人对抗，护住自己。
第107章 相似的人生
“你一定想知道，当初田爻死后，他的遗孀崔氏明明如此恨姚兴，最后却为何还是选择了原谅他吗？因为，姚兴在行火刑的前一晚，我去找了崔氏。当年，我救过崔氏和她父亲的命。她说，一命还一命，就当是报恩了。所以，她才同意将姚兴的火刑改为杖责。可姚兴是我儿子，是你弟弟，偌大的六域，如今不知他流落到了哪里。以后若是见到姚兴，你……善待……善待……他。”
重华回想起父亲对自己最后的嘱托，心里便如同万箭穿心一般。只呆呆地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握住那根楠木棍，双目涣散。
众人见此场景，也只能一阵唏嘘，感叹命运多变。
牟氏此时也下了车，陪着弄知和小高一道安慰重华。
墨祥这才注意到，刚刚突然出现帮助他们的男子还站在那里，只见那人望着旋考所在的地方，眼眶竟也一阵微红。
墨祥此刻才能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人，他一身素衣，五官清秀端正，怀中抱着一张破旧的琴。此人年龄看着没有自己大，却比重华他们大出不少。此人行事沉稳，又拥有极高的功夫，就连刚刚回天门那厉害的角色，都如此败在了他的手里。
“多谢方才的帮衬，请问贵人如何称呼。”墨祥面对那人施了一礼。
“邢夔。”那人没有将目光收回，而是缓缓看向重华，眼中依然有着一丝异样。
“多谢相救，请随我们一道回王都。我将向域王说明，到时一定重谢与你。”墨祥语气诚恳。
只见邢夔毫无在意地摆了摆手，“重谢就不必了，虽然出了手，依然没能救下人。”他说着，目光停留在地上那滩水上，眼神黯然，似乎心里痛苦不堪。
见邢夔如此回答，墨祥竟不知该说什么，只再次施了个礼。等他抬头，那人却已离去，只剩下一个背影。
他，到底是谁？墨祥心里一阵疑惑。
……
王都城内，一处僻静院落，魏俞泓将重华等人安排在此，交待了几句，便领着随行人马离去。墨祥早在一进王都，便和他们分开，直接到王宫去了。
刚才一进王都城，弄知便被眼前的景象十足震撼到了。虽说他已有十七八岁，可这么多年来全然生活在村子里，别说来到王都，就是心里想一想，也想不出这繁华景象的一半。
这里大小街道密布，商贾往来甚密，街上贩卖的物什有许多都是以前见所未见的东西。这里的女子容貌可人，说话声如铜铃般好听，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听人说，沿着王都城主干道一直向北走到干道尽头，就到了王宫。那里是六域部落首领住的地方，是六域大地上最厉害的所在。
弄知一直朝着北面看去，却始终看不到主干道的尽头，自然未能见着王宫。
此生定是没这福气进入那宫殿中了，不过既然来了一趟王都，待卿云的病治好后，定要将这里好好逛一番，到时候到王宫大门外远远看一眼，也不虚此行。弄知在心里感叹道。
此刻的他，面对着眼前的一切，如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让他如此目不暇接。
若是以往，他一定高兴得跳了起来，抓着重华等人非要好好逛几圈。可如今，重华刚刚失去了父亲，妹妹又昏迷不醒，虽然弄知有着短暂的兴奋，但很快，又被眼前的苦恼打回了现实当中。
和弄知一样心情的还有小高。只不过，和弄知相比，小高对这个地方多了一种惧怕。“父亲，我终于来到了这里，也终于将所有的事告诉域王，他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小高站在院落中，此时夜幕笼罩，众人皆已安顿在房内。
当年，自己拼尽最后一口气，即使在鹿蜀的嘴下也没有放弃活命的希望，就是为了能来到这里。如今，他真的来了。
原来，王都的天空也会有黑夜。不知不觉中，两行泪从小高眼中滑出，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你心里也很难受是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小高连忙回头，却看见双眼红肿的重华，他也抬头看着，那目光似乎看向了天空中最耀眼的那抹亮色。
“你不也是。”小高轻声说道，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与重华竟如此相似。
他们两个，本该在自己的世界过着平静的生活，可就在短短霎时，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他们都没有了父亲，没有了家。
看起来，重华似乎比自己幸运。他还有这么多朋友。当初自己孤身一人从部落逃出，历经千辛万苦才脱离苦海。
不过，细细一想，他又幸运不到哪里去。父亲在时，他至少很爱自己，可重华从小到大过着的不知是怎样的生活。虽然他父亲有些苦衷，可这些苦难毕竟陪伴了重华这么多年。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他们两人，各有各的苦，谁又比谁更幸运呢？
“重华，我有事跟你说。”小高脸色忽然严肃。
重华看着他，准备听他的答案。
“那黑袍人今日杀你父亲的手法，让我想起了一件事。”虽然小高并不愿意在重华面前提起旋考，可事已至此，他不得不说。
“什么？”
“当初田执事死时，你问我，为何明明知道田执事的死因真相，却从来只字未提。因为当时我怀疑，杀害田执事的凶手十分强大，强大到你我无法企及。你那时对田爻一心报恩，告诉你未免就是一件好事。”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雄浑的掌力，被震碎的头骨，还有……火。你可曾想到什么？”
“你是说？……”
“没错，对于杀害田爻的凶手，当时我只是猜测。如今，我想已经可以证实了。”
“就是今天那个黑袍人？他杀了我父亲，也杀了田爻？”重华双目圆睁，脸上一股抑制不住的怒气。
“不止他们，还有……我父亲。”小高咬牙切齿。
回天门……重华在脑海中反复回想这个称呼。这是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但是，从今日起，他彻底记住了这三个字，也完全记住了那些身着黑袍之人。
他们留给自己的痛苦和仇恨，绝不可能就此结束。
“对了，重新认识一下吧。”许久，小高恢复了神色，转向重华。
在村子里生活了这么久，大家一直称呼他为小高。而自己的真实身份，目前却只有重华知道。看来，看这个人面前，如今自己可是毫无秘密了。“我叫皋陶。”
“我知道，那日在村子，我俩动手时，司天官说过。”
“时隔这么久，这些日子发生了如此多的事，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清楚那些日子的情况。”
“我以后还是叫你小高吧，都已经叫习惯了。”
“随你。”小高无可奈何，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无所谓的表情。
第108章 离奇的出手
“你说什么？旋考死了？”王宫大殿内，放勋呆呆地立在那里，望着下方眼眶湿润的墨祥，一脸不可置信。
“是，在我们回来的路上，被回天门所杀。”
放勋眼眶微红，他只感觉此刻的双腿有些不听使唤，忽得发软，喃喃道。“他可是旋考，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杀了呢……”
域王这样的反应，早在墨祥意料之中。他又何尝不和放勋一样，对老朋友的死感到心酸心痛呢？当年部落大战时，自己和旋考，是最为亲密默契的伙伴。每一场战争，只要有他们两个在一起，就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墨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物件，缓缓交到放勋手上，一句话也没说。
放勋见此物，只感觉喉咙一紧，像是有人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良久，他将东西从墨祥手中接了过来。
这是一块小小的黑石，它被串在一条编织精致的金丝细绳上。那黑石只有方寸大小，通体透亮，似能照出人影。
放勋将这物件紧紧握在手里，瞳孔微缩，自己当年的声音响在脑海里。“旋考，我将这黑石赠给你，今后，你凭借这颗黑石，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只要不违背天道伦常，我都答应。”
放勋始终记得当时旋考接过黑石的表情，“域王，我无所求，你将这珍贵之物收回去吧。”
放勋并未理会旋考，便自顾自的忙起来。
当初，墨祥占卜出能让日月换天的双瞳者正是旋考还未出生的儿子时，大殿之上的所有官员，悉数要求处死尚存腹中的怪人。其实，放勋当时并未想过要处死他。因为，若是旋考向自己呈出黑石，要求换回他孩子的性命，自己不会不答应。
可让放勋没想到的是，旋考没有拿出那个东西。即使他被逼无奈，选择离开王都，并发誓永远不会踏入这里，也从未提及半句有关黑石的事。
旋考是一个太过骄傲的人，他从来不会求人给予自己什么，只会让自己付出代价去换取同等的条件。他这一生都是如此。
时隔二十年，他终于将这件东西交回了自己。只是放勋没想到，这是旋考对自己提的第一个请求，也竟然成为了最后一个。
“他……他想求什么？”旋考不明白，在他行将去世，有什么事让他如此介怀。
墨祥看了看放勋，嘴微张，想要说什么。但看着放勋的样子，又顿了顿。良久，他还是出了声。“他请求你，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伤他儿子性命。”
放勋神色一变，随即眼神便黯淡了下来。他向我提出的唯一请求竟是这样！
不要伤他儿子性命，旋考，你凭什么就以为我一定会伤害他……在你心里，我始终是那个拼搏打天下的放勋，而不是六域大地胸襟开阔的域王么？
放勋紧握黑石，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再去回想那些封尘的往事。
“这次回天门出手的好像是一个小辈，那人心狠手辣，将来必成大患！”墨祥忽然想起什么，他心下一颤，忙说道。
“一向门派中人不干预部落之事，回天门低调了这么多年，如今为何忽然不断出手……”
“金深，旋考……”放勋喃喃道，这两个看似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为何都死于回天门之手？他有些想不通。
“不止他们，还有旋考所在村子的一位执事，也是被回天门所害。”墨祥道。
“哦？”放勋眼神有些诧异。如果说金深和旋考死于回天门之手，虽然有些想不通理由，但他二人毕竟不是什么普通人。一个是大金部落首领，一个是当年追随自己平定部落大战的旋门大弟子。
可是，那位小村子里的执事，回天门为何要去杀他？
“这是巧合么？”放勋双眉紧皱。不，这不可能是一场巧合或者意外。这么多年，回天门在六域各派中隐身匿迹，从不参与各类纷争，如今却悄然出世，决不可能随便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普通人。
“这位执事可有何异常？”
“并无异常，他只是村子里掌管农桑事务的执事。上次我下访时，亲眼所见他惨死，头骨被震碎，住处也被烧成一团灰烬。”
“之前的事，为何现在才说？”
“在这之前，回天门并未有举动。我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火灾，直到这次在回来的路上，皋陶见到了回天门杀人的手法，这才想起，和当初那位执事很是相似。”
“火灾？”
“嗯。对了，那位执事出事时，好像旋考的儿子也在场。”
“重华也在？”
“不是重华，是旋考的另一个儿子，叫……姚兴。小高说，他虽然并未杀人，可他当时在场，也没有安什么好心。”
“这姚兴和那位执事可有什么过节？”
“这个还不清楚，不过，那位执事曾在村子荐重华为副执事。听说，重华一向和他这个兄弟不合。”
听到这里，旋考的思绪似乎有些模糊，但比一开始要清晰了许多。
隐隐中，他能感觉到，那位执事的死，似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的死，关系到旋考的两个儿子。回天门杀这个普通人，会是因为旋考的缘故吗？可他死了，对旋考有何影响？
还有金深的死，金深之子皋陶竟然阴差阳错地被重华所救……
放勋细细理了一下思路：金深死后，皋陶被重华所救。那位与重华的兄弟有过节的执事死后，重华成了村里的副执事。还有旋考的死……
放勋不知道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直觉告诉他，好像这所有人的人，都能够和重华扯上联系。
这一系列离奇的出手让放勋觉得怪异。他们到底是冲着谁来的？是旋考，还是重华，又或是冲着自己？
若是重华，他们为何要去伤害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莫非，因为他是双瞳者？
“这事你和魏圃非一起查一下，或许从重华入手，你会知道些什么。”放勋对墨祥说道。
墨祥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在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个人。他击退回天门，救了我们。”
放勋一脸疑惑。在这六域之上，能击退回天门的人，并不多。“你怀疑他是门派中人？”
墨祥点点头，回想起那人看旋考和重华时的表情，便觉得有些不同，“我怀疑他是旋门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