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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戏里玉人     龙妻卿云txt下载     龙妻卿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八章 冰河之上

    万里冰河之上,寒气沁人心骨。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白,只有一片横亘大地的冰河。从河中冒出无尽凉意,就连周遭的天空也变得一片空灵。

    一个红衣女子立于冰河正中,一头黑发垂下,曼妙的身姿如同这天地之间最动人的存在。她那长长的睫毛不时闪动着,乌黑的双眸注视着不远处,眸子里映出周围冰冷的空间,让她的眼神都变得格外明亮又阴寒,仿佛射出来的目光都和这四周的空气一般寒冷。

    她站在那里,身体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清香,香味中带着淡淡药草味。

    不远处的冰面之上,她目光所落下的地方,七个中年男子正盘腿而坐,他们围成一个圆,双掌撑开向中心发力。而在这几人的头顶之上,一个巨大的冰鼎飞速旋转,道道蓝光从鼎中射出,刺破天际,发出轰鸣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根火红的光柱破鼎而出,冰鼎瞬间在空中裂成无数碎片。而后,那道火红光柱化为七颗指腹大小的药丸,分别落入七人掌中。

    “成功了?”红衣女子见到这一情景,脸上顿时涌现出了一抹欣喜。她飞身而起,跃至这七人身旁,一脸期待。“怎么样?”

    七人连忙站起,为首的那人朝红衣女子拱了拱手:“白心大主,药已炼成。”言罢,便伸出手,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已多了一个不大的药瓶。

    “很好,有了他们,师父便能少些痛苦。”红衣女子小心翼翼地将药瓶收入怀中。

    “师妹!”不知何时,远处多了两个身影。前方的那人身形瘦长,面色发白,盯着不远处的红衣女子微笑。而他身后的那个人,满脸诧异地望着身边的一切,眼中充满了惊骇与愕然。

    “三师兄!”听到有人叫自己,红衣女子连忙朝那边看了一眼,随后小跑了过去。

    “近来如何?”季真望着眼前的小师妹,见她满脸欣喜,想必这些日子她的任务应该完成得不错。他们师兄弟几人,如果没有被师父召唤,通常都会在自己的地方修习秘术。而这万里冰河,自然就是这个师妹的地盘。

    刚刚在来的路上,季真很远便见到了从冰河之上升腾起来的那束蓝光,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师妹能够将这瓶药成功炼制出来,便可为师父解决很多麻烦问题。

    要说起这个白心师妹,季真是打心底里敬佩。她从小修习药理,而季真修习驭毒之术。算起来,在六个师兄弟中,他和师妹的修习颇有些相通之处。一个是药,一个是毒。这一正一邪,正好相生相克。可世间万物,许多事情都不仅仅如此。谁又能说这药不是毒,而有些毒又不算是药呢?

    其实,这驭毒和炼药,在有些时候又颇为相似。季真一直认为,药和毒虽然是物,但它们都来自这天地之间的一草一木,抑或虫鱼鸟兽。万物有灵,它们也会寻找有缘人,在一个天时地利与人和之时才出现。就比如自己曾经发现的雪鳅之毒,当日若不是被定起缠着,要自己瞒着师父与他去雪原看那什么貌美的灵狐,自己根本不会在定起的地盘上发现雪鳅这样一种天地奇物。

    雪鳅,它本无毒,反而是一种大有益处的宝物。可若是取出雪鳅之液加以炼化,便可制出这六域奇毒,想必这天下无人能解。

    后来,当他们把雪鳅之毒告诉师父时,季真偷偷溜去雪原的事也彻底藏不住了。不过,因为季真发现奇毒有功,须弥最后竟未曾处置这两个徒弟。

    季真一直认为,在对于发现毒物,炼制毒物这件事上,自己或许有着与生俱来的热爱和天赋。同样,在发现和炼制药物这件事上,季真也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小师妹的过人之处,刚刚那七颗药的炼成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虽然师父不允许他们师兄弟之间互相传习秘术心法,但季真和这个师妹倒是抓住机会就偷偷闲聊。毕竟,季真从小因以身试药,在他的身体老是出现各种毛病时,白心可偷偷出了不少力。

    见到季真来了,白心自然很高兴,她拿出刚刚揣入怀中的药瓶在三师兄面前晃了晃,一脸得意,笑道:“大功告成!”

    “太好了,师父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奖赏于你。”见状,季真也不禁为白心感到高兴。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上回说炼这药还差的一味药材是什么?”

    上次在回天门,白心还在苦恼炼制这药的方法,无意间提到了一味药材。但当时师父在旁,季真也不敢多问,可一直记着此事。

    “七个十五岁女子的心头血,后来二师兄送来了七个女子。”白心稀松平常地说道。

    “哦,那就好。”季真笑道。

    见这两人一言一语地聊着,特别是说到女子的心头血时,如同说一件十分普通的事,一直站在季真背后的那个人不禁打了个哆嗦,感到一阵寒意。

    这轻微的举动让白心这才注意到,季真身后还有一个陌生男子。

    “他是……?”白心看着季真。

    “哦,我差点忘了正事!他是二师兄从中原带回来的,让我送到你这里修习一番。人已经送到,就交给你了?”说这话时,季真眼带笑意地看了白心一眼,眸子里闪现出一道令人难以琢磨的目光。

    “哦?”白心听说是二师兄带回来的人,便不由得仔细看了两眼。这人虽身形高大,但眉眼闪躲,眼下的这幅神态更是让人觉得懦弱无比。

    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白心在心里暗暗冷哼了一声。不过,既然二师兄发话,要把他放到自己的地盘上来,那自己可不能让二师兄失望,得好好调教一番才是。

    “我得回去了,临走之时大师兄吩咐我早些回去,不知又有什么任务。”季真见状,向白心说道。

    白心点了点头,她丝毫不问是什么任务。在师父门下这么久,她太知道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

    ……待季真走远,白心这才把目光重新审视在留下来的这个陌生人身上。“喂,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我背离吧。”说这句话时,那人刚刚还有些躲闪的目光中,此刻却带着一股狠辣与不服。

    “背离?”白心重复了一遍,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

    不久后,从地下五层冰河深处传来了厉声惨叫。那叫声,一声盖过一声,不绝于耳。

    背离?你既然选择加入回天门,就得承受住这里的一切。

    冰面上,白心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声冷笑。

第七十九章 奇怪的鸟

    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踩在路面上,虽然轻微,但步履沉稳。凭着脚步声隐约能感觉出来,走路之人的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这幅年轻的身体除了健壮异常,也稳重无比。

    暮色渐现,傍晚的村头有些凉。

    重华刚从宁逍家中出来往自己家里走,虽然步伐未曾停下,可他却并未盯着眼前的路,而是微皱着眉头,心里似乎在想着什么。

    自从成为了村里的副执事,这随之而来的事务也让重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松自在。村里农桑大小适宜,都得亲自过问。再加上他刚任这副执事不久,诸事未熟,便更加马虎不得。

    好在重华以前就是一个热心肠之人,村里大部分人家多少都在田垄之事上受到过他的帮助。所以,在这段时间,副执事的一应事务重华处理得倒还十分顺利。

    从这里到姚家院子还有好一段路程。重华慢慢缓过神来,望着不远处一片田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整齐的田垄之间,铺着一排排粗细不一的竹管道,从不远处的河里一直延伸到每家每户的田地之中。

    有些管道两头中空,而有些,在伸往田地的一头接口上,被钻了密密麻麻的小孔。管道中的水从这些小孔中撒出来,均匀地浇灌在田地之中。

    这是重华当上副执事后,带领村民干的第一件大事。

    当然,这个想法最开始也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给他出这个主意的人,是卿云。

    “喷泉。”重华不自觉地从口中蹦出了这两个字。

    那天,这些竹管道铺完后,他和卿云坐在村头的一块高石上,望着前方浩大的一幕,卿云笑着脱口而出了这两个字。那个时候的她,十分开心,笑容里还透着一股自豪。那时,重华看着她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天过后,重华便记住了这两个字。

    卿云那个丫头,无论什么时候,总能给自己惊喜……

    以往,重华还会时常猜测,卿云到底是什么人,当年为何会出现在荒无人烟的河谷之中。甚至她身上所具备的奇怪特质,都让重华好奇。

    现在,他依然好奇,不过却没有了以往的怀疑。他告诉自己,不管卿云是谁,为何会来到这里,她都是一个对自己无比重要的人。

    她有时候让自己惊喜,有时候让他担忧,有时候又让他心安。

    看着眼前这一排排整齐的竹排,重华仿佛看到了卿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缓缓一笑,温柔至极。

    忽然他觉得有些口渴,便在路旁的一口井边坐下来。半瓢水下了肚,心情顿时十分畅快。

    嗖的几下!

    重华只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在扑腾,随后,便听到了几声低哑的鸟叫。

    重华抬起头朝天上望了望,虽然暮色已降,但重华依然能清晰地看见刚刚飞过去的那个东西,眼神不由得露出一丝诧异。

    那是一只和乌鸦差不多大小的鸟,只不过它浑身金黄。从重华头顶略过时速度极快,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般。

    “好奇怪的鸟。”重华心中荡起一丝疑问。他在村子里住了这么多年,似乎未曾见过刚刚那样的鸟。且不说见没见过,就是听都未曾听说过。

    莫非,后山又有什么稀奇的鸟兽出现了?

    想到这里,重华有些兴奋。自从成了副执事,就再也没有和弄知他们一起去后山狩过猎了,竟不知道村子里来了一只这么奇怪的鸟。

    看来过段时间,得好好去后山狩猎一番了,到时候带上卿云!

    重华就这样想着,缓缓站起身来准备回家。

    忽然,一道身影从旁边的一条小路上闪过,随后便飞快地不见了。重华正欲上前叫住,却见那人有些鬼鬼祟祟。

    这明明是村头的一条大道,村里任何人大可以自由自在地走,那人为何会在这里鬼鬼祟祟,如此可疑?

    “嘶~~~”正当重华疑心之时,前方那人忽然对着天空,发出了这样一个声音。这声音虽然短促,但却穿透力十足。

    “嘶~~~嘶~~~”不久后,一道更有穿透力的声音传来,似在回应刚刚的那一声。

    这是……刚刚那只大金鸟的叫声?

    重华一阵疑虑。刚刚那只鸟经过自己头顶时,发出的就是这样的叫声!

    这个人在干什么?他和这只大金鸟……?

    重华只觉得有些奇怪,但又并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只得连忙潜入路旁,缓缓跟着前方那个身影,脚步十分细微。

    跟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个身影似乎越来越清晰,不过,他披着一件长长的黑色斗篷,头也被帽子遮住,全然无法看清

    不对……重华慢慢发现,他走的那个方向是……卿云家!

    重华的手心顿时冒出了一股冷汗。夜晚,卿云家,黑袍人……

    霎时,许多可怕的场景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莫非这就是上次那个黑袍人,那个曾经在卿云家里恐怖无比的黑袍人?那个要杀了自己,对卿云不利的黑袍人?他又来了?

    他这次来做什么?是来伤害卿云的吗?

    不对!见他上次的模样,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可这次又直奔卿云家里,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怪不得刚刚村口出现了那只奇怪的大金鸟,莫非,那只大金鸟是这个黑袍人的?

    虽然,重华并不知道他看到的这一切是什么意思,但他心里清楚,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黑影还在一步一步走向卿云家,不过随着离卿云家越来越近,那个黑袍人的脚步也似乎变缓了许多,而神态也好像越来越从容。

    天已经黑了,这个时候往卿云家里走,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绝不会让你像上次那样伤害云儿!此刻的重华早已双瞳通红,双手不由得握成了拳,死死盯着前面。

    重华只觉得,危险越来越近。他做好了准备,时刻现身保护院子内的人!

    终于到了院门外,那身影干脆停下了脚步,随后把罩在身上的斗篷飞快脱下,翻了个面,熟练地又穿在身上。

    就在他披上衣服的那一瞬间,重华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惊愕地张大了嘴。因为,他立马将这个身影认了出来。

    小高……那是小高!

第八十章 院门口的猜疑

    “我回来了!”一阵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十分温柔,让人无论如何都联想不到,这是从刚刚那个让重华感觉危险十足的身体中发出来的。

    小高……你到底是谁?一直躲在不远处的重华,望着小高的一举一动,眼神里满是防备和疑虑。

    吱呀一声,院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卿云那灵动的身影出现在重华的视线,随之传来的还有她那清脆如铃一般的声音。

    “小高大哥,你回来了,我们等你吃饭呢。”

    听得出来,卿云十分高兴。

    见卿云在小高面前露出了如此笑容,不知为何,重华顿感一阵不悦。特别是当重华发现今天小高这些怪异的举动后,更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莫非,之前在这个院子里,自己和卿云遇到的那个危险的黑袍人就是小高?

    近来好一段时间,重华都觉得小高这个人怪怪的。最初对于小高的怀疑,便要从田爻之死开始。

    据重华后来推测,小高明明在田爻被烧死的当天,就在现场发现了田爻的致命伤并非烧灼,而是头骨被人一掌劈碎。

    但在后来他们一起查证凶手的过程中,小高从未提起过此事。甚至到了姚兴即将被处以火刑的那天,他都对于这条重要的线索闭口不言。

    他如此坚定的隐瞒,如果不是凶手的同伙,那么或许还有另一种更加恐怖的真相……

    重华不愿意去想这样的真相。当日他们将小高从崦嵫山救回来,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可小高依然只字未提离开的事。莫非,他不打算离开村子了?

    虽然重华不知道这个小高的这一切行为到底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隐隐觉得,不管是田爻的死,还是那两次的神秘黑袍人事件,都是在小高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

    如今,小高又一次鬼鬼祟祟。

    现在看来,他和这些事之间,或许不是没有关联。

    “卿云,我送你一件东西。”不远处的重华清楚地听到小高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东西?”

    “你闭上眼睛。”小高微笑道。

    卿云也没多想,听话地将眼睛闭上。

    小高从袖中掏出一个细长轻巧的东西,缓缓抬起手。他微笑地看着手中握住的东西,那只手轻轻拂过卿云的发尾,伸到了她的头顶。

    此刻,两人靠得如此得近。

    重华双眼通红,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小高要做什么?他要伤害卿云吗?

    忽然,一个可怕的场景浮现在重华脑海里:一个黑袍人在熊熊大火之中扬下那重重的一掌,沉重劈在田爻头上……

    不好!

    重华心里一惊,便再也没有多想,飞快从隐藏处站了出来。

    “卿云。”重华的声音出现在两人身后。

    重华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怒与不安,微笑地看着卿云,朝她快步走过去。重华知道,只有走到她的面前,自己才能更好地保护她。

    见重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并且神情古怪地朝着他们走来,小高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惊愕。但很快,那丝轻微的变化就消失了。

    重华并未理会小高,而是径直来到卿云面前,担忧地扫视了许久,确认她什么事都没有后,轻轻将她揽在自己身后。

    “重华?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卿云倒没有特别在意重华刚刚的动作,似乎更奇怪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在院外。

    “忽然想起有好几天都没有来找你们了,趁着现在闲着,就过来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重华温柔地朝身后的女子看了一眼,转而望着小高,满眼防备。

    “最近除了你没有常来找我们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哦对了,黑洞又长大了些呢!”卿云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两个男人之间升腾起来的微妙气氛,只顾着兴奋地说着。

    见卿云平安地站在自己身后,重华的心也顿时放下了不少,他轻声道:“黑洞咱们一会儿再去看它。”随后,他转向小高,语气中顿时夹带着一股怪异的感觉:“刚刚我似乎听说小高要送云儿一个东西,不知是什么?可否拿出来给我们都看看?”

    小高微微一愣,他不知道重华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也不知道重华到底看到了什么。不过,小高隐隐有种感觉,重华或许刚刚在跟踪自己。

    见重华此刻盯着自己的古怪神情,或许,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哦……也没什么,就是一个姑娘会喜欢的小物件。”小高微微一笑,不过并未将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一个小物件而已,不敢拿出来示人么?还是说……你手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小物件!”重华语气凛冽,丝毫未拐弯抹角。

    一旁的卿云听见这两人对话,不由眉头微微一皱。莫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真的只是一个小物件,不值一看。”小高依然微笑着,并未有要把东西拿出来的意思。

    “你把看都不值一看的东西送给云儿,那你又是什么意思?”重华望着小高,嘴角微微扬起,一只手却不由得揽住身后的卿云。

    听到重华这句并不友好的话,小高先是一笑,随后摇摇头,神情有些无奈。“既然你要看,就给你看吧,我本来是想帮卿云妹妹别在头发上的。”

    小高摊开手,一根金黄的鸟羽躺在他的手心。一根雪白的羽管之上,密密麻麻有序排列着两排金黄色的羽毛。羽毛之上还泛着微微光泽,煞是好看。

    这金羽,莫非是刚刚村头那只大金鸟身上的?小高送给云儿的小物件就是这个东西?

    “哇!金翅鸟羽!”

    正当重华有些疑虑时,卿云看到小高手里的东西,一把兴奋地拿了过来。

    重华见卿云贸然地从自己身后跑出,立马又将她拉了过来。等卿云再一次回到重华身后时,他却发现这个小丫头竟把这根鸟羽别在了自己的发鬓。

    “好看吗?”卿云歪着头,一脸娇俏。

    “这……”重华有些惊愕地望着卿云。

    “前些天我和卿云妹妹在后山发现了一只金翅鸟,她说这羽毛如果别在头发一定很好看,所以我就帮她拔了一根下来。”小高望着一脸错愕的重华,不紧不慢道。

    “原来如此。”重华虽然也露出了一笑,但心里依然疑虑万千。“不知道从这金翅鸟身上拔羽毛,是不是需要什么特殊的技巧,比如要学会它的叫声……下次你可得教教我,我也好去拔一根金翅鸟羽,博佳人一笑。”

    小高此刻的神情明显顿了一下,他这才明白,原来在村头,重华就已经发现自己了。

    “一定。我先进去了,你们聊。”小高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冲两人点了点头,便入了院子。

    见两人古怪的对话,卿云有些糊涂。重华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来找他们了,怎么今天来了,就变得这么奇怪……

    “你呀,以后和这个小高不要走得这么近!”重华见卿云正转动着大眼珠子望着自己,不由得嗔怪了一句。

    “为什么?”卿云追问道。

    重华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又咽了下去,他轻轻地把那片鸟羽从卿云头上拨下,没来由一阵怒火。“取下来吧,甚是难看!”

    说完,便转身而走,留下不明所以的卿云在后面一脸茫然。

    “他刚刚说什么?甚是……难看?!!”

第八十一章 担忧!

    这日,整个村子沸腾了!

    一个天大的坏消息如同惊雷一样,在这个小小的村落里扩散开来。随着这个坏消息而来的,还有许多村民一夜之间离奇得病的事实。

    短短两天时间里,原本平静异常的小村落,此刻叹息遍地。人们脚步匆忙,在这无端而来的祸患之下,人心惶惶。

    当村里几户人家忽发病乱的消息传来,卿云正在院子里逗“黑洞”和“小魔王”玩儿,弄知气喘吁吁地跑进院里,告诉了大家这个坏消息。

    卿云不记得当时弄知到底说了哪些事,只知道当他一说起村里几位执事此刻都在患病者家中,而且据传这种病极易过染给旁人之时,卿云心里为之一振,双腿竟不听使唤地跑外跑。

    因为,重华也在那里!

    从家里出来,一路上,卿云竟发现几乎所有人家都柴门紧闭。而为数不多的几乎则门扉半掩,门口站立着几人。

    而这些半掩门户的人家,则是这次病乱的不幸者。

    卿云并不知道重华在哪一户人家,她只得一家一家地找。

    “丫头,你来这里干什么,快回去!”当她急急忙忙推开其中一扇门时,正碰上捂住口鼻迎面出来的宁逍和村里几个强壮的年轻人。大家看着卿云,都是一愣。随即,宁逍微喝道。

    “宁执事,文伯一家人都发病了么?”

    卿云见一家几口俱都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年近五十的文伯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脖子和脚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疮口,他的身上已开始溃烂,从鼻孔里发出有气无力地微弱呻吟。

    而瘫坐在地上的人,虽然身上的疮口没有文伯那般厉害,可看他们那全身绯红的样子,显然即将就会步入文伯的后尘。

    见此情形,卿云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病,一家人竟无人幸免!

    “是啊,这怪病厉害得很,你赶快离开这里!”宁逍再次喝止住卿云,将她往外拉。

    “重华呢?他在哪里?”卿云见状,有些着急了。

    “他现在应该在旁边的崔氏家里。唉,你可千万别去,先回去吧!”宁逍见这丫头着急,怕她不听劝告跑过去,只得再一次叮嘱她。

    崔氏?卿云一愣。

    崔氏就是田爻死后留下的遗孀,自从田爻去后,重华感念当初田执事对自己的赏识之恩,便十分善待崔氏母子,平常也是照料有加。

    他此刻在崔氏那里,莫不是他们母子也染上了病?

    想到这里,卿云一惊。崔氏的孩子只有几岁,再加上他们孤儿寡母,如果真的染上这厉害的病,无疑会凶多吉少!而且,重华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来不及多想,卿云冲出门后,便往崔氏家中的方向跑去。

    崔氏的房屋是田爻离去后,村子里为她重新修砌的。原来的田家早已烧成一片废墟,于崔氏来说,那里也是一块伤心地,自然不能,也不愿再住下去。

    崔氏家中的院门依然微掩,卿云进门时,只看到两个妇人紧紧捂住口鼻,蹲在崔氏床头照顾着。而屋子的另一旁,重华正抱着崔氏的孩子,替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重华!”卿云见状,立马冲进屋内,蹲在重华身边。

    “云儿?”重华见她忽然到来,有些意外,随即脸色立刻变得暗沉,语气中充满了担忧。“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我不回,我来帮你!”卿云的语气也十分肯定。她本想来这里把重华拉走,因为在她一路跑来的路上,听到人们对于这次病乱的谈论,才知道,这病是一种极其古怪棘手又极容易过染给别人的怪病。

    可当她看到崔氏母子如今这般惨状,特别是崔氏的孩子正可怜无比地依偎在重华怀里时,不知为何,劝他离开的话卿云怎么都说不出口。

    而且卿云知道,即使自己劝了,重华也必然不会离开。且不说如今他已是村子里的副执事,即使他什么也不是,也不会对田爻的家人不管不问。

    既然这样,索性就和他一起留下帮忙吧!这样想着,卿云便已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胡闹!这里岂是你能待的地方,给我回去!”虽然重华心里对卿云刚刚任性行为十分生气,但当他想要说出这句喝退的言辞时,竟发现自己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责怪。

    “你都能留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卿云似乎并没有太在意重华刚刚的那声“喝令”,依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云儿!你是姑娘,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听话,回去。”重华有些着急了,他并不想看到卿云留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会过染病气的地方。

    卿云没有回应,就好像并未听到重华刚刚的话一般。

    嘶~~~~!

    她扯下裙边一截布条,替重华包住口鼻,顺便也包起了自己。

    待一番简易包扎后,她连忙起身跟着照顾崔氏的两位妇人出门打水,为崔氏和孩子擦拭身子。

    刚刚村子里的医官叮嘱说,发此病之人体内如同烈火灼一般,内热太久则疮痕出,疮痕深者则体溃烂。所以,发病之人须得以凉水擦身,才能减轻些痛苦。

    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半天,重华如今已是副执事,自然不能在一户病者家中停留太久,他不断往来于各户,但他一想到卿云还在崔氏家,便隔一会儿就过来看望她一眼,生怕她不小心过染了这病气。

    卿云正抱着孩子照顾着,重华再一次进来了,这次他的语气十分焦急。“又有几家人染上了,这病还在不停地发作……”

    这到底是什么怪病!为何来得这么快?几乎在短短几天,村里已接近一半的人染上了它!

    霎时间,卿云心中升起了一阵疑虑。不行,这么下去可不行!卿云这样想着,将孩子交给旁边的妇人,和重华站到院外商量着什么。

    到了傍晚,以往宁静的村子在这个时候,许多门户都已紧闭,今天却每家每户都亮着灯。不少行色匆匆出门打水的人看着从各家传出的灯火,心中的焦急竟不由得减少了些。

    这一夜,对于村子里的人们来说,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夜,也是痛苦的一晚。

第八十二章 那罐水!

    翌日,村头月会场上搭起了大小几个不同的幔帐,将生病的妇人与男子隔开,所有染病之人都被带到了这里,宁逍安排医者专程照料。

    临近几个村子的医者已经全部来到了这里,好几位须发苍白的老者额头上冒着滚滚汗珠,不时聚拢到一起商讨着什么,但最后大家都只能眉头紧皱,微弱地摇摇头。

    看来,这次的病乱,发生的不仅突然,而且十分棘手。

    弄知将牟氏安顿在家中,便也跟着卿云和小高来到了村头。如此时刻,村里的年轻男女几乎都来到了这里,希望协助执事共渡难关。

    看见这哀嚎满地的情形,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无比焦急。

    “哇~~~!”随着一阵孩童的哭声响起,卿云随即朝着哭声发来的方向跑去。幔帐内,一个浑身红肿的孩子正被虚弱的崔氏抱在怀里,虽然崔氏早已全身乏力,疼痛难忍,但她如何舍得自己的孩子如此啼哭。

    这孩子的嘴唇发干发白,双手在胸前不住地挥舞着,似乎想要什么。

    卿云见状,立马端来一碗水,送到孩子嘴边。那孩子见到水,立马停止了啼哭,张嘴欲饮。可刚凑到碗边,不知为何却又猛地一推,将碗重重打翻在地,水溅了卿云一身。而那孩子,随即哭得更厉害了。

    重华和小高正在一旁照料旁人,听到一边的声响,连忙过来帮忙,看到一脸狼狈的卿云。

    “怎么了?”重华关切地问。

    卿云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好像不想喝水。”

    “那就别给他喝了。”重华望着啼哭不止的孩子,轻声道。

    “可那孩子明明是口渴了。”看着被崔氏抱在怀里的小不点,卿云有些于心不忍。

    砰!又一阵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两人连忙回头看去。一个全身红肿的妇人将医者递给她的水壶扔出老远,随后,她竟不顾身上溃烂的疼痛,爬起身疯狂地跑了出去。

    “她要去哪儿!”见这妇人如此古怪,卿云三人不禁互相望了望,连忙跟了出去。待他们出去后,几人皆是心中一怔,几个幔帐之中不断有病人跑出来。而他们没跑几步,竟都在不远处的一个陶罐前停了下来。

    随后,那些人便是你推我搡,争抢着从陶罐里取水喝下。

    那陶罐本就不大,经过几个人一抢,里面的半罐水很快便一滴不剩。喝下水的人满意离去,似乎刚刚还被这场怪病折磨的痛苦此刻间全部消失,而那些没有喝到罐中水的人,则疯狂地寻找着什么东西,他们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满脸神色如同一只只撕咬猎物的猛兽。

    “这是怎么回事?!”亲眼见到刚刚那一幕的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竟然如此疯狂地争抢这罐水?

    水?

    卿云想起,刚刚在幔帐内,那孩子最初双手在胸前挥舞的样子,就如同刚刚这群人一般。难道,他想要的也是水?

    可自己明明给了他一碗水,他嗅了一下便打翻了。

    所以,他想要的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刚刚那罐水?

    可那个罐子里装得也是普通的水,并无什么特别之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个因人群争抢,此刻被打翻在地的罐子已经一滴水都不剩。卿云立马捡起罐子,往幔帐内跑去,她要证实自己的想法。

    来到那孩子前面,卿云将罐子递给孩子。那孩子却如同饥饿的猛兽一般,竟抱起罐子往自己嘴里灌,那神态和刚才外面的那群人如出一辙。

    果然有问题!莫非是这个罐子的问题?

    卿云立马让身旁一人将这个罐子里重新装满水,再次递到孩子面前。那孩子拿到鼻下嗅了嗅,嫌弃地将罐子丢到一旁。

    这又是怎么回事!同样都是一个罐子,为何这孩子两次的反应如此相差?

    莫非,不是罐子的问题,而是……刚刚的那灌水?

    望着眼前的场景,三人几乎同时发现了这个古怪的问题,连忙起身来到外面。

    “刚才你是在哪里帮我装的这灌水?”三人来到一位年轻男子面前,问道。

    这男子叫应满,是村子里医官执事应辉的儿子。

    “我回家取的。”应满指了指不远处,他家就在一旁。刚刚见卿云要得急,便小跑着回家取了一罐水。

    “那……你知不知道,刚刚罐子放在外面的时候,那里面的水是水打来的?”卿云指了指大家此前哄抢的地方问道。

    “那灌水也是我打的。”应满有些疑惑,不知几人为何对一罐水如此感兴趣。

    “你在哪里打的?”卿云连忙追问。

    “村头西井。”

    “村头西井?”几人先是一愣,随即有些纳闷。村子里有七口井,西井是离此处最近的一处,村子里各家各户都是就近取水。

    想起刚刚那些喝到水的病人一脸满足,似乎身上伤痛都不复存在的样子,卿云有些诧异,莫非这西井的水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在西井取水的人家也有好些家。要是西井水真是治病良药,怎么能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呢!

    “那……你家里的水是在哪里打的?”小高也一脸皱眉,对着应满问道。

    “西井离我家最近,我们家的水自然也是在西井打的。”

    咦?这就奇怪了,同样是西井的水,为何一个能治病,一个不能治病?

    “既然西井水可以缓解病状,我们先打些上来给大家喝了再说。”重华连忙让应满带着几个人去西井打水。

    虽然重华几人都还没有想清楚,为何同是西井水,却有如此大的差异,但既然已经发现了这水的奇效,不妨先用了再说。

    “啊~~!”

    一阵近乎哀嚎的尖叫声从幔帐传来,随后,呻吟哀嚎便一声高过一声。

    “怎么回事!”

    如此场面把宁逍也引了过来,几人跟随宁逍一起进了幔帐。

    看着里面的场景,几人脸上顿时涌出了恐惧之感。

    几名病患全身溃烂,溃烂之处竟长出了一条条拇指盖长的虫子,它们在腐肉之上蠕动着,吸食着溃烂之处的模糊血肉。

    而这些人此刻也早已在地方胡乱翻滚,嘴里不住地哀嚎,用手狠狠地抓着被虫子吸食的地方。似乎此刻他们正经历着万箭穿心般的痛苦。

    “这……”卿云望着这一切,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片刻,她便硬生生将这股难受压了下来。

    地上那群人并没有呻吟多久,因为只不过短短霎时,他们便接连咽了气。

    他们……竟都死了?!

第八十三章 西井

    眼前忽然出现的这一幕让所有的人都未曾想到,更是让他们充满了恐惧。

    虽然这些天疫病让人心生惶恐,可大家也只是拖着病体,还并未有人死去。如今,这群人突如其来的暴毙让人丝毫未曾料想到,更何况他们还是以如此奇异、古怪,甚至是惨烈的方式死去。

    刚刚染病之人那满身皮肉溃烂,爬满肉虫的场景让所有人心有余悸,特别是已经染病的人,他们似乎看到了自己不久后的结局。

    不管是谁,若是知晓自己将以这种方式死去,或许他们此刻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会荡然无存。

    “啊~~~死人了!死人了!”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他们一个个如同发疯了一般,争抢着往外跑。或许是惧怕了这惨状,又或许是躲避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不对啊!”小高似乎发现了什么,走近看了那堆瘫在地上的几个人一眼,“他们不就是刚刚喝了外面罐子里水的那几个人吗!”

    “什么?!”卿云和重华闻言大惊。

    原本刚刚看到那几人在地上疯狂打滚之时,重华下意识将卿云往身后揽了揽,所以此刻卿云正站在重华身后。可当听到这句话时,两人连忙走了上去,细细看了一番。

    “每错,就是他们,一个都不少……”卿云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恐惧和疑惑。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罐子里的水?”宁逍见三人如此反应,连忙追问。

    当宁逍得知了那罐古怪的水之后,眼睛里露出了和他们三人一样的神色,疑惑,恐惧,还有极度的不安。

    “水来啦!”正当他们无比苦恼时,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卿云浑身一激灵,立马想起了什么:“遭了,快拦住他!”

    刚才这几人喝了水后病痛全无的反应,让他们以为西井之水可以缓解病症,便让应满带人去多打几桶来。可不曾想这水还有如此可怕的后遗症!

    如果这水让大家喝了,岂不是所有人都性命不保!

    “快把水倒了,快!”三人几乎同时跑出了幔帐,边跑边对拎了几桶水兴冲冲往这边跑的应满说道。因为,他们似乎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

    果然,还未等他们靠近岳满,从各个幔帐里便跑出来了许多病人。他们和刚才那群人一样,几近疯狂地奔向那桶水,似乎那些水有着勾人心魂的魔力,能让人不顾一切地想要得到一样。

    宁逍见到这一幕,并未曾反应过来。虽然他刚刚听过重华等人对这一幕的描述,心理也设想过这样的场景,可当他真正眼见到这一幕时,着实被深深震撼。

    因为,跑去争抢水的那些人竟完全不似以往那些平和的村民,他们此刻披头散发,全身红肿溃散,望着那几桶水的眼睛便如同野兽见到猎物一般。如果此刻有什么阻挡了他们,这群人一定会拼了命地将阻挡之物深深扯碎。

    这样的一幕,实在是可怕至极。

    或许,此刻的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他们。而是,一群失去了心智,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

    几乎在这一刻,幔帐里所有的患病之人,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整个村子的染病者,几乎全都跑了出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几桶水的方向。

    忽然,卿云眼神一紧,因为,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崔氏!她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跟随着人群疯狂地跑。而那孩子,他早已啼哭不止。

    “崔氏在那里,快拦住她,不能让她把水给孩子喝!”卿云冲着重华和小高大声喊。

    两人意会到卿云之意,立马飞身跃出。

    在人群即将把提着几桶水的男子完全包围住的刹那,小高抢先一步,一脚将他手里的桶踢出老远。那些水,瞬间洒了一地。

    就在同时,重华冲到了崔氏面前,将她和孩子拖到了几丈开外。

    虽然水被踢到,可那些人似乎并没有停下这疯狂的举动。有的人立马趴在地上,将地上的水喝个精光。更有些人直接抓起地上浸了水的土,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

    似乎,这水是他们救命的良药,能保他们药到病除。

    重华等人见状,连忙将地上的人拉了起来。旁边一些未染病的人见了,也随即过来帮忙,这次将这些抢夺水的人一个个地拖回幔帐。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而刚刚提着几桶水走来的岳满,在经历了刚刚那一幕之后,应满更是一脸诧异。他望着卿云等人,十分疑惑。

    不是说这水有缓解病症的奇效么?怎么又把那几桶水全部打倒了?

    “西井的水有问题!那水不能喝!”卿云还沉浸在刚刚那般场景中,她死死地盯着那几桶水,手不停地颤抖着。

    “啊?不能喝?可我家的水也是从西井打的啊。”那应满对刚刚幔帐内发生的恐怖的一幕全然无知,所以对卿云此刻的反应有些无法理解。

    “告诉我,你家里的水是什么时候从井里打的?”重华抓着应满的手腕,急忙追问道。

    “三日前打的。那日父亲告诉我说这两天可能会下雨,让我多打些水回来,以免雨后井水浑浊。”

    “三日前?”

    几人此刻都在脑海里反复回想着这个时间。确实三日前的下午,天上有些阴云,似有下雨之兆。而每在大雨来临之前,村里许多人都会从井里多打些水积屯在家,可谁知这两天也并未曾下雨。

    “我也是三日前从东井里打了水,这三天以来家里都吃的是前些天的水。”重华沉吟道。“不过,三日前布满阴云的那个下午,我经过村头西井,倒是停下喝了一口西井水,但我并未染病。”

    重华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旁的小高一眼。

    卿云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转向小高问道:“我们家这些天是否也并未从井里打过水?”

    “对,三日前牟氏母亲说可能要下雨,叮嘱我和弄知把家里的几个水缸都屯满了水。”小高肯定道。

    “那……宁执事,你家呢?”卿云似乎发现了什么规律,转而向宁逍问道。

    宁逍听着他们的谈话,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细细回想了一下,也点头:“我们家这几日也未曾从井里打过水。”

    几人听完,面面相觑,原来是这样……

第八十四章 后山水源

    原来,有问题的并不是西井的水,而是这三日里西井的水!

    如果西井水有问题,那其他几口井呢?

    想到这里,重华连忙叫来了几个人,让他们分别去取些其它几口井水来验证,同时也把那些并未染病的人叫了过来。

    巧的是,这些未曾染病之人,皆和重华他们一样,家中喝的俱是三日前打的井水。

    而派去取水的人也很快便回来了。正当他们捧着水往幔帐近处走的时候,幔帐内再一次不约而同地涌出了一些人。

    可这次,重华和小高早有准备。在他们一涌出来的时候,两人便已将那些水倒洒得干干净净,那些哀嚎着跑出来准备寻找“救命之水”的人们见此情形,两手空空而回,眼里充满了对重华和小高的怨意。

    看着眼前的景象,似乎一切都清晰了。整个村子的井水都出现了问题,而且是三日前出了问题!

    “小高,我们去一趟后山!”卿云转向小高说道。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查清这井水的缘由,而村子里的水源皆来自于后山的山泉水。现在必须要弄明白一个问题,究竟是井水的问题还是水源出了问题。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重华对卿云说道。随即,他瞪了小高一眼,眼里射出一丝寒光。

    不知为何,自从知道了这些井水是三天之前出的问题,重华便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如果说有人图谋不轨给井水下毒,那么,三天前他必然在井旁出现过。

    而三天前的那个傍晚,自己正好路过村头,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之人。如果说,当时自己对那人的行为十分疑惑,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把他当日古怪的行为和眼下的结局联系到一起?

    如果真是这样,小高,我不会放过你!……

    “你不是还要留在这里善后吗?”卿云之所以没叫上重华,是因为她知道,如今重华是副执事,他要做的事还有更多,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和自己待在一处。

    “查清水源一事十分重要,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重华面无表情。

    宁逍听闻也不住点头:“你们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三人闻言,皆点头领意。“执事,一定不要让大家再碰井水,现在只能看看还有谁家有三日前打的水,拿来救个急。”重华对宁逍说道。

    “放心。我这就安排。”宁逍点头。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一个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众人皆回头一看,是村子里的医官执事应辉,他便是应满的父亲。

    村里共有四位执事,宁逍负责总管,其他三人,分别处理农桑、医务以及政令施行。这位应辉,便是负责医务的执事。况他本人也是一位极有资历的医者,这次疫病便是由他带领众医者行医,忙得不可开交。

    “应执事?这个时候你可不能走啊!”宁逍见状,连忙劝道。

    “宁执事,我去查验了刚刚打上来的井水,发现这水无毒无味,可竟又如此古怪,我也怀疑问题出在水源上。这三个孩子虽然伶俐,可他们不懂医。若我随行,或许能帮助他们发现什么。”

    应辉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然要查找水源问题,带上一位懂医之人肯定是有用的。

    宁逍便没有再说话,只点了点头。

    就在几人决定要出发之时,一阵更为猛烈的惨叫从幔帐中传来,宁逍连忙跑进幔帐之中。这一次,卿云他们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当这些惨叫之中混合着大人孩子的哭声之时,帐外的卿云竟未能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又有人死了……”

    他们知道,此刻幔帐内一定是一番惨不忍睹的场景。而那些死去的人,就是刚刚趴在地上喝到了水的人。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喝下的不是救命水,而是……催命水。

    如果再这样下去,别说染病之人,就算是还未曾染病的人也会因为没有水活不下去的。所以,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找出水源问题。

    ……

    四人人来到后山,这里有一片大大的活水池,山泉水从这里汇入,再渗到地下,村子里所有井水都来源于此。

    这是一块不小的地方,高高的岩壁上布满青苔,几缕清澈的水从岩壁缓缓流下,注入活水池。旁边翠绿环绕,耳旁流水叮咚作响,不时还有几声清脆的鸟鸣之声传入耳畔。

    若不是为了来查找水源问题,想必此时卿云早已对这一方景致赞叹不已。可现在几人皆没有了赏景之心,只一心前来找寻问题。

    几人沿着水池看了许久,又仔细瞧了瞧,皆未曾发现有何异常。

    应辉舀出一叶水,放在鼻边嗅了嗅。这水也无色无味,看不出和井水有何区别。

    看着一脸愁容的应辉,卿云忙问重华:“有什么办法抓到一只兔子?”

    重华点头,转身入了丛林。不一会儿,便拎着一只活兔子出来了。

    应辉捧着一叶水,准备喂兔子喝下,可那水刚一接近兔子嘴边,不知为何,这小小的东西立马四肢并用,将那捧水打翻。同时,嘴里还不断发出哼哼的声音。

    应辉没有放弃,他再次将水捧到面前。可这一次,兔子依然拼命拒绝。

    看着兔子奇怪的反应,众人有些不解。这到底是水有问题,还是这兔子不愿被人强行喂水,所以才不喝的?

    “我来!”卿云见状,立马走上去抱着兔子。

    说来也怪,就在卿云的双手不停抚摸兔子背部时,刚刚那不住弹动的四肢竟忽然停了下来,安安静静地躺在卿云怀里。

    “小兔子,你或许知道这水有问题,如果真是这样,你的同类想必也会遇到危险。不如你今天帮我们查验,我们定会铭记于你。今天你既被我们抓到,那便是你的命。”

    卿云这番话一说,那兔子似能听懂她的言语,不仅不再反抗,反而伸出头来,乖乖地将面前的水喝了几口。

    “哎?这……这……”应辉看着眼前的一幕,惊讶地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兔子竟然能听懂这小丫头说的话?

    与应辉完全相反的是,小高和重华倒是一脸平和,似乎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

    就在应辉正惊讶之时,那只兔子轻微地哼叫了两声,缓缓闭上了眼。

    “兔子也死了?!”应辉有些心惊。如果水源真的出现了问题,那村子里这次爆发的这场病,则会变得更加棘手!

第八十五章 血痕

    望着倒在自己怀中的兔子,卿云的鼻子有些酸。

    她呆呆地看向这潭平静无比的水,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这潭水看似清澈见底,实则却是一汪要人命的毒水!

    卿云捡起一片宽大的树叶,折成一个凹槽,缓缓走到水池前,蹲下身来,她伸出手意欲舀起一叶水。

    “云儿,你干什么?”重华连忙走过去问道。

    “这水喝下有毒,我碰一下应该没事吧。”卿云想看看这水到底有何蹊跷,又料定这水沾到身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今天在幔帐外,众人抢夺罐中水的时候,卿云的身上不小心沾上了一些。当时场面混乱,她并未顾及到此事。后来又怕其他人担心,便依然什么都没说。

    现在隔了这么久都没什么事,卿云便断定,这水只有在饮下后才会毒发。

    她伸下手去,指尖与湖水触碰到一起,一丝冰凉感传来。

    就在她舀起一叶水,准备将手伸回时,卿云忽然感觉手掌心一片温热,似乎有一股温和的热流从体内缓缓流到掌心。慢慢地,掌心越来越热,甚至有些发烫。

    “这是……?”

    这种感觉让她十分熟悉,又有些诧异。虽然这样的感觉不常出现,可每次的出现,都让卿云记忆深刻。

    当初在崦嵫山遇到满身伤痕的小高,那头鹿蜀咆哮着冲向自己时;在后山遇到“黑洞”的母亲和红虎打架,红虎那凶狠的目光扫射自己时;还有那个神秘黑袍人出现在院子里,用他那火红的铁壁攻击自己和重华时,这样的感觉就会立马涌现。

    后来,卿云自己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猜测,或许是自己身边有危险情况时,这种感觉便会出现,而且每一次这种感觉都会比上一次要更强烈一些。

    对于她的这种猜测,也被她几经证实。

    所以,此刻手掌心忽如其来的发烫,让卿云瞬间提到了警惕,她握着树叶的手停留在水面上。危险是什么?莫非身后树林里有野兽?!

    卿云立马往身后看去,但林子里一片安静,除了几声鸟鸣,并未出现她预料之中的场景。

    “那……那是什么?!”忽然,岳山有些惊讶地叫了出来。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刚刚平静的池水面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几道明显的水纹,那水纹长两丈有余,由远及近,如同几支利箭在水面穿梭,却又沉寂无声。

    而随着几道水纹的靠近,大家注意到水纹最前方,是几个体型似鱼的小小活物。这东西长约五六寸,仅手指宽度,通体亮白如雪,身子浑圆光滑。

    “云儿,小心!”重华看到这几条东西正在飞快地往卿云靠近,连忙大叫了一声。

    卿云立马缩回手,可就在她缩回的刹那,只觉得掌心一阵发凉,紧接着这股凉意蔓延到了手臂,再到全身。同时,卿云的四周溅起了一股白白的水花。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块寒冰浸入了身体,又立马在体内炸开了一般。

    这一切只发生在刹那间,所有人都未曾反应过来。

    卿云被这忽如其来的寒意吓得一激灵,她急忙站起身,一个趔趄没站稳。就在她快要倒下去的时候,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给揽住了。

    重华将她扶起,立马拉着将她全身检查了个遍。“你没事吧?身上有没有什么感觉?有没有哪里痛?”

    那一贯稳重的脸上,此刻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我没事。”卿云笑道。除了刚才感觉有一丝凉意之外,身体并未有任何不适。而且现在,那丝凉意也没有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那就好,那就好。”重华望着此刻又平静无比的池水,喃喃道。

    “应执事,刚刚那个东西,您认识吗?”小高自然也被刚刚的情形呆住了,待他反应过来准备询问时,发现一旁的应辉竟也瞠目结舌。

    “闻所未闻!”应辉思虑了半晌,方才言道。“这池水多年来一直不生鱼,如今却忽然多了这么个东西。不知水源出现问题,是否和这东西有什么关联?”

    “对了,那东西刚刚忽然不见了,老头子我眼有些花,还能把它引出来么?”应辉忽然想起什么,他知道,要彻底解决水源问题,必须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若不知其为何物,便遑论解决办法了。所以,他想捉了回去仔仔细细辩一番。

    应辉想,即使自己见识寡薄,总有人知晓它。

    “刚刚那东西,好像进了……进了卿云的袖里。”小高在混乱之中,恍惚见到那东西在奔向卿云后,池中似乎便恢复了平静。

    “什么!”重华听闻,立马拉起卿云的双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可在她手臂上未曾发现任何异样。

    “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感到哪里不适?”重华一脸严肃,目光直直望着卿云的眼睛。如果卿云此刻说谎,仿佛重华的目光能将她所有的谎言都悉数洞察一般。

    “我没事,真的。”卿云笑得很坦然,还在重华面前转了一圈。虽然她有些无奈,但看到重华的反应,心下竟涌出了一股说不清的暖意。

    原来,他如此在意自己。

    重华见她不像是有所隐瞒,心下虽然也释然了一些,不过仍有点不安。

    虽说他知道卿云的身体或许和常人有些不同,但一想到刚才涌入她袖中的可能是危害池水的毒物,便不觉一阵心惊。

    “既然我们不会再有更多的发现,便回去吧,那个异物我回去后立马向王都内的医官们打听,看是否有办法。”岳山担忧道。

    众人听应辉只有点头。虽说此行来并未抓住那个异物,但至少证实了水源是有问题的,而且或许也找到了问题根源所在。

    应辉和小高先走了几步,重华和卿云跟在后面。

    卿云忽然觉得手臂有些微痛,她悄悄撩起袖子一看,不知何时手臂上竟多了一丝浅浅的短小血痕。这痕迹,约莫五六寸长。

    卿云有些心惊,她捡起一片树叶,悄悄将手臂上的血痕拭去,后随手将它丢到了地上。

    一阵风吹来,地上的树叶被四处吹散。

    几人的背影逐渐远去,安静的池水之上,漂浮着一片不起眼的绿叶。

    叶面上几滴血迹若隐若现,渐渐地,血迹融入水中。顿时,一片淡红从那片绿叶之中散发开来,如盛开的巨型花瓣。

    水面上,荡起一层涟漪……

第八十六章 终究是命

    “重华,重华!”

    还未走到村口,卿云几人便远远地看到弄知在向他们挥手,边挥手便大声喊着。

    “怎么了?”重华忙走上前去。

    弄知的神色十分着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在这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们回来。本打算干脆到后山找他们,正欲出发时,又在这里碰上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快……快回家看看吧,你母亲她……。”弄知的语气有些喘,神色中也带着一丝焦急和担忧。

    重华一愣,虽然弄知的下半句并未说完,但在这个关键时刻,重华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发生了什么。他一句话也没说,拔腿就往家里跑去。

    见重华这般反应,卿云心里泛起一阵担忧。“重华母亲怎么了?”待重华跑远后,她问弄知。

    “也染病了,而且好像还有点严重。”弄知微微叹息了一声。

    虽然说,重华家中的那位母亲并非他的生母,但村里的人几乎都知道,重华是个大孝子。虽然父母待他苛责,可这么多年来,重华从未对他们有何违背。不仅如此,从小时候起,他便成了家中干活儿的主力,务农打猎,每一样是不行的。

    即使这样,旁人却听不到重华的一句抱怨。每当看到他,都是老老实实,汗流满面干活儿的样子。大孝之名好担,可这其中之味,或许只有重华自己才能知晓。

    如今,若真是他母亲出了什么事,重华岂能坐视不管。

    ……

    姚家院内,重华一只脚踏入时,正好看到姚老头端着一碗水出来。他眉头紧皱,见重华急急忙忙地回来,姚老头便坐在门口,将这碗水缓缓放在地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回来了。”他看着重华,情绪却并未有什么变化,脸上竟有一丝平静。

    “母亲他……”重华正准备问。

    “你进去看看吧。”姚老头转过身后,并没有看重华,只微弱地说了一声。

    重华一惊,他从未见父亲如此过。那声音分明充满了哽咽,还有难以掩饰的心酸与无奈。难道母亲的情况很不妙?可早日出门时都还未染病,一天不到,为何就如此严重?

    重华疑惑万分,迈着大步朝里走。

    许氏躺在床上,她眼睛微闭着,苍白的面色因脸上那大小不一的几块红肿,变得十分可怕。见地上还有一摊水,重华立刻想起了在村头幔帐内的熟悉场景。

    这碗水想必也是母亲打翻的吧,因为他家的水也是三日前打出来的井水,而染病的她不愿喝这水。

    今日宁逍已把现在井中水不能喝的消息传到了各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这病的来源,也都见过喝了井水的人是何等的惨烈结局。所以,没有一个人敢给病人喝现在井中的水。姚老头自然也不例外。

    看着许氏此刻的面色,重华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一言未发,默默地走了出来。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从一旁传来,姚老头依然呆呆地站在刚才的地方,眼神有些空洞。

    “父亲……”重华开口想说什么,却发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呢?许氏的病和村里所有人一样,根本还未找到治愈的方法。而且今日重华在后山见到的那一幕,再次证实了这次怪病发生的十分离奇。

    即使有好几位医者在这里日以继夜地守着,但现在村子里的犯病之人愈发严重,而且越来越多。这么几天过去了,还没有一个病人自愈或者被治好。

    也就是说,一旦得了这个病,除非找到救治方法,否则难逃这一劫。

    可救治方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出来的,看如今许氏的病情,竟也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

    所以,重华不敢告诉父亲,许氏无法很快被治愈。他更不敢说,这病能治好。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重华还想劝姚老头放宽心,好生照料许氏。可在这种情况下,又如何能放宽心!

    这样想着,重华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一句话也未说。

    “你快回去吧,如今你事务繁多,你母亲我照着就好了。”姚老头面带苦笑,对重华说道。

    姚老头知道,此时村里凡是染病之人,几乎都被送到了幔帐,因为那里有医者,便于更好照料。可姚老头不愿将许氏送走。幔帐之内,全是染病之人。那地方,令人觉得离死亡是如此地近,让人无端生惧。

    “可母亲……”

    “这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留在此也并未有什么用,不如去忙你的事,早点找出治愈之方才是要务。”

    重华看了父亲一样,又望了望里面的许氏,点了点头。

    如今村头有那么多的人需要照顾,还有上午不幸喝水而死的那些人,要处理的事务还有很多,作为一个副执事,他不能不去。

    “重华!”就在他快要走出院门之时,姚老头在身后忽然喊了一声。

    重华回头,瞬间便看见了他父亲眼角的泪。

    “你……你以后不要怪你母亲,不要怪她……”姚老头的声音很小,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

    虽然姚老头的这句话说的不甚清楚,但重华听明白了。他知道,父亲是在告诉自己,不要记恨这么多年来许氏对自己的苛责,不要怨恨自己有这么一个母亲。

    至于姚老头为何要在此时说出这句话,或许姚老头他自己很清楚,许氏一旦染上病,不知什么时候会遇到不测,如若真的没命,这便是姚老头唯一希望重华能为许氏做的事了。

    可重华也知道,从小父亲和母亲对待自己是如此一致,父亲让自己不要怪许氏,那这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说话呢?

    看着姚老头忽然之间变得苍老无比的脸,重华回转身来,竟一时语塞,似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其实,若说从未怨过,倒也不是真话。可见如今姚老头的模样,似有千般不满,万般怨恨,也不忍再多说什么来。

    “父亲,我……我未曾怪过你们。”说完,重华也迅速回转身去。

    “如今你已非当年一事无知的孩童,有些路,你既然自己选择了。那么有些事,终究是命。”姚老头单眼模糊地望着重华的背影,声音有些沙哑。

第八十八章 为了她动手

    小高朝四周望了望,现下并无一人。

    他摊开手掌,一只金翅鸟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他手心。那小东西慢慢舒展开翅膀,竟变得比小高的手掌还要大出许多。

    他手一伸,那鸟便飞掠而去。

    “快去吧,早点把消息带到。”小高望着远处的天空,金翅鸟扑闪翅膀的声音越来越远,他微微叹了一声。

    “你是否该说点什么?”就在小高叹息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重华?”小高转身,便看到离自己不远处,重华正一脸怀疑地望着自己。他的双眼射出道道寒光,小高明显感觉到,他看着自己的神色如同盯着一个罪犯。

    “你到底在做什么?”重华的语气有些森冷,也问得十分果断。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如此有耐性地质问这个疑点重重之人。

    “我能做什么,不过是出来透透气而已。”小高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已经记不清这是重华第几次跑来如此质问自己了,不过自己能做什么呢,所做的一切绝非害他们而已。

    “小高!”重华的脸上有些怒意,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小高的衣领。“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绝不会再让你拿全村人的性命达成自己的目的,更不会让卿云牵连其中。”

    重华十分不悦眼前这个人在面对自己质问之时所表现出来的满不在意。小高可以不在意自己,但如今连卿云也身陷其中,自己势必要寻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全村人的性命?小高有些发愣。他虽知道重华对自己充满了揣测,但却不知他是如此揣测自己。“莫非你以为这次的疫病与我有关?”

    “难道不是吗!”

    “你为何这么认为?”

    “刚刚那只金翅鸟是你的吧?”重华望着金翅鸟飞走的方向,问道。

    “你都看见了?”小高听到这话倒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情或许迟早都会被他们知道。只是自己曾答应过别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将真相告诉他们。

    “何止今天,我还知道,几日前你曾在这里鬼鬼祟祟,到底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将捉来的鸟放飞而已,这和疫病有什么关系。”

    “那日你在这里神秘行事,第二天井水就出了问题,你以为你所做的这一切能瞒住所有人的眼睛么!”

    “我若是真的做了什么,自然瞒不过你们的眼睛。”小高道。

    “你到底在水源里下了什么毒?!”重华不愿再跟小高过多纠缠下去,只想尽快问出这一切,好祛除疫病,也让卿云快点醒过来。

    “我没有在水源里下毒!”小高刚刚还有些无奈的表情此刻变得十分严肃,他望着重华,义正言辞。

    “没有?”重华冷笑一声。“且不说此前你在村头鬼鬼祟祟做了什么,我们发现井水有毒的那日,严格来说,是你发现的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问了应满,当日被众人争抢的那罐水,原本并未放在那里,是你早上让应满取了一罐水过来,说病人口渴得紧,需要一罐水。你知道水源有问题,却不明说,而故意引导我们发现。若不是你投的毒,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么多喝了井水的人死相如此之惨,莫非你没看见么!”

    重华抓着小高咆哮着,一双瞳仁直直地盯着小高。

    一想到那些无辜之人在绝望中死去时的样子,他们当中有的还曾经在自己小时候给过不少吃的,让自己免受饥饿。如今,眼看着他们这么凄惨地离开,重华煎熬无比,双眼通红。

    “是!”小高道。“我是发现了水有问题,但你可知道,一旦染病之人病入膏肓,他们才会去抢那水。而病入膏肓的人,也活不久。与其让他们痛苦地活着,不如帮他们早日解脱。”

    “你终于承认了!”听到小高情急之下说出的话,重华知道盘问出了自己想要的。“但你有何权力这么做,你这样是在杀人!”

    “不,我是在帮他们,你知道病入膏肓的人有多痛苦吗!”

    “你既然知道这一切,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云儿在后山水池中会有危险!”重华的语气变得更加凌厉,他抓着小高衣襟的手也越来越紧,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我没有!我只是……”小高也大声说到,欲为自己辩解。可他话到嘴边,却又停了下来。理性告诉他,不能说下去,不管重华如何逼问,都不能再说下去。

    “你只是什么?”

    “没什么。”

    “让我来告诉你吧,自从你来到了这里,村里就不断有事发生。先是你在司天官下访时自行跑到祭台上献礼,而后又发现田执事的真正死因却只字未提,现在,又和这疫病之事脱不了干系。小高,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又到底做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

    “既然这一切都被你看在眼里,为何不把我交给宁逍呢?”

    “云儿现在还未苏醒,你告诉我,她到底怎样才能醒来。是不是水源中的那东西进了她体内?”重华的语气十分焦急。

    “没错。”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不知道。”

    重华双拳紧握,一把捏住小高的脖子,似乎他浑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手上。

    小高就这样被重华死死拿捏着,一动也不动。

    “你为何不反抗?”重华有些奇怪。自己会的这些招术还是小高教的,如果自己当真要对小高动手,或许还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不会和你动手。”小高微微一笑,吃力地挤出了几个字。

    “为何?”

    “没有……原因。”

    “好,你既然不动手,就别怪我对你动手。”重华手中的力度不断增加,他不相信在这般力量之下,小高还不会说出点什么。

    “住手!”正当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时,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两人寻声望去,村头外,一队人马远远地停下,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着白袍,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要看穿周遭的一切。

    很明显,这队人并非村子里的人。而为首的那人,如此熟悉。这般浩大的场景,也曾如此熟悉……

第八十九章 秘密解开

    望着远处的那队人马,重华和小高的眼中同时闪现出了一丝诧异,更准确说来,是惊愕。

    因为,为首的那人眼眸深邃,气度非凡。不久前,也是在这里,那人曾带着更为浩大的队伍出现在此。不过那次是代域王下访,慰问六域民众。

    那人,正是司天官。王都内的司天官,墨祥。

    当看清来人时,小高的神色逐渐从诧异转为喜悦,而后似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而重华,自始至终脸上都充满着意想不到的神色。虽然说这几日村中所发之事宁逍已派人上报王都,可他们此前猜测王都不过是派些医者前来诊治,未曾想竟然连司天官也来了。

    村子里发生的是疫病,又不需要祭祀,司天官在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当确定来人是司天官时,重华心里冒出了一丝疑惑。

    “你二人因何争执?”墨祥早已下了马,朝着两人的方向缓缓走来,其他人跟在他的身后。

    重华忙走上前,朝着墨祥行了一礼,并未直接回答。“司天官,您怎么来了?”

    重华并非有意不说,只不过关于小高一事,说来复杂,如今村中正逢乱事之时,三言两语有些道不清。而司天官从王都赶来,或许村子里发生的事已经惊动了域王。如今作为村子的副执事,重华既然先于宁逍见到司天官其人,必要先知晓事情的经过。

    “为村中烦忧之事而来。”墨祥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高,微微点了点头。

    而小高,也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他们二人……?

    重华在心里有些犯嘀咕。若是自己没记错,他们两人只不过是上回司天官下访时,小高擅自跑上祭台献礼,事后两人见了一面而已。但看他们刚才的表情,似乎二人颇为熟悉。

    见重华的眼中掠过的一抹疑色,墨祥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将手摊开,一只小小的金翅鸟便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这……不就是刚刚自己看到的小高放走的那只吗?怎么会在司天官手中?重华心里的疑问更深了。

    “我在来时的路上遇到了它,顺便把它接下来了。你信中所说之事,村人的疫病应该不难诊治,只不过那丫头的情况,有些不好办。”墨祥对小高道。

    见司天官对小高这般说话,重华更是一脸疑惑。

    “你是姚重华。”司天官看着重华,语气里并未有太多询问,更多的是肯定。

    “是。”重华言语恭敬。他有些诧异,王都之内辅佐域王管理六域的四大官之一司天官,居然记得自己的名字。

    “你二人也不必争执,我知道你心里有何疑问。”墨祥望着重华,带着微微笑意。

    “你知道我有何疑问?”重华不解,他不知司天官说的这个疑问指的是自己对小高的怀疑,还是自己对他二人刚才那般熟悉的模样所疑惑。

    “这只金翅鸟是皋陶放给我的,只是为了向我传递信息而已。”司天官对重华说道。

    “皋陶?”重华望着小高,又看了看墨祥。皋陶?小高?……莫非,小高的名字叫皋陶?他为何会向司天官传信?

    少时,当墨祥说出这一切原委时,重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小高的真实身份是大金部落首领侍卫之子皋陶,因部落首领被神秘黑袍人杀害,他侥幸逃过一劫。本欲前往王都面见域王,却不想在崦嵫山被他们救下带回了村里。

    后来,皋陶阴差阳错在村子里遇见了下访的司天官,便受司天官所托继续待在这个村子。

    如果是这样,那么之前重华心里的许多疑问便迎刃而解了。比如,小高为何满目伤痕地出现在崦嵫山,为何在司天官下访时贸然跑上祭台去献礼,为何在伤好之后没有离开这里,又为何无缘无故得了这金翅鸟,并频频将其放飞。

    可……即使他这些行为说得过去,却也有令重华想不通的地方。

    “当日你发现田爻之死的真相,为何闭口不提?”对于这件事,重华一直耿耿于怀。

    “因为我怀疑,对田爻下手的人与杀害我族首领之人是一伙的。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曾答应过司天官,关于黑袍人的消息,不可轻易说出。”

    重华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你是说,杀你族首领的人,与杀害田执事的人,还有……那日袭击我和卿云的神秘黑袍人,都是同一伙人?”

    “不仅如此,这次村中的疫病,和他们也脱不了干系。”墨祥道。

    “什么!”重华有些不敢相信。他从未将黑袍人与这件事联系到一起,更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似乎卷入到了什么波涛之中。

    “近来这那些黑袍人对这里异常感兴趣,这也是为何我会让皋陶继续留在这里的原因,一来是替我看着这个村子,二来……是为了保护你和那个丫头。”

    “保护我和那个丫头?”重华立马猜了出来,他说的那个丫头,应该是云儿。

    上次司天官在下访时也见到了卿云,或许是因为卿云曾经接引天雨,得以让司天官对她另眼相待。可重华依然不明白,为何他和卿云需要被人保护,而且还是堂堂司天官指派人来保护。

    见重华一直这么追问下去,墨祥不禁笑了笑。“好了,你该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你现在只需明白,皋陶是自己人,你可信他!”

    见墨祥如此肯定,重华望了望小高,眼中的疑色少了些许。只不过,他没有解开所有的疑惑,自然是觉得还有哪里有些不对劲。

    “你现在可是副执事了?”墨祥见重华一言不发,便问道。

    “是,自田执事离去后,我便接替他的事务,负责村中农桑之务。”

    墨祥点了点头,“带我们去见总执事吧,我带了许多医者,为染病之人诊治。”

    说着,墨祥朝后面唤了一声。“魏总侍。”

    一人从墨祥身后站出,那人身着玄色轻便衣衫,五官端正,身形强壮,腰间佩着一柄利刃。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眉宇间却流露出满满的稳重之色。

    “这位是域王跟前的得力侍卫官魏俞泓,你们也可叫他魏总侍,这次和我一道来此相助你们。”墨祥介绍道。

    重华见那人气度不凡,又见司天官在介绍时颇为有礼有节,便知此人虽年纪不大,却也应当是个人物。

    只不过,侍卫官不应当在王都内保护域王么?为何会跟着司天官来到这里,助他们治理疫病之患。

    这位司天官……此行看起来有些不太寻常。

第九十章 神秘的雪原毒物

    傍晚,牟氏家中。

    这或许是这个小院多年以来迎接的最为重要的贵人。

    卿云躺在床上,牟氏坐在床前握着女儿的手。而一旁,则围着好几人。墨祥带着魏俞泓站在那里,望着床上那个时而汗流满面,时而嘴唇被冻得发白的姑娘,又看了几眼刚刚替卿云诊治结束的医者一脸愁容的样子,脸上的神色也不禁有些凝固。

    一旁几个年轻人互相望了望,又满脸担忧地看着卿云。他们有些不明白,为何堂堂司天官和王都内的总侍,会对一个小丫头如此关心。

    这个疑问,不仅重华和弄知有,就连小高,也免不了一番猜测。虽说当初自己受墨祥之托留在这里,可他并不知墨祥为何要让他这么做。

    虽然此刻大家心中猜测万分,但却没有一人将这个问题问出来。特别是牟氏和重华等人,他们与卿云生活了十来年,又如何不知道卿云这些年异于常人的特别。他们在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结论,当初那个不知为何为出现在山谷中的可怜丫头,终究非寻常人。

    只是,如今卿云还未苏醒,她到底怎么回事众人均无定论。在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上其他思虑。不管是谁,只要能让她醒来,便是第一要紧之事。

    “医官,到底如何?”墨祥望着眉目紧蹙的年老医者,问道。

    那老者目光萎缩,眼神凝聚,似乎在冥思苦想着什么。“奇特,甚是奇特!我究医理多年,似这般状态,还是第一次见。”

    “医官,你也不能断出这是什么病么?”重华忙问道,语气由焦急变得失望。

    自王都内的众医者来到这里,这两日村中染病之人虽说未能治愈,但他们带来的好药足以缓解众人病情。而那些医者也是能人至多,此前令应辉头疼的好些问题,都在他们手中解决了。

    所以,当重华请求医官为卿云治疗时,司天官竟请来了此行带来的总医官,由他亲自探诊。重华知晓这个消息时,十分高兴,以为这次卿云有救了。

    可当他看到那位医官老者此时的神色,重华便再次陷入了无比失望之中。

    “恕我眼拙,这似乎不像是病。”老者脸上还是同样的眉目紧促,只是此刻神色之间却又多了一丝疑虑。

    “不像是病?”魏俞泓听了这句话,望了望身旁的墨祥,脸上写满了疑惑的神色。虽说他并不认识这小姑娘,可见她以如此可怜之态躺在这里,明明是病着,又怎么说不像是病呢!

    “阴阳而立,封经闭脉。至阴如千尺寒冰,至阳如万丈烈焰。二者交汇,此女竟如此平静,实属罕事,我生平也不可见呐!”医官老者徐徐说到。

    “老先生,你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弄知被这医者的古怪之语搅得一愣一愣的。

    自然,听不懂这话的并非弄知一人,其他人也是一脸不解地望着老者,希望得到答案。

    老者望了望坐在床边的牟氏,又看了一眼墨祥。

    墨祥朝着四周扫视了一番,点点头。墨祥知道医官老者的担忧,此刻除了昏迷不醒的小丫头,在场的妇人便只有牟氏一人。医官老者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或许在这位妇人看来如同天书一般无法令人相信。

    可墨祥明白,如若自己此行要完成目的,这位牟氏是一位重要的人物,必须要让她知道这一切。

    见墨祥示意,老者这才开口道:“这姑娘的身体很是奇怪,她并没有生任何病,却一时体热如玄铁,一时又如寒冰……她身体里或许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这东西形成了一股力量。”他顿了顿,又望了满脸汗珠的卿云一眼,似乎有些不敢肯定。“不对,应该是两股力量……”

    重华此刻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那日在后山,水源中出现了几个奇怪的东西,是不是那些东西进了云儿体内?”

    “什么?!”老者忽然大惊,“你是说雪鳅入了这姑娘体内?”

    “雪鳅?”众人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医官老者说的雪鳅,便是那日在后山水源中所见的怪异之物。

    “这种雪鳅生于万里之外的雪原,并非容易捕获之物。”见众人疑惑,墨祥便道。

    “这雪鳅之所以得来不易,一是因为它出生雪原,十分稀有。二便是这东西是剧毒之物,别说六域之上少有人认得,即使识得,轻易根本不会有人捕获。”墨祥继续道。

    “司天官真不愧是司天官,知道的可真多!”见墨祥不紧不慢地说出这番话,弄知早已佩服至极,便脱口而出。

    众人皆是一愣,转头望着弄知,脸上神色有些古怪。

    “你这孩子,司天官面前,哪有你胡乱评说的份!”牟氏似乎觉得弄知这突兀的话有些不妥,连忙责怪道。

    重华和小高知道弄知自小便对王都内的那位司天官敬佩至极,在刚刚那样的场合,情不自禁说出那句话倒也不是什么怪事。可谁让刚才的谈话内容如此严肃,被弄知这么一打断,顿时少有了严肃的气氛。

    医官老者和魏俞泓见弄知出言活泼,虽强忍憋着笑,倒也有些喜欢这少年。

    墨祥见他口出这般言语,不过是敬畏自己,倒也并未在意,只微微一笑。

    弄知见自己无意识的一句话,竟引来大家如此看待,便觉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既是遥远的雪原之物,那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后山水源里?”重华见弄知此刻的局促,便转了话语,接着问道。

    “这正是我们此行的重要目的,这个村子,怕是有些不太平了。”墨祥望着众人,缓缓道。

    “不……不太平?”牟氏听到司天官如此言语,竟一时有些惊慌。虽然她不明白墨祥所说的不太平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如今我们的当务之急,便是尽快给村人诊治,其余的,可容后再议。”墨祥道。

    “那云儿……”重华连忙问道。

    “放心,这姑娘短时间内不会有何问题。至于她这奇怪的身体究竟怎么回事,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说完,那医官老者又变得双眉紧促了起来。

    屋内变得有些安静,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起来。

    “嗷~~~呜~~~”

    “吼~~!”

    忽然,一阵吼叫声若隐若现地传来。

    “这是?”墨祥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耳听了好几声,这才确定他听到的没错。这似乎是虎狼的声音!

    “嗷~~~呜~~~”就在墨祥几人准备询问之时,随即,几人便听到院内一阵窸窣之声,而后一阵清晰可闻的吼叫声从这座院内传来,回声飘得老远。只不过,最后这声听起来有些细微,不像前两声如此雄浑有力。

    “这院内……有狼?!”听到一声狼嚎从院内清晰传来,医官老者顿时吓得脸上都变了色,忙问道。

第九十一章 不凡的丫头

    “嗷~~~呜~~~”

    “吼~~!”

    ——

    “嗷~~~呜~~~”

    不多久,又是同样的几声吼叫传来。

    对于忽然传来的怪声,墨祥、魏俞泓以及医官老者表现出来的惊愕,重华等人倒是平静许多。因为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傍晚听到那些虎狼的声音了。

    不知为何,自从卿云无端昏睡后,几乎每个傍晚的这个时候,这样的声音都会从村口传来。而每当外面的虎狼之声响起时,一直乖乖卧倒在卿云床边的黑洞便急忙跑出去,也冲着外面大声吼叫。

    一开始,他们本以为这只是村外的野狼夜里哀嚎,黑洞跑出去附和一声罢了。可一连三日都是如此,重华和弄知几个便有些奇怪,因为他们发现,黑洞的附和更像是一种回应。

    他们刚刚听到的,从院内传来的清晰狼嚎声便是来自黑洞。很明显,它今晚又在回应着村外那熟悉的虎狼之声。

    “老先生,你莫要害怕,这院内的小狼是卿云妹妹养的,它不伤人。”见医官老者如此畏惧,弄知忙道。

    “这小丫头看起来如此柔弱,竟敢……养……养狼?”医官老者眼睛瞪着老大,望着床上躺着的卿云,一脸不可置信。

    是啊,谁会相信这样的事实呢?

    见医官老者出了此言,其余的人皆有些沉默。小高只在心里想着,别看自己这个妹妹现在柔弱地躺在床上,要是她醒着,撕心裂肺的喊一声,再凶狠的虎狼都得被她震跑。那场面,自己可见到过不止一两次了。

    而对于医官口中的‘柔弱’,墨祥则一脸玩味。

    柔弱?

    这丫头当真柔弱么?

    一个柔弱的丫头如何能在大旱之年接引天雨,如何让凶猛的野兽俯在自己身下,又如何引来这么多的是是非非?

    墨祥能认识到这一点,其他人自然也猜出了什么。不过,对于重华和弄知而言,他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早在十年前的那个山谷里,他们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不过十年后,他们对这个问题的态度,由质疑变成了关心。

    他们不再追究卿云是谁,也不在意她来自哪里。唯独关心她是否快乐,能否平安。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丫头,一定不是一个平凡之人。

    而此时此刻,在这种关心之下变得异常不安的,还有牟氏。

    于牟氏而言,卿云早已成为了她至爱的女儿。这些日子,卿云的种种举动让牟氏担心无比,如今又来了这么一个司天官亲自跑来看望她。要说卿云是一个普通的丫头,任谁都不会相信。

    不管她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也好,闯了祸也好,都是自己的女儿。如今看着她昏沉沉地睡在这里,牟氏心里止不住地心痛。

    当年弄知把她带回了家,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不停地转着,有些疑惑和不安的看着牟氏。那般可爱的场景,牟氏一辈子也忘不了。

    许是特有的缘分,让我们成为了母女。既已是母女,那便是一辈子的母女。

    牟氏紧紧攥着卿云的手,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少时,墨祥带着魏俞泓和医者从牟家院中出来,他们此刻准备悄悄回到宁逍为自己安排的院落之中。

    对于这次专程来替卿云治病,墨祥不希望让太多的人知道。自然,也还没有告诉宁逍。

    “喂,这是否就是你非要请求域王,此行将我带上的原因?”出了牟家院门,魏俞泓一阵小跑追上墨祥,小声问道。

    墨祥并未答话,只一笑。

    “那昏迷的姑娘可有些不同寻常啊!”魏俞泓再次感叹了一番。

    “哦?你倒是说说,她有哪些不寻常?”墨祥忽然似乎对魏俞泓的话有了些兴趣。

    “别的且不论,单凭你堂堂司天官,竟亲自跑来探视,就可说她不同寻常。”

    “别废话,好好说。”墨祥瘪了瘪嘴,他可不要听魏俞泓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单以我习武之人的感觉来看,我总觉得她身上有股隐隐的力量。”魏俞泓这一次,脸上变得严肃起来。

    墨祥轻轻一笑,似打趣般说道:“果然不愧是域王麾下总侍,嗅觉果然不差。”

    见墨祥拿自己如此严肃的话题来打趣,心下立马有些不服气。“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你这次非要带上我,是不是因为这丫头?”

    一谈到这个问题,墨祥便沉默起来。

    “你倒是说话呀!”魏俞泓瞧见面前这个人这一言不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应该不会有错。此前,他一直不明白,一个村庄发了疫病,只需医者前来就好。可这次,不仅他司天官亲自带队,还死活拖上自己。

    可自己是个整天习武打斗之人,哪里会治什么病。如果看来,自己这次跟着来,似乎是有任务……这个墨祥,又耍了自己一次。

    魏俞泓在心里嘀咕,这人哪次不是这样,明明有事却又不提前说,非要弄得一脸神秘,真让人无可奈何。

    魏俞泓十岁时便认识了墨祥,那时他便是高高在上的司天官。说来也怪,魏俞泓觉得在自己小时候,墨祥就长这样,现在自己都二十岁了,墨祥的容貌似乎未曾发生什么变化。

    这真是一个妖孽!有时候,魏俞泓会在心里这样想着。

    虽说魏俞泓和墨祥的年龄相差些许,可他们认识多年。墨祥觉得魏俞泓虽年轻,却有些本事,并未觉得自己虚长一些便有何脸面。因此,两人相处时便有些不分年龄,如同平岁之人那般随和。

    “没错,你这次来是有任务的。”墨祥依旧一笑,脸色始终保持着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神秘。

    “什么任务?”魏俞泓十分好奇,忙问道。

    “你莫非还不了解我?问了也不会告诉你,到时候自然便知道了。”墨祥瞥了魏俞泓一眼,袖袍一挥,轻笑离去。

    “那丫头究竟是谁?竟引得有人不惜费尽周章拿雪鳅这种罕见的毒物来下手?”魏俞泓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严肃。

    “是啊,她究竟是谁呢?”墨祥也一脸正色,顺着魏俞泓的话往下说。“我也不知道。”忽然,他瞥了魏俞泓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别跟我打这些马虎!”魏俞泓对于墨祥这张嘴说出来的话十分不信。他有时候很不明白,明明这么一个堂堂司天官,六域之人都说他是代域王通天问神之人,口中所言,若非天意,也是民愿。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或许很少有人知道,那张嘴却是出口成谎,整日将人骗得团团转。

    在这个问题上,魏俞泓怕是体会最为深刻。

    “回吧。”墨祥袖子一甩,似笑非笑。

    “喂,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魏俞泓站在那里,望着离去的墨祥,一脸疑惑。

第九十二章 老朋友见面

    东方的天空,一颗星宿拖着长长的尾羽,从天际划过,暮色中霎时闪现着一条白光,照亮了整个东方。

    “参井有异,辰宿列张……”

    夜幕下,身着一袭白袍之人望着远方的天空,微眯着眼,轻声道。

    微风吹过,将他的衣角卷起,这个人此刻间屹立在此,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不时往身后的方向看去,眼中带着些许期待,但丝毫不慌不乱,脸上的笑淡定从容。他知道,他等的那个人,一定会来。

    此时,一个身影慢慢向他走来,死静无比的暮色之下,那个身影竟没有一丝脚步声传出,仿佛那双脚紧贴地面飞来一般。

    身影在白袍之人身后停下,他凝视着前方这个观望星际之人,顿觉这般情形是如此熟悉,仿佛这些年来他们从未分开过一般。

    二十年过去了,他们终是各走了各的路。以前的日子,就如同梦幻一场,不可回想。

    “墨祥。”身影对着眼前的人轻喊一声,也是平静从容。

    墨祥转过身来,一双洞察天地的目光中带着复杂的神色。他望着这个脸上蒙着一块深黑色眼罩的人,心下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想当初,他的那双眼神是何等刚毅,而如今,却要将之深深藏起……

    就这样互相看了好一会儿,墨祥终于嘴角微笑,轻声问道:“旋考,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那人个子不高,比墨祥要矮上半个头,但那壮硕的身影在黑暗之中挺拔,让人联想到伫立于平原的大山。左眼上的黑色眼罩紧实地包裹着眼睛,透过眼罩,极易让人想起那无尽的神秘和缥缈的空洞。

    如果说墨祥的那双眼睛有着洞察天地万物的深邃,那么旋考的这只眼似乎天生便有着俯视一切的力量,让人充满压迫。与之对视时,不觉自己变得渺小而卑微。

    “承蒙司天官还挂念着,一切都好。”

    “旋考客气了,挂念着你的可不止我,还有……他。”墨祥的声音一直充斥的轻柔。似乎在这个人面前,他不再是被六域视为可以通天问神的司天官,而只是一个平等的朋友。更或者说,是曾经患难过的……兄弟。

    “他……”听到这个人,旋考不由得抬起头,望向东方。那里,天际中仍然排满了星宿,有的若隐若现,有的似在不经意之间变换了方位,就如同一棵树上熟透的果,随时都要掉下来一般。

    墨祥口中所说的那个‘他’如今已是六域大地的王,他如同这天上的星宿一般,高高在上,也只能仰视而已。

    “旋考,这些年来,域王一直记着你。”墨祥走上前,和旋考一起抬头,望着遥不可及的天边。

    旋考轻笑,脸上浮现出一抹惆怅。“二十年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本以为我们会再无关联,没想到你们还是找到了我们。”

    说到‘我们’的时候,旋考的神色忽然之前有了轻微的变化,一股担忧涌了上来。

    当初,若不是因为有了‘我们’,或许旋考还不会不顾王都之内一众患难好友的反对决然离开,也不会在伊祁放勋面前发下那个毒誓。

    “我见过重华了,他是一个不错的孩子,你教得很好。”墨祥道。

    听墨祥说起重华,旋考的心揪了一下。这些年来,自己处心积虑地冷落这个孩子,甚至对他如此严苛,可他依然长成了如今这样人人称赞的样子。哪里是他教得好,这明明是重华自己的造化。

    “命,这一切都是命。”旋考长叹了一口气,目光从遥远的天际收回。

    “域王也知道了重华的事,他让我转告你,当年的预言你可不必在意。”墨祥语言轻微,轻声劝道,似要说更多的话,到嘴边,却没有再开口。

    旋考一笑,似是看透了什么,“如果他真的不在意,为何又让你千方百计地找到我?”

    “这次并非为重华而来,而是因为你。”墨祥一脸严肃地望着面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眼神也变得诚恳无比。

    “为我?”旋考沉思良久,微闭上眼,往日的际遇在他脑中一幕幕闪现……

    二十多年前,各部落动乱不安,那场六域之间的部落大战如同一阵卷袭而来的狂风,将天地吹得一片狼藉。但狂风之后便是一片宁静,六域归一,部落结成联盟,当日那个立志要让六域统一的小部落首领伊祁放勋最终成了如今的六域之主。

    而在那场战役中,上百个部落首领心思各异。不知为何,身为旋门大弟子的旋考单单看中伊祁放勋,认定他将成为未来的六域明主,不顾门派之中诸位长老的反对,毅然决定帮放勋统一六域。

    旋门,本是六域众多门派之一,这些门派在六域大地上存在了几百年,他们一心修行,不问世事,不归属于任何一个部落。不参与部落之中,是众门派一直以来的惯例。于他们而言,这里有多少部落,部落间谁吞并了谁,谁又成了主宰,并无任何干系。

    旋考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违背了六域门派的宗旨,势必会让他付出极高的代价。最终,他舍弃了旋门大弟子的身份,助放勋成了域王。

    这世间,不是所有的舍弃都有理由,也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

    部落大战之后,准备携妻安居的旋考忽然听见王都之内疯狂传出的预言:双瞳者出,日月换天!

    这预言来得忽然,又莫名其妙,谁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句简单的预言将会为六域大地带来什么样翻天覆地的改变。

    人们只知道,域王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十分不安,下令司天官立即占卜,找出预言中的双瞳者。

    那个时候,旋考的妻子已然有孕。

    旋考永远不会忘记,当他来到王宫大殿时,便看到放勋坐于王座上,墨祥和他的师父无契立在那里,魏圃非站在另一旁。除此之外,并无旁人。当旋考亲耳听到墨祥的占卜结果时,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墨祥说,预言中的双瞳者,便在这妇人腹中。

    此言一出,所有人为之诧异。良久,大殿之上,只剩下司天官熟悉的声音在回荡。

    彼时,那妇人腹中的孩子刚好八个月。还有一月,他便会降临人间。

第九十三章 请你出山

    “这一定是错了,我的孩子怎么会是双瞳者!”

    听到墨祥的占卜结果,旋考扶着妻子,在大殿之上努力辩解,试图挽回这十分可笑的局面,可这几乎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司天官的占卜一向都是那么准确,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他说自己妻子腹中的孩子是双瞳者,真的会是吗?

    在那一瞬间,旋考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怀疑墨祥,或许总有一次占得不准,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双瞳者呢!

    而后,他看了看妻子那隆起的肚子,又产生了一种无来由的惧怕。在那一刻,他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当初自己做了这样一个脱离旋门来到王都的决定。

    若是当初执意待她回旋门,就算自己的孩子生了双瞳,也并不会有任何异样吧。但偌大的旋门,竟容不下她。

    如今,这里是王都。他自己也已不再是不问世事的门派中人,而是协助域王打下六域的有功者。既已选择在这里,那便要遵守这里的一切约束。域王说什么,旁人就得听什么。域王忌惮什么,旁人便得不顾一切地排除这些令其忌惮不安的人和事。

    但这一次,让域王忌惮的是自己那还未出世的孩子,是王都内传得沸沸扬扬的可怕预言!

    大殿之上站着的人都是曾和旋考一起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人,他们自然不会轻易说出什么伤害孩子的话。可当他们看到放勋一言不发的表情,旋考分明从妻子的眼中看到了绝望而恐惧的目光,她拉着旋考的衣袖,泪眼中满是祈求。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旋考回望着妻子,双眼深邃坚定,声音亦充满了决绝。

    旋考走到大殿之中,朝着殿上深深跪拜:“我愿带着妻儿远走,永世不踏入王都。”

    望着曾经不顾一切帮助过自己的旋考,那双坚毅的眼中此刻竟有泪花闪过,伊祁放勋心头一阵酸楚。

    罢了。他长叹一声,挥了挥手。

    扶着妻儿走出大殿时,旋考看了一眼司天官。此刻的墨祥和放勋眼中的神情一样,无奈又酸楚。

    “若他真是双瞳者,我会抑他成才,你大可放心。而我们,或许不会有再见之日了。”这是旋考留给司天官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怪墨祥,因为他的占卜结果就是如此。他也不怪放勋,因为他知道,要守住这六域太平,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今日,或许是放勋念在了和自己的情分,大殿之上都是自己人。若是还有其他官员,想必没有人会同意让域王放走自己。

    毕竟,一个在预言中可以让‘日月换天’的人,将来会让六域大地掀起怎样的巨变,无人知晓。所以,他不怪放勋。

    那么,怪谁呢?

    或许,是自己吧。

    一阵长长的叹息,旋考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望着眼前的人,回想起刚才墨祥所说的话,不禁再一次轻笑。

    当初自己说,永世不再踏入王都,不知道这个誓言是不是会被打破。毕竟,当初对墨祥说过的不会有再见之日,这不是已经打破了么?

    “旋考,域王如今真的已不在意当初的预言。他这次让我来寻你,是因为回天门又有动静了。”墨祥语气依然严肃。

    “哦?”听到这个名字,旋考若有所思,但很快只得一声苦笑。事到今天,他又能做些什么呢?如今他早已没有门人帮扶,这世上也已没有旋考此人,只有一个独眼姚老头,带着妻儿住在一个普通的村子里,安稳度日。

    “这六域,恐怕又会不太平了。”墨祥一脸担忧,他望着旋考,眼中充满了些许的期待。他很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但他不知道旋考是否会满足他这样的期待。毕竟,当年的那件事,一定让旋考伤透了心。

    “回天门作乱与部落大战不同,这是王者之争,与我如今一个瞎眼老头有何干系。”旋考明白,如今的自己,不管是在哪个方面,已经没有了和回天门对抗的资本。

    “你还是不肯放下过去?”墨祥有些失望地看着昔日好友,问道。

    “过去历历在目,又怎能放下,我只求现在的安稳。”旋考历来极有原则,他一旦决定的事,几乎不会改变,也不会后悔。就如同当年他决意辅助放勋,又如同他为保还未出世的孩子,执意离开王都。这两个决定,他虽然有过怀疑,但从未真正后悔过。

    既然是自己的选择,那便要尝尽其中一切滋味。

    “那你可知道,回天门这次因何作乱?”

    “我既已不参与此间事,他们为何作乱,与我又何妨呢?”

    “几月前,回天门杀了金深,金深的贴身侍卫之子逃出大金部落,如今就在你们身边。”

    听到此言,旋考还是微微一愣。想当初部落大战时,金深是一众部落首领中最先支持放勋的人,也算是曾经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的朋友,如今却已被人残杀。

    “那个孩子是谁?”旋考这般问着,心里却是不停地在思索,似乎已有了答案。

    “牟氏家中的小高。”

    “小高……”听到这个回答,旋考脸上并未出现过多的惊疑。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旋考曾经也有过疑问,特别是司天官下访那日,当他看到小高擅自走上台献礼时,便有了些许疑惑。可后来,牟氏说,这是自己亲戚家的孩子。

    这话能瞒过村里的人,但无法让自己信服,因为普通村落之子,又怎能如同小高这般善武,况他言谈举止不凡,哪里像是普通人家出生的人。

    尽管旋考查过小高的来历,但并无所获。至于他为何要无端调查,原因很简单,重华整日和他们搅在一起,他不得不防。

    “你可知小高为何会来到这里?”

    旋考看着墨祥,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安。

    “因为是重华他们将小高救回来的。”

    什么?!旋考在这个时候开始变得诧异。

    不管是回天门也好,还是金深也好,自己既已不参与这些事,便可不关心。可重华为何会被扯进来,而自己竟丝毫不知情。

    “那日在崦嵫山,小高重伤,重华几人在山上打猎,将他救了回来。”墨祥道。

    旋考再次生出了一阵担忧,但随后便是一阵酸楚。这么些年,自己的这个儿子似乎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从未和自己说过什么心里话。他做了什么,在想什么,也从未笑着告诉过自己。

    这是自己的悲哀吧,或许也是上天的惩罚……

    “你又可知……”墨祥望着一脸沉默的旋考,有些不忍说出这话,但他知道,要想请他出山,这些事实必须要告诉他。

    “你又可知,重华已经和回天门的人见过面了?”

    听到这话,旋考猛地抬头望着墨祥,眼中无比震惊:“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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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妻卿云介绍:
一人一兽闯天下,为我爱人打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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