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怎么如此可爱!
王都后山,卿云一路小跑着往山上奔去。
虽说是小跑,但丝毫看不出吃力的样子。她屏住体内真气,丹田发力,只觉得四肢轻松异常,有时甚至脚步还未曾落地,身体便又腾了起来。
事实上,这种前行方法更加趋近于腾空。只是,她还不能真正如同高手一般腾空而起,脚步始终要接近于地面,卿云无奈地将自己这种情况称之为“接地气……”
同时,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之间蓄满了力,如若朝着某棵树用力挥去,竟能看到树在颤动,而且幅度并不小。
她似乎拥有破坏的力量了。
对于自己身上所发生的这一切,她倒是没有觉得什么奇怪。虽然以往在村子里跟着也曾尝试跟着小高学功夫,无奈那些拳脚上的东西自己确实没什么天分,以至于她逐渐放弃了自己,只专心欣赏着重华和弄知练习。
可是现在,无契教给了她一些真气心决,她最开始也并不是奔着练功去的。只是出于对真气的好奇,想体会一番习武之人所说的打通筋脉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在她练了这许久之后,每日的练习仿佛都已成了习惯。如若哪天不碰,便感觉全身的力气无处释放,以至于如今的她可以轻松自如地跑上王都后山。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走这条路时气喘吁吁的样子,卿云有些感慨。一切,都好像是水到渠成。
卿云的上山之路并不是一个人,重华临走前域王留给卿云的那些令士也跟在她身后,不过并没有紧紧跟着,而是距离她有些远,只是目光所及。
这是卿云的要求,她不希望自己到哪里都有人跟得这么紧。但她也没有不让这些人跟着,毕竟他们是保护自己的安全,她在心里是感谢他们的。
除了那几名令士,卿云还有许多“伙伴”。而且,随着她上山的次数越来越多,这些“伙伴”的数量似乎也有增无减。
不知从哪一次开始,卿云偶然发现这条路上会不时出现一些小兽。最初,它们还只是远远地观望着,偶尔发出几声吼叫。可越到后来,小兽越来越多。兔子,赖猴,黄鹿,白狮,三耳犀,火鬣虎……稀奇古怪,应有尽有。它们离卿云越来越近,甚至最后跟在她身前身后一起前行。
这也是后方的令士们不敢靠得太近的原因,毕竟他们不是卿云,谁也不敢与几只白狮恶虎同行。而且他们知道,卿云姑娘不是寻常人,她不但不害怕这些凶兽,似乎还与它们十分亲近。
是啊,一个连天龙都不怕的神奇女子,怎会畏惧这些小兽呢!
卿云此前也对这种情况有些疑虑,可无契告诉她,皆是因为身上的那股源力。这些日子修炼真气心决,她无法自如地控制体内源力,方圆之内的小兽们感知到了这股力量,便将如同磁石一般,将它们吸引而来。
卿云也曾担忧,自己会不会成为一块“吸兽石”?但后来的情形告诉她,只有在她动用真气的时候,这些大小家伙们才会出现。比如,她利用真气爬山……
“哪些小家伙想与我比试一下速度的?”
她走得无聊了,偶尔也会同它们说说话。卿云知道,它们能听懂自己所说。果然,当她步伐加快后,兽群的移动也快了不少。还有一些欢脱的小兽,竟自己一蹦一跳地往前方跑去。领先了一段后,便回过头得意地朝卿云望了望,不时咧着嘴欢叫一声,露出两排大牙,表情颇有些贱贱的意味。比如今天,那头黄鹿便是如此……
每当这时,平稳前行的兽群中总会出现几阵低吟,伴随着这小小吼叫声的是无数道不屑的眼神,这是来自于兽群的轻视。
就连白狮和火鬣虎这两个家伙,以往最喜捕食黄鹿。可在这时,它们眼中出现的竟也不是饥饿与贪婪,只有不屑和嘲笑。
“哈哈哈哈哈,让我看看,今天又是谁被群嘲了……哈哈哈哈”
每当此时,卿云总是忍不住没心没肺地大笑几声,笑声穿透林间,十分清脆。她反复问自己,这些家伙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有它们的陪伴,每次的上山路倒不太孤单,也不会感到害怕。
可是,后面跟着的人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因为在他们听来,一会儿是卿云姑娘的笑声,一会儿又是兽群的咆哮,仿佛她在与凶兽们愉快地聊着天一样。
越是不知道前方的情况,他们就越是好奇与忐忑。但都没有勇气往前走几步,毕竟除了卿云姑娘,那里……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忽然,卿云的脚步放缓,她停下了,头微微后侧。屏住心神,感受着来自四方的气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出来吧,你跟着我,还躲什么?”卿云一脸无奈。
不一会儿,从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缓缓探出一个头,她眨巴了下双眼,又抿了抿嘴,随之露出一脸尴尬的笑。
“嘿嘿,被你发现了。”宣宣从树后走出,神情一脸古怪。
“就知道是你。”卿云直直盯着她,语气如审讯罪人一般,“你要上山,与我一同便是。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宣宣再次咧了咧嘴笑道,随后一只手背在身后,朝着刚刚她躲藏的方向猛地挥了挥手。随即,再一个头探了出来。
怎么还有一个?卿云有些懵。怪不得刚刚跟在身后的守卫令士没有反应,因为有王女带路啊,如果是其他人藏在卿云身后,怕早就被他们拿下了。
只是,刚刚卿云着实只感受到了宣宣的气息。宣宣带着的这个人嘛……竟完全不知情他的存在。
“你这丫头,域王不是才让你离他远些吗?怎么又在一起了!而且还让我撞见,我可不愿再受一次你老爹的审讯。”看着启丁缓缓出现,卿云瞪大了双眼,一把扯过宣宣,小声嘟哝道。
“哎呀,父亲只说让我不去找他。可今天是他来找我的,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啊。”宣宣倒也不在意,声音很大。
卿云心里暗暗骂着这一片痴心的死丫头,边给她使了个眼色。最后,还不忘尴尬地朝启丁笑了笑。
“你们上山来做什么?”她问道。
第215章 又见青䑴兽
“你这丫头,域王不是才让你离他远些吗?怎么又在一起了!而且还让我撞见,我可不愿再受一次你老爹的审讯。”看着启丁缓缓出现,卿云瞪大了双眼,一把扯过宣宣,小声嘟哝道。
“哎呀,父亲只说让我不去找他。可今天是他来找我的,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啊。”宣宣倒也不在意,声音很大。
卿云心里暗暗骂着这一片痴心的死丫头,边给她使了个眼色。最后,还不忘尴尬地朝启丁笑了笑。
“你们上山来做什么?”她问道。
宣宣拉扯着卿云的袖口,轻轻摇了摇,如同一个少女对着心喜之人撒娇一般。
“上次听人说,你每逢上山,都会有众兽开道的奇观。我特别好奇,就想来看看。”说着,宣宣瞅了瞅一旁站着的几个大家伙,一阵低啸声传来,她眼中立马闪现出一阵惧意,整个人也躲在卿云身后。
唉!就这胆子,还好奇什么众兽开道?
卿云扭过头望着她,眼中明显有着一道不相信的眼神。
“好啦好啦,瞒不过你,其实我是想带启丁来看看……”宣宣吞吞吐吐,终于还是说出了实情。
从宣宣那双诚挚的双眼中,卿云知道这丫头没有说谎。只不过从心里来说,她并不希望这样的情形被更多的人看到。
现在的自己在其他人眼中,已然有些与众不同。比如身后跟着的那几名令士,虽然他们没有说什么,但心里不知已经把自己想象成了什么怪物。
即使如宣宣这样的朋友,虽然他们不会把自己想象成怪物,但在他们面前,如此多的兽群跟着自己上山的情形确实也太张扬了些。若是被传出去,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重华临走前曾对她说过,万事小心些,卿云可是牢牢记住了这话。因此,她除了前些日子问过无契外,这件事并未对其他人说。
“这里有兽群的事,你是听谁说的?”卿云偏过头,眼珠转了转,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边说着,边往身后望了一眼。
卿云没有对宣宣说过,无契更不可能将此事传出去。即使他会说,这个人也不算宣宣。只有一种可能,每日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令士……
“既然你都猜到了,问我还有何趣?”宣宣笑道,转身过去将启丁拽到身旁。
卿云只得笑了笑,也没办法。王女要向令士问些什么,他们能不说吗?想必是他们平日里闲聊此事被宣宣无意听了去。果然,这世上的事只要一有人知道,就不愁传不开去。
“它们都在这,你们要是不怕,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吧。我就不陪你们了,无契老先生还等着我呢!”卿云虽然并没有直言,并不希望他们看到眼前的场景,但说完后她便准备继续往前赶路,停下的兽群自然也随着她一道前行。
“我才不怕呢,那我们跟着你。”宣宣倒也不在意。在这里站了许久,刚才初来时的那股惧意似乎真的消除了一些,竟跟着卿云蹬蹬蹬地往前小跑着。
“你……”听到这个熟悉的脚步,卿云这次注意到,这丫头竟然还穿着那双高跟鞋!
这可是爬山呐!她穿着如此不方便的鞋子,还跑得这么快?!果然天生的贵族气质……卿云不免再次感慨。
“你刚才也是穿着这个追上我的?”她还是有些不相信,这鞋子可是一点儿也不好走路。
“看你这话问的,难不成我见你还要专程再带一双鞋么!”宣宣瘪了瘪嘴。“刚刚还好他一路拉着我,否则你这么快,我们怎么追的上。”宣宣说着,看了启丁一眼,目光中竟带着几分……羞涩。
完了,这丫头彻底完了!卿云只得再次替魏俞泓担忧。
不过,这个启丁看起来清清瘦瘦的,没想到还有些力气。
卿云走在前面,宣宣和启丁两人跟在后面。今天好不容易和父亲说,要陪卿云上后山看看无契老先生。这样的理由自然不会被域王拒绝,所以她不急着回去。
实则,此刻启丁正在身旁,她也根本不想回去。只要后面那几个令士不说,便不会有人知道今天她带启丁来过。
那几个令士嘛,如今是卿云院中的人,若不被域王召唤,回王宫的次数不多。所以,宣宣也不担心他们会告密。
几人的行程倒也轻松,前面便要到山顶。也不知为何,每回到了这里,小兽们都会自行离去。
“呼!终于到啦!”卿云顺着路往前走,只觉得全身轻松。她开心地转了个圈,对身后两人说道。
无契的木屋再往前走一小会儿便到。无契不喜有陌生人打扰他,这个习惯宣宣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她也并未打算带着启丁继续往前走。每次送卿云上山的令士,大多时候也是留在这里。
“那……你过去,我们在这里玩儿,就不打扰你练功了。”宣宣一脸正气十足,似乎她真是为了卿云着想。
呵呵……一阵无可奈何地冷笑从卿云嘴角冒出。到底是你们打扰我,还是我打扰了你俩?卿云只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又如同一团火把,一团大大的火把,可以照亮整个山头的那种。
算了,还是赶紧溜吧。这种场合,已经容不下自己。
卿云转身朝前面走去,这条路此刻只有一个身影。她的脚步看起来十分轻巧,与上山时不同,现在这条路走起来又要轻松许多,甚至不需要卿云动用真气。
忽然,她猛地停下脚步。潜意识有种不妙的感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没待她细细感知,嗖的一声,不知从林间哪个方向窜出一个庞然大物。卿云并未来得及看清它的模样,只感觉它大得出奇,就像一座山倒塌而来。
没来得及反应,潜意识里她整个身体往旁边一跃,半摔在路旁草丛里。就在这时,再次听到“嗖”的一声,耳畔似乎还能听到一阵疾风。蓦的一瞬,一支手臂长,手指粗的木箭稳稳地扎进旁边一棵树干上。
卿云只觉得脑海一阵嗡嗡作响。那个方向,不正是刚刚自己站立的方向吗……再细看那支木箭,明明已经穿透了树干,箭头上竟然还有火苗窜动。
“是谁?”
第216章 它很记仇
怎么会是它?
卿云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个与自己身形相比,还算得上是庞然大物的家伙,一阵疑虑涌来。
如果她没记错,以前听重华说过,青??兽生在绝崖山。那山离王都可不远,上次他们去找青??兽给自己取药,据说走了整座一天。
可如今,它怎会出现在这里?
更古怪的是,它刚才竟然直冲冲地超自己扑来。
虽说,在见识了无数大小兽之后,对于像青??兽这样的家伙,她已经没什么畏惧,况且也算是老熟朋友了,当初在祀宇大典的观礼场上,它还在自己面前跪下过。可当它今天真正朝自己扑过来时,卿云心里还是略过一阵惊疑。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卿云还未来得及仔细看看面前的大家伙,猛地一转头,忽然注意到刚刚那支木箭竟然带着火星。
而此刻,即使那支木箭已穿透了那棵树,可箭头上的火星不但没熄,反而着了起来,树干上已有手掌大小的火苗。
“有火!”卿云一惊,立马爬起来脱下外衫,一个劲儿地扑着,直到火苗熄灭。
她的外衫已然被烧了几个小洞,她翻了翻衣服,将她扔到一旁。
“是谁在这里?”卿云警觉地望着四周,大声问道。
“到底是谁,为何不敢出来?”卿云的声音十分清脆,听上去如同鸟鸣回荡在林间一般。
然而,她的询问并没有得到回应。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对方多半已经走了。
卿云长舒了一口气,披上外衣。在她转身的一瞬,注意到青??兽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卿云歪着头,注视着那头大家伙深邃的眸子。目光里没有任何的敌意,只是一种平静的注视,那种感觉,就像……相处多年的朋友。与此同时,她能读懂青??兽目光中想要传递的信息,现在已经安全了。
“你……可还记得我?”卿云此时也不觉害怕,她主动走到青??兽身旁,伸手想要去抚它的额头。只不过尴尬的是,青??兽此刻正直直立着。她即使伸出手,也只能触及到这家伙的颈部。再往上走,便是它满布尖牙的大嘴。
咚咚咚,卿云尝试着跳了几下,无奈自己的手怎么也伸不上去。
以往要是换作其他的兽,与自己离得这么近时,早已俯身下去。可这个家伙现在不但没有如此,反而还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它目光垂到下方的自己,如同在看一个不停蹦跶的傻子……
难道自己身上的天地源力对它没用?卿云思索着。
不对啊,若真无用,当初祀宇大典时,它为何又与其它兽无异,跪在自己面前?而且,刚刚它直冲冲地扑过来,其实也是为了救自己。
可若是有用的话,它此刻又怎会这般冷淡呢?问它问题不答,想摸摸它的头也不配合。虽然卿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执意想去摸这家伙的头,但总觉得这是她与兽们之间的一种交流方式,就好比人见了面要打招呼一样。
冷淡?卿云心中玩味了一番自己用的这个词,颇觉有些怪异。额……怎会如此像一个怨妇!
再看看那青??兽的目光,卿云总觉得它神色中有一丝不情不愿,但又迟迟不肯离去。似乎它心里在挣扎着什么。
“算了……”卿云终于放弃了要摸它头的想法。“既然你不愿意,我不碰你就是。”她嘟着嘴,仿佛也在置气一般,转过身干脆又坐了下来。
此处离无契的木屋并不远,甚至隐约可以看见。不过,青??兽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她还不曾与这兽好好相处过,一时的好奇让卿云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你为何要救我?”卿云轻声问道,不过她已经不指望能够得到什么回答。
果然,面前的大家伙一声不吭,望着卿云的目光还透着刚刚的冷淡。它眼珠转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表达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发生什么声音。
怎么?还是不理人?一连串的疑惑让她更为好奇。行吧,那咱们就这么耗着吧!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理我,但还是要谢谢你。算起来,你救过我两次了。上一次,是我的一个朋友来找的你。对了,你角上的伤可好些了?”卿云说着,不免往它头的方向望去。
只不过与它相比,自己确实显得矮了许多。不管她从哪个方向看去,青??兽留给她的都只是一个硕大的脸庞。
“吼……”随着一声低吟,卿云终于听见了这个家伙今日发出的第一个声音。
咦?你张口了?听到我说感谢你就张口了?“你难道还记得上次救我的事?莫不是你就等着我说谢谢?”
卿云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它,可青??兽的眼神中依然没有多少热情,与第一次在观礼场上见到自己时的恭敬神情完全不一样。
“你有名字吗?如果没有,我就叫你小白吧。”卿云刚说完,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神情也变得有些哀婉,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几个月前,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它叫小黑,只是现在已经不在了。”
卿云眼眶中有一滴泪滑出,她不知道,自己竟这么想念那只离自己远去的小狼崽。
青??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发生任何声响,只默默望着她。良久,卿云收回了眼泪,站了起来。
“好了,我要去找无契老先生练功去了,你也回吧。”卿云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从绝崖山来到这里的,但仍然对它充满了感激。即使这家伙一直没怎么理会过自己,但今天的救命之恩,卿云已然记在了心上。
青??兽也算得上听话,它没有过多迟疑,转身便离去。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看了看。在那一瞬,卿云感觉到了一抹温暖的注视。
“青??兽很记仇的,但它不会记你的仇。”正当卿云的目光还停留在青??兽背影上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老先生。”卿云转身,便看到无契立在那里,也望着青??兽走的方向。
卿云不知道无契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的行踪总是有些飘忽不定。“那它记谁的仇?”
“呵呵……”无契笑了笑,“谁拔了它的角,它便记谁的仇。”
“额……这么说,重华岂不是要被它一直记恨着?”卿云有些无奈。
抱歉
抱歉,这两天身体出了点小状况。明天,明天一定更!
第217章 出门一趟
这一日的心决练得颇为顺利,对于真气的运用,卿云也越来越收放自如。
每一次练完后,她便感觉自己身上满是力量,无处发泄。于是,她只得盘坐着,缓缓将那股力气化出去。
在她化力之时,卿云觉得有些奇怪。今日似乎有些犯困,坐着坐着,好像要睡着一般。但正当她要睡去时,又猛地醒了过来。
这么反反复复持续了好几次,卿云觉得心脏都跳动得厉害了些。
练功还能睡着?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上真是如此。
就这么持续了一下午,虽然有所收获,但卿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算了,去找老先生问问看吧!”卿云起身,往木屋的方向走。他们练功的地方离木屋并不远,小跑两步也就到了。
无契似乎知道她要来,已经站在门口,微笑地朝一个方向看着。见卿云如一道风一般小跑着,无契眸色深邃,仿佛预知了什么一般。
“今日可有觉得哪里不妥?”未等卿云开口,无契便先问道。
“总是有些犯困,老先生,这心诀没什么问题吧?”
“心诀没有问题。”无契肯定道,他看着卿云,眼神依然深邃,眸中夹着一丝微微的光亮。
那就是自己练得有问题?卿云仔细回想起自己练功时的每一处细节,实在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你练得也没有问题。”无契似乎知道卿云心中所想,解释道。
“那这是怎么回事?”这姑娘完全不知所措了。练功竟然练得有些昏昏欲睡,如同那些年
看着无聊的书立马就要睡去一样。
“你且不要多想,只管往下练就是。时候到了,自然会有答案。”无契说得有些玄乎,卿云听起来也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就算犯困,也只管往下练么?”
“嗯……”无契点点头,看样子,他并不打算再多说些什么。
卿云知道,这位老先生说话素来喜欢卖些关子,他的那位司天官徒弟墨祥也很好地学到了他的这一习惯,师徒俩说话有些时候如出一辙。
既然无契不说,或许这件事太小,压根就不值得拿出来讨论。如果是因为自己练功天分不够,又怎么练得想睡觉呢……
自从跟着无契师徒修习心决,卿云原本觉得自己或许还算有些天分。可今日一看,嗯……很有可能完全是假象,自己就是一个不适合练功之人。
“对了,老先生,您说今日有事告知?”卿云想起上次练功后,从木屋临走时,无契对自己提了一句。
“嗯,我最近要出去一趟,可能暂时不能看着你练功了。”
出去?卿云一愣,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了一种可能性。
老先生自从不再担任王都司天官后,便独自一人云游六域,这么多年很少回来,就连域王和墨祥都很少能见到他。如今这才回来多久,便又要出门,莫不是又要云游去?
“您去哪儿?”虽然心里有些猜测,但卿云还是忍不住好奇。
“老了,我要去见一些故人。”无契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看着卿云,神色动了动。
见无契如此,卿云本想问些什么,但又没说出口。不知为何,她看着无契有些苍老的脸,忽然觉得他看起来确实要比第一次见时沧桑许多。
“您可不老,六域上如此厉害的人物,可是要长命万岁的!”卿云故意提高了声音,俏皮地说道,想要缓和一下有些沉闷的氛围。
“呵呵呵”,无契忍不住笑了起来,沉闷的氛围确实缓和了许多。“你这丫头如此会逗人高兴,哪有长命万岁的道理。人的命再长,也长不过天地。要真是与日月同生,慢慢路途,岂不与天地同寂寞。”
与天地同寂寞……卿云回味着这句话,不免有些感慨。在她的记忆里,历史上曾有多少帝王想要追求长生不老,世人皆看到与天地同寿,却不曾想过若真是有那一天,长命之人也要忍受这万年如一日的寂寞。
“您倒是想得通透,如果秦始皇也有您这般通透,就不会去寻长生不老药了。”卿云嘟囔道。
“秦始皇?那是何人,竟妄想长生不老,我怎从未听说过。”无契有些茫然,也大为诧异。
“他是我记忆中的人,也是未来人。”
自上次无契闯入卿云梦境看见了一些事之后,对于卿云的来处,无契已是知道一二。虽然他无法理解卿云所说的什么二十一世纪,又是什么未来世界,但对于一些不曾知道的事,无契从来都是报之以好奇和相信的想法。
“未来真有如此追求之人?”无契倒是有些好奇了。他并不是好奇什么长生不老药,无契知道,人的生死乃是天命,他无法相信的是,为何会有人选择逆天而行。
卿云正准备回答他,未来可不止一人追求长生,这也是许多人的梦想。
“师父。”随着这一声,墨祥出现在两人视线。他缓缓走进,看他的方向,应该是刚王都城上山。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墨祥在这个时候上山,莫非有什么事?
忽然,卿云想到了什么。他从山下的方向来,不知道宣宣那丫头是否还和启丁还在那里约着会,若是被司天官撞见,岂不又要传到域王耳朵里了么!
“司天官,你今日一个人上山?”卿云也顾不得许多,忙问道。
墨祥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了扬,那双眼睛似乎看透了卿云的所有心思。“你是想问王女他们吧,我都看见了。”
只觉得满腔谎言被拆穿,卿云心里一阵无奈。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却总像是看起来与宣宣同流合污一样。要是被域王知道了,说不定再来请她吃一次饭,唉!还是别了,那顿饭再也不想吃第二次。
正当卿云不知该如何接墨祥的话,无契开了口。“我此行多则三十余日,少则二十日,你们二位暂且保重,等我回来。”
“师父,当真不需要派人护送你前去么?”墨祥有些担忧。
无契叹了口气,看着墨祥,故意露出一脸感慨。“我云游六域这么多年都无事,你当真以为我老了么?”
“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墨祥忙道。
第218章 送行
入夜时分,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缓缓下山。
无契手持一杖,走在前面。夜幕下,身影在林中小道上显得悠长遥远。
墨祥跟在无契身后,一直沉默着。天际闪现出一丝月光,映照在林间,让周遭变得越发安静,只有踩到草丛中时的脚步声窸窸窣窣,不紧不慢。
“怎么不说话了?”无契的头稍后往后偏了偏,但没有停下脚步。
墨祥愣了愣,心里有些担忧。对于无契这次出门要做的事,墨祥似乎并未抱有太大的希望,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只有这一种选择。
“师父刚回王都住了不久,又要远行,想起始终觉得不安。”墨祥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他想起上一次这样送行,已是好些年前的事了。自那次分别后,他们师徒俩再未见过。师父在六域经历过什么,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知道。
“这次不过数日就回,你放心。以往那么多年都过来了,这次又有什么区别。”无契淡笑道,心里却顿时生了一番感慨。这个徒儿,倒是真心担忧自己。
“其实这次我可以代为前去。”墨祥道。
无契要找的那些人行踪不定,说起来,此行也算得上是要碰些运气。可现在的状况,不允许碰到什么坏运气,势必要达到目的。
“你觉得我这次去,能说服他们么?”无契幽幽道。
“不知……,不过……师父毕竟是旋猷的故人,想必会有些作用。”墨祥的语气里满是不确定。是啊,如果连师父前去都无法达到目的,那么自己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无契回头看了一眼,知道此刻墨祥在想什么,便没有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否说服那些人帮自己,但照着如今的情形来看,没有什么比这个办法更可靠了。
他曾经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他也知道,终有一天,他们或许会来到王都。可他不曾想到,竟然是自己主动找上门去。
“王都需要你,这里许多人都需要你。”无契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如今墨祥是王都的司天官,是域王离不开的人。相比起自己这样的闲人,墨祥留在这里的用处更多一点,不是吗?
“近来确是十分忧心,天筑那边似乎情况不妙。”墨祥这些日子,每晚望着南方的那片星辰,每卜出什么线索,心里的担忧便会多一分。
派出的金翅鸟无法像往常那样传消息回来,不知为何,崇公也极少传信回王都说说天筑的情况。关于重华几人在域南究竟如何,他只能占卜得知。
前些天,卿云告诉墨祥,用火鬣虎向重华传信,得知了一二情况,还想在墨祥这里多问些什么。虽然墨祥不知卿云是如何办到的,但他知道这丫头什么惊喜都可以做出来。
墨祥不能告诉她,自己根本就收不到域南的任何信息。金翅鸟之事,除了域王和魏圃非,何人都还不能知道。
墨祥叹了口气。他极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这种情绪,即使是在域王面前,他也很少这般。只有面对无契时,他才会真真切切地释放自己。忧虑也好,害怕也罢,一个司天人到底要承受多少,这世上或许只有师父才能明白。
无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尽快赶回来,此去定能找到他们,带回一个人帮我们。”无契
似乎是在自己祈祷,又好像在对墨祥说。
“师父要小心,最近回天门行动颇为频繁。”
“我不是门派中人,想来他们也不至于对我做出什么事。”无契冷笑道。对于回天门这些日子的行事,他岂会不放在心上。只不过自己行走六域这么多年,从不曾招惹哪门哪派,想来回天门倒不至于对自己动手。
“可他们若知道了师父此行的目的,我怕……”墨祥再一次欲言又止。以往无契出门,虽然不舍,但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担忧。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又是在事端频出的关键时刻。
“无妨,我离开的这些天,你保护好卿云。”
这是无契今晚第三次叮嘱了,他或许都不曾意识到,自己竟然反复说了这么多次。
“好。”墨祥并未觉得哪里不妥,他了解师父这个人,既然提及了这么多次,那便一定是他心里最为牵挂之事。
其实,就是无契不说,墨祥也定会竭尽所能保护卿云。
“他们行踪不定,师父打算如何找?”墨祥很早便想问这个问题,如果是他自己前去,且不说能否说服他们,就连是否能找到,或许都是一个疑问。
“且去碰碰运气吧。”无契目光微亮,眼中有一丝坚决的神色闪过。不管能否找到,他就算用尽所有力气,也定要有个结果。
那便是——找到他们,说服他们,并带一个人回来。
他摸出腰间一根大约手掌长,编织精巧的蓝色穗子,紧紧握在手心。
前些日子,他专程下山去了一趟城东,趁着卿云去王都的那日,找到牟氏,借了一个东西。或许,这个东西,能起到一些作用吧。
“师父放心前去,王都有我。”墨祥看出了无契的决心,也没在多说什么。
“我对你哪里还有不放心的,之前走了那么些年,难不成少了我在这里,你这个司天官就当不成了!”无契故意嗔怪道。“你放心,我定把人给你带回来。”无契又补充道。
两人很快便到了山下,这里有一处岔路。从前方直走,是到王都城的方向。而往北的这条路,便是通向以外的地方。
对于这条路,无契也算得上十分熟悉,当日他云游六域而回,并未从城中的路,也是沿着这条小道直接回到了山中木屋。
“天色已晚,你也不必相送,就到这里吧。”无契停下。走了这么远,他看上去似乎也不觉疲惫,倒是墨祥,每次上下山一趟,已有些喘气。
“我还是送师父到前面的路口吧……。”墨祥不忍见无契在夜路中独自行走,总觉得应该再为师父做些什么。
无契摆了摆手,没等墨祥说完,便拂袖而去。他只觉得这个徒弟的性子颇为不像自己,看上去整日担忧这个担忧那个。不过虽然他这么想,但还是觉得欣慰。
握了握手里的穗子,无契加快了步伐往前方走去。
第219章 另一个女儿
“哈哈哈哈哈……”一阵开怀大笑从王宫最深处传来。
域王起居处屋内,卿云推着一把椅子,下有两轮。域王坐在上面,被推着来来回回地转悠。
“丫头,你说这叫……轮椅?”域王坐在上面有些不想离开,他实在没想到,匠人的手竟能做出这种有趣的东西。
“是,如果您累了,可以坐在上面,让人推着转转。”
卿云推起来有些费力气,她虽然让人做了这么个东西出来,但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零件图纸没画好,总觉得轮子滚起来不是那么轻松。
不过,她等不了反复改进这个过程,怕宣宣偷偷见启丁一事被域王发现,万一自己又被叫来吃一顿气氛古怪的饭,倒还不如提前拿个好东西贿赂贿赂这位域王。毕竟,拿人手软。若后面东窗事发,说不定他老人家也会手下留情呢。
至于轮椅的改进技术,她已经画过好几张图,让匠人按照她的图多改几次,假以时日摸索出来不是什么问题。
“卿云,你这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好玩儿的东西!这轮椅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过,我也想要……”宣宣在一旁看得直瞪眼,满脸羡慕与好奇。
“这种是给腿脚不便之人用的,王女身体那么灵活,这个用不上的。”卿云立即说道。
话音刚落,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转头看了一眼域王,乖巧地闭上了嘴。
怎么能在域王面前说他腿脚不便呢!
“你是如何知道父亲行走不便的?”宣宣也有些诧异。
域王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其实他腿上受过伤,皆因那年追赶掳走妹妹的歹人所致。现在他每站一会儿,总要坐下休息许久,否则双腿就会酸痛五力。
不过,域王这种情况从未对谁说过,除了墨祥师徒,魏圃非和匕奴外,几乎没有外人知晓。
因为一看到这伤,他就会想起自己那个女儿。这伤虽然生在腿上,却是真真切切刺痛在他心里。
所以,当听到卿云说出自己腿脚不便时,诧异的不止宣宣一人,域王也同样好奇地看向她。
“嗯……”卿云顿了顿,“我是看域王每次坐下后,总要用手揉腿,就有了这个猜想。”
卿云说的是实话,并无半点隐瞒。上次也是在这间屋里,几人坐着吃饭时,她便见域王总是揉着腿。卿云只当他年纪大了,腿脚总是会出些毛病。所以,当域王主动开口让她下次也给自己带点好东西来时,第一个浮现在卿云脑海中的便是轮椅。
“你倒是观察得仔细,不像这丫头,成天就知道往外跑。”域王笑道,顺势看了宣宣一眼。
“父亲,卿云是好,但你也不能说我不好啊,这不符合道理。”宣宣正蹲着身子好奇地研究轮椅上的轮子,没想到一抬头,便听见了父亲对自己这样的评价。
“你若真待父亲好,为何不听我话?”域王看着她,目光如同看穿一切一般。
“我何时……不听话了?”宣宣一愣,不知为何,一阵不好的预感顿时袭来。
“那你告诉我,两日前你去了哪里?”
宣宣正触摸轮子得手猛得停了下来,她缓缓抬头,只感觉心里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了一般。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卿云。
一阵无语在卿云脑海里翻涌着,原本还想提前在域王这里混点好感,以至于东窗事发时也好博点同情,没想到……这位域王就好像有一双千里眼一样,宣宣无论做了什么,他就没有不知道的。
可怕,这也太可怕了!
父亲可怕,女儿可怜。看着宣宣那无助的目光,卿云竟不由得同情起她来。
不过很快,卿云便反应过来了。宣宣可是王女,就算犯了错,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充其量被训斥一顿。
两天前,那丫头去见启丁,两人还在上山路人看见了自己。准确说来,他们是专程来看自己的。
更要命的是,域王分明才叮嘱过宣宣,让她离启丁远一点。唉!如今怎么搞得好像自己又偷偷帮着王女私会启丁一样,这种背锅的事怎么就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呢?就这样,卿云似乎又陷入了令人苦恼的境地,生怕那天被域王质问的情形再一次出现。
宣宣正要说什么,域王似乎看穿了这两个丫头的心思,“行了,你也不必说了,你想要隐瞒什么,我都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也知道。最近你颇有些不听话了,莫非真要人把你关在王宫,你才会收心么?”
看着这对父女此刻言语之间有些对峙的情形,卿云十分无奈。果然,还是让她碰上了。每次来这个屋子,宣宣总是要被域王训斥一番。或许也只有在这里,他们才是父女,域王才会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说这些事。
见两个丫头都有些沉默,域王朝卿云说道,“你推着我出去转几圈吧。”
卿云回过头看了宣宣一眼,只见她头如捣蒜一般,连连点头。
宣宣自是巴不得不再受域王的斥责,而域王在训斥了女儿之后,也想着给她一个台阶下,况且他心里装着事,也是真想出去转转。
起居处外面,卿云推着域王慢慢走着,匕奴跟在后面。只要不是在这间屋内,匕奴随时都会跟着。
他看着域王被卿云推着,脸色十分平和,竟出现了平常少有的安然,心里不觉有些诧异。
“我这腿伤有好些年了。”就这么走了几圈,域王忽然道。他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习惯性地在小腿处揉了揉。起身之时,已满面怅然。
“您受过伤?”卿云有些诧异,她顺着域王揉的方向看去,没有注意到此刻身后的匕奴正用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两人。
“嗯,我当时为了救她。”
“她若是还活着,应该也和你一般大小了。”域王说着,眼神变得有些黯然。
“她是……?”卿云不明所以,不过看着域王此刻的神情,他说的那个人一定是一个十分重要之人。
“她是我女儿。”域王幽幽道。
“宣宣?”卿云脱口而问,不过立马又后悔了。因为她想起刚刚域王说过,若她还活着,定与自己一般大,这意思不就是说域王口中的这个‘她生死未卜么?
“不,我说的是另一个女儿。”
域王看着卿云,一阵心酸涌了出来。
第220章 黑穹
??“另一个女儿?”卿云一愣。域王还有另一个女儿?
“是啊,是啊,她是宣儿的妹妹。”域王的头微微抬起,目光望向远处,那是王宫外面,又或许是王都之外更远的地方。
“似乎没有见过她……”卿云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实对另外一位王女没什么印象,也从不曾听谁提起过。
“别说是你,我也许多年没有见过她了。”域王叹了口气,眼眶有些微红。
或许这位王女对他来说很重要吧,卿云注意到域王脸上的表情,猜测到。
“她在哪儿呢?”卿云立马问道。不过,话音刚落,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刚刚域王似乎提起过,那位王女生死未卜。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域王微微侧身,他弯下腰,习惯性地用手揉了揉小腿处,目光停留在那里许久,似乎在回想什么。
想必他每次感到痛的时候,都会想起自己那个女儿吧。
卿云并没有接着问下去,毕竟这是人家的伤心事,深究问下去总归不妥。再说,域王肯定不愿把这种伤心事平白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人。
卿云的双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轮椅也已稳稳停在那里。她正思索着什么,便听见域王继续说道。“那时她还很小,只有这么高,常常在那间屋里跑来跑去。”域王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间屋子,眼神夹带着无限温和。
透过半掩的门,可以看到屋内宣宣正坐在那里发呆。看样子刚被域王看穿了心思,她便只能乖乖地待着了。
“那她当时出了什么事?”卿云试探性问道。原本她并不打算问,但她发现域王似乎也没有那么反感回忆这件事。
域王揉腿的手微微颤了颤,他缓缓抬起手,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自责和愧疚。“都是因为我,她才会被他们掳走……”
他们?卿云想了想,虽然不知域王口中所说的他们是谁,但敢掳走王女的人,想必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原来,域王的伤是这么来的。
卿云没有说话,她看着域王,安静地听他回忆当时的场景。域王的声音越来越轻微,直到最后,竟发出了小声的啜泣。
域王竟然……哭了?!卿云有些慌乱,她蹲下身子,仰头看着他,不知如何安慰。
“若王女还活着,我相信你们父女定会相见。若她真的遭遇什么不幸,想必也不愿见您如此伤心。”卿云轻声道。她没料到,域王在说这件事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现在她似乎能够理解为何域王与宣宣父女在那间屋中相处时,会如同普通父女那般了。域王曾经失去过一个女儿,如今或许只是想把所有来自父亲的关怀都给到宣宣身上。
??“丫头,”域王忽然转过来看了卿云一眼,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眼眶竟然再次泛红。“我总有一种感觉,我的女儿不会再回来了。”
域王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当他说完这句话,眼眶积蓄了许久的一滴泪滑落下来。他急忙伸手拭去,却忽然发现卿云的目光正对着他。
两人就这么望着,彼此并未感觉到尴尬。卿云有些同情这位域王来,是啊,这世上谁还没有一些伤心事呢?就连这六域之王,也会在没人的时候为自己的女儿落泪。
“域王!”正当卿云准备开口说什么,只见匕奴从匆匆走过来,身后跟着魏圃非。
两人走近,看到域王的样子,微微有些诧异。又看到卿云蹲在域王面前,两人目光对视之间,域王神色温和。魏圃非与匕奴互相望了一眼,似乎猜不透眼前到底是何情形。
“域王,有急事相告。”魏圃非顾不上与卿云打招呼,忙道。
“那我先回去了。”卿云也急忙站起来,说完便迈步准备离开。
“没事,你且在这待着。”没料到域王竟叫住了她,言语十分自然。似乎卿云并不是从宫外来的客人,而是跟了自己许久的人。
卿云不好推辞,只得站到域王身后。
魏圃非从腰间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布帛,走过来微微躬身递给域王。在他的目光投到这张轮椅时,微微有些好奇。今日域王坐着的这个东西,似乎以往没见过?
布帛被打开,上面排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哼……”看完布帛上的内容,域王一阵冷哼,面无表情。
卿云被这声冷哼吸引了注意力,她看着域王的目光深邃冷酷,与刚才的表情相比,分明不像是同一个人。
“据说,黑穹这样做已不是第一次了。他很早前便已开始,只不过近来我们的人才发现。”魏圃非补充道。
黑穹是谁?听着两人的话,卿云有些迷糊。不过,虽然好奇,但她肯定不能多问。域王正和督令官商量大事,自己这个外人能留在这里,已是不容易,哪里还能好奇插嘴。
只不过,许久没说话,卿云总觉得有些憋得慌。
“竟然豢养毒士,你说他准备拿来对付谁?”域王的背靠在轮椅背上,眼神微微眯起,望着魏圃非。可他语气中并未有太多疑问,反而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魏圃非没有说话,只是轻笑。黑穹的手段他们并非不知道,当初黑水部落上任首领不明不白死去,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死于重病,并没有多少人细想,他为什么会得了重病。
可域王知道,魏圃非也知道。
那并非是重病,而是中毒。至于怎么中的毒,怕是只有黑穹才知道了。
只不过这本属于人家部落之中的事,域王虽然为联盟首领,在没有如实证据之时,也不能去参与人家部落之事。
因此,这个真相,也仅仅只是一个真相而已。
第221章 怎么不想念
城东院内,几个高大的身影围绕院墙站了一周。他们远远地看着卿云,不时又看看外面。
这些黑衣侍者来这里也有些日子了,虽然是受域王之命保护卿云,可这么些天,也不曾出过什么意外之事,院子里的生活总是寻常又安静。
卿云坐在院内台阶上,用手撑着下巴,呆呆地看着地上,一句话也没说。这样的姿态持续了许久,直到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
“怎么又傻傻地坐在这?”牟氏走过来,满眼关怀。虽然她嘴里这样说着,可也还是凑了过来,与女儿坐在一处。
“母亲。”卿云轻轻唤了声,思绪立马被牟氏拉了回来。
自重华和弄知离开王都后,这么大的院内便只有她们母女二人了。虽然周围还有站着许多保护他们的人,也还有好几个女侍者,可那些人总觉得自己是域王派遣而来的侍奉之人,从不敢轻易与卿云母女多说话。如果不是必要的应答,他们只会默默做自己的事。
“你在想什么呢?”牟氏了解自己这个女儿,平常机灵得很,她若是这么呆呆地发愣,一定不是寻常的发呆,而是有什么心事。
“啊?”卿云转过头。
“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可以给我说说。”牟氏见卿云皱着眉头,以为她遇到了什么苦恼。
卿云望着牟氏那在意的眼神,目光中透露着无限关切。她忽然想到了域王,回想起他在说自己女儿时,眼里的那抹自责和愧疚,不知不觉,卿云竟觉得母亲的眼神与域王当时的目光竟是如此之像,给人的也是同一种感觉。
想起牟氏对自己这么些年的种种关怀,卿云的鼻子有些酸楚。她将头靠到牟氏肩头,却不转过去看她,而是朝另一个地方望去。
“母亲,谢谢你。”卿云的声音很小。
牟氏有些诧异,她转过头看着女儿,不知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这丫头,为何忽然道谢?于我有什么好谢的!”牟氏有些担忧,忙轻轻掰起卿云的头,双手捧着她的脸,细细看去。
卿云神色有些黯淡,眼眶也微微泛红。
牟氏更为诧异了。“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今日在王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牟氏心里顿时一阵担忧。今天卿云进王宫一事她是知道的,可怎么一回来竟哭了,还如此伤神?莫不是在王宫里受人欺负了?牟氏一想到此处,更加心疼。
“不是我……”卿云注意到牟氏的反应,忙收了收刚才的情绪。“是域王……”
“是域王……欺负你了?”牟氏诧异道。
“不是……”卿云有些无奈,心里升起一丝感动。这位母亲从来便是如此关切自己,即使她们之间并无任何血缘,可于两人来讲,已经胜似亲生母女。
“母亲,我没有受谁欺负。只是今日得知了域王的一些事,颇觉感慨而已。”卿云不想让牟氏想得太多,平白担忧自己,又忙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牟氏缓了一口气。只要卿云无事,其他人她管不了,也不会有多在意。所以,她并没有问卿云,到底知道了域王什么事。
“唉!”牟氏忽然叹了口气,才继续道,“也不知他们在那边怎么样了……”
卿云自然知道牟氏口中的‘他们’是谁,除了弄知重华两人外,还有谁会让她如此牵挂呢?
卿云已经许久没有收到重华的消息了,准确说来,是她从来就没有收到过。如今牟氏问的这个问题,其实也一直藏在她的心里。
她知道,重华一行前往域南治水,若真是传消息回来,也只会传到王宫内,所以前些日子她向宣宣打听过几次消息。
宣宣告诉她,他们已经到达了域南的天筑部落,那里是水患最为严重之地。若是天筑的水患治理成功,此行也便达到了目的。
不过域王收到的信息并没有卿云想象的多,所以她能打听到的本就不多。
卿云知道牟氏对于两人的担忧丝毫不亚于自己,因此她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早已第一时间告诉了母亲。
此时牟氏再问起,卿云也没有更多的消息了。
不过她并不希望牟氏为此担心,只得立即说道。“我今天进宫时,宣宣才告诉我,他们在域南一切都好,请母亲放心。”
“那就好。”牟氏听到这话,略微满意地缓缓点头。
牟氏没想到他们一家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更没想到那两个孩子能跟着司水官完成这么重要的差事。对于重华和弄知,牟氏是打心里为他们高兴。
母女俩沉默了一会儿,牟氏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缓缓凑到卿云的身边,用一种古怪的神色看着她。
“怎么了?母亲。”卿云实在不习惯牟氏如此奇怪的眼神,不由得心里一阵慌乱,忙问道。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牟氏的语句更为古怪,似乎言语里还带着些许笑意。
卿云很少见母亲如此这般,眉头微微皱起,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母亲,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你这些日子可有些不开心?”牟氏忽然问道。
“不开心?额……没有啊。”卿云愣愣的,不明白牟氏为何这么问。
“你这丫头,我是你的母亲。你要是心里有什么事,哪里还能瞒得过我!”牟氏笑着,轻嗔道。
“我哪里有什么事瞒着你,母亲,你到底要问什么嘛……”卿云还是不明白,瞪大一双黑亮亮的眼睛。
“重华那孩子已经走了有好些日子了,你……心里就不想念着?”牟氏笑问道。
“啊?”卿云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待她明白母亲的意思时,只见牟氏正一脸微笑地望着自己,似乎想从卿云的眼神里寻找到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母亲!你说什么呢,哪有这么开女儿玩笑的。”卿云脸微微一红,忙撇过头去,不再看牟氏的眼睛。
看到女儿如此模样,牟氏心里轻笑。果然,这丫头还是藏有心事的,只不过很少表现出来罢了。也是,她与重华两人自小便如此要好,如今分开这么久,这小丫头怎么可能不想念呢?
“等他回来,你们二人的事,我便张罗着办了!”牟氏轻轻转过女儿的身子,满脸笑意,似乎要迎来一个天大的喜事。
第222章 火鬣虎的嘲笑
“母亲!”卿云的脸更红了,她抬眼看了牟氏一眼,并未答话。不是她不想说,只是被母亲这么一问,此刻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怎么,你不愿意?我看重华那孩子,似乎很是愿意呢!”牟氏又笑道。
卿云满脸通红,“母亲,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何老是拿我玩笑。”卿云虽然并不是一个经不起玩笑的人,但当她听到牟氏如此说话,心里竟有些紧张,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期待。
“好啦好啦,我也不逗你了。不过我刚才说的可不是玩笑话,你是我的女儿,重华那孩子也是个极好的人。我希望你与他在一块,心里欢喜一些。”
卿云抬眼看了牟氏一眼,满是感激。要是在这个世界上,谁是最在乎自己的人。牟氏一定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嘛……嗯……卿云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名字,她也坚信他对自己的在乎程度与母亲无异。只不过,这种感觉与母亲又有所不同。
“你刚从王宫回来,可是已经吃过饭了?”牟氏又问道。
“还没呢,我现在好饿……”卿云带着一丝撒娇。什么嘛,自己就上次被域王叫去,吃了一顿奇奇怪怪的饭,怎么到了母亲这里,似乎每次到王宫,都要吃了饭才回,搞得王宫好像是自己的食堂一样。
卿云的肚子早就饿扁了,若不是刚刚牟氏忽然问了这么一出,或许她现在已经在狂吃了。
“那我这就给你做点吃的。”牟氏起身笑道,缓缓朝屋内走去,在她往里走时,顺手招呼了两位女侍者跟着。
牟氏刚来城东院里时,并不习惯身边时时刻刻站着一些人。这些日子过去了,她也就慢慢习惯了,并且每次给卿云做吃的,她也喜欢唤两个人给自己帮帮忙。只是自己每日的起居,她倒一直未曾习惯有人来服侍。
望着牟氏走进屋的背影,卿云的心里蓦然升起了一种满足。这种满足,是一种小小的幸福。若是重华此刻也在身边,那便是更完美了。
咦?我这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卿云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无奈。
待牟氏进屋后,卿云忽然想起了什么,正欲盘腿坐下。可当她看到立在院墙一周的黑衣侍者时,又忙起身,转而朝自己屋内走去。
她准备给重华传些话,如果让别人看到自己传话的情形,怕是又要被当成怪物了。算了,还是进屋去吧。
回到屋内,她掩上门,盘腿坐下,脑海里回想起一句句心决,她屏敛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卿云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变得越发轻松,仿佛能听到周围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风吹草动。
耳畔也想起了许多种声音,这声音她一点儿也不陌生,那是来自很远地方的兽吼。
卿云知道这并不是幻觉,而是自己真正地可以听到的东西。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听到的,但她明白,这一切与身上的这股源力有很大的关系。
她来到了一片白茫茫的空间,这里的场景空旷得令她很是熟悉,仿佛从小到大出现过的梦境。
是的,就是那个冰火两重天的梦境。
她一个人在这个空间里,无数兽吼声传来。她搜寻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吼……”那是火鬣虎的叫声!
随后,卿云便看到一头火鬣虎出现在空间里,它缓缓朝自己走来,离她越来越近,他们互相对视着。
卿云心里很清楚,此刻她就待在自己屋内,面前也没有什么火鬣虎。眼前的这个场景或许只是她的某一丝意识而已,又或许只是一个梦。
然而,卿云并没有去细想。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家伙,你来啦?今天又要麻烦你咯!”卿云笑道。
“吼……”火鬣虎再次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啸声。
卿云听出了它的意思。“怎么,你在笑话我,你居然笑话我!”卿云注意到火鬣虎的那双眼神,嘟囔道。
“吼……吼……”火鬣虎又接连发出了两声长啸。
“你这家伙,你若再这样,信不信我下一次不让你传了!”卿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愤,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
火鬣虎终于安静了下来,它趴在卿云面前,一声不吭,只呆呆地望着她。
“你说我给他说些什么好呢?”卿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眼前这个小家伙。
实际上,比起卿云的身形来,火鬣虎的个头已经算是很大了。只不过就连火鬣虎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被称作为‘小家伙’……
火鬣虎只看着卿云,并未有什么反应。卿云知道,它也给不出什么反应。“那我就絮絮叨叨和他说说闲话吧,你可不要嫌我话多啊。”卿云又开始自言自语。
她已经给重华传过三次话了,她也知道重华一定是听见了自己说的话。可他没法也像自己这般,把他想说的传回来。
“我想告诉他,我最近在王宫所见到的事。我似乎又很多想对他说的话,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干脆我就慢慢说,你全部记下来,一句句传给他吧。”卿云望着火鬣虎的眼睛。
“最近我可没有偷懒,按照无契老先生说的时间,每次都准时到山上练功去。只不过少了你们俩,总觉得一个人练起来有些无趣。山上常常便只有我与无契两人,司天官上山得少,最近王宫事多。不过前些日子,无契出门去了,在他回来之前,我应该也不上山了。后山应该会安静一段时间吧,不过我会在家里练功,等你俩回来,我肯定比你们强。”
“你还不知道吧,在你们离开的这些天里,我去过好几次王宫,还和域王吃过一顿饭。我发现了域王一个小秘密,他的起居处其实很小,一点儿也不能和前宫的大殿相比。看到起居处里的域王,我好像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人。对了,你知道吗?域王其实还有一个女儿,只不过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域王说,她小时候被歹人掳走了,他说这话时看起来很难过,我想他一定很爱自己这个女儿吧。”
“还有啊……宣宣那丫头最近与那个启丁走得颇近。你提醒一下魏俞泓,若是再不回来,那丫头可就被人骗走咯。”
“你们在天筑怎么样呢?何时才能回来啊?母亲很是想念你们。嗯……我……也很想念你们。”
第223章 他回来了
这两天的天筑城颇有些沉寂,城内的生民们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面貌。大家劫后重生,从灾难中走过,此时此刻,他们只是想着如何才能好好地活下去。至于更长远的打算,他们并未去细想这个问题。似乎这还不是他们目前所考虑的,对于他们而言,眼前的存活是最急需思虑的事。
这些日子走在天筑城内,看到最多的就是一双双绝望的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怨念。或许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要怨谁,是他们的未名首领吗?或者是从王都而来的司水人,又或者说是他们自己。
他们想不通的是,为何水患如何喜欢袭击天筑,每隔几年,这里都要经历一场让人沉痛无比的浩劫。
天筑的人们不明白,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生在了这么一片优渥的土地上,可却总是灾难连连。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优越。所有来自天地的优待,都是有代价的。或许,如今的情形便是他们生在优渥土地之上的代价。
天筑生民心里的怨念,不止是他们自己,城宫中的人也感受到了。特别是未名,对于自己的生民,他再为了解不过了。
即使他们对未名曾经为天筑所做的事心怀感激,但在连续遭受了这样两次重大的灾难之后,他们似乎已经无法再谈什么感激了,尽管他们认为这场灾难本与未名无关,不过是天灾而已。
因为,他们只是想着如何活下去。
他们要怎么活下去呢?未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今的天筑城早已不是一座城,一片废墟之上,少有几间完好的房屋。当人们满怀绝望地走在这里,放眼望去,看到的再也不是自己以往那个美好的家园。
他们不知道该宿于何处,特别是对于那些在水患中失去家人的他们来说,自己以同样的方式追随亲人们离去,或许是最好的解决伤痛的方式之一。
如果他们现在选择离去,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结局。这种孤独的离去,似乎比悲惨的活着还要可怕。但有些人不这么认为。所以,天筑城内不时会传来几个这样不幸的消息。这些天来,选择这样离去的人竟然有好几十个。
未名的心揪得很紧,面对天筑生民的怨念,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其实,他心里又何尝没有怨念,不过他怨念的是自己。
似乎这片优渥的土地已经变成了一片灾难之地,而他这位在六域久负盛名的年轻首领,似乎也不再能够为人们带来什么美好的生活。
未名的心情很复杂,有怨恨,有疑惑,有自责,也有后悔。若是当初知道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自己还会听他们的话,答应他们当初的条件吗?
未名不知道,如果重来一次,他或许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了弯弯。
这些日子,未名在复杂的心情中忙碌着。天筑一难,还有很多事等着他解决。
不止未名,天筑城内的许多形色匆匆。重华和弄知忙着疏渠的善后事宜。
前些天重华执意要疏的那三道渠,在这次水患中起了不小的作用,所有人皆看在眼里。所以,现在的重华若是再提疏渠事宜,再也不会有人反对。
所以这些天,他便一心扑在上面,干脆集中精力把整个天筑的地势都勘察了一遍,看看这三道渠还有无更好的优善可能。
魏俞泓并未完全从伤痛中走出来,对于这次在水患中丢掉性命的那三百令士,他一直心存内疚。可他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于是,从水患中逃过一劫的另外之人,便每日跟着魏俞泓,协助未名处理城内生民安置事宜。
至于崇公,他似乎变得与往日有些不一样。整日待在城宫内,除了未名,也不怎么见外人。所以,文命也只能跟着父亲待在一起,他不放心。
现在的未名,一般只有在有要事相商时,才会来找崇公。不像以往,两人一闲谈,便可谈许久。反而未名喜欢找重华。
这一日,未名正在房中与重华等人议事,忽然一名令士奔门而入。“首领,他……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未名见那令士神色匆忙,脸上顿时闪现出一丝不悦。他素来沉稳,不太愿意看到自己眼前的人如现在这般跳脱不已。
“五甲!是五甲回来了!”那人忙答道,同时用一双期待的眼神看向未名。
旁边坐着的重华,弄知和魏俞泓几人也忙起身。“什么,五甲回来了?”
对于他们来说,五甲这个名字在这几日里一直都是一个谜,是一个天大的疑问。
“他在哪里?”未名忙问道。
“就在外面,他受了些伤,我们今日在城外发现他昏迷在路边,就将他带了回来。”
“带我去见他!”未名立马道,随后又向身后的重华看了一眼,只见重华也赞许地点了点头。
令士带着未名走在前面,重华几人也立即跟了上去。
他们跟着未名进入了一间屋内,这间屋子本是平日里令士们犯了大错受私训的地方。一旦进入这里的令士,都明白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见到五甲时,他正痛苦地半蹲在那里。衣服也有些破烂,胳膊露在外面,身上受了好些伤,青一块,紫一块。
那模样,与城宫外的天筑生民无异。
五甲目光呆滞地望着周围的一切,一言不发,似乎对于眼前的场景陌生到了极致,也不与周围的人说话。
当他看到未名进来时,五甲眼神忽然有了一丝异样,一抹恐惧与不安蓦然升起。
“首……首领”未名一阵呆愣之后,最终躬下了身,缓缓道。
未名立在五甲身前,低垂下眼,望着眼前的人,淡漠的神情投到躬身之人的身上。
五甲面对着这道熟悉的目光,一时竟有些语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未名收回目光,走到五甲正前方坐下。其他几人也在两侧依次坐下来。
五甲依然呆呆地躬身在那里,许久,并未说出一个字。
“你当日为何不留在殿上,而要私出城门?”未名似乎并未察觉到五甲的呆状,只道他心生畏惧,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224章 古怪的五甲
“五甲,首领问你话呢!”在未名接连问了好几次话,依然没有得到回答之后,旁边的令士急忙轻推了五甲几下提醒他。
可是让大家有些意外的是,五甲仍然眼神呆呆的。似乎并未察觉到有人说话,也更未注意到有人在推他。
“重华,重华,你有没有发觉这个五甲似乎有些怪怪的?”弄知凑了过来,轻轻地附在重华耳边说道。
重华只微微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他直直看着躬身在地的那个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五甲!”砰得一声,未名的掌心重重地落在他身前的案几之上。
看得出来。未名这位六域之上颇负盛名的年轻首领是真的生气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殿前令士为何会变成眼前这个样子。
五甲留给他的是疑惑,是谜团。那他此刻的状态,更是出于对自己的挑衅。对于未名来说,不管是什么秘密,他也一定要解开!
被这声重重的掌声所惊住,五甲蓦然回过神来。他抬起头,望见未名那双怒目而视的眼睛。忽然眼嘴唇微微动了动,眼神里野带着一丝怪异的神色。那是一丝不安,一丝恐惧,一丝内疚,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问你,当日为何私自出城,不在殿前守着?”未名再一次重复着他的问题。很明显,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我……”未名吞吞吐吐,他终于开了口,说出了今天第二句话。“我不知道”。在一阵阵混乱的言语之后,五甲依然没有回答未名刚刚的问题。
“你自己出的城,竟然不知道?”未名的言语中带着一丝森冷。
旁边的令士不乏打起了一阵寒颤,这样的首领,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只不过未名每次一旦出现这样的神态,就表示他的耐性已经到达了极限。
未名这个人,虽然天柱的百姓们都对他心存感激,都说他是一个难得的好首领。可他也有自己的脾气,当有人触及到底线时,他便会从一个人人皆道的好首领,变得如狮虎一般。
“这个五甲可真是奇怪,明明是自己出的城,却说不知道,就怕是有事相瞒吧?”弄知再一次将头凑过去,轻声对重华说道。
重华也再一次微微点头,与上次一样,并未多说一句,他惜字如金的习惯总是在这样一些重要的场合表现得淋漓尽致。
“唉!”弄知见重华不太搭理自己,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回过身来,细细地看着未名和五甲,不知他们接下来会作何反应。
“你一直闭口不言,莫非是想尝试一下这里的刑法?”为民的人脉已经达到了极限。他的眼睛布满血丝。
屋内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冰冷,冷到能透入每个人的骨子里。
大家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五甲。
“五甲啊五甲,你快说话吧,你开口啊!”旁边的几个令士互相望着对方一眼,心里缓缓念道。
五甲与他们一样,都是殿前令士。说起来,他们也算是共同在未名手中领命之人。相对于外人而言,他们与五甲之间还存着一丝小小的情分。
如今看到五甲变成这样,心底也有些替他着急,但是却都不敢显露出来,毕竟首领此刻正处于气头上。
与未名那双血红的眼睛对视了好久,五甲的眼神似乎也变得越来越狂躁。
他呆呆地望着为民,全身开始了一阵猛烈的颤抖,眼神中依然带着那丝恐惧与不安。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五甲扬起双手,使劲地敲了敲自己的头。并不时发出一阵痛苦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五甲几乎咆哮道,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确实有些不对劲,我怎么感觉他有些发疯了呢?”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魏俞泓也缓缓凑到重华身边来轻声说道。
五甲这般情形,若是再没有看出什么端倪,那便不正常了。
未名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模样,心里升起了一阵疑惑。这个五甲几日不见,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难道说这几天他受到了什么刺激?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一日,他又为何又私自出了城?
这些问题显然一时半会儿在五甲这里并不能得到答复,大家都看出来了,事情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首领,能否将三方叫过来,看他能不能问出些什么。”重华见状,提议道。
未名点点头,不一会儿,三方便被人带了进来。
当他看到五甲时,似乎像是发现了救星一样忙冲上去。“五甲,你回来了!你去了哪里?你这些天可还好。”三方急切地问道,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未名首领还坐在旁边。
可三方这些迫切的追问并没有得到回复,在察觉出五甲那有些古怪的反应之后,三方也变得有些疑惑了。
“这……首领,五甲,这是怎么了?”三方缓缓问道。
“唉!”未名叹了一口气,其他令士也接连摇了摇头。
三方见状,更为不解。五甲是回来了,可是怎么变得这么奇怪呢?
“五甲,你说话呀,你说说当时我们的情况,我让你代我去传令。后来你在路上又遇到了什么?怎么去了那么久,你还记得当天的事吗?”
三方一连串的发问并没有唤醒五甲的神经,他似乎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目光呆呆地望着眼前,一言不发。
所有人见状,心情一阵沉重。
就在众人快要放弃之时,门口却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那并不是一名令士,而是一个纤细娇小的身影。她缓缓迈步,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见没有令士上前难住,这身影竟很自然地走了进来。
重华几人对于来人十分陌生,似乎以往并未曾见过。
那个曼妙的身影缓缓走到未名面前,她从袖中掏出一卷小小的布帛,从容地把它递给未名。这动作是那么地自然,没有丝毫迟疑。
未名也并不觉得奇怪,他接过布帛,打开看来。
看到上面的内容,未名的神色由诧异变为无奈,再到气愤,最后显露出了万分沉重。
未名缓缓卷起布帛,又看了看下方这个女子,一阵不满快速不经意地闪现在他眼神中,但很快便又褪去。
第225章 首领的女人
又过了好一会儿,未名才缓缓叹了一口气,对面前的人说道:“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那人听后随即躬了躬身,缓缓地走下去,一句话都不曾说。
待那个身影离开后,未名又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为难,正在做着什么重大的决定。良久,才缓缓道:“把他带下去。”
下面的人一听都有些疑惑,这什么都还没问出来呢,要带到哪儿去?
特别是三方,就更为诧异了,他急切地想问出当日的情形。“首领,我们不……不再问问吗?”
“我说,先带下去!”未名缓缓道,言语中满是不容置疑。这样的反应,与平日里重华们所见到的未名,颇有些不同。
魏俞泓见状,刚想开口说什么,只见重华的目光投过来,微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目前的局面来得有些古怪,他还摸不清状况。
……
入夜时分。重华的屋里坐着两个身影,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便是魏俞泓。二人眉头紧皱,都在沉思着什么?
良久,魏俞泓转头看了重华一眼。“你当真觉得此事不奇怪吗?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重华只稳稳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魏俞泓在忍不住了,再一次抬头。“你倒是说说话呀!这个五甲本来就有些不对劲了,可是这个未名怎么也……也奇奇怪怪的。这整个天筑城都很怪异!”
禁不住魏俞泓的再三询问,重华终于开了口:“我知道。”
“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做?”魏俞泓忙问。
重华转头看了门口一眼,那里还没有什么动静。“应该快回来了。”
魏俞泓不解,也抬头看了门口处。“什么快回来了?”
“我已经让人去打听消息了,他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魏俞泓更加不解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并没有派出自己的令士去打听什么。再说,这里是未名的城宫,要在人家的地盘上悄悄打听关于他的事。能好使吗?说起来也不太好吧。
不一会儿,门吱呀地被推开了,弄知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魏俞泓这才一拍脑袋,想起他俩在这儿坐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发现弄知一直不在,自己也没问他去了哪里。原来,重华等的人是他!
“怎么样?”弄知刚进门,重华便问道。
只见弄知一脸神秘的模样,魏俞泓有些心急,连忙凑上来。“你去打听了什么?快告诉我,有什么消息吗?”
弄知坐下后,先是匆匆忙忙地喝了一杯水,似乎一路上跑得太急,还在不停地喘气。
两人就这样盯着他,看着弄知忙完一通之后,终于停了下来,这才开口说话。“我看见五甲被带进了……带进了……”
又开始大喘气的弄知让两人十分无奈。“你这可急死我了,带到了哪里你倒是说啊!”魏俞泓此刻只想一把抓住眼前这人狠狠地捶上一番。
“他们把五甲带到了自己的起居处!”弄知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样,一字一句地说着。
“咳!我以为是什么地方,不就是自己的起居处嘛。那五甲好歹也是未名的殿前令士,带回去再审问一番,并无什么不妥吧。”魏俞泓道。
“确实不妥。”魏俞泓话音刚落,重华忽然冒出了一句。
“哪里不妥?”魏俞泓忙道。
“既然未名要审,为何今日不在我们面前审,偏偏要带到自己的起居处私自审问。那五甲可不是范的什么小错,他身上可是存着一个天大的疑惑。”
听了重华的分析,魏俞泓会意地点点头。“难道未名有什么事想瞒着我们?”
“你还在真猜对了!”弄知忽然道。他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两人,似乎想要吊吊他们的胃口。
“你既然发现了什么,还不赶紧说!”魏俞泓翻过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重华也望着弄知,不过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似乎他已经料到了弄知会带来更多的消息。
“那五甲进去后,又陆续进了两个姑娘,其中一个便是今日前来审讯处的那位。后来,我在外面隐隐听见一个姑娘的哭声。”
“姑娘!”魏俞泓更为诧异,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未名把五甲带到自己的起居处不说,为何又会进来了两个姑娘?!
今日前来审讯处的那姑娘,到底给未名看了什么?以至于让他忽然之间匆忙地带上五甲,回到了自己的起居处。
“你们可知道那两位姑娘是谁?”弄知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以一种找打的语气问着身边两人。
魏俞泓在投来一束白眼的同时,又瘪了瘪嘴。要不是此刻的好奇心如此重,他才不会在这里看着这家伙卖关子呢!
“想必是莫弯弯的侍女。”忽然,重华开了口。
弄知诧异得张大了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你也去打听了?!”
在他看来,若不是自己今天在未名起居处待了那么久,与一位守外门的令士称兄道弟了半天,嘴都要说烂了,这个消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更别说从没有到过未名起居处的重华了。
“你只说,是与不是?”重华看了弄知一眼,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是!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弄知在没有搞清楚重华的消息来路之前,看来是不准备放手了。
“莫弯弯是谁?你们在说什么?”屋内只剩下魏俞泓还一脸懵。刚刚明明说到未名和那两个姑娘,怎么又忽然冒出了一个莫弯弯?
“你竟然不知道?”弄知一脸不相信的望着魏俞泓,满目鄙夷。
“我为何要知道?”魏俞泓更为不解,这与刚刚说的五甲之事到底有何关系?
“莫弯弯或许是未名这一生最在意的人,也是天筑部落的女主人。只不过,她常年多病,几年来不曾出过城宫。准确说来,连起居处都很少出过。”重华缓缓道。
弄知和魏俞泓看着重华说出这一连串的话,皆目瞪口呆。往日重华可没这么多话,而且关于一个女人的事,他竟然如此清楚……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重华么?!
第226章 两个任务
“你怎么连这也知道?!”弄知凑到重华跟前,一脸崇拜地望着他。
此时此刻,如果说重华没有派人专程去打听这件事,弄知打死也不相信。而一旁的魏俞泓也只呆呆地看着重华,似乎刚刚那番话不可能出自这个人口中。
“重华说的可是真的?”魏俞泓又转头望了弄知一眼。他怎么完全不知道天筑部落的女主人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这些信息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重华又是怎么知道的?魏俞泓的脑海里闪现出很多个问号。
“此事我来天筑之前,便已对莫弯弯略有耳闻。”重华淡淡道。
旁边两人互相望了一眼,似乎都有些不相信。重华莫非有未卜先知之能,提前把这些都打听到了?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你当真很早就知道了?”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一起凑了过来。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重华皱了皱眉。
“这种消息,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呢!你又是听谁说的?”魏俞泓有些不平衡了,非得抓着重华问个究竟。
“是啊,亏我今天费尽心思打听了这么久,结果你一早就知道了……”弄知也叹了口气。
“在我们来天筑的路上,崇公说起未名时,提过此事。”
“嗯?我们怎么不知道?”两人一听是崇公所说,便更为疑惑了。
“你二人一路上只顾着吵嘴打闹,何时安静下来了?”
此话一出,两人便不再说话了。行吧,看来还真是他们自己没有竖起耳朵仔细听。想想也对,王都之内除了域王,或者便是崇公对这位未名首领最为熟悉了,毕竟每隔几年,他都要亲往域南治水,相比对于未名的一些事,他是知晓最多之人。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未名起居处那两个姑娘是莫弯弯的侍女?”魏俞泓忽然问道。
在一番毫无意义的盘问之后,终于有人想起了他们今天真正讨论的话题。
“既然未名是一个如此痴情之人,他起居处的姑娘还会有别人么?”弄知终于有机会还魏俞泓一个白眼,今天可是被他不待见了许多回。
在弄知看来,魏俞泓的这个问题就跟个傻子一样,根本不用问,用脚指头就能想到。
“哦……也是。”魏俞泓倒没注意到弄知的‘报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重华,你既然知道莫弯弯之事,那你可知今日那两名侍女为何要哭?”弄知眼睛一亮,看向重华。
重华愣了愣,微微摇头。“为何?”这确实是他想不通的问题。那五甲与莫弯弯有什么关系?为何直接被带到了未名的起居处。
要知道,莫弯弯常年多病,未名连门都很少让她出。更不用说随便带一个令士到此,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发了疯的令士。
思来想去,重华都猜不出原因。
“其实……我也不知道。”弄知缓缓道。
重华瞪了他一眼。既然不知道,还问得如此有信心,让人以为他早已把这些全部打听出来了呢!
“不知道你说什么!”魏俞泓也嘲笑道。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问嘛。万一重华知道呢?”两人又开始拌起嘴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说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这样的话题,实在不值得他们争论半天。
事实上,他们心中因为还存着疑虑,所以也没有把心思花在拌嘴上。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魏俞泓道。
虽然在他们这里,消息似乎已经没有更多的了,可这件事还得查下去,他必须要知道破堤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三百令士不能白白死去。而要查出真相,五甲则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若是线索从这里断了,这件事还怎么往下查呢?
“是啊,若五甲这里没有线索,何时才能知道真相!”弄知也叹了口气,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查出此事来。“要不,咱们直接去问问未名?”
重华摇摇头,直接去问未名是不可能的,他若是愿意说出其中缘由,今日在审讯屋内,便不会那般难以抉择,最后仍然选择一言不发地离去。
更何况,这件事似乎与莫弯弯有关。若他对莫弯弯的感情真如崇公所说的那样,他就更不会轻易对他们说什么了。
“那咱们该如何办……”魏俞泓也有些失望了,他绝不希望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重华看了一眼两人的神色,十分理解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想知道真相,可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们似乎还忘记了一个人。”重华忽然道。
“谁?”两人皆看着重华,眼里满是疑惑。
“三方。”重华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三方如今不是被关着吗?今日他也来见五甲了,倒是没什么奇怪之处啊。”弄只有些不解。“正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奇怪之处,所以我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五甲身上。三方那日为何会突然腹痛,有这么巧吗?”
“你的意思是……”魏俞泓边说边思索。“莫非三方当时并非意外?”。
“现在说什么都只是猜测,我需要你们两个帮我做件事。”重华道。
“你说!”两人几乎同时道。
重华先是看着魏俞泓,“你帮我去查查三方当日出城宫之前去了哪,里都做了些什么?”
“你为何忽然会怀疑三方?”魏俞泓问道。
看着三方那日受训时以及今日的表现,这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重华摇了摇头,“不是怀疑他,我只是猜想,或许有些事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
不知为何,重华有一种直觉。或许整件事如果无法从五甲这里查到什么线索,那么或许可以试试把目光转向三方。
“那我呢,那我呢?”见魏俞泓有了事做,弄知忙凑过来问道。
重华嘴角露出了一丝带有些许古怪的笑“你不是和未名起居处的那些令士已经非常熟悉了吗?那便多去和他们聊聊吧。”
“啊?这算什么任务?”弄知挠挠头,不明白重华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了,和他们闲聊时不用躲避未名。如果他看到你,便主动和他打招呼罢了,其他的什么也别说。”
“为何要如此?”弄知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你就别管了?照我说的做就行。”从
“你这个人,让人做事儿又不说缘由,我看最喜欢卖关子的人是你。”弄只别的别嘴。
重华只轻轻地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他不指望弄知能打听出什么消息,因为有些事,他心里已经隐隐感知到了。他更想要的,不过是未名的一个态度而已。
第227章 洞口
天筑城外,两个身影走在这条通往筑堤处的路上。他们一前一后,步伐缓慢,似乎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走路上,而是不断的往四周张望,像在寻找什么。
对于走在后面的魏俞泓来说,这条路再为熟悉不过,或许令他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因为几天前,他的那三百令士便从随他从这里去往筑堤处,然后再也没能走回来。
魏俞泓的脚步越来越慢,他的神色也逐渐变得暗淡下来,他至今依然无法接受,三百多条人命,就在短短的一瞬,便永远与这个世界离别了。
“俞泓吗,你在想什么?”重华见魏俞泓已经远远地落在了自己身后,回过头来看着他。
魏俞泓被重华一声唤醒,他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又想起他们了?”陈华似乎看出了魏俞泓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中带着些许安慰。“嗯。”魏俞泓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出原因,不让他们白白离去。”重华叹了口气。
两人继续缓缓地往前走着,不远处隐隐能看到天筑河。虽然大水退去已有好几天了,可岸边还堆积着许多淤泥,还有那日被大水冲破的堤墙砖土。
两人的心情都忽然变得沉重起来,这里离筑堤处已经不远了。可是他们从城宫走到这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难道今天这一趟算是白来了吗?
我们在四处好好转转吧,一直没有发现什么线索的魏俞泓有些焦急,他的步伐也顿时变得紊乱了些。
“发现什么问题了吗?”两人转悠了许久,重华在一旁问到。
“没……啊!”魏俞泓还没说完,只听见一声短促的叫喊,随后魏俞泓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地面上。
陈华听到声音,立马回转身来,朝魏俞泓刚刚站立的地方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那块地面竟冒出了一个很大的洞口。
重华快跑了几步走上前去,他在洞边往下探。只见魏俞泓已然瘫在了洞底,脸朝下,甩了个四俯八叉……
而且这洞约有三人高左右,周围很是光滑。许是这些天被雨水水冲刷的缘故,四周洞壁上的泥土变得有些湿润,洞底还有一些积水。
魏俞泓掉落下来时,身上迅速被染上了一些淤泥,他整个人此刻也变得脏兮兮的。
“这怎么会有个洞啊?”魏俞泓满脸诧异。幸好他有些功夫,从这里摔下去时,虽然刚刚叫唤的声音挺大,但没受什么伤。
“你怎么样?没事吧?”重华忙蹲下来,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这地方也太脏了!”魏俞泓身上沾满了淤泥,觉得浑身不自在,他起身想抖落,可已经粘在衣服上了,怎么也抖不掉。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洞?”站站在洞口边缘的重华往四处看了看,觉得有些奇怪。不管了,先拉他上来吧。
虽然这个洞并不是很高,但周围实在太过光滑,下方又被淤泥浸着,魏俞泓爬了好几次都没攀上来。
重华往四周看了看,随即便走到一旁,捡起一根木棍。他将棍顺着洞口递下去,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魏俞泓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魏俞泓的一只手刚刚攀上棍子准备顺杆往上爬,忽然,他觉得脚下有些膈应。低头一看,淤泥你有个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魏俞泓捡起来擦了擦,竟是一把梳子!
这个洞里怎么会有梳子呢?魏俞泓又往四周望了望,在没有发现什么多余的东西后,便双脚一蹬,顺着重华递下来的木棍攀了上去,随即稳稳地落在洞边。
“你看!”魏俞泓把梳子递到重华面前。
重华拿过梳子细细看了一番,这洞里怎么会有一个梳子?难道说有人从这里掉下去过?
重华翻转到梳子的另一面,忽然似乎发现了什么,两眼放光。
他有些诧异,立马递给魏俞泓。只见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小字,莫。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个梳子的主人与这刻字有关?”
“必然有关。”重华缓缓道。
“这个洞也有些奇怪,我前些日子走过许多次这条路,为何没发现这里还有个洞呢?而且他还如此明显地在路边!”魏俞泓疑惑万分。
“是有些奇怪,你看这洞口的土还是新的,若我没猜错,这洞应该是几日前新挖的。”
“新挖出来的?可前些日子这条路上人来人往,并没有人在这儿挖洞啊?”魏俞泓使劲儿想了想。那几天,他和令士们就在前方不远的筑堤处,而且这条路也不时有令士走动。若是真有人在这里动土,不可能他们不知道啊。
“我说的或许是更早。”
“那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你们筑堤前……”重华缓缓道。
“筑堤前?”筑堤前谁会在这条路上挖个洞呢?不知道这梳子是挖洞之人留下的,还是一个与我一样的人不幸掉下去落下的。魏俞泓直挠头,眼前的情形让他有点摸不透。
“或许是第二种可能。”重华幽幽道。
魏俞泓抬头望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重华低头看了一眼梳子,目光落在了那个字上。
“莫。”这个字似乎让重华一时之间联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向魏俞泓。“我想,我大概知道五甲当时去了哪里。”
见重华如此神态,魏俞泓自然猜到了他的想法。“你是说,他当初许是在这个洞中被困住了?”
“你觉得这个梳子会是谁的?”重华没有回答是或不是,而是又问道。
“我怎么知道……”魏俞泓有些无奈,仅凭这把掉到洞里的梳子,如何能判断它的主人?“难不成,这是五甲的?”魏俞泓反应过来,这东西不可能自己长腿跑到洞里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它是被人落下的。
“可是不对啊!”魏俞泓有些想不通,五甲的梳子上怎么会写一个‘莫’字呢?而且他一个大男人,随身带什么梳子啊?
重华盯着那梳子看了许久,一直没说什么。
“行了,回去吧!”许久之后,重华才幽幽道。
“我们就这么回去啦?”魏俞泓有些不满足,似乎今天除了这把梳子和这个洞口,并没有发现其他什么东西。
“有这些就足够了。”重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