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祝你早死早超生
将先生送走,喜弟反而更担忧,也不知道县太爷手上到底有什么证据。
回到屋里喜弟坐立难安,温言煜是个性子急的,要是真有什么事不知道得闯出什么样的祸事来。
“不行,我得去县城一趟。”喜弟一拍桌子起身,说着就要往外走。
招弟赶紧把人拽着,“姐,温家上下还得姐来压阵,可莫要出更大的乱子来。”
这话喜弟是懂得,可是总是忍不住挂心。
重新坐下的时候,心里却一点头绪都没有,越是这样心里反而越乱。
这么大的事招弟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只能陪着喜弟干着急。
这一夜几乎是坐到天明,天刚一亮喜弟便守在门外,一看见账房先生也不用他管医馆了,赶紧带着一个长工再去趟镇上。
傍晚的时候账房先生与李威一同回来的,账房先生一见到喜弟扑通一声跪在喜弟跟前,“少夫人,求你快救救东家吧,东家他,他。”
账房先生几度哽咽,愣是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还是李威在那补充说道,“这事上头是这里的父母官安排的,听说请的讼师连夫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赶了出去。东家,东家情急之下登鼓鸣冤,那县太爷不开堂问话反而将人关押入狱。”
轰的一声,喜弟觉得眼前一黑,便朝后倒去。
“姐,姐。”吓的招弟都破了声,赶紧将人扶回里屋歇着。
喜弟缓过这个劲来,双眼呆滞的看着头顶,就是旁边招弟与她说话,她都没有应声。
招弟在一旁默默的抹着眼泪,喜弟这么好的人,好不容易熬到有好日子过了,却遇到这样的灭顶之灾,老天爷这是不长眼了吗?
“先生,先生。”突然喜弟出了声,账房先生赶紧趴过来。
“温家经此大难,如今,如今我怕养不活这么多人了,劳烦您盘盘看看铺子里还有多少银子,让大家领了工钱都散了吧。”一口气说完,喜弟立马将脸别过去。
温家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如今做这个决定,也是没办法的事。
“少夫人可要请示,请示老东家?”账房先生有些犹豫,毕竟这么大的事由着一个外嫁妇决定,略显唐突。
即便现在,温家别无选择。
李威是余记的人,他打听的事自然不会有假。
若真是上头的人参与设计了,必然与温言许脱不了干系,那么多银子,都以为是娶妻用的,可现在来看,八成就是为了要害死温家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他们要是想要打通关系,至少不能少于这个数的银子。
可偏偏要是死的是别人也就算了,温家说不定还能有翻身的余地,可偏偏是郭氏,愣是说破天任谁也不敢相信,这世上有这么毒的人。
棋子落下,这一局注定是死局。
如今就盼着温言煜在里头能忍些,莫要再出什么乱子。
“不必!”喜弟摆了摆手,这事就是因温父而起,她现在不想与这样的人说半个字。
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喜弟又吩咐账房先生,外头收药材的人先留着用,日后温家能不能翻身,只能靠这些了。
等着跟前没有外人,招弟蹲在喜弟的床边,“姐,我,我一定要让你好好的。”几度哽咽,似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喜弟反手拉住招弟,“你想做什么?”
“以民告官的傻事,切莫要做。”自古以民告官是大忌,想要上头的人重新审理,告官的人得要滚钉床走火海,以示有天大的冤屈。
可经历过这样的刑罚,这人的命估计也折腾的差不多了,这一命换一命的傻事,喜弟绝对不允许招弟做,
更何况,就算是同意重新审理了,审理结果也不一定是心里想要的。
李威推了一下招弟,“官官相护。”
看招弟脸色灰白,李威不忍心,“这事我已经飞鸽传书给东家,若是东家愿意出头,各地官员定会给他这个面子。”
他这一说,好像心里又燃气了希望。
招弟破涕为笑,拉着喜弟的手不停的点头,“余东家那么好的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现在只要咱们能沉得住气,一定还有盼头。”
喜弟冲着招弟扯了扯嘴角,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不一会儿听着外头有动静了,是长工们过来拜别东家。
虽说这些个人与喜弟并不熟悉,可分别总是给人惆怅,就是那些大男人都偷偷的抹眼泪。
温家一家都是宽厚的,能找到这么好的东家也是及其不容易。
与众人分离,喜弟让招弟扶着,要亲手去关上医馆的门。
从前不觉得什么,今日一进去好像再亮的光线都照不进这屋子,总还是觉得冷冷清清,有很多地方都发暗的看不清楚。
从前最喜欢的药草的香味,如今好像只剩下一些个发霉的味道。
含着眼泪将医馆关上,手顺着医馆的门一点点往下,心里总是舍不得!
想起那时候她进了镇子,羡慕的站在医馆门外,如今好不容易可以靠近,却好像比原来还要远。
喜弟坐在医馆的门台上,抬头看了看太阳,越看越觉得它像是变的很高。
莫不是,秋要来了?
在那门台上坐着腿都麻了,喜弟才扶着医馆的门起来,只是先迈不开步子,只能靠着门台站着。
来往的人看见喜弟,都在那念叨,“没想到温家夫人那么好的人,竟然是个杀人犯。”
喜弟越听脸色越白,招弟本来进院子给喜弟端水去了,一出来就看喜弟歪着身子惨白的脸,像是随时会倒下一般。
“姐!”招弟的手一松,赶紧去扶着喜弟。
喜弟看似乎把招弟给吓到了,缓缓的摇了摇头,“走吧,进去吧。”艰难的抬起脚,忍着刺痛的感觉,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进了门招弟要将大门关上,喜弟摇了摇头,“开着吧,一会儿估计有客人来。”
温家如今蒙冤,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不嫌弃她们。
不过既然喜弟说有客人来,招弟自然忙活着烧上足够的水,只是出门的时候又看到了莲莲,她跪在地上一点点的擦着堂屋的地。
“怎么不歇息歇息?”如今温家出事,好像再打扫的干净,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莲莲下意识的抬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低了下去,“俺,俺也没什么事做。”
可这一眼让招弟发现了不妥,“你的脸怎么了?”
一看被招弟发现,莲莲赶紧用胳膊把脸挡上,“俺,俺没事。”
只不过她是挽着袖子干活,这么一用力袖子被撑到胳膊肘后面,露出了里面一道道血印子。
“谁打你了?”招弟一惊赶紧拽住莲莲,上头的一道道伤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也不知道那下手的人得有多狠。
莲莲一看被发现了,也就不再躲避,招弟才看清楚莲莲的脸远比她看到的要惊人,半边脸都肿起来不说,有一个眼睛还青的。
莲莲好赖不说也算是东家的人,温家的长工肯定不敢对她动手,而家里家外都是喜弟说了算,她的性子招弟更是清楚,绝对不会这么折腾人。
“温言许,是温言许是不是?”招弟突然想起来,昨日夜里她见着的莲莲还不是这样,就去了一趟那边这就不敢见人了。
“不,不是他是俺不小心碰的。”莲莲赶紧为温言许开脱。
她这话倒是把招弟给气笑了,“那你说说,你这是碰到什么地方了,才能让自己变成这个鬼样子?”
“俺,俺?”莲莲温温吞吞的念叨,却是也想不出来能编个什么理由,“俺,俺不怪他,他的生母刚去世了,正是伤心的时候,俺过去给他当娘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伤心?”招弟陡然抬高了声音,“他那么毒的人还会伤心?”招弟都怀疑他没有心,不然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莲莲不知道这里面的情由,一听招弟说温言许不好的话立马气呼呼的掐着腰,“俺,俺不让你这么说他!”
看莲莲都样了还不忘护着温言许,招弟都怀疑温言许是给她吃了什么迷人的汤药。
不过挨打的人都不生气,她在这担忧个什么劲,懒懒的摆了摆手,“随你吧,以后不想挨打就少去他跟前凑。”
“俺,俺。”
莲莲还说的什么招弟就不往耳朵收了,省的听了白白的自己让自己生气。
屋子里面就剩下喜弟自己,将李威从外头叫进来,“如今温家有大难,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我,我如今挂念的只有妹妹一人,若是,若是李威哥不嫌弃,就让招弟服侍左右。”
“我都是下人,哪有下人再收丫头的,再说你也别担心,东家不是那么刻薄的人,这个月情况特殊,下个月将银钱补上,你们也还是余记下面的铺子。”李威还以为喜弟是担心,以后没余记的名号撑着,更熬不下去,难得说了几句安慰人的话。
喜弟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若是李威哥不嫌弃,就娶了她!”
“不行!”李威想也不想便拒绝。
也不知道为何心口堵的厉害,“你的妹妹你自己照顾。”接着夺门而出,根本不给喜弟转圜的余地。
喜弟在后面轻轻叹息,只是她始终没有想到,今日的一席话,李威已经刻在心里,才能做到以后的那一日,不管不顾。
看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李威就跑的没影子了,喜弟也只能作罢,只当是她们有缘无分。
“侄媳妇在吗?”果不其然,快到晌午的时候安家夫人从外头进来,第一次见这么空荡荡的温家,感觉还有点渗人,一边走一边喊。
喜弟站到门边候着,“是婶婶来了,快进屋说说话吧。”
听见有人应和,安家夫人才敢走的快些。“才听得温家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那嫂嫂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作出这种心狠的事来。”安家夫人一过来就握住了喜弟的手,“可怜见地的,以后你一个人还怎么撑起温家来。”
喜弟苦笑一声,“哪还想着撑起来,今一早就散了众人,只想着活一日少一日便罢。”
安家夫人看着是心疼喜弟,跟着落泪。
招弟的茶水已经煮好,听着人来了赶紧端进去。
“年轻轻轻的说这么丧气话,听着就让人揪心。”安家夫人按着心口的位置,“若是以后有什么能帮的上的,你只管开口,婶子能做到的,一定帮你的忙。”
喜弟只露出悲戚的表情,只偶尔用帕子抹抹眼角,便也没再说什么。
安夫人尴尬的轻咳一声,双眼环顾四周,“听说大侄子也被关起来了,进那里头定会受不少的罪,少不得要花银子打点打点,如今温家没有收入,我于你叔父商量将医馆盘下来,也能解解你们的燃眉之急。”
看安家夫人终于说到正事,喜弟也将身子坐正了,却并没有答这话,“听说,婶婶家的兄弟是个了得当家的,是不是?”
虽说喜弟的回答不是安家夫人想要的,可提起自己的儿子,安家夫人的脸上不自觉的带着微笑,“虽说不及温家孩子有出息,可却也是个孝顺有心的。”
旁的喜弟不想听,既然是孝顺的那就好办了。
从旁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让那茶香在齿间环绕,“听说,二弟的院子是买的婶婶家的?”
如今温言许与温言煜已经算是仇敌了,喜弟突然提起温言许来,让安家夫人的脸上有点不得劲,“是,是有个空院子,正好闲着无用不如换点银子让手头充裕点。”
说完赶紧用帕子掩嘴,喝上点茶水,压压惊。
突然喜弟站起来朝她走了过来,吓的安家夫人手一抖,茶杯掉在地上,那滚烫的茶水全都撒在自己的脚上。
安家夫人痛的惊呼出声,刚低头的时候突然被喜弟拽了簪子,头发散了一缕下来。
“确实是手头充裕了,瞧这做工确实是精细的很。”喜弟在手里转着,瞧的仔细。
看喜弟的神色不对,安家夫人还以为喜弟这是受了刺激神志不清了,忍着脚上的疼赶紧说句,“要是,要是侄媳妇喜欢拿去便是。”
“拦住她!”看安家夫人要走,喜弟突然喝了一声。
招弟浑身一个激灵,赶紧过去拽安家夫人。
招弟也是做过粗活的,手上的力气大,安家夫人竟然一时逃脱不了。
扑哧!
纠缠的时候,就听着是有什么东西刺入肉体的声音。
“姐!”招弟惊的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喜弟身上的血越流越多。
“疯了,这是疯了!”安家夫人吓的抱着头,想要跑出去腿吓的都麻了,迈不动步子。
听见动静的李威赶紧冲了过来,一看见喜弟浑身是血,心突然就跟着疼。
看见李威一进来了,喜弟终于放心了,她朝安家夫人伸出了沾满血的手,“我不就知道你跟温言许的勾当,你就下这么毒的手,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不,不是我!”安家夫人看见这么都血,吓的跌坐在地上,眼泪更是流个不停。
喜弟却是轻笑一声,“可是,谁信啊?”
苦肉计这东西,又不是只有温言许会用。
“不要说话了,不要说话了。”招弟拿着干净的帕子,想要将喜弟的伤口堵住,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血越来越多,多的好像将她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都染成了红色。
“赶紧去找大夫!”李威将喜弟打横抱了起来,原本温家就有大夫,可就温父那要死不活的样子谁敢用。
招弟跟在李威后头跑,喜弟原本还没觉得什么,这一被抱起来,才觉得头晕的厉害。
看着喜弟一身是血的出来,路过的人都在那指指点点。
“去刘大夫家!”撑着一口气,喜弟抬着声音说了句。
李威对这镇上也不熟,原本就有点懵了,这一听什么刘大夫,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抱着喜弟见门就推,开口便问,“刘大夫家吗,刘大夫家吗?”
被李威这么一闹,整个镇子都知道温家儿媳妇受伤了。
李威的腿脚利索,招弟在后面紧赶慢赶的追不上,等到到了刘大夫家,招弟扑通一声直接跪在院子里,嘴里无意识的念着,“救救我姐姐,救救我姐姐。”
这一幕,引的在场的人纷纷落泪。
就是硬汉李威,也都别过脸去。
闹的这些事,到后头喜弟自然都不记得,等着再睁眼的时候,伤口已经处理好人也回到温家了。
手轻轻的一动觉得被人握着,喜弟一看招弟趴在床上睡着了。
这会儿醒来嘴里渴的冒火,喜弟怕吵醒招弟便想自己撑着身子起身,可一动弹扯到伤口疼的她赶紧倒了下来。
“姐!”招弟浑身打了个激灵,一看喜弟睁着眼睛,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以后我不许你这样了,再也不许了。”
砰!
喜弟还没来得及安慰招弟,突然听门一响,李威颠颠撞撞的闯进来,“醒了,醒了?”
突然想到什么,“你,你以后再这样我替你出手,绝,绝不让你觉出疼来。”
接着哐当一声,把剑柄一扔,拿着剑在喜弟面前晃荡。
把招弟吓的赶紧挡住喜弟,“李威哥,可开不得这样的玩笑。”
李威这才反应过来,哐当直接把剑仍在地上。
招弟怕不小心碰着再,用脚尖踢了一下,李威这才觉得好像仍地上也不是个事,赶紧拎着起来,拿到外头放去。
喜弟在这一个字说不出来憋的干着急,到底咳嗽一声招弟才反应过来给喜弟点水喝。
到底也年轻,虽说多少还是有些头晕的,可神志是清楚的。“安家夫人呢?”
“被里正带走了,走的时候又哭闹的,街上的人说八成是疯了。”招弟看喜弟还挂念这些事,伸手直接放在喜弟伤口上,问问她还知不知道疼,可到了跟前又下不去手。
“我不会想死的,你就放宽心吧。”喜弟看出招弟的担心,忍不住笑了笑。
只是这一动又牵动了伤口,咧着嘴在那吸溜了一声。
招弟白了她一眼,可看着这个样子忍不住又落了眼泪,“姐你日后可莫要再这么傻了。”
“我这心里有数,定不会伤及性命的。”喜弟自个是学医的,这什么地方凶险什么地方不凶险她自然比谁都清楚。
或许要是李威同意娶了招弟,喜弟说不定还会跟她博了性命,现如今她还不敢出事,只是表面闹的凶险,吓唬人罢了。
既然知道郭氏的事与温言许有关系,她想不出办法那就让别人想办法,安家人也不是傻子,既然与温言许合作,定然有能拿捏的住温言许的把柄。
再加上安家长子是个孝顺的,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安家夫人受罪。
里正这个人看似强硬,但实际上却并不担事,有个什么问题总是害怕闹大了。若是她猜的不错,这两日里正是不会将这件事报到上面。
正好给了安家与温言许周旋的时间。
而偏偏喜弟要去李大夫家看病,他的性子直,本来三家大夫联手,如今安家却抢先一步,心里面有气,一定会给安家添堵。
这样一来安家的压力就更大了。
听着喜弟分析的头头是道,也或许现如今只剩下这一个法子,可是喜弟是她唯一的亲人,姐夫如何,纵是天下人都死光了,她也只愿意喜弟一人安好。
俩人又说了几句话,明明喜弟都有些撑不住了,可看着天边发亮愣是要撑着身子坐起来。
“你这,你这又要做什么?”招弟着急的跺脚。
尤其是看到喜弟这一动弹,又渗出的血来。
喜弟笑了一声,“现在是真的做不了什么了。”只能认命的重新躺在床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良久这骨子疼劲过去之后,喜弟才讨好的冲着招弟一笑,“我既起不来,不然,不然你帮将公爹请来。”
“你这真是不要命了么?”招弟都想敲喜弟的脑子一下,看看她到底想的什么,自己的身子都已经这样,还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
喜弟拉着招弟的袖子陪着一脸的笑容,“我都已经受了这么大的罪了,难道你要让我白受吗?”
“好妹妹,我只是说上几句话不会太长时间的。”看招弟还不点头,喜弟只能撒起娇来了。
招弟也是没法,都已经到了这步了,只能由着喜弟。
临出门的时候,把水往喜弟跟前挪了挪。
不过天色还早,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到底并不太好意思叫人家的床,寻思先拿了扫把到那院子里扫扫将温父惊醒再说。
路过厨屋的时候,却看见那个莲莲已经在忙活着烧水了。
如今一个长工没了,喜弟又倒下了,家里家外竟要靠新姨娘撑起来。
不过让招弟没想到的是,这个时辰温父已经起来了,手里拄着给拐杖,在门框上靠着。
“我姐有话要与你说。”对于温父这个男人,招弟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温父也是个有脾气的,招弟这么说话,立马扭头回自己屋子。
“站住,我姐姐为了你么温家,差点连命搭上,你若还有一点人性,你就过去,你若没有,我祝你早死早超生!”招弟鲜少对人这么冲,这次是被温父真的气狠了。
温父被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子骂,脸上自然无光,手哆嗦着指着招弟,“你,你没教养,你知道什么。”
本想念叨念叨温家这些往事,可招弟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把该说说完扭头就走。
温父冷哼一声回屋里坐着去,心想她能主动过来定是有事求自己,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架势。
心想着要给常家俩姑娘一点颜色,可左等右等的不见人来,后来沉不住气,自己慢腾腾的往喜弟屋子那边挪。
喜弟看招弟自个进来以为温父又拎不清了,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事一直撑着不敢闭眼睛。
温父到了门外气喘的不行,赶紧扶着门框坐下。
“老爷您怎么过来了?”正好莲莲端了早饭过来,根本不管温父还在那使眼色,直接大嗓门喊了出去。
温父恼的拍了一下额头,不过也不给他缓口气的时间,莲莲直接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把温父拽了起来,“你腿脚不方便,就别老来转悠!”莲莲一只胳膊撑着费力,忍不住念叨句。
温父气的又哼了一声,不过这才注意莲莲不对劲,“你的脸怎么了?”
“还不是被你最喜欢的儿子打的?”招弟听见声音,出了堂屋等着。
“这,这不怪言许,不怪。”莲莲就跟被踩了尾巴是的,立马又扎刺了。
温父看莲莲上的不清,心里总是有那么点别扭,不过却嘴硬的很,“活该。”
已经到这了要是再赌气回去,未免矫情,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咳咳咳,只是被莲莲拽着走快了几步,又咳嗽起来。
用袖子一接,吐出一口血痰来,温父吓的赶紧藏起来,左右看一眼,看见招弟跟莲莲都没注意,这才悄悄的将手背在后面。
总算是进了里屋,在看见喜弟第一眼的时候,脸色就变了。
行医这么多年,自然能看出轻重来,他在床榻上躺着还是昨个下午出门,听说了喜弟被安家夫人刺伤的事,他原想着不过是人们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罢了。
“爹来了?”喜弟这次不敢动身子,只是挪了挪头,看着温父与温父打上声招呼。
“我当然要来看看你活没活着。”温父说着又咳嗽起来,这一阵比刚才的还要猛烈,温父根本坐不住,也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直接趴在窗边的躺椅上。
好半响咳嗽的出了一声汗,才算是缓过这个劲来了,只不过温父的袖子,就一直没离开过他的嘴。
“你都能做主把温家的人都散了,还会被人伤到了,要我说,就是报应报应啊!”嘴上却是一点德都不留。
招弟听不下去了,想上前辨上两句,喜弟却先她一步怼回去,“我有报应,那弑母的人也不知道会被会被劈死!”
听喜弟这是话里有话,温父不敢往那方面想,立马回了句,“你就不盼别人好!”
喜弟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的能与温父说话,可这一吸气又扯的伤口疼。
“又流血了,姐莫要再跟他说了。”招弟趴在喜弟床前,哭着摇头。
心里更是狠透了温父,“你的温言许凶狠恶毒,温家的现在都是他害的,如今温家四个人已经被他害了三个了,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对付你这个生父?”
说完招弟还不解恨,直接朝温父呸了一口,“不过怎么对你也是应该的,都是你眼瞎!”
喜弟右手动了动点了点床,还劝招弟,“莫要动气。”
“你胡说,你胡说!”温父使劲的摇着头,在他的印象中,郭氏是有些跋扈张扬,可是温言许是个好孩子,他心地善良,是个天生的医者。
“胡不胡说的,你去问问不就行了?”喜弟现在反而平静了,左右也不会比现在过的更差了。
温父定定的看着喜弟,看着她坚定地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温父差点相信了,“不,你是在骗我,在挑拨我们父子。”这话,好像也是在说服他自己。
喜弟冷哼一声,“若你想这样,那便这样,我只是可怜母亲跟了你半辈子,如今落得这么凄惨的下场,我更是可怜言煜有你这样的父亲,我想,言煜该是愿意去死的,这样也好投个好胎。”
喜弟眯着眼睛突然轻笑一声,“哦,不,就算投不了好胎,也定然不会在投到你的跟前。”
“言煜,言煜他?”温父总算有了反应。
可喜弟却再不愿意搭理他,闭上眼睛当做听不见。
招弟擦了一把眼泪,“我姐夫请了讼师结果那讼师都不敢问,姐夫无奈敲鼓鸣冤,结果又被关到大狱,说的什么妨碍公务咆哮公堂对上不敬,天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开堂。”
既然不按常理,必然有鬼!
温母再怎么样也不能得罪到县太爷那,说来说去温言许还是脱不了关系。
“我,我只问你一句,若是言许要医馆,你可愿意亲自与里正说明,拱手相让?”终于,温父有些动摇。
第九十五章 所谓真相
喜弟突然笑了几声,“若,若用医馆,乃至于整个温家换我夫君与婆母安然无恙,我情愿拱手相让!”
单手指天,气势十足!
越是这样,温父的心里好像越没底了。
“那,那你去把温言许叫来。”温父指了指莲莲,跟前能用的也只有这个名义上的妾了。
莲莲虽听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可也能察觉这里面说的都是温言许的不好,“俺,俺是言许的娘,俺的言许绝对不是坏人。”
“闭嘴!”温父心里正烦着,别人不敢说正好冲着她脾气。
莲莲赶紧把头低下了,在她的心里夫君自然要比儿子重要些。
“还不赶紧去!”温父看莲莲杵在那没动,不由斥了句。
莲莲赶紧把饭放在桌子上,也不敢停一路跑着出去。
看样子温父要与温言许对峙了,招弟心思一转往喜弟的跟前蹭了蹭,“可要李威哥去请里正大人过来?”
她是想着,让里正在旁边听着温言许说实话。
喜弟却摇了摇头,“里正不会敢得罪县太爷的。”若是寻常的小事也就算了,闹出了人命他怕是恨不得在家里躲着。
更何况,凡事用一次算是人情,第二次再用余记的面子,里正那也会厌烦。
这么一想,似乎也就没什么法子了。
等人的时候,招弟将喜弟的枕头垫高了些,多少让喜弟喝上几口稀饭,不过就这么会儿功夫伤口又开始冒血珠子了,吓的招弟手都开始颤抖了。
温言许那边倒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听着外头有动静喜弟让招弟去书房避一避,她可是怕再让温言许对喜弟起什么心思来。
“爹。”温言许进来恭恭敬敬的对温父拜了拜,一席重孝的白衣,将他整个身子拉的很长。
若是看皮相,温言许确实能拿出手来,也怪不得吸引的莲莲一颗心都扑在了他的身上。
“恩。”温父哼了一声,本来想严肃一些,又怕温言许心里委屈,硬是放缓了声音,“先坐下。”
回头瞪了站在门口的莲莲,“你站在那做什么,这里是你该站的地方?”
莲莲这才反应过来,难得的脸一红,“俺,俺这就走。”
跟前没了碍事的人,温父咳嗽一声想问话,莲莲又推门进来,双手把茶杯放在温言许旁边的桌子上,“走了一路也口渴了。”
温言许看都没看她一眼,眼神一直在温父的身上。
莲莲讪讪收回手,在衣服上来回的擦了两下,也跟着看了一眼温父,“老爷,老爷渴不渴,我给老爷添点茶水。”
“滚,你要是再进来,就滚出温家!”温父这是真的急眼了,端起手边的空杯子照着莲莲砸了上去。
不过温父身子虚,这一下看着凶险,实则根本砸不到莲莲。
饶是如此也把莲莲吓的不清,脸色一白赶紧跑了出去,生怕慢了会被温父赶出去。
只是被莲莲这么一闹,原本想好的话这会儿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问,县衙里只说有证据证明母亲行凶,可一不审理,二不许人报冤,如此不按常理不知二弟心里就没有什么疑问?”话,还是喜弟先问出来的。
本来温父以为喜弟问的这么直白,温言许这边总是会生气的,没想到温言许突然笑了一声。
这一声与他的孝衣一点不相符,这一声却也让温父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何必问的这么麻烦,你直接问这事与我有没有关系不就成了?”甚至还有心思,摆弄他的衣服。
只是掀起袖子来,才让人看见他的里衣竟是红的。
“孩子,你是不是生气了?”温父的心里,总还是想要有一点是希望,希望自己并没有看走眼。
温言许放下袖子定定的看着温父,“不,我怎么会生气呢,我对你早就不会生气了。”
眼睛突然眯了起来,带着几分嘲弄,“明明是你将我叫来的,明明你已经怀疑我了,还装作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你可知道,我就是烦你这个样子!”
温言许突然踹了一下旁边的桌子,“我就烦你永远装的一副慈父,却对我不用心的假样子!”
突然发起来的怒火,让温父有些无措,“孩子,我,我敢指天对地的发誓,我拼尽所有都想做个好父亲,绝无二心。”
温父这话却就跟触到温言许的逆鳞一样,突然冲过去直接拽着温父的领子,“是啊,你是想做个好父亲,可却不是好父亲!”
听见屋里的动静有点大,李威赶紧进来瞧一眼,喜弟看见了摆了摆手先让人出去。
温父还想解释,可领口勒的太紧了,根本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你的心里自始至终最挂念的是温言煜,从小到大你都是为他考量,他有什么,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成天的闯祸,可我呢?”
温言许使劲的拍着自己心口,“我这么努力,努力成为让你骄傲的儿子,可若不是我娘,你从来没有打算过我让回自己家。”
想想那些日子自己在温家伏低做小,心里的气一下子就冲了上来,“他成亲的时候,你又是看生辰,又是往常氏村子里打听,可我呢,我娘说怎么成的婚事你便信了,这师爷家的庶女胆小懦弱,一无是处,偏还又小心毒端的,这些这些你知道吗?”
温父被勒的脸都成了酱色,温言许才注意到将人放开了,温父一得了自由趴在躺椅上不停的咳嗽。
温言许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将身子站的直直的,渐渐的放缓了语调,“不过,这些都不要紧了,现在你们都得了报应了,所有欠我的都要还了。”
温言许忍不住抬起手,笑了声。
血又咳嗽出来,温父现在也想不起掩饰,等着缓过劲来靠在躺椅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就算,就算我对不住你,可是你娘呢,她可是真心实意的对你,你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够了!”温言许突然抬高了声音,“要怪就怪她自甘下贱,只贪图男欢女爱,未婚有孕!生为她的儿子,是我一辈子的耻辱,我情愿她在我一出生的时候就掐死我!”
温言许将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睛瞪大做了一个死人的样子。
“疯了,疯了你简直是疯了!”温父第一次见这世上竟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吓的连连摇头。
温言许却又放声的笑起了起来。
那声音笑的人心了发慌。
“疯了,我是疯了,我要这个世上所有对不起我的人都去死!”说完,猛的转头看向喜弟,“我知道你是个有心计的,可那又如何,有温言煜那个好冲动的就足够了,我要看着你们,一个个在我手中消失殆尽!”
大约觉得今日失态了,温言许深吸了一口气,笑的平和,“忘了告诉你们,我早已经得了童生的名号,只不过你从来只关心温言煜的学业,从未一次去县里看过榜单。不过这样也好,比起处置一个白丁来说,我这个得了功名的,谁也不愿意惹麻烦。”
而后,双手转了转,“更何况我前前后后送进去了一百两银子,一百两温家的银子!”
温言许的话让喜弟的心沉到谷底,没想到他竟得了这么好的成绩,眼看着又要科考,若是努力不定能是个举子。
处置这样的人得上报知府衙门,还要知会学府衙门,闹的这么大,就算没这一百两银子县太爷都不一定会为他们主持公道。
如今,就算再给安家施压也于事无补了。
若要想要公道,怕只有以民告官这一条艰难的路了。
只是,连李威都知道,官官相护的道理。
看喜弟一脸的悲戚,温言许就更得意了,甩了甩衣袖,“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不过,等着那俩人的尸体回来的时候,我定会,在灵前给他们上一注香。”
“你站住!”温父突然瞪大了眼,使劲的喊着。
可温言许自认将该说的都说完了,根本没有停留的意思。
“我不是你的生父,你没有资格恨我!”温父一着急,把压在心底的话都敢喊了出来。
这下就是把喜弟都给惊了一下。
更罔论温言许了,他猛的回头盯着温父看,“你想救那人出来,连这样瞎话都编了出来。”
既然已经把话说喊了出来,还不如一次说个清楚,“我没有骗你,我跟你娘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一二,当年她不顾我们的情谊跟着人家走了,后来被人骗了回来寻我。”
温父一顿,继续说道,“后来我们藕断丝连破镜重圆,这些你们都知道,可是不知道的是,那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
温父的是眼睛眯了起来,开始回忆那段往事。
那时候他虽然同情郭氏,可是始终对郭氏心有芥蒂,只不过那时候温母不好怀身子,温父也有些惆怅,偏偏郭氏会做解语花。
男人或许都有劣根,对于这些得不到的东西总会有一种想要探究的冲动,那一夜俩人都喝多了,郭氏主动凑到他跟前。
一夜风流!
可偏偏,清晨起来的时候发现褥单上一片红色,郭氏却昏迷不醒。
温父推了几下,发现郭氏身下的红越来越多,温父心里一惊赶紧帮郭氏把脉,竟然发现她已经有孕月余。
如今跟基不稳,她俩这一折腾孩子怕保不住不说,连郭氏都有性命之忧。
也幸好温父医术了得,愣是将人和孩子都抢救过来。
偏偏郭氏醒来之后对自己身孕的事一无所知,醒来之后见了那点红,还对温父一脸娇羞的表情,明显是什么事都不知。
温父不知道郭氏到底经历了什么,甚至在想是不是那人用了龌蹉手段得到了郭氏。
心里不忍,便就没与郭氏明说,可这一拖,以后就更没有机会再与郭氏提起。
那些日子,是温父过的最煎熬的,郭氏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村上的人对她都有敌意,甚至让她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去跪祠堂。
更甚至,还有人叫嚣着要将她沉湖。
那一段时间,温父过的心惊胆颤的,更是不敢将真相告诉郭氏,生怕她扛不住压力崩溃了。
要不是那时候温母也怀着身子,他一定那时候就提出让郭氏进门来。
本来郭氏就伤了身子,再加上外面的人又这么闹腾,郭氏这一胎坐的及不安稳,几次三番见红,从怀孕到生都一直喝着保胎的药。
温父曾劝过郭氏,让她不要这么辛苦,可每每郭氏含情脉脉的说,能为自己生个孩子,死也甘愿!
这更让温父没有法子。
这样一直左右摇摆,终于到了郭氏生的时候大出血,九死一生,温父那时候才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永远不说出来!
喜弟听了冷笑一声,好像是多么情深,可是她却不信郭氏,一个女人有没有跟男人发生过关系,她是傻吗会不知道。
一看有红,估计是想糊弄温父罢了。
再则,有孕月余,她会一点没察觉?就算那时候没有,就是以后提前那么些日子生子也应该知道的。
什么情深,无非就是用命博了一个,后半生衣食无忧罢了!
偏偏温父,一直在自以为是。
“你胡说,我不信!”温言许跌坐在凳子上,这是什么,这是要告诉他,他从前是恨都是虚无,或者活着都是一个笑话,“你,你要不是我的生父,为什么为了我连休妻都能说,为了我,你,你那么对待温言煜。”
温父苦笑了一声,“就是因为我不是你的生父,所以才格外疼你,甚至看见你故意耍心机,我都心疼你。我在想,若是你在你生父跟前,恐怕就是用不着这么,憋屈。”
所以,温言许越折腾,温父就越心疼,越想要包容他。
竟是这样的答案。
温言许不停的摇着头。
喜弟仔细想想,似乎也是这么回事,温父虽然发脾气,可从来没有动真格的,他一直想要将自己能给的东西都给温言许,可却从来没有动过让他继承温家的一切。
也许,旁人觉得温父对温言许实在是太好了,可是只有温言许自己能感觉到,客气,和真正的一家人是有区别的。
温言煜生气了可以跟温父动手,也不会被赶出家门,而温言许想要得到什么,就只能扮可怜。
偏偏,他越是扮可怜,温父就对他越客气,越客气就会越让他感觉不到真正的亲情。
温言煜逃婚犯错,温父连打带踹的,说罚便罚了。可温言许的错都闹到里正跟前了,温父都没说句重话,不是因为他不懂,而是在心里始终知道,这是别人的儿子。
温言许崩溃似得抱着头,“不,我不信。”
温父倒是冷静下来了,“若是不信,我们滴血认亲,或是旁的我都随你。”
“只是孩子,我作为你的养父,对你一算是仁至义尽了!”温父循循善诱,总是想要他松口,将温母等人救出来。
温言许突然放身哭了起来。
一句仁至义尽,让他的从前都白活了,甚至连他的母亲也都白杀了,总,总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那,那又如何,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你贪恋女色,又怎么会出这么多事!”突然想明白了温言许,恶狠狠的瞪着温父。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我偏不如你的意,左右我已经活成了悲剧,你又怎么忍心独留我一个悲伤。”温言许将眼泪擦干,笑的将所有的牙齿都露出来,“你说是不是啊,养父大人?”
接着一甩袖子,“既然我注定要下地狱,那你们都陪着我吧!”
“你回来,你回来!”温父想要拦住他,可一着急突然倒在地上。
扑通一声,摔的鼻青脸肿!
可温言许就是连头都没回。
温父趴在地上,锤着地,放声哭了起来。
人人都说,医者父母心,从小父母也是这般与他说的,他对谁都抱着一份慈悲的心思,可没想到到头来伤的是最亲近的人。
悔不当初!
喜弟以为,她会同情温父的,可是心里却没有一丝,甚至比原来的更恨。
这样的烂好人,倒不如一开始就是个恶人!
温言许那边是颠颠撞撞出的门,在这么一瞬间才发现他在这世上,孤苦一个人。
“言许,饭快做好了,你吃了再走!”莲莲被赶出去后,便再厨屋忙活。
听见门响了之后,探着个头往外瞧。
温言许寻声望去,是那张被打肿的,可以说丑陋的脸。
温言许突然哭了起来,说不上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哭的那般无助。
莲莲不知道温言许这是怎么了,在衣服上一擦手赶紧走出去想要安慰他,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想起村上那些个做母亲的,孩子哭的时候大多赶紧将孩子抱在怀里。
莲莲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将胳膊抬起来靠近温言许!
扑通一声,温言许突然一把将莲莲推倒,“你在同情我,连你都在同情我!”指着自己的鼻子,瞪着莲莲。
莲莲被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还担心温言许想多了,赶紧摇着头。
可温言许又笑了起来,“同情便同情我,反正我要将你们都弄死,弄死!”突然扯高了声音,“一个我都不会留的。”
哈哈!
一声声,在大白天的都觉得渗人。
此刻,风吹起来,带着些许的凉意。
夏天真的过完了,秋如约而至。
招弟从书房出来,站在了李威的跟前,“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死?”
李威诧异的看着这个平时柔柔弱弱的招弟,良久说了句,“该死,可是我不敢杀。”
这样有功名的人,要是被人查出来余生那边也不好交代。
估摸着又得往上头送银子,可身为下人给主子惹麻烦,并不是他的本分。
招弟紧紧的咬着唇,多么想听到有个人说,我去杀了他!
屋子里头,温父还在哭着,哭着哭着便念起了温母来。
这些日子,他多么的怨温母,他们是一家人,他欠下的债温母为什么就不能帮他还还。
相处了大半辈子了,莫不是真如人家说的,他们只是林中鸟罢了,真有事的时候,只顾着各自飞。
听着温父絮叨,喜弟的火气也上来了,“是啊,相处了大半辈子了,婆母怎么也想不到,你在外头有个儿子,若是,若是你直言相待,婆母心慈又怎么会容不下他!”
人都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原是对的。
温母虽说是个精明的人,可心软。温言煜虽然有小脾气,可从来没有失过善良的本分。就是温父,犯了这么大的错,竟也是因为同情。
喜弟除了抹眼泪,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我想去见见她!”温父扶着躺椅坐起来,突然冷静了下来。
这一个她,指的自然是温母。
喜弟别过脸去,一句话说都说不出来。
大牢那个地方,连讼师都不让进去,她能有什么办法。
至于余记的脸面,要是能用的上李威早就用上了,何至于还得飞鸽传书给余生了。
等了好一会儿,看着喜弟不说话,温父才扯了一块衣服下来,将手指咬破写下血书。“当年,我曾救过一个牢头父亲的命,凭着以前的交情或许能放我进去,我只求你给我个送信的人。”
喜弟吸了吸鼻子,思量再三还是点头答应。
在这样情形下,她如今没有法子将温母救出来,若是,若是温父亲自过去将两人的误会解开,或许,或许对温母而言,也算是一个安慰。
去县城的时候,温父还特意换了一套新衣,也许是有心气提着,温父好像比之前还精神些。
喜弟不能出门,只听着招弟与她说说。
明明,也算是好事了,看喜弟一棵心不知为何,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可转念一想,都已经是这般样子,再差还能差到哪去。
便强迫自己安下心来。
外头是莲莲帮着套上马车,温父这样的身子,受不住颠簸,又往里面放了一床被子。
不过李威不在家里,喜弟怕有什么人来闹事,让莲莲把锁落上。
这样一来,偌大的院子,就显得更加的冷清了。
一路上,温父连一声都没咳嗽,只是心口有时候憋的厉害。
李威在前头赶马车,都好几次掀了帘子往里面瞧,这么安静还真不适应,生怕一不注意,这老爷子就去了。
到了大牢门口,把信送进去等了没一会儿,就有人出来迎了,还拿了件黑色的斗篷,“原这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是温大夫亲自来说的,只是上头盯着紧,您捡着重要话说几句便好。”
温父赶紧点头,自然不敢给人添麻烦。
李威本来是想跟着进去,被牢头拒绝了,指了指外头的马车让李威赶的远点,莫要引人注意。
这大牢里头阴森不说,还潮的厉害,刚进去温父就觉出一阵阵头晕来。
强撑着不适跟着牢头往里走,脚底下不时还川出来一只老鼠。总算是到了,牢头把油灯往边上一放,指了指里头说了句,“快点。”便折回身子去外头守着。
“这就到了?”温父喊了一声,这牢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在草堆上躺着,温父还以为是牢头弄错了。
只是那老妇人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窗户上透过一丝光亮,照着这老妇人的脸上。
只这一眼,让温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谁让你来的!”温母冷冷的甩了一句。
却也没想到,从她进来之后,温父竟是第一个来看的。
“我错了。”原以为俩人又是要吵架,没想到温父竟是来道歉的。
温母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温父,看着看着只觉得温父脸上的皱纹,像是又多了。
时间不多,温父将他的那些旧事大概的说了出来。
“你糊涂啊,你糊涂啊!”温母气的锤着大牢的木门。
气的都不知该说温父什么好了,温母自认不是多么小气的人,就算是她有身孕,知道温父背叛自己,即便会生气可只要温父真心悔过,她也会选择原谅温父。
即便是后来温言许出生,或者温言许进门的时候,但凡温父跟她说句实话,也不至于闹的这么不可开交。
“温大夫快些说话。”瞧着时辰差不多了,牢头在外面催了一声。
温父应了句,从袖子里拿了封信给温母,“为了咱们的言煜,我们只能这么做。”
终于,隔着门再次握住了彼此的手,“你且听我说,喜弟那孩子为了咱们温家命悬一线,以后若是,若是有机会你一定替我好好报答她。”
只说这一句,温父咬牙放开了温母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回来,你回来!”温母总觉得温父话里有话,不停的喊着,可温父越走越远。
温母趴在门上看着温父的背影,看着外头一定动静都没有了,才又认命的坐回屋子的位置上。
外头是难得的大晴天,可在大牢里,已经认不得什么青天白日了,只瞅着那窗户洒进来的是一点光,温母颤抖着手打开温父留下的信封。
迎着光线,休书两字看的是那般清楚。
闹了这么些日子,虽说也曾说过什么和离还或是休弃,可真到了这个时候,觉得字迹烫手的疼。
温母抱着信封痛苦的哭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才想明白,就算是死她也愿意与温父埋在一起。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人家说的爱,只觉得,她总觉得温父该是被世上所有的男儿都好。
还记得初次相看,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褂,站着先人跟前,青色的眉眼之间带着些许的惆怅。
只那一眼,她就想靠近这个少年郎,想要抚平他心里的伤。
后来到了成亲那日,温父与她说他的心里一直有人。
郭氏这个人,温母也认识的,这个人的风评并不好,周边村上的人都说,这女人走路都扭屁股,天生是狐媚下贱的命。
可因为是温父的心头人,这些话她一个字都没提。
只说,无论他的心有多远,她都愿意等。
再后来的一日,温父约着自己在戏台下看戏,那一日他说心里只有自己一人。
那时候她真的是喜极而泣,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再过俩月便有了身孕。
可是温父的态度却变了,自从她怀孕后温父便早出晚归的,她总是觉得温父是不是变心了,成日里在家闹事,可没想到将温父推的越来越远。
等温言许过了百岁,温父大概也觉出自己的不对,在家陪自己时间也长了,终于她的戒心也放下来。
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时候郭氏就回来了,也怀了身子。
也就是那时候闹过,温父在俩人闹矛盾的时候,才想到温母这是故意教坏温言煜来绑着他不让他再去郭氏那里。
一切的阴差阳错,只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温父到了马车跟前,倒没急着上马车,而是对李威抱了抱拳头,“有件事,还要求好汉帮忙。”
喜弟如今为了温家的事将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就是为了喜弟他能帮的上忙的也得去帮。
等人一走,温父手扶着墙,突然间吐了一口血出来。
瞬间头晕的就有点撑不住了,可想想家里头,硬是将还没有吐上来的血又给咽了回去。
其实,温父让李威做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将郭氏的尸体给领出来。
事情既然已经有了定论,一直留着郭氏的尸体也算个事。
本来这事该温言许做,这两天估计他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的,又或者他是想等将让郭氏看着温母死人。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李威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余记在这里的大掌柜的来要的。
等忙活完了,温父自己也挪到了衙门外头,尸体是人从侧门抬出来的,上头用白布盖的严实。
李威本来招呼人让直接抬上马车,可温父趴在郭氏的尸体上,愣是让直接放在地上。
余记的大掌柜看着点了李威一下,“您让这人快点,临出门的时候师爷可是特地交代了。”
李威回头瞪了这大掌柜一眼,大掌柜立马把嘴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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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余生回来了
温父不管别的,目光是只放在郭氏的尸体上,蹲下身子来,颤抖着着手将盖在郭氏身上的白布打开。
果真如听说的一样,死的凄惨,一半脸已经血肉模糊了,剩下一半脸就跟是为了让人看清楚她是谁一样,还完完整整的。
再往下看,身上盖着麻袋。
大约,真的身下是一丝不挂!
掀到这来的时候,温父的手明显开始抖个不停。
看猛的一咬牙,突然将白布跟麻袋全都掀了起来。
“您这是做什么!”余记的大掌柜惊呼出声,就算是个尸体,这么光着也不是个事。
不过却也看见,这郭氏身上还有痕迹,活着的时候也是受了不少罪。
温父突然笑了起来,“你到了那边,也不知道舍不舍得将真话说出来。”手扯着郭氏的头发一点点用力,“你算计了半辈子,可算计到了今日!”
就像要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出来一样,使劲再使劲,想要晃着她的头,将她的脑袋晃的清醒了。
“您慢点,慢点!”终于掌柜的终于没忍住,赶紧拦着温父。
可温父就跟没听见一样,还是使劲的摇着。
这样疯癫的一幕,让来往的人都驻足,终于让县衙里头的人知道了,出来了几个官差把温父给拽了起来,“再发疯把你关起来。”
温父这次也没反抗,人家拉他起来他起来便是,只不过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终归很大声音的喊着。
“死了,死了好啊,我就是要让她死,哈哈,你们都被我骗了,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趁着人多的时候,温父爬上了县衙对面的城墙上,摇摇晃晃的喊着。
李威看这情形有些不对,赶紧要上去拉人。
可官差们也很快,一个个拎着刀上去,想来怕温父闹出什么乱子来,一边走一边威胁他,“马上下来,不然砍死你!”
看温父还是放声的笑着,“我杀的人你们来抓我啊,哈哈,你们这群傻子,都被我骗了,被我骗了!”
眼看着官差就要碰到温父。
温父突然纵身一跃,直接跳了下去!
衣衫掀起来,露出了血字,“我杀的人!”
砰!
血溅当地!
正好师爷听了这事赶出来看,就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从城墙上跳下来,吓的他突然退了一步,好像温父身上的血会溅到他的身上一样。
余记的大掌柜怕李威冲动,不仅自己拉着李威,还让跟来的那俩长工拉着,对自己的人李威不能动真格的,可就这么纠缠的一瞬间,温父就跳下去了。
李威的眼睁的很大,嗓子里好像被卡上一样,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明明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明明喜弟再生气还会叫一声父亲。
喜弟将他的父亲交到自己手上,而自己却眼睁睁的看着老头子寻死!
啊!
李威仰天喊了一声,吓的师爷浑身一哆嗦。
“叫什么叫,再叫把你也关起来。”可终究衙门这个地方死的人太多了,官差很快就恢复了这种不可一世的样子。
哗啦!
李威把手中的剑直接把出来,旁人根本就没看出到底是怎么出手的,就已经落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您冷静啊!”余家大掌柜吓的捏了一把汗,生怕李威一个用力将官差的头给割下来。
光天化日之下,刺死官差的帽子一扣上来,就是余生处理起来也都麻烦。
李威有点犹豫,迟迟没有动手,大掌柜赶紧继续说倒,“东家来信了,正在赶来的路上,有什么事等东家来了都能解决!”
哐!
李威反手直接将剑,扔向衙门上的木门上。
那官差吓的闭上眼睛,迟迟感觉不到疼,这才敢睁开眼睛,看见那剑柄还在门上晃荡,手放在脖子上觉得这是没事,整个人软软的瘫了下来。
一直在门口站着的师爷,就听着一阵风声,吓的往后走了两步,“反了,这是要反了。”
“大人息怒!”大掌柜赶紧抱了抱拳头,“这人跟着我们东家走南闯北的惯了,不知道深浅,您放心等我们东家到了一定会好好的管教他,并且亲自给您登门道歉。”
虽这么说,无非还是告诉师爷,李威可不是他能动的人。
什么登门道歉,也得看他配不配。
师爷缓了缓思绪,勉强的露了个笑容出来,“客气了,这是余大东家亲自要来看看?”
“正是!”大掌柜点头,“这边一出事,咱们东家就从京城出发,快马加鞭的许是三五日的功夫便可到了。”
如此,师爷只能干笑了两声。
只能说余生对李威真的看中,那么大的东家还得快马加鞭的赶过来。
话自也说的更客气了,“如此,那我就在这,恭候余大东家。”
不管这俩人怎么说话,李威的眼睛始终在温父身上,走到跟前身手将温父的眼睛合上,也不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直接将人抗起来。
师爷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要是李威再者不依不饶的,还真棘手!
只是没想到,李威扛着人直接朝师爷扔了过去,“凶手,你们衙门看着处置!”
师爷想发火又看了看大掌柜,把火气又给咽了进去,“这事,还得再查查,既然凶手承认了,我们还是得走走过场,至于温家夫人,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事,我们也得仔细盘问盘问,若是有就得在牢里待些日子,若是没有,过两日就可以来接人了。”
师爷怕话说的太僵,便缓和了语气,先周旋着过去再说。
李威这次倒没有再纠缠,转身离开!
师爷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有句话也要您给余东家带去,咱们彼此合作是一体的。”
掌柜的一下子明白了,无非是怕余生来了再声张什么正义,把这事闹大了,谁也下不来台。
“您放心,这凶手自己都承认了,我们东家也不会是个多事的。”等当大掌柜的肯定是个人精,李威是余生最信任的人,他都为了温家直接在衙门口闹开了,这也大概也是余生的意思。
死去的人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如今只能先顾着活着的人。
师爷跟着点了点头,算是心里有数了。
汪汪汪!
师爷将人让在衙门里头说话,听着外头又吵了起来,赶紧走了出去。
突然看见几条大狗跑了过来,样子凶狠长的就跟狼似得。
师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掌柜的认识啊,这几条大狗是他们院子里养的。
这些狗也不冲着人跑,直接张开大嘴朝郭氏咬去,有咬胳膊咬腿的,还有个直接咬上了郭氏的脸。
吓的路边的人纷纷尖叫,躲进路边的铺子里。
就是刚才还一脸凶狠的官差,一个个光拿着刀晃荡,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大掌柜给长工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去帮忙!”
长工们赶紧下去,这些狗别看着凶狠,可却都是听话的,他们一个个都习惯了,有特定味道的骨头一扔,不管对方是什么,直接上去咬。
大掌柜眼尖,一眼就看见郭氏身上的骨头,想也是后头李威扔的。
不过等这些人把狗拉走的时候,什么郭氏不郭氏的,早就看不出样子来,少了胳膊又少腿,再少张脸。
“您这还忙,我就不打扰了。”大掌柜寻了个借口,赶紧退了回自己的铺子。
师爷看着只剩下半个的郭氏,光生气也没办法,落成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再给温言许送回去了,干脆让人将郭氏扔到什么乱坟岗了事!
倒是李威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才算是缓和过来了,这郭氏母子害喜弟受了那么大的罪,如今温父都不在了,要是让郭氏再入土为安,不说旁人,就是他也得气的吐血了。
现在,看她的个暴尸街头的下场,总算是有一口气顺下来。
喜弟还在屋子里等着,从天亮等到天黑,越等越不安。
好不容易盼到了李威回来,没想到带来的还是温父已经去了的消息!
喜弟的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短短几日光景,闹到了这般家破人亡的地步。
“老天爷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呀!”招弟拍着腿,干着急没有法子。
只能按照李大夫开的方子,一口口往的喜弟嘴里灌药。
一直到入了更,喜弟才慢慢的醒来。
抬头,看了看招弟,又看看靠在窗边站着的李威,把眼泪擦了擦,“你。”
说话的时候声音嘶哑,招弟一个激灵起来,赶紧给喜弟倒上水喝。
喝了水喜弟的嗓子总算是好些了,“放心,我无碍的,你们吃了饭了吗?”
看喜弟现在还有心思笑,招弟倒是急的哭了出来,“你这是要吓死我,吓死我啊。”
喜弟含笑的看着招弟,“好了,我无碍的。”又看了一眼李威,“这些日子,谢谢李威哥帮前帮后的忙活。”
李威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尤其是温父还出事了,更觉得不好意思,如今看喜弟醒来了,哼哼两声便走了出去。
看招弟还哭着,喜弟抬起来手来,擦了擦招弟脸上的泪,“总算是熬过去了,用不了几日,婆母与言煜就能回来了。”
从前在一本书上看过,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生远。
现如今温父便是。
民虽说斗不过官,可也会想到牵制的手段。李威与自己交情的他想来也能看出一二来,若他死在李威跟前,就李威的性子必定与衙门里的人闹。
狐假虎威也好,还是借力打力也罢,有余生的面子在这,总还是能牵制的了衙门的人。
再则,他死的这么悲惨,必然能引这一阵热议,再加上马上要秋试了,各地官员走动的也勤,终归对县太爷的名声也是不利的。
就算退一万步了,最终只有以民告官这一条路了,左右也是见了血的,温家有惨死的人,总好过只被关进大牢才让人关注。
温父纵有千般不是,这一条命也抵了他所有的过错。
就算是对温言许,一条命都赔给了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想必,是想以此化解这一场恩怨。
温言煜要回来了,喜弟总是要吃点东西养好身子,以后的路还长,总是要想法子撑起来。
也许真是年轻,喜弟恢复的也算是不错,三日光景便已经撑起身子坐起来。
只不过,今年的秋来的太快,听着呼呼的风声,吹的外头的叶子不停的晃动,连带着窗户也是整日的关着。
成日里在屋里闷着,明明不过几日光景,却让喜弟觉得已经好久了。
“余东家!”喜弟听见外头去给她端稀饭的招弟的声音,叫了一个她许久没有听到的名字。
有一瞬间,喜弟眼泪含着泪。
可也仅仅只是片刻,在余生迈进屋门的一刹那,所有的一切都像没有发生,喜弟靠在床沿对着余生浅笑,“不知道东家会来,只是我这身子,也没法相迎。”
余生自也不在乎,拿着百折扇在手里转了一圈,上下打量喜弟,突然认真的说了句,“瘦了!”
只这俩字,差点让喜弟有些绷不住了,赶紧将脸转到一边,深吸了一口气,“自然,如今生意不好做,总是想着如何还上余东家的恩情。”
余生无奈的摇头,掀起衣角坐在喜弟对面,“你总是这么骄傲,就是服次软,又如何?”
喜弟突然抬头,定定的看着余生,“若是我服软,或者我求东家,东家会帮我,帮我夫家度过难关吗?”
那一句夫家,成功让余生的脸黑了。
百折扇啪的一下打在手上,思量半响却说了句,“若是你求我,求我收你做妾,我便,便救了温家郎。”
四目相对,像是暗中在较量。
却是喜弟先笑了一声,“如此,还要对不住东家了。若是要您出手,便是都要伺候您左右,那温家郎便就不再是我的夫家,既注定无缘,我又何苦救了他,莫不得得为他人做嫁衣。”
余生盯着喜弟的眼神不放,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出喜弟真正所想,良久却用百折扇点了一下喜弟的眉心,“果真是狠心的。”
将袖子一收,眉目间松开,“不过我就看中了你这股劲,等你伤好些了,我便带你离开。”
那语调让喜弟忍不住皱眉,像极了她只是余生的玩偶罢了,玩累了,自然要回到他身边去。
“这个月要给东家的银子,我已经准备好了,等这东家时候方便,便可查阅账本。”原本医馆里头,准备过八月节的银子,现在长工都散了自然就用不着了。
余生的突然起身,“你知道我的目的,再这般便显得矫情了。”
这样有些气急败坏的余生,喜弟倒是反而更冷静了,“这话该是说东家的,于公,我拿出了足够的银子,不愧对你余记的名号,于私。”
喜弟画风一转,“我也明确说过,绝对不与人共夫。”
“莫要吵了。”本来在外头跟招弟一块准备饭菜的李威,直接冲了进来,“我说妹子,你也莫要跟东家置气,东家这几日快马加鞭,吃不好睡不好,脾气有点大也是情有可原,你多少让着点东家!”
“这哪有你说话的份!”余生的气不能朝喜弟发,只能冲着李威吆喝。
手里面的百折扇知己朝李威砸了上去。
李威也没敢躲,正好就砸在额头上。
李威一脸委屈的看着喜弟,自己揉了揉头,还得将扇子捡起来再双手递过去。
“东家,李威哥吃饭了。”招弟怕面闹起来,赶紧进来把话题岔开。
余生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不过起身回头还是瞪了喜弟一眼,“看看,还是招弟温柔可人,将来谁娶了招弟,便是谁的福气。”
余生说话,本就是想起什么便说什么,喜弟这没在乎,倒是招弟闹了个大红脸。
喜弟身子不方便,不能同她们坐在一起吃饭,躺在床上的时候虽说还有点气余生,可也明显的感觉到,余生这一回来,招弟跟李威就跟有了主心骨一样。
“姐。”招弟惦念着喜弟,草草的吃了一口气,估摸着晾的稀饭能喝了,赶紧给喜弟端过来。
“余东家确实用心了,我看见刚从马上下来的余东家,一脸的土,这还是我第一次瞧见这样的东家。”将枕头摆好,姊妹之间说几句掏心窝的话。
喜弟低头只管喝了一口稀饭。
却也在琢磨,如何与招弟说清楚,余生在她身上是费了心思了,可是这个人却不是她能碰触的。
他的心的东西太多,在意的多了,便就成了什么都不在意,说白了也只是个新鲜劲。
喜弟是绝不会,自甘堕落的成为别人的玩物。
招弟不知道喜弟心里惦念的,将自己心里话又说了几句,可看喜弟一直没有反应,说着也无趣,便也只专心的喂喜弟稀饭。
莲莲那边,看又来了个陌生的男子,难得懂得不方便,与招弟一同做好了饭菜,给自己拨了点,端回了自己的屋子。
堂屋里头,就坐着余生与李威俩大男人,本来余生还觉得挺饿的,一抬头看见李威吃的狼吐虎咽的,一抬头看见李威鸡蛋花都挂在嘴角上,当时就没了胃口。
忍不住又朝李威踹了一下!
李威在这吃的好好的,突然来这么一脚吓的李威噗的一口,嘴里的汤全部吐了出来。
这下,满桌子菜是真的没法下咽了。
这么一闹,余生把想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转过身子只觉得烦躁的很,那把折扇不停的煽着。
李威在旁边只觉得一阵阵的凉。
本来天气骤变,让人觉得有些凉,再加上他还在这不停的扇着,李威倒是很想问一句,东家是不是傻了。
过了一会儿,余生忍不住转过来看着李威,“你说,你说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落魄了,她会不会也这般,以命相搏。”
这话问的,李威只瞪着眼,想了好一会儿。
终于憋出了,“够呛。”俩字。
这下余生就生气了,那百折扇是被他扔的顺手了,啪的一下听的格外响。
不过却立马起身,李威一手揉着自己的额头,一手捧着东家的扇子,赶紧跟了上去。
“东家,这是要去给喜弟妹子做主?”按照李威对余生的了解,他素来是护短的,更何况这次因为这事赶来的。
“让你叫妹子,让你叫妹子!”余生又举起手来,可手中空空如也也,一看百折扇不在手上,直接上脚照着李威踹。
李威被踹的生疼,这次是知道躲了,来回的串。
李威这一躲,余生就更生气了,“我让你在这守着他,倒是方便你小子了。”
“你们吃完饭了吗?”偏生闹的时候,莲莲从自己的屋里,一边擦嘴一边往外走。
正屋的事她是插不上嘴,所以就识趣的只管做活就行,看着里头的客人出来了,寻思应该是散了,便着急的去堂屋收拾桌子。
被外人看见余生的脸上多少有点不得劲,赶紧站直身子,下意识的就去晃那把扇子,一看扇子还在李威手上,直接一把抢了出来。
莲莲看着稀奇,尤其是看李威一脸凶相被一个白面书生给欺负了,当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余生回头瞪了一眼,脚下的步子走的更连了,就想着离着温家赶紧远点。
等出了门才算说了句,“做什么主,她不是很厉害很有骨气,我看就是伤受的少了,赶明弄俩人过来,都刺她两刀子,看她的嘴还这么硬。”
看余生正在气头上,李威也就不再说什么。
“牵马去!”刚说完又把李威给叫了回来,“套马车。”
这几天光在马背上过了,现在一看见那马鞍就觉得是头晕。
现在有李威在跟前了,赶马车的事自然落在李威身上,余生带过来的那几个人,被安置在温家门口守着。
上了马车李威拽着缰绳,围着镇子走了一圈,迟迟听不见余生交代,没忍住问了句,“主子,咱这是去哪啊?”
问完以后里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李威还以为余生这是睡着了,掀了帘子看一眼。
谁知道余生正冲着他瞪着个大眼,吓的李威一哆嗦,“看什么看,去县衙门。”
等李威缓和过来,自个在那撇嘴,说的什么不管喜弟,这不还是得去给人奔波。
也幸亏余生不知道李威现在心里想的,不然肯定又得冲着他动手了。
师爷这边已经得了消息安排人在这等着,余生的名号一报上来,衙门里的人直接将人领了进去。
“余东家,久仰久仰了。”师爷赶紧笑嘻嘻的迎了上去,甚至进门的时候还得对余生弯着腰,显示尊敬。
余生扫了一眼四周,摆设倒也算不错,甚至看墙上挂着的字画,也有名家之手,看样子似乎也是个风雅之人。
只不过,檀木的桌角下面镶上了黄金的边,暴露了主人真实的内心。
无非是个,贪图名利之人罢了。
看余生迟迟不上坐,师爷以为这是故意给他摆脸色,不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东家上坐,听闻东家要来咱们老爷可是日日都盼着,这不马上要秋试了,有许多的事还得去知府大人那商议,已经去了三日了,估摸得几天就回来了。”
余生将手背于身后,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才又坐下。
余生喜欢穿素衣,干干净净的永远是一副书生的样子,可到底是上久经商场的人,一双眼睛凌厉的让人不忍直视。
“我以为,这是在故意躲着我。”余生端起旁边的茶杯,随口来了句。
本来师爷看余生坐下了,也想跟着坐,没想到余生会这么说,激动的又站了起来,“东家说的哪里话,上次东家过来没机会与东家碰面,以是我们老爷的遗憾,这次说什么都想与东家吃上顿饭。”
余生突然轻笑一声,摆了摆手让师爷坐下,“只是一句玩笑话莫要当真,我这次过来只是顺便路过衙门,慕名前来。”
这句话说的格外的有意思,既是路过了,那也是顺便进来看一眼并没有别的事,偏生又来了个慕名前来。
“您客气了。”师爷觉得与余生这样的人说话,费心。
“听说师爷家有个好姑爷,我这特意过来瞧瞧。”余生也不兜圈子了,直接说明来意。
师爷的心又提了起来,看他上来直接提温言许,怕是,来者不善。师爷的脸也微微一沉,“这,东家来的不凑巧,如今他们还在孝期,并未在小人府里住着。”
啪!
余生直接将茶杯重重的放下,毫不避讳的对着这个师爷耍开了脸色,“怎么,你这个岳丈连女婿都请不来了?”
还不等师爷说话,余生直接又来了句,“临来的时候,于各部的尚书坐了坐,他们都说听说这里人才辈出,该是能出些个有趣的人和事,都等着我回京与他们讲讲。”
师爷微微拧眉,余生这是明着威胁他,什么有趣的人和事,还不是说他与几位尚书都有交情,要是回京城参他们一本,几位尚书怎么也会给余生面子,整治整治地方。
一个七品的芝麻县令,在人家那二品大员跟前,根本不值一提。
第九十八章 息事宁人
却也没想到,喜弟已经睡着了。
招弟倒不会想什么,可余生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我姐这几日也累了,您歇息的屋子我已经腾好了。”招弟不知道余生这突然是怎么了,可总是心疼喜弟,怕他们说话的声音把人给吵醒了,便要领着余生往外走。
可余生根本动也没动,却突然踹了李威一脚,“看什么看,去给我搬张床来,我今晚在这睡。”
招弟当时瞪大了眼睛,“这,这不合礼数。”
余生恼的当时一个眼神扫过去,吓的招弟一个哆嗦。
余生在他们跟前一直是嬉皮笑脸的模样,从来没见过严肃时候的样子,那一眼大概就是传说中带着杀气的眼神吧。
余生瞪完了才反应过来,立马扯了扯嘴角朝招弟走去。
吓的招弟一步步的后退,直到身后是墙退无可退,余生抬起胳膊将招弟困在跟前,才定定的看着招弟。
“招弟小丫头,我腰缠万贯是不是?”
他的眼神里想是藏着星辰,没一点都闪闪的发光,让招弟无意识的点头。
“招弟小丫头,我走南闯北阅人无数是不是?”
招弟再次点头。
“招弟小丫头,我家中妻妾成群美女如云是不是?”
招弟根本没听清楚余生说的什么,这又是在下意识中点头。
“那你还怕什么?”余生收回自己的手,拿着百折扇不停的晃荡。
余生离着自己远点,招弟的脑子才觉得清楚些,“可,可于礼不合。”吞吞吐吐的,就记得好像余生之前时候要跟喜弟睡在一个屋子里头。
可她这么小的声音,余生根本不会听的,正好李威抱了几个床板来,余生直接指挥着李威放在喜弟的跟前。
李威迟疑了一下,不过东家的话他已经是习惯性的听。
当然大晚上的也不能真正的搬来个大床,只是随便搭上个凑合一晚上。
“余东家,您这样,您这样我姐的名声。”招弟站在地上都快急哭了。
余生决定的事自然不会更改,让李威将床简单的一铺好,和衣躺在上头,听着招弟还念叨,余生也是没了耐性,直接掀了喜弟被子的一角,“你再说话我就进去了。”
招弟急的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还是李威连拉带拽的将扯了出去,“放心吧,东家也累的够呛,今晚上不会出什么事的。”
什么叫今晚上不出事?也就是说还有以后的晚上?
“我姐夫还活着呢。”招弟擦着眼泪,本来意思是喜弟是有夫家的人。
结果李威直接将招弟的嘴给捂住了,“你要是惹主子生气,他可是不介意将你姐变成寡妇的。”
这下,吓的招弟是真的不敢说话了。
正好这个时候,外头有人喊李威,说是师爷那边给余生送东西来了,李威拉着招弟出去先瞧瞧是什么东西,一出门看见俩大姑娘,倒是将李威给愁住了。
李威是个粗人,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安顿娇滴滴的小娘子。
只能去请示余生去。
正如李威说的,余生也确实是乏了,头一靠在枕头上便晕晕乎乎的了,也没听清楚李威说的什么,直接念了一句,“在外面等着。”
李威这下愁了,如今天冷了,这俩姑娘也不知是脑子不好使还是怎么回事,还穿的这么单薄,只能推了一下招弟,“给这俩姑娘找点衣服挡挡。”
招弟来的时候也没带东西,左右这么近脏了回去换上便是。
现在天已经这么晚了,乌漆嘛黑的招弟一个人也不敢去铺子看看,叫着余生的人跟自己也不大好意思。
只能从莲莲那边借两件。
莲莲的衣服有几件是来温家后,温母让人给做的,好不容易得来的新衣莲莲肯定不舍得,就拿了两件从前的衣服。
好赖不说也算是洗的干净,除了有补丁和丑点也没什么缺点。
开始的时候俩姑娘嫌弃的谁也不穿,一直到了后半夜天实在太冷了,才又哆哆嗦嗦的将衣服靠在披在自己身上。
天边亮起,鸡叫三声招弟赶紧起来了,如今家里这么多人一个个都是嘴,早些起来做饭。
招弟自认是勤快的,可也比不上莲莲,她到厨屋的时候莲莲已经在忙活不说,连外头的院子也扫干净了。
都说勤快人有饭吃,谁也喜欢。几日相处下来,招弟也对莲莲有些了解,除了是个实心眼没什么缺点。
“如今天色还早,我帮你将头发梳起来吧。”招弟拉着莲莲进自己住的屋子。
莲莲是庄户人,平时也不爱打扮自己,每次见她头发都是随便的绑着,还没之前厨屋那个婆子头发梳的仔细。
招弟的手巧,再加上手上有好看的发饰,帮着莲莲梳起来的后,再配上温家的衣服,这才像是温家的主子。“瞧,都好看。”
莲莲本来就长的不赖,再这么一捯饬,更显得精神。
莲莲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竟然捂着脸红了,“俺,俺没你好看。”这话,倒也是实在。
招弟看着这样的莲莲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俺干啥,俺真没你好看。”莲莲扯着嗓子,还有些着急。
“好好好,没我好看。”招弟顺着莲莲说了句,这事才算是掀了过去。
不过莲莲今天也确实高兴了,做饭的时候嘴都没合上。
看莲莲这么容易满足,招弟不由的叹气,想着人要是活成莲莲这样的,也算是快活。
喜弟受伤后,这里又没有麻药,经常是一阵阵的疼醒了,今天也算是难得的安稳觉。
阳光明媚,照在脸上暖洋洋的舒服,喜弟长叹的一口气,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睡到自然醒了。
轻轻的活动了活动胳膊,虽然扯动伤口多少还是有些疼的,可却也没像刚才之前那样,揪心的疼。
屋子里面安静的,这听得两人呼吸的声音。
两个人!
喜弟惊觉不对,猛的回头,就看见余生那一张放大的了脸,正挨在她身边睡着,并且,俩人还躺在一个枕头上。
喜弟下意识的就要挪身子,只是这话一动动作太大了,牵动的伤口疼的喜弟冒冷汗。
耳边听着有痛苦的声音,余生猛的睁开眼,视线无意识的落在喜弟的脸上,而后面变的有些光泽,接着,唇间噙着几分笑意,胳膊撑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盯着喜弟看,“你是要躲我?”
接着反而离着喜弟更近些,那样子似在说,倒要看看喜弟还能逃到哪去。
喜弟恼怒的瞪了余生一眼,“算我眼拙,没看出您是这样的东家。”
余生这下更是来了兴趣,“哦,你倒是说说,我是怎样的东家?”
“随性之人,不在乎世俗,不按常理,不问人伦。”只这几个字,喜弟总结的倒也算的上是精辟。
余生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而后脸色变的越来越差,“你是在说我,没皮没脸?”
喜弟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淡淡的补了一句,“东家,自重。”
余生恼的直接掀了被子,只是在站在地上的时候,却又突然对喜弟一笑,“我自然不比得,温家大郎有风度。”
而后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喜弟床尾的柜子上,放的温言煜的被子。
若仅仅是被子也就罢了,下头放着那么厚的褥子,怎么也不正常,更何况上头又跟头发,迎着阳光闪闪放亮,一看便是用过的。
之前家里人多,喜弟都是寻快布将这东西盖上。
温家出事,喜弟的心没在这上面,自然也就不管。
“如若不是你这般态度,我倒是以为你在为我,守身如玉!”清晨起来,余生突然觉得这屋子都比昨日顺眼了。
他这幅表情,却让喜弟冷下脸。
“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趣,东家如何会懂。”明知惹怒余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可喜弟总是厌烦,他这幅轻浮的样子。
余生撇了喜弟一眼,冷哼了声,“我确实不懂!”
招弟做好了饭听着屋里有动静,赶紧走了进来,“姐,东家。”叫上一声算是打了招呼,只不过当眼神看见喜弟凌乱的被子,又忍不住提起心来了。
“叫李威进来,把这破床扔了!”余生接着就踹了一下。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等着吃完饭再忙活吧。”招弟拦了李威一下。
李威自然是实心眼,觉得招弟说的很有道理,立马,“好。”了一声。
“好什么好?”余生瞪了李威一眼,“这温家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在温家吃的哪门子饭。”顺了一下外衣,理会都没理会招弟,接着就往外走。
看李威还不动弹,余生拽着李威的头发就往外扯。
刚一出门突然看见守在门口的俩姑娘,余生想也没想,直接来了句,“从哪来的要饭的?”
俩姑娘听见动静后,一看余生穿着打扮就不像是普通人,赶紧把莲莲的衣服脱下来的仍在地上。
看清楚这俩姑娘穿的衣服,余生就更不屑了,一看就知道对方存的什么主意,本来不屑的要走,结果突然想起什么来了,围着那俩姑娘转了一圈,“我若收下,你们便是我的人了?”
俩姑娘高兴的赶紧点头,来的时候可听说了,这余东家富可敌国,跟了这样的人以后吃穿不愁。
再则,她们总也觉得,再怎么样也比那庄户人出生的温家少夫人强。
余生接着又问了句,“可会伺候人?”
俩姑娘这下把头点的更连了。
“以后你俩就伺候常氏了。”说完,余生一甩袖子走了。
俩姑娘着急的赶紧去追余生,这样安排岂不是比现在还要低下,“东家慢走,东家慢走,您出门在外跟前也没个伺候的,就让我们姊妹俩伺候东家吧。”
余生根本就不搭理这俩人,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留着李威拦着便是。
姑娘们还想往前,看李威这一脸凶相到底有些打怵,只能哀求李威,“好汉,求求您让我们姊妹过去吧,改日我们发达了,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好处。”
这样的戏码李威见惯了,“什么人都想伺候我们东家,不看看配吗,要是再闹腾,就把你们喂狗!”
说的时候李威故意瞪眼,吓的这姊妹俩后退了好几步。
“这姑娘真不惊吓。”李威到了余生跟前,还念叨了句。
余生哼了一声,“你以为都跟她一样?”
说完自己都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把,怎还提那个女人。
今日余生还是让李威套上马车,李威不知道余生做什么,顺嘴就问了出来,“东家,县城的事不是安顿好了,这又是要去哪?”
余生冷冷的扫了李威一眼,“我看你在这呆野了,难不成我成日里没事就是要围着那常氏转?”
看余生心情不好,李威自动的闭上嘴。
不过心里在为余生下一个要见的人祈祷,希望还有命过下一个秋天。
招弟从院子里看了余生一眼,端饭回来的时候,嘴里还念叨,“余东家套马出去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吃饭。”
招弟始终惦记着他们还饿着肚子。
“不会!”喜弟想也不想就说了句。
招弟有些不认同喜弟的话,“姐也莫要将东家想的多么无情,听李威哥说,昨日余东家在衙门发了好大的脾气,竟连知府那边都惊动了,东家也能算的上是有情义的人。”
听了情义俩字,喜弟倒觉得讽刺。
本不想解释,只是看招弟处处为余生说话,总是害怕有一日她被人哄骗了,“总有人说,唯利是图是商人,虽有些难听,可却也是实话,我且问问你,李威哥说余东家发了好大的脾气,可他可伤了朝堂上的人了?”
“伤了!”招弟想也没想便回了一句,可说完,却又摇了摇头,“温言许该也不算。”自顾念叨了句,突然抬头,“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日喜弟睡的早,这话肯定没人与她提起。
喜弟扯了扯嘴角,只是因为明白,于余生而言,最要紧的事绝对不是她。
看似有情,可今日,换成了旁的掌柜的出这样的事,余生都不会坐视不管。
“这是为何?”招弟凑过去,着实想不明白这里头的缘由。
喜弟便将所想告诉招弟,今年水路不好走,她的药材尚且受了影响,那余生的盐路定也困难,别的不说,他是皇商,宫里用的,达官贵族的都要保证能跟往常一样。
且今年边关起战火,粮草必然会比从前紧。
国动则家动,余生能经营这么大的产业,自然比被人更有手段,至少要让他手下的掌故的们都看到,跟着好东家有肉吃。
所以,余生现在有的忙。
什么快马加鞭,还是为了他手底下的铺子。
听喜弟这么一说,招弟几次想反驳,可总还是想不出理由来。
只能说,东家始终是东家,不是他们能有什么奢望的。
“人呢?”姊妹俩正说话,听着外头有人在那吆喝着。
招弟瞧了一眼,看见是昨日师爷送来的俩人,不由的皱起眉头,也是怪余生没事将人留给她们做什么。
看那娇滴滴的样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还得让她们当祖宗似的供着。
喜弟一听招弟这么说,立马笑了笑,“我便说,他走也不能让我们消停。”
“怎么就这么一点饭?”其中一个进来,直接冲着招弟吆喝。
外头那个听着还在摔盘子,“怎么还有咸菜,这是给人吃的吗?”
招弟心里的火腾腾上来了,“不想吃可以不吃!”
听见招弟还敢回嘴,那姑娘直接笑了起来,“我是不想吃,只不过我们毕竟是师爷送来的,要是饿出个好歹了,你们能担的起吗,所以姑娘,你得知道自己的本分。”
看对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招弟都被气的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师爷的人又不是给我们的,你们哪来的哪走!”
“哎呦!”对方突然抬高了声音,还把招弟给吓了一跳,“听听这话说的,我们是给余东家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您们都是东家的人,咱们都是一样的,就别这么见外了!”
招弟气的眼睛通红,她被说了也就算了,可是喜弟呢,要被人一直这么传,以后还怎么见人。
果真,就像喜弟说的,她太把余生当好人了。
他阅人无数,还能不知道这俩人是什么货色,这感情是想怎么是戏耍她们姊妹俩,就怎么戏耍她们姊妹俩。
“你闭嘴!”招弟并不会吵架,一着急更说不上什么话了。
那俩人也就笑的更开怀了,“怎么,敢做还不敢当了?”
“我撕烂你的嘴!”招弟气的眼睛通红,上去就想跟他们拼。
喜弟怕招弟吃亏,赶紧把人给喊住了,“莫要搭理她们,无非是闹腾,总要闹腾不了的时候。”
那俩姑娘一听喜弟这话有意思了,立马掐起腰来,“你这是什么意思,还真把自己当余家夫人的款了,也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养户!”
这话说的太毒了,可这俩人这么有恃无恐的闹腾,无非还是以为余生纵着了。
但凡他走的时候多说一句话,也不至于这俩人这么嚣张。
如今,说是伺候她们也算不上人家的正经主子,再则,这人还是师爷给的,她们赶不走,骂不得,这分明就是给他们留了俩祖宗。
看喜弟跟招弟没话说了,外面那个直接将桌子给掀了,“去,重新做去!”
这样闹腾可就过分了。
喜弟深吸了一口气,安抚的拍了拍招弟,不去伺候他们也不搭理他们便是。
这俩姑娘她们动不得,这俩姑娘也拿她们没办法。
左右招弟也没拿多少饭,扔了便就扔了,她又去厨屋里拿份就是了。
无非也就是咸菜疙瘩,这俩人不想吃更是顺了招弟的心思。
里正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俩人坐在堂屋里骂人,坐的时候也没个样子,穿的衣服也少有个直接露了一条大腿出来。
里正当时脸就气红了,“伤风败俗,伤风败俗!”
这俩人还不知道里正是什么身份,嘴欠的上来就是一句,“哎呦,这姊妹俩的生意还挺红火的,又来了个男人。”
本来就是故意羞辱喜弟跟招弟,说话自然不清不楚的。
“混账东西!”里正这么大年纪了,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讽刺。
喜弟听见里正的声音,推了招弟一把,让她挤了两滴眼泪出来,赶紧去迎里正。
“大人过来了。”招弟出来后,靠在门边对着里正见了礼,还不忘抽泣两声。
要不是招弟出来,里正这都想走了。
“总算是来了个说人话的了。”不过心里也有气,忍不住抱怨了句。
招弟这也不吱声,看着也怪可怜的,里正这才放缓了语调,“你,你是言煜的妻妹?”
招弟点了点头,“姐姐身子不爽利,我这伺候。”说完作出抹了抹眼角的动作,做出才想起的样子来,指了指坐在主位上的俩姑娘,“这两位是师爷送给余东家的,余东家想来是带在身边不方便,便打发来这吃口饭。”
接着,又介绍了里正的身份。
俩姑娘赶紧站了起来,跟着招弟的样子,也先见个礼。
不过他们如今做什么都晚了,里正根本没因为她们是师爷的人而给点面子,只与招弟一人说话,“你姐姐可好些了?”
看里正走过来,招弟一边回话一边将里正往屋里面让。
喜弟现如今也能靠在枕头上坐坐,听着人来先让招弟扶着自己起来,“大人。”
“你身子不好,快先坐下坐下。”里正立马摆手不让喜弟起来。
喜弟也就让让,跟寻常一样半靠着就是。
“早就说要过来瞧瞧,只不过眼看要秋试了,下来了一些公文处置,如今才得了空。”场面话,里正肯定是会说的。
接着又叹了口气,“只是你公爹。”
提起温父喜弟也跟着双眼含泪,“公爹也是好的。”
提到死去的人,俩人均一停顿。
还是接过招弟递来的茶水,里正才继续说道,“你公爹的身子还没领回来吧,今日我正要去县上,从族里寻几个得力的,先把身子领回来,丧事的话,你也不用操心,族里不会放任不管的。”
“大人的大恩大德,喜弟莫生难忘。”喜弟赶紧接了句,如此重情义,倒是让里正下头的话不好开口了。
“应该的,应该的。”也只念叨了两句,抬了抬想要说几句,看了看喜弟又给放下了,左右看了一眼又说道,“正好征兵的名册下来了,言煜是有推荐的,去了以后出头的机会也多,我顺便,顺便也将这公文再送过去,争取让言煜早些回来。”
如今,温父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上头也算是有交代了。
现在正要战乱,朝廷都重视,若无大错名单当的人是一定要去的。
所以,里正跟县里要求放人也理直气壮。
喜弟自然也得赶紧说着感谢的话,那地方那早出来几日,便少几日的罪。
“不过,上头也要走公文,估摸今日出不来,怎么也得三两日才能接人。”话,里正这边也得说清楚了,免得人家在这等着盼着。
“这些我省的,如今只盼着夫君能出来,别无他求。”喜弟也是真心话。
她一句别无他求,总算是给了里正说话的机会,“这几次相处,瞧着你也是个明白人,你受的委屈我心里有数,日后必然对你及温家会照顾。只是,你公爹已经去了,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再翻旧账也是无用。如今科考在即,出征在即,无论言许还是言煜都不好出事,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怕喜弟还有顾虑,里正这接着又说了句,“你也莫要担心以后会有人报复,我这次去县里也会要一个保证,若是再出乱子,我亲自趟知府衙门,为你们主持公道。”
里正的话也算是直白。
让他豁出去给衙门施压,只能是在相安无事的前提。
谁也不能揪着不放。
如今,只能先应下来,先过了眼前这关。
喜弟这一点头,里正接着就提起安家来了,“你也知道,如今镇上的大夫就这几个,少一个便是这无辜百姓的罪过,为了这个镇子,我托个大,让你受些委屈。”
里正也知道这么说话对喜弟不公平,颤颤巍巍的扶着椅子起身,以一个求人的姿态对喜弟抱了抱拳头,“息事宁人。”
好这一句话!
外头的风跟着起来,招弟在旁边紧紧的抿着嘴,别人也就罢了,里正明明什么都有数,却还要这样选择,这天下无一个主持公道的人。
到底喜弟始终是一脸平静,“您这样,是折煞我了。”
“镇子好,我才能好,咱们镇子上能有这么爱民的里正,是所有的人的福气。”从一开始布局,喜弟就想到或许会有这样的一日。
不过,这样也好,总算是总算是自己将温言煜救了出来。
而不是,靠余生。
不过,安家跟温言许的裂痕也都有了。
“旁的也就算了,为什么就没人敢动温言许!”等里正走后,招弟实在是忍不住了。
“因为读书人,自然就金贵。”能出一个有功名的人,那是一个镇子的荣誉。
纵然他有千百不是,就这一条,足够保命。
之前,温言许压着不说,估计早就想好这茬了,故意将温家的人,置于死地。
第九十九章 借刀杀人
温言煜回来总算是有了日子,再晚不过三两日,喜弟这总算是盼到了头。
让招弟帮忙将大门上挂上白布,下午估摸温父的尸体就能被带回来了,若是还光秃秃的,未免凄凉。
在挂的时候,招弟一个姑娘搬着把梯子,旁边站着的余生的人,却没有一个搭把手的。
招弟才在那一瞬间感觉到,原来这便是距离。
李威在这忙前忙后,或许也算是有交情,更重要的是余生那么吩咐了。
现在,余生没交代,估计她掉下去都不一定有人扶的。
终于明白,发生这么大的事明知李威会给余生送信,喜弟都要捅自己那下,因为她心里清楚,余生,不是她能靠的。
招弟这边刚忙活完,喜弟还得让招弟去打听棺材。
要是家里有老人的,大多都是提前坐下寿棺,可温父温母离那一日还早着,家里也没准备的,只能从外面买。
不过喜弟不太放心招弟一个人去,又让招弟叫上莲莲。
这姑娘虽然心眼小,但给喜弟的印象也是能靠的住的。
再则,她们出去了也省的在家里头听着这师爷家的这俩姑娘叨叨,莲莲是个勤快的,那俩人光在家里造,莲莲却是一会儿都不歇息的打扫。
甚至这俩人也看出来了,招弟的脾气硬她们压不住,就可劲的使唤莲莲。
喜弟看着都有点心疼。
招弟走的时候还开着窗户,有风飞进来还带了一片柳叶,干黄干黄的不见一点生机。
喜弟的眼缓缓的闭上,不想让这种悲秋伤春的情绪影响自己,总还想着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赶紧做饭。”招弟跟莲莲这边刚回来,那俩姑娘就吆喝起来。
大半日没吃饭了,也着实饿的慌。
抬棺材的事出最大的力的,还是莲莲,这边满头是汗连坐都没落的坐呢,那边一吆喝,莲莲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赶紧唉了一声。
“别去!”招弟怎么看着这俩人怎么来火,一把把莲莲拽住了,“这又不是咱家的客人,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莲莲两边看看,也拿捏不准心思,“那,那俺问问喜弟去。”
总是想着,她才是温家的当家人。
“去什么去,我们可是师爷跟前的,怎么你想造反吗?”这俩人也知道喜弟不好惹,拦着不让莲莲去,就想快糊弄做口就是了。
“俺这就去。”莲莲拉了拉招弟的袖子,“再说做也快,喜弟也饿了不是。”
招弟气的跺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实心眼的人。
喜弟在屋子里听的真切,不过估计也忍不了这俩人几日了,也就没再出头。
到了下午,师爷果真将温父的尸体送回来了。
喜弟让招弟帮着自己找一套白衣,愣是强撑着要起来。
招弟拧不过喜弟,只能由着她。只是格外注意,莫要闪着喜弟才是,且伤口也不能着风,找出来了白色的袍子。
族上的人也算是尽心,帮他们将温父放在棺材里,不然几个姑娘也挪不动这么沉的人。
温父也算是罪人了,没个人给装殓,身上的血还在衣服上凝固,再配上铁青的脸,要是胆小的都不敢上前。
喜弟的手撑在棺材上,也说不上伤心,可总是想哭一哭。
人死了好像他从前做的事情也值得被挂念,还想着刚来温家的时候,温父该是要比温母还要明事理的人。
温父也是一个好大夫,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动药的时候,他是那般谨慎的嘱咐自己。
如今,往事也只能回味。
作为儿媳,喜弟侧着身子,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将温父脸上的血擦了干净。
换上新的白布,亲手盖在温父的身上,心里,愿温父一路走好。
愿,他再不遇郭氏那样的人。
族人帮着喜弟将棺材盖上,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了,且温父身上开始散发臭味了,按照习惯该用木钉将棺材订上。
可喜弟拦着没让,这毕竟是温言煜的亲生父亲,她想,无论怎么样,温言煜一定还是想见他最后一面。
送走族人,有几个面生的喜弟倒没见过。
还是招弟认识,告诉喜弟这就县里绣房的大掌柜。
“久仰久仰!”喜弟听了赶紧抱了抱拳头。
上次喜弟吩咐招弟让她做了衣服,送给来买纺织机的婆子,没想到这次,竟然将掌柜的也吸引来了。
“客气客气。”掌柜的笑着与喜弟招呼。
“今日不请自来,唐突了,唐突了。”进屋的时候,面上的话掌柜都是要说说的。
“原本就在等掌柜的,要我说还是晚些。”喜弟其实疼的声音都变了,可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
招弟心疼喜弟,要扶着喜弟进里屋,喜弟摆手拒绝了,撑着身子与掌柜的坐在堂屋里。
至于那俩姑娘,也知道什么能是不能惹的人,一看是余记的人,老老实实的在喜弟身后站着。
掌柜的却忍不住打量,惊逢这样的巨变,要是寻常女子早就撑不住了,可看喜弟却还有条有理的。
尤其是刚才,明明是悲痛之情无以言表,却在谈正事的时候,立马提起了精神。
这样的人,该是天生的生意人。
掌故的虽说看出喜弟跟余生的关系不一般,可作为大掌柜投机取巧是不能有的,又再观望了观望,今日听说里正亲自去衙门,温家的这场变故怕是要过去了,这才登门。
不过一开始存的也是试探的心思,如今见了真人,怕是要有意外之喜了。
抬手让身后的人,将招弟之前送的衣服给拿了过来,“不瞒常掌柜说,这衣服我是看上了,原本是想将这绣娘要去的,如今见了常掌柜本人,才觉得常掌柜是做大生意的人。”
接着,用手比划了一个十,“十两银子,我买这花边的做法。”
指了指上面缝着的蕾丝。
本来天气渐凉,衣服也渐渐的厚了,花色也就少了,这东西做个花边也觉得俊俏。
喜弟让招弟明着是与那婆子走关系,其实为的是吸引绣房的目光。
“我也说过,做生意讲究个先机,掌柜的出手比别人的快,是个明白人,若是掌柜的想要这东西,要多少我做多少,可想要法子,我是不会卖的。”喜弟一口就拒绝的。
招弟做衣服的时候,喜弟特意嘱咐了,要用线与衣服缝结实了,左右是想法子让别人拆不下来,就算是强拆了,蕾丝的花纹就会被拆坏,这东西她们一样也得不到。
更何况,到后来招弟做的多了,喜弟特画了样子让铁匠给打了钩针,这个东西,在这可是从来都没有的,就算有心人要仿也没那么容易的。
“常掌柜做这个决定还真是不明智,您也说了凡事讲究个先机,现在温家的事过去,一般没实力的铺子也不敢轻易与掌柜谈合作,且这东西放在镇上卖不了多少也确实是可惜了,等着日子久了,这法子我琢磨出来了,您要是再卖,可就不是这个价格了。”掌故的就是掌故的,一针就能扎在喜弟的痛处。
这也是喜弟所想的,镇上到底太小了,只有不断的像外发展,才能有更大的机会。
喜弟手微微的动了动,“我听说苏绣是所有绣品里最好的,以前只有宫里的贵人才能用的,后来会的人多了,达官贵族,乃至于寻常富贵人家也能穿的合身,可是为何,最贵的绣品,还是要看正统的苏绣。”
掌柜的听后便笑了,这便是因为,正统的苏绣所绣出来的花色比别人追捧,当别人学会的时候,人家已经研究出了别的花样。
或者,将从前的花样,再精益求精!
无论外头的学的多像,也始终是在追逐正统苏绣的脚步。
说到这,也其实无非说了个先机。
“那常掌柜的意思是?”这大掌柜聪明,也不再与喜弟周旋,直接问了出来。
“价格,我卖给别人多少,在您这我都您少两成或者三成,您要多少我给您供多少,但是,您得保证以后用的所有的花边都是从我的铺子拿。”喜弟伸出手在大掌柜的面前晃了晃!
十两银子或许是多,可一次性的东西,喜弟看不到未来。
现在才是开始,秀坊掌柜这边肯定要的少,估摸一开始只买几百个铜板进来。
可一旦流行起来,那后期可就无法想象是什么数了。
就算以后流行不起来,喜弟就这么卖着,也不会真的差到哪去。
这样,就不如一博。
掌柜的冲着喜弟一笑,“果真是生意人,这事我许下了。”立马拍手定了。
俩人都是痛快人,当时就写下合约。
将合约叠到收起来,掌柜的还不忘与喜弟说句,“与常掌柜合作就是痛快,以后想来也少不得这样的机会。”
喜弟笑着应承,“还是得靠大掌柜提携。”
把正事谈好了,该是闲聊几句,本来掌故的想提提余生,不过转念一想,与喜弟这样的人谈论儿女情长,倒显得小家子子气了。
“我不过是生意场上的新人,很多地方都拿不定主意处置,今日正好掌柜的过来,有件事得请教请教您。”大掌柜的找不出话来,喜弟便就开口。
本来掌柜的就在兴头上,“常掌柜不妨说来听听,竟然有什么事让掌柜的拿捏不准的。”
他这么一问,喜弟马上就乐了,回头看了一眼师爷送来的俩姑娘,“是这样,我跟着东家时间短拿捏不准他的脾气,昨日师爷送来了俩人,东家随口便打发了,可是也没明说,这俩以后的位置,倒让我拿捏不准分寸了。”
说着,又摆弄她俩的合约,“尤其是现在,您看。”
还顺带,还来了个四下张望。
就是提醒掌柜的,他们的事情已经被这俩人知道了,信不信的过,喜弟可不知道。
大掌柜心里那个后悔呢,他是懂了喜弟的意思,她不想冒尖处置这俩人,是想让大掌柜的处置。
余生跟师爷发脾气的事,他是不信喜弟不知道,无论师爷有没有胆,都不会是跟他们一心的人。
若是现在传出去,这个先机可就没了。
“里正大人来的时候,正好也见了她俩一面。”喜弟突然加了一句。
旁人或许听不出来什么,可是大掌柜懂得。
“妹子,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妹子,正好东家要在那我歇脚,这俩人我先带走,不过咱可说好了,以后切莫要这么算计我!”大掌柜接过这烫手的山芋,却也不是白做好人,伸了一个六字出来,“第一批货,我只出六成的价格。”
喜弟扑哧一声就笑了,“这次是我的不对,您要这个价格,应该的,应该的。”
这样一来,双方也都满意了。
尤其喜弟其实更高兴,大掌柜把第一次货价格压的这么低,买的相应的也肯定会多。
估计最近些日子,铺子在镇上的生意不好做,这下正好保证了他们的收入。
只师爷那俩姑娘,虽说在边上站着,根本听不懂这俩人的话,还觉得从镇上回到县里是好地方,至少吃的肯定比这好,乐呵呵的跟着绣坊的人走了。
“这位可是个狠角!”上了马车,大掌柜与自己的心腹提起。
心腹没琢磨明白,疑惑的看着大掌柜。
大掌柜拍了一下自己的腿,“你想想,她特意提起了先机,提起了师爷,无非是提醒咱们,这俩人留不得。”
这点,心腹是懂得,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最严实。
怪不得她要将这俩人送到外面,却也是她这么小的铺子,是绝对没有只手遮天的本事。
且她那一句也是故意提起的,里正为了温家去衙门,恐怕是会提起这俩姑娘,碍着面子,师爷暂且不会过问这俩人的情况。
等过些日子,对外就说先把俩人送到京城去。
去京城的路途遥远,就算遇到什么,都在情理之中。
喜弟这一招借刀杀人倒是用的巧。
偏偏那俩傻子,得罪谁不好得罪这么狠的人。
“你说,她那伤口真是被人家刺的吗?”喜弟算事算的这么准,怎么会那么大意,掌柜都忍不住怀疑了。
越琢磨越觉得这事还真玄了。
他在县城里多年,对于这的里正多少也是了解的,若不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他一定不会出这个头。
掌故的眯着眼睛,只觉得这么小的地方,还真是藏龙卧虎。
“交代下去,以后对常掌柜的人都客气点。”这样的人,他可不想与之为敌。
来的时候因为余生的缘故,他勉强的叫喜弟一句掌柜的,可现在打心里觉得喜弟能够的起这样的称呼。
将来,前途无量!
只道在心里觉得,余生看人真准,余记又添了一只猛虎。
屋子里头总算是清静了,喜弟靠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招弟想扶喜弟起来,被喜弟摆手拒绝了,“先让我缓缓。”
与绣坊掌故的说话,全靠着意念撑起来,这一阵没有一刻不是疼的,总算是人走了,终于不用再注意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
看喜弟这样,招弟心疼的厉害。
可偏生又劝不得,经过这事她就更了解了,最难熬的便是人下人,若是有机会,就算是以命相搏,也一定要个,锦绣未来。
等喜弟终于歇息的以后,招弟又拿着刘大夫开的方子,去前面将拿了药草,给喜弟换上。
安顿好了天色已经黑了,前两天的时候一到这个时候,院子里头阴沉的可怕,招弟自个是不敢去隔壁铺子的。如今看着喜弟这么拼命,她好像也无所顾忌的了。
拎了油灯,直接去了铺子。
今日谈妥了生意,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人家就开始要货了,她自然得抓紧时间。
她进去正收拾东西,突然听见门响了一下。
一个人的独处的时候,这动静就会显得格外的清晰,招弟猛的抬头紧盯着铺子门看。
看着那门头晃动了晃动,喜弟手里面摸了一根棍子准备着。终于外头的人进来了,一看是隔壁的胖婶子,招弟的心才算放下一半来。
“婶子怎么是您来了?”说这话的时候,招弟自己都能感觉,嗓子都是哑的。
胖婶子干笑一声,“我以为你这铺子开门了,过来瞧一眼。”说着,还煞有其事的在铺子转了一圈。
看招弟一直盯着她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我,我其实是想问问,温家少夫人的身子怎么上了,那医馆还能不能开,我,我们会员的铜板还能花吗,光里正大人许诺了,我们在也还是心里不踏实。”
一旦把话挑明了,后面的也就紧跟着出来了。
招弟这才想到了,医馆刚红火这么那么几日,有不少提前存了会员的,这一关门那铜板在里面放着却也不是个事。
要是寻常的,估计着急闹了乱子了,也幸好里正在上面压着了。
这才明白,喜弟自己刺自己那一下,有多么的重要。
双眼含泪的拉着胖婶子,“婶子放心也就三五日,医馆就要红火起来,您且等着吧,您的铜板一个也少不了。”
而后指了指自己的铺子,“以后我们这就是一家了,只要医馆需要我的铜板,医馆那边也随便用。”
这么一说,胖婶子是真的乐了,招弟手里有多少铜板她心里没数,可是喜弟那有几日红火这是镇上的人都能看见的。
将婶子送出去,招弟又开始忙活,总算是把东西收拾好,扛着又朝温家走去。
夜里的风凉,这么一吹还真觉得冷。
招弟咳嗽一声把后面的东西垫了垫后面的袋子,只是一抬头看见莲莲拿着灯笼正在前面张望,一看见招弟赶紧迎了过去,上去直接将招弟的袋子接了过来。
这一日莲莲也够忙活的了,招弟不落惹,每次想对方抢过来,可几次都被莲莲挡住了,“这种粗活你就俺就行,俺比你做的利索。”
莲莲不会说什么好听圆滑的话,可偏偏招弟越来越喜欢莲莲这个性子。
只有跟这样的人说话,才不觉得累。
也没再跟莲莲争袋子,自己在旁边拿着灯笼,给莲莲照明前面的路。
将袋子放在屋里,招弟先去看了一眼喜弟,喜弟到底身子虚,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招弟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回去将屋子里的灯拨的亮些,便拿出东西开始忙活。
正专心的时候,听着门又响了。
莲莲还跟以前一样,想进谁的屋子就直接进,不过招弟是越来越习惯,更没有了厌烦的心思。
“这么晚了,怎么也没歇着?”招弟随口问了一句,将线头一撑着,开始勾花边了。
“俺睡不着,要是在俺们村里的时候,正好纳鞋底做冬鞋的时辰。”莲莲说话素来实在,接着就把头撑了过去,“真好看。”忍不住上去碰了碰。
“想学吗?”招弟心思一动,既然睡不着那就在自己这做做。
莲莲赶紧点了点头,拿了椅子就坐在招弟的跟前。
倒是没想到,这莲莲学东西很快,招弟只教了一遍她就会了,只不过她的手法,就跟她的人一样,不会打弯,招弟怎么教的她怎么做,就是那个线打结了,都不懂得先解开。
不过,这也却是莲莲的可爱之处。
两个人忙活着少不得闲聊,莲莲便将她的从前说了起来,倒也算是凄苦,被人传了寡妇命,叔伯婶子们容不下她,就是哥嫂也嫌她碍眼。
也就她的母亲还知道心疼她,逼急的时候,领着她去歪脖子树上上吊。
也不知是命大,还是罪没受完才愣是没死成。
也幸得温家的长工去收药材,才想了这么个出路。不过饶是这样,因为那袋子药材,还是姑母硬抢来的。
莲莲的身世招弟也听喜弟说过,只不过里头竟也这么多道道。
不过想想也是,庄户人家都是穷苦人,嫁不去意味着就要被娘家人养一辈子。
比起莲莲,招弟自己也算是幸运的,有喜弟这样的长姐护着,不然她的命比莲莲还要苦。
听招弟提起从前的事,莲莲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俺的娘,你这么大的个老板东家,竟然,竟然也有这么苦的时候。”
已经了解了莲莲,招弟自然也就知道,她这话绝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
第一百章 大王八
不过招弟也只是笑笑,倒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应承她的话。
两人突然沉默,让莲莲有些不自在,突然她推了招弟一下,“俺,俺是不是说错话了?”
这还是莲莲第一次想的这般多,招弟拍了拍莲莲,“没有,我只是在想,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听招弟这么说,莲莲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是会越来越好,看俺从前一年才吃一次肉,现在日日都能吃,这,这就是神仙的生活。”
这般,招弟也跟着笑了起来。
旁边的烛火有点暗了,招弟用剪刀剪去一点,让它重新燃起来。
莲莲看着跳动的烛火,自己突然笑了起来,“不怕你笑话,俺,俺其实并不喜欢做这么精细的活,这么累人还不如扫院子来的痛快,可,可俺愿意听你说话。”
说到这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背对着招弟,“你说话可好听了。”
招弟越发觉得这个莲莲是个宝,可却不知道,以后莲莲为了这句话,付出了什么。
天色渐晚,明日一早还得忙活,招弟收拾了俩人赶紧歇息。
这一夜,喜弟却睡的及其不安稳,夜里老是做梦,就在家里有那么多的狼,见着谁都咬,血肉模糊!
就是醒来的时候,还气喘吁吁好半响没反应。
从前听人说,有狼入梦命犯小人,最近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并不信佛的喜弟,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希望老天开眼莫要在折腾她们了。
转念一想,如今已经是这般样子,再差还能差到哪里,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有那样的幻象。
今日又是个大晴天,家里家外的要忙活,再加上又有了单子招弟总不能一直守在喜弟身边,闲暇的时候,喜弟总觉得家里太静了,要是从前家里的长工都已经忙活着将药材都拿出来晒晒。
突然间想,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赶紧走。”大牢里,温言煜与温母被牢头送了出来。
这两日她们也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坐着坐着牢,牢头突然对她们好了起来,穿的是新囚衣,吃的也是顿顿有肉。
“这几日,多谢您的照拂。”这几日在大牢里呆着,温言煜也学会了,与人客套。
“应该的应该的。”牢头连连摆手,“这次出去,愿咱们再不相见。”
这是牢头,对坐完大牢的人,最好的祝福。
出了牢门,温母与温言煜都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太阳,仿佛,许久不见天日,竟受不住这么强的光。
“娘,您慢点,喜弟应该在外面等咱们。”温言煜到底年轻,适应的也快,随手指了指门口的马车。
温母轻轻点头,银丝在太阳下照的闪闪发光光。
温言煜不敢去看,含着眼泪别过脸去。
两个人颤颤抖抖的往前走,可是越往前温言煜越觉得不对劲,直到温言许从马车上下来。
温言煜立马攥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头打死他。
温言许今日特意找了一套最华丽的衣服,衣冠楚楚越法显得温言煜可怜。
“许久不见,兄长瘦了不少。”温言许抱了抱拳头,温声细语的就像他还在温家,装可怜的样子。
温言煜别过脸不搭理他,扶着温母往一边走。
温言许自然要拦着温言煜,“也怪我忘了,咱们并没有什么关系。”拍了一下额头,仿佛是恍然间想起来了。
“不过,总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我总是要照顾你们的感受,特意让人瞒下了温大夫去世的消息。”说着,还啧啧的摇头,“太惨了,从那么高的城墙跳下来,摔的粉碎。”
“你胡说!”温言煜突然一手拽住了温言许的领口,另一只高高的举了起来。
眼看要落下了,可温言许却一点都不在乎,甚至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然呢,你以为你们是怎么出来的?以为我岳父找到了真正的凶手么?”
温言许故意刺激温言煜,成功的看着他眼睛都变的通红。
只是,拳头始终没有落下来,被温母紧紧的拽住。
“莫要与这样的人置气,不值得,看看他的手就知道,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温母此刻却是冷静。
温言许要是过的如意,不至于在这种地方激怒他们。
分明也是无可奈何。
只是,刚出了大牢,温言煜又动手,万一再进去了,可就得不偿失。
温言煜慢慢的将手放开,甚至都不看温言许一眼。
被说到痛处的温言许,却没有恼怒,反而大笑了起来,“是啊,我是过的不好,怎么能好的呢,你们温家的媳妇多有本事,有的是男人为她出头。”
温言许定定的看着温言煜,再次成功的看见温言煜变了脸色,“余大东家你该听说过,你知道他有多威风,为了你的妻竟然将这事闹到知府跟前。”
说完,温言许连连摇头,“不,该说你家媳妇,本事大。”
看温言煜不说话,温言许又笑了起来,甚至点了点温言煜的头顶,“大王八。”
那三个字,是从古自今对男人,最大的侮辱。
温母怕温言煜再激动起来,赶紧拽住了温言煜。
可这次,温言煜却将手慢慢的放开。
“既然该说的我也说完了,那你们慢走,我就不送了。”接着,上了马车。
车子突然走起来,尘土扑了温母与温言煜一脸。
“喜弟不是那样的人。”看温言煜有些反常,温母赶紧劝了句。
“我知道。”温言煜随口应了句,却再也没有说旁的。
侧着身子,重新扶上温母。
既然今日没有人来接他们,只能靠自己一步步的走回去。
路途遥远,再加上天气炎热,温言煜是个年轻人倒还不算什么,可温母到底年纪大了,几次都差点晕倒。
最终,还是温言煜将温母背了回去。
等到了镇上,都是熟识的人,一个个看见后都要打招呼,“这,这不是言煜回来了?”
可眼里,再也不是从前的羡慕或恭敬,只一种不屑,或者像温言许一样,是一种看王八的表情。
“将娘放下来吧。”温母趴在温言煜的后背上,忍不住念叨。
温言煜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让他受这样的屈辱,着实太残忍些。
若是将她放下来,温言煜还能跑着回去,少见些这样的人。
温言煜只摇了摇头,却一个字也没说。
终于到了温家门外,远远就看见余生的人在门口守着,温母长长的叹了口气,在这个时候,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偏生温言煜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一步步的往前走。
“什么人?”刚准备进门,竟然被余生的人拦住了。
就是温母现在,心里也不痛快的很。
可温言煜却冲着这俩人抱了抱拳头,“在下,温言煜。”
余生的人彼此看了一眼,一时愣在那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谁都看出来,余生对喜弟有意思,现在人家汉子回来,也不知该让不让进去。
“那,那你等等!”思量再三,最终来了这么一句。
温母都冷哼一声,这天下哪有回自己家还需要外人同意的。
哐!
正出来洒水的招弟,突然把盆仍在地上,“姐,姐夫回来了。”
赶紧一边擦手一边往里迎温言煜,“就说这两日会回来,真的,真的回来了。”
说着说着,招弟突然放声哭了起来,“我姐终于,盼到了,盼到了。”
这么伤心,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喜弟出了什么事。
温言煜听后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进了里院温言煜第一眼便看见温父的棺木。
却也只有温父一人的棺木!
温母当时就扑了过去,颤抖的手一点点碰触棺材。
招弟看这样子,赶紧招呼莲莲一起将棺材盖子掀起来,“我姐,我姐说大娘跟姐夫一定想再见见,见见大爷。”
棺材盖子掀开,印入眼帘的,是一块白色的布。
温母的手缓缓的伸了进去,指尖都已经碰到了白布,可却迟疑了,甚至是害怕将白布掀起来。
迟疑再三,终于一咬牙把白布掀了起来。
心里想过千千万,却也没有见到真人难受。
温父的脸已经被喜弟擦干净了,可是这样一个紧闭双眼,了无生机,脸上全是伤痕的温父,让温母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要是真得死一个,我从不希望,你出事!”好几次温母张开嘴,想要放声哭出来,可是嗓子就跟被堵了上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温言煜扑通一声跪下来的时候,突然喊了出来。
“爹!”温言煜这边,颤抖的声音喊了一句,便无多余的话。
只一个个响头,叩在地上。
若是几个倒也能理解温言煜的悲痛之心,可这一停不停的磕头,总是让人心惊。
招弟赶紧去拽温言煜,“人死不能复生,姐夫节哀啊。”
可招弟哪能拦的住温言煜,他这么猛的磕头,好几次连招弟都差点被他带倒。
也不知道叩了多少个头,温言煜突然自己就停了下来。
只是抬头,额头上血肉模糊,地上都殷红一滩,脸上像极了温父出事的时候,流都全都是血。
招弟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就放开了温言煜。
温言煜用袖子一擦,不让血流在眼睛上,而后扶着棺木站了起来。
温母现在已经哭的成了一个泪人,温言煜却没劝上一句,只是在旁边站了站,而后直接抬脚进了屋子。
也说不上为何,招弟心里害怕紧跟着就进去了。
屋子里头,喜弟靠在床边,已经听见动静的她,撑着身子想要下去看看,可伤口昨天有点扯开,一动好像比之前还要疼。
再加上余生走的时候也没让李威挪床,跟前有个碍事的,更一时半会儿的下不去,这就会儿工夫喜弟额头上疼的都是冷汗。
温言煜一进来,就看见脸色苍白的喜弟。
些许日子不见,只觉得喜弟脸色差了不说,也瘦了,眼睛好像都深深的陷了进去,再也没有往日的神采。
而喜弟,也在打量温言煜。
现在的他,再也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眼睛里总带着些许惆怅。
胡子邋遢的,带着只有中年男子才有的颓废。
喜弟伸了伸手,生生的扯了个笑容出来,“头发乱了,过来我帮你梳起来。”
声音浅浅,比往日还要多的是柔情。
温言煜终是没忍住,扑在喜弟跟前,将喜弟紧紧的抱在怀里。
温言煜的力气大,他这一抱疼的喜弟倒吸了一口气冷气。
“轻点姐夫。”招弟在旁边赶紧提醒了句。
温言煜这才发现出喜弟的异样,双手颤抖的解开喜弟的盘扣,白色的纱布,上面又渗出点点腥红。
这都好几日了,喜弟的伤口还会往外冒血,招弟看着都着急,有心劝喜弟注意,可家里家外总要有个人操持。
可突然间,温言煜哭出了声音来。
刚才,再温父的棺前,他都没有这般痛苦!
喜弟抬手轻轻的碰着温言煜的头,“瞧你,怎如同孩子一般。”
几日未见,才知道心里有多么的挂念。
“夫人!”外头莲莲突然喊了一声。
温言煜一个激灵,冲了出去,却看着温母已经倒在棺材边,而上头一道血痕。
旁边的莲莲手足无措,“俺,俺也不知道夫人会这样,俺就见不得人哭,俺才回屋里躲躲,谁知道谁知道夫人怎么就撞在棺材上了。”
温言煜现在哪还会听莲莲说话,一心冲过去抱住了温母,“娘,娘这么这么狠心,怎么这么狠心。”
温母冲着温言煜一笑,缓缓的抬起手来,只是看到自己手上都是血,却有讪讪的收了回来。
总不是不想,脏了儿子的衣服。
另一只手里拿着温父给她的休书,“等,等娘去了,你将这放在娘身下,娘要带着去下头,去下头亲自还给你爹,娘,娘还想与他做夫妻。”
只说的着急,一口血喷了出来。
其实从拿到休书的时候,温母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总觉得温父好像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却没想到,温父竟然揽下所有的罪名,如今有一纸休书,她出来后与杀人犯再无关系。
而温言煜已经跟温父分家,他的罪名自然也不会受到牵连。
温父错了半辈子,可在最后,最后用一死还清了所有的罪孽。
温言煜不停的摇头,“娘,莫要说了,莫要说了。”
温母笑了笑,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不觉得苦了,或许如温父所言,他的心里是有自己的,这就足够了。
“娘的身子娘知道,总归也活不了几日了,这样跟着你爹去了,黄泉路上有个伴,娘,娘也不孤单。”思量再三,温母也顾不得别人,还是想碰一碰温言煜的脸。
心中纵有千般不舍,可,可也只能放下。
有些话始终不能对温言煜说明,她其实也担心喜弟真的真的成了别人的人,可是她了解喜弟其实是个善良的孩子,如今温言煜父母皆惨死,她就算是可怜温言煜也会陪着他的。
比起自己这个拖着个病身子无用的娘,喜弟更是重要。
大约是真的,父母爱子,穷其所有也要头也不回的,为孩子求个好的出路。
渐渐的,身子好像也不那么疼了,眼睛眯了起来,仿佛看到,温父朝自己缓缓的走来。
他还穿着平日爱穿的青色长衣,旁边还有戏子唱着卷席筒的声音。
终于,他对着自己笑了,如很多很多年前一般,笑着说,此生永不负自己。
“等等我!”温母伸出手来,想要温父拉自己一把。
“娘!”温言煜的声音,冲破云霄。
刚让招弟将自己扶出来的喜弟,身子一震,忍着疼紧走了几步。
看见棺材上的血,心里猛的沉了下来。
天在这个时候也跟着沉了下来,像是连他也懂得,为温言煜哭泣。
温言煜就那么紧紧的抱着温母,一动不动!
而喜弟靠在门框上,也那般看着温言煜。
画面,仿佛被定格了,定格在这突然布满烟雨的天。
总是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温言煜的身子动了动,直接将温母放在了温父的旁边,而她的手里,拿着的是温父给的休书。
从来,就算是合葬,也是一人一个棺木,像二人共用一个的人,还从未见过。
温言煜自己端来了水,将温母身上擦干净,从屋里找来了温母与温父的衣服,放在他们脚边,上头用白布轻轻的盖着。
安顿好了,温言煜直接扛起了棺盖放上去。
而后将木钉钉在上头,从此后,再不打开。
喜弟的身子一动,总觉得该劝劝温言煜,可是这个时候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他。
看着他点燃白烛,看着他,点上四炷香上在灵前。
看着他慢慢的挪到自己跟前,而后带着哭音说上句,“从此后,我再无来处,只剩归途。”
喜弟伸出手来,心疼的想要抱住温言煜,可温言煜却连动也没动。
“以后,换我护你可好?”明明现在的温言煜,一无所有,可喜弟却信了。
信眼前这个人,会说到做到!
夜里的时候,温言煜换上了喜弟为她准备的孝衣,家里的白布全都挂上,而伺候喜弟的事,也一个人担了起来。
到了睡觉的时候,温言煜却默默的将放在喜弟旁边的床拆了。
一如从前,喜弟睡在床上,而他睡在地上。
“你,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喜弟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沉不住气。
温言煜起身整了整枕头,“以后莫要这样伤自己,即便我死,我也不希望你这样伤自己。”
温言煜却答非所问,在喜弟面前立下誓言。
而后突然摇头,“不对,该是我死也不再会给你,伤害自己的机会。”
起身帮着喜弟扯了扯被子,“睡吧,明日还要下葬。”
“怎这么快?”喜弟惊讶的问了一句,按照规矩怎么也得三日。
“吃完饭的时候我去了趟里正那,算算日子也就剩两三日的装备时间,不然会误了京城校场点兵,便商议族上出人帮忙把丧事办了。”说完,唇印在喜弟的额头。
却在这个时候,眼里闪过些许留恋。
喜弟没忍住,突然抱住了温言煜,将唇急切的印了上去。
可温言煜始终清清冷冷的,说不上热络,却在彼此缠绵,更感觉到比从前的情深。
烛光摇曳慢慢的变暗,屋子里只剩下呼吸的声音,可这两日喜弟总是不踏实,一个激灵醒来,趁着月光却看地上没人。
喜弟心一提撑着身子起来,看见从书房有些许的亮光照进来。
眼看着就要出去打仗了,温言煜翻翻兵书也是好的。
喜弟这才放下心来,可一想到战场上刀剑无眼,心又提了起来。
半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如睡。
第二日一早族上的人就来了,大约都是知道温家现在没人,有几个本祖的女人,也早早的过来,帮着莲莲在厨屋忙活。
外头也跟着响了一清晨炮仗。
温言煜腰间系着麻绳,手上拎着丧棒,头上顶着白色的麻边帽子,在灵前跪着。
一双眼睛,已经红肿。
来往的人经过灵前,都忍不住叹息。
等吃了早饭,一众人便开始出发,喜弟让招弟帮着也换上了孝服,拄着丧棒出门。
“让我送送爹娘吧。”放在温言煜手上,轻轻的拍了拍。
温言煜的眼睛转了转,轻轻的说了句,“好。”
招弟在后头急的跺脚,本以为温言煜会劝劝喜弟,她这个样子哪能撑的住,没想到温言煜竟然同意了。
思量再三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她直接上前便要劝劝喜弟。
可才走了一步,温言煜突然将喜弟打横抱了起来,大踏步走到最前面,对后头说了一声,“走吧!”
好好的丧事,这么抱着如何成体统,喜弟挣扎着要下来。
可温言煜却没有放手的意思,任凭喜弟怎么折腾,连眼皮都不带抬的。
“爹,娘!”
当第一把纸钱仍在天上,温言煜哭丧的声音便要响起。
压抑的痛苦,却连周边的人都能感染的,落下几滴眼泪。
原本,旁人瞧着温言煜抱着喜弟也不像个事,可慢慢的竟然都接受了,甚至看着喜弟跟温言煜都一脸悲戚,都觉得这是孝顺的儿子媳妇,不顾世人眼光,只想尽尽自己的孝心。
不远处,马蹄声飞扬,得到温言煜回来的消息,余生突然坐不住了,快马加鞭连夜赶回来。
第一百零一章 谈判
到了的时候,发丧的人已经发出了,两边都是围着看的人,余生的马进不来,只能下马跟人群走。
远远的看到,温言煜抱着喜弟,一双眼睛就跟要冒火了一样。
李威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凑到余生跟前来了句,“东家,咱们是不是回来的晚了?”
余生冷哼一声,“给温家下正式拜帖,我明日要正式会会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到底有什么能耐?”
“还有,去把我们的人都叫回来。”说完袖子猛然间一甩,转身离去。
李威的心一提,看来余生这次是真的动怒的了,赶紧追了上去。
温家的丧事算不得盛大,埋完回来也才刚过晌午,进了屋子,温言煜便将头顶的帽子放在一边,换上了黑色的束发。
“这是要出去?”喜弟靠在床边,狐疑的问了一句。
温言煜只点了点头,并未再交代什么,只是出门的时候,却将拱门反手关上,还特意交代招弟一句,“一会儿无论出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他这么一说更让喜弟担忧,他这刚回来也不知道会闹什么岔子。
倒是莲莲被叫了出去,说是家里来人,让她准备饭菜,说是在郭氏的院子。
“不行,我得出去瞧瞧。”喜弟在家里坐着心慌,便要起来。
却被招弟给按住了,“姐,你莫要凡事都这么超心,该歇息便歇息,姐夫也不是孩子了,什么事都有数。”
喜弟本来行动就不便,再被招弟这么摁着,肯定更就起不了身。
所幸的是,喜弟撑了这么长时间也确实乏了,莲莲那边先给喜弟做了稀饭,等吃了睡意也就来了。
看着喜弟安稳了,招弟总算放下心来,不过也不敢大意,一直在跟前守着。
出门的时候,温言煜前面其实还小声的说了几个字,“若要你姐活着。”
下头才是,无论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在招弟心中,喜弟自然是第一位,这事交给她怎么也能办妥了。
外头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了,都是温言煜请来的,其中就有莫安刘三位大夫。
如今喜弟一直是刘大夫照看,也算是有了交情,莫大夫这人也是随风倒被刘大夫一说也就过来了。
至于安大夫他肯定是不愿意过来的,无论是温家哪个儿子,他都算是有了死仇了。
可偏偏里正这边出面,非要让他过来,他也是推脱不了,更何况安夫人已经安然无恙的回来,若要是真追究,也得是他们先对温家起了歹念。
温言煜这边也已经交代好了,人一来莲莲先上了茶再端上几个凉菜上去便是。
“大人过来了。”三个大夫各怀心思场上也没个带头说话的,一直等到里正过来,一个个才都起来。
“坐吧,做吧。”里正按了按手,径直走到主位上,不过却往外头又瞧了一眼,“怎么,言煜还没过来?”
“把我们叫来,自己也不露面,好大的架子!”安大夫心里有气,说话也冲的很。
里正当时脸上就不好看了,拉了凳子出来坐在那,拿着瓜子慢慢的剥了一个,“要我说这孩子办事总算有了章法了,他要是先过来,就你这个态度还能说什么话?”
“大人说的是。”刘大夫立马应和一声,接着还白了安大夫一眼。
安大夫被训斥的也不吱声,只低着个头,看着眼前的茶杯。
“行了,今个也没个外人,咱们就把话说开了,一个个大老爷们别跟个女人似得放不开。”里正也不能看着仅剩的三个大夫,个个也跟有仇似得。
里正这么一说和,三人的脸色也都缓和下来了。
不过安大夫径直端了杯子,将里面的冷酒一口饮尽,“我,我这也不是非要闹事,就是心里憋的很,孩子他娘到现在精神还恍惚,好好的一家人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提到伤心处,安大夫一个大男人还抹了两行清泪。
“行了!”里正不耐烦的摆手,“你光看见你家了,你看看温家老两口全没了,言煜媳妇到现在还起不来,人家这才是家破人亡。”
安大夫抬头想辩解两句,可里正根本不给他机会,“今个我也不说外话,镇上什么事我不知道,别人家都不想淌温家的浑水,偏偏就你家有房子,非要卖给温家老二,你什么心事咱们几个谁不知道?”
“就是,本来说好的事情,你让你那婆娘来变卦,你说你什么玩意!”提起这事刘大夫也来气,本来说银子三家一起赚,没想到安家婆子悄么声的一早就来了。
一说这事,安大夫就更没话了。
里正白了刘大夫一眼,“行了,你们俩人半斤八两谁也说了谁,现在准算是安分了,温家也有心和解,你们都有个台阶下行了,要是谁再给我闹乱子,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接着里正又冷哼一声,“左右我已经将上头师爷得罪了,我也不怕再多的最几个!”
“大人说的什么话。”一直沉默的莫大夫这个时候端个笑脸出来,“谁不知道您知府大人都有过交情,十里八乡的谁不给您面子,怎么那么容易得罪人的。”
接着,三人同时举杯,喝下这口从前的种种就算作罢了。
也许是有心事的原因,这一杯子下去里正觉得浑身都有点热,“唉,我要不是,要不是为了咱们镇上出个读书人,就温言许,我,我在就把人告上去了。”
旁边三个大夫连连应和,“是呀,想当年您跟知府大人是同窗,是何等的威风。”
提起从前,里正突然打了个激灵,惊觉失言,赶紧把话题掀了过去,“从前的事咱就不说了,以后,以后咱们镇上团结一心谁也不许再给我添乱。”
“一定,一定!”三个大夫点头,谁也都识趣不再提以前的事。
不过心里都有数,那时候里正风光的很,听说任命当县令的文书都下来了,不知为何又突然改了,他成了里正了,而这里正一做就是三十多年。
“今日竟然这么热闹?”温言许从外头进来,一见里正的面下意识的就要抱拳头。
都已经拿出手来了,又慢慢的收了回来,总是害怕看见人家异样的目光,便换成了微微额首,意思到了便可。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想到温言许会来。
还是里正的反应快,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温言许坐下,“昨个下葬不见你回来,以为你还在师爷府里养身子。”
温言许的身世,外人都还不知道。
温言许的眉轻轻的一挑,“听闻兄长回来,我便紧赶慢赶的回来,不想还是晚了一步。不过,我想应该也是上天的安排,不然,我也不知,母亲的在天之灵会作何感想。”
听温言许说的场上的话,里正直接将身子别了别。
郭氏到底怎么回事,他心里有数,如今温言许还敢泰然自若的提出来,当真是,半分人性都没有了。
里正这不说话,三位大夫更不会开口。
一时间,场面无比的尴尬。
温言许倒是不在乎这些,本来想外几日在回来,可听说温家今日就下葬了温父温母,这么着急怕是里头有什么事。
谁知刚到没一会儿温言许就登门了,说什么叙叙旧,彼此心里都明白,怕是要算账。
不来吧,温言许怕被说胆小,来把总也担心温言煜被刺激疯了再跟他打起来。
虽说温言许要是真敢动手,衙门那也不会由着他,可温言许不想白白吃亏。
早早的在门口守着,看三位大夫跟里正都进去了,这才甘跟过来。
听着又来人了,莲莲便端了个热菜过来,一看见温言许眼睛都冒光了,“言许你怎么过来了?”把菜往桌子一放,赶紧去倒上了茶。
给别人都是直接放在跟前,给温言许却是放在嘴边吹了吹,两个手捧到温言许的跟前,“不烫了,你尝尝。”
“这位是?”莫大夫没来过温家,低声问了刘大夫一句。
刘大夫冷哼一声,“是温家老爷子留下来的妾。”
这话让莫大夫直接张大了嘴,看这样子该是与温言许关系不一般,难道是一女伺候父子俩?
伤风败俗啊,伤风败俗!
温言许感觉到别人看他的视线都变了,心里越发的厌恶莲莲,“滚!”想也没想,张嘴就来。
偏偏莲莲是真的心疼温言许,“只要你喝上口,俺这就滚。”说着,看了温言许的左手一眼,“俺没办法替你疼,俺只能当你手照顾你。”
“够了!”里正都听不下去了,幸亏温父不在了,不然被这俩人气也得气死了。
可温言许没说话,莲莲是谁的话都不听,就直挺挺在旁边站着。
在别人的注视下,温言许终于端起了杯子,多少抿了一口气。
看温言许有些干裂的唇湿润了些,莲莲这才露了个笑脸。
感觉到莲莲注视的目光,温言许恼怒的回头,还没开口莲莲便举起两只手来,“俺知道你要俺滚是吧,俺现在就滚,现在就滚!”
说着,真的倒在地上,滚了出去。
里正都觉得大开眼界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或者说,温言许与这妾氏到底是多好的关系,能让一个女人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让诸位久等了。”温言煜总算是过来了,粗布麻衣,脸颊消瘦,比起温言许他这才更像个家里办丧事的样子。
“节哀节哀。”三位大夫起身,先对温言煜说上一句。
原本安大夫是不想起来的,可后头莫大夫拉了他一下,碍着面子安大夫也走走过场。
“多谢关心。”温言煜抱了抱拳头,却在说话的时候,眼睛里不由的含着眼泪。
这样一来,就是连安大夫都不好再端什么架子。
里正更是亲自将人拉在自己跟前,连连的说上几句,“好孩子。”
温言煜擦了擦眼睛,“今日请诸位过来,言煜是有事相求。”接着,直接冲里正及三位大夫跪下。
“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里正立马起身,要把温言煜给拉起来。
温言煜却没动,“您让我把话说完。”
而后徐徐道来,“不瞒诸位,我明日就要起身去京城,早去的分兵仔细,说不定凭本事能拨个小领士当当,为了温家我愿意一拼。只是,内人娇弱无人照看。”
提起喜弟,温言煜几度哽咽,“诸位都知根知底,我温家祖上行医只是言煜不才到我这却连个继承的都没有,言煜无法只能将医馆和内人都托付给诸位照看。”
说着,便极为虔诚的叩下头去。
本来昨天就伤到了额头,这么一下下去额头上又渗出血来了。
“我们都答应,答应,你快起来吧。”三个大夫同时开口。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医馆虽说没了温父,可就光那些药材也得有不少银子的。
本来他们三个算计就是想要这铺子,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看三位大夫都答应了,温言煜才起身。
“幸好,母亲生前教了常氏管账本的本事,做个药铺也是能打理的。”等人坐定,温言煜直接提了出来。
无非也是用喜弟之前的法子,三位大夫与温家合作,愿意在温家坐诊就坐诊,不愿意在家里开药也行,只要他们的病人来医馆拿药,就给他们提成。
安大夫这边是不满意的,虽说现在温父不在了,去他们跟前的病人肯定比以前多,再加上收药材也需要本金,他这不需要本金也能额外有赚的,看着比以前好了,可他还是不满意,想要的更多。
“我同意!”安大夫这边迟迟不说话,刘大夫一看就知道又再想什么坏心眼了,赶紧先摆明了态度。
反正他的目的是,要赚钱都一样的,怎么也不能让安大夫得了大头。
刘大夫一表态,莫大夫紧随其后,他的目的就更简单了,这想有安安稳稳的银子赚,可不想打打杀杀的闹一些让人担惊受怕的事来。
如今两位大夫都同意了,就剩下安大夫一人,不用温言煜开口,里正直接咳嗽一声,“怎么,你还有不满意的?”
安大夫猛的抬头,看着众人的视线都放在自己身上,“这,这事我回去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了!”里正这边直接一摆手,“以后这事跟你没关系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安大夫眼珠子一转,“这,看来您今个是有备而来的,就非要让我们同意是吧。”
里正突然笑了,“不是非要,你愿意一会儿白纸黑字写上名字,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走,没人拦着你!”说完冷哼一声只看刘大夫跟莫大夫,“我还不知道有的人存什么心思,你俩都给我争点气,别让人给比下去了。”
刘大夫一看里正这么看好他们,立马拍胸脯保证,“您就放心吧,我们虽然没法跟温老爷子比,但是我们兄弟俩联手也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比的上的。”
安大夫被讽刺的脸一红一白,想走又不敢走,不走又不甘心,在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坐了下来,“别呀,我这不是想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能让咱们双赢啊,既然大家都同意,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一会儿咱们就按手印。”
看安大夫堆了一脸笑容,刘大夫在旁边嘟囔了句,“没皮没脸。”
不过既然都同意了,里正也不是揪着不放的人,立马立下文书,一共五分,每人一份里正在也留一份底子,写自己名字按手印可是一样都不能少。
“把我叫过来,不会就只是为了看你们立协议吧?”看他们都把文书收了起来,还没人提自己的事,温言许这有点做不住了。
里正也不知道温言煜将他叫来做什么,只能也看向温言煜。
温言煜定定的看着温言许,就像当初在大牢门口一样,换成是他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温言许,“温家的事情,我想诸位清楚,我今日有件事得说清楚了,今日后不管温言许是安心走功名,还是开门做生意,他日只要是他的病人,绝拿不到我温家的药!”
“这好说!”刘大夫立马应了下来。
左右他又不损失什么,更何况温言许要真做大夫有个人来抢他们的生意,反而还是祸事!
这次就是连最难说话的安大夫,也都不吱声了。
温言许突然轻笑了一声,“你这是,店大欺客?”
“不,我是怕你草菅人命!”温言煜立马回了一句,“你的为人我最清楚,万一你让什么人拿我的药去死,我岂不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而后,温言煜回头看了三位大夫一眼,“以后也麻烦几位大夫记着自己的病人,莫要让人浑水摸鱼了。”
他这一提醒,三位大夫同时将心提了起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个都看向了里正,“这,这每日来往那么多人,我们哪能记清楚,我看还是让温家二郎写个保证,以后绝不从医。”
这个提议,里正这边还真认真的思考。
“你们欺人太甚!”温言许突然拍了一下桌子。
“二弟,大人还没决定,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反而温言煜始终平和,仿佛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什么味道?”正是在关键时候,还是莫大夫最先发现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好像是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该不是厨屋烧了什么东西吧?”温言煜有些担心的朝外头看了一眼。
味道却是越来越浓,温言煜立即起身,“我出去瞧瞧。”可是手扶着桌子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可头却晕的厉害,“这是怎么回事?”
看见温言煜的异样,三位大夫也跟着要起来,可他们跟温言煜的症状一样,竟然都头晕的厉害。
“火,火!”里正年纪最大,胳膊撑不住直接倒了下去。
正好看见窗户外头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
砰!
门上掉下来一块木头,直接挡住了门。
原本他们还有一线生机,可现在黑烟越来越多,再加上门都挡住了,必死无疑!
温言许也站了起来,可是他却一点症状都没有。
眼看着,外头的火越来越大,他要是再不出去恐怕也不能安然无恙。
温言许也管不了那么多,大踏步的往外走。
“是你!”里正颤抖的手,指向温言许。
烟越来越多,所有人在闭眼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温言许大踏步离开的背影,都在心里恨毒了温言许。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温言煜感觉到脸上一滴滴的凉意,慢慢的睁开眼睛,却看到喜弟坐在旁边一脸的悲戚。
“我,我这是死了吗?”温言煜下意识的便问了一句。
“你倒是想的美,不会给你这么痛快!”喜弟看见温言煜醒来,先是笑了一声,随即泪落的更连了,直接上手打了温言煜一下。
温言煜直接咳嗽了起来,尤其是嗓子更是难受。
可偏偏喜弟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明明这么动着她的伤口也跟着疼,可她就愿意与温言煜这么一起痛着。
“言煜醒来了?”听着里屋有了动静,刘大夫从外面推门进来。
有外人在这,喜弟自也不好再这么打下去。
“这,这是怎么了?”温言煜想要撑着胳膊起来,可身上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快躺下吧。”刘大夫赶紧把温言煜压下去,“都是温言许那个混账东西,为了烧死我们,竟然在茶水里下迷药,也幸好安家那孩子跟他爹一样鸡贼,看过了这么久了也没回去,过来看一眼,不然咱们一个也活不了了。”
提到这刘大夫还气的不行,呸了一口气在地上,好像是在吐温言许的脸上。
“不过,数你最凶险,最近你受罪了气血两亏,能把你救活,也算是你命大了。”刘大夫说的倒也实情,在大牢那种地方,怎样也不好过,再加上这两日赶的急,铁打的身子也得受不住。
不过温言煜也算是恢复的快,喝了药就觉得清明了许多,“这不是还有您三位,我能出的什么事?”
刘大夫无奈的白了温言煜一眼,“就你贫嘴。”说着从外头叫了安家和自己家的儿子进来扶着温言煜,“起来看看去,大人等你醒来再处置那混账。”
第一百零二章 处置温言许
说到正事,温言煜立马严肃起来。
知道喜弟担心,招弟想扶着她一起过去看看,可这次喜弟却摆手拒绝了。
招弟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看喜弟始终没反应忍不住趴在门口听着。
外头,里正带来了个男丁,还有三家大夫的儿子也都过来了,这么看也得是一屋子人。
而温言许被绑着跪在地上,嘴里面还塞了块白布,不过双眼无神看着有些颓废。
温言煜过来后,里正赶紧让人往主位上坐,就是安大夫也都得虚手扶了扶他。
“这是他行凶的东西。”里正上来把蜡烛和茶杯放了过来。
今日着火是因为有人在院子里点了蜡烛,用一点白布挡着,后面有一条细线,上面都浇了油了,只要线点着,那火苗就一直不停的往上串。
而火的那一头连着是们头顶上的大柱子,燃烧起来大柱子就会掉下来,挡住了他们出去的门。
这一机关,倒也算是,费劲心机。
至于茶杯里的蒙汗药,屋里都是大夫,查出这点来倒也很容易。
他们几个人的杯子里都被下了药,而偏偏只有温言许的杯子里没有。
“你有什么要说的?”与温言煜将事情的简单的说清楚后,里正就让人把温言许放开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温言许突然挣扎着来了精神,“这温家是什么地方,是我想怎么就能怎么样的,我怎么知道他温言许要请你们过来,更怎么偷偷下毒,还设计什么机关,你以为这是我家院子?”
说完还恨恨的瞪着温言煜,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温言煜却一句话没说,真的就跟只过来听听怎么处置一样。
“呸,你快别乱咬人了!”刘大夫是个直性子,要不是里正说什么等等温言煜,他早就跟这龟孙拼命了,“这院子虽然不是你的,可是这里面有个人怕是你的吧。有这么个内应在,温家想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莲莲跟温言许的交情,在场的都的看的清楚。
再加上茶水都是莲莲准备的,她可是最有机会动手脚的。
温家出事,招弟在里院招呼喜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可里正却在窗台上发现了半截烧过的迷香,看来有人将她们俩也算计了。
可莲莲呢,里正已经让人去问过了,做完饭她就去买菜去了。
正常情况应该家里面的客人走了以后,她把盘子收拾了再去。而且,里正也去厨屋看了,里面的菜还有不少。
莲莲分明是在找借口,再加上还说什么温言煜交代的。
“你胡说!”温言许始终等着温言煜,“你阴我!”
温言煜咳嗽了一声是,终于转过身子对里正说了句,“大人处置必然公允,可若是证据不足,怕。”
剩下的话,温言煜不必再说明。
“你这孩子莫不是心软了吧。”刘大夫看温言煜好像要有替温言许说话的倾向,不由的问了一句。
温言煜只轻轻的摇头,却也没有解释什么。
“好,那我就让他死个明白。”里正抬手,让人将外面的莲莲带进来。
“你们放开俺,俺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莲莲扭着身子,不让人家老是拽她的胳膊。
到了堂屋,一双眼睛也光看温言许,“你,你疼不疼?”
看那绳子都把温言许的胳膊勒的很紧,手都不过血了通红一片,至于伤口肯定就更疼了。
莲莲想也没想,直接想上手解开,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直接跪了下来。
“你们做什么,俺没有干坏事!”莲莲委屈的揉着膝盖,还不满的瞪了一眼里正。
“刁妇!”里正冷哼了一声,让人把从莲莲房里搜出来的蒙汗药端了上来,“我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莲莲瞪着眼,看下的看着那纸包,“这,俺真不知道,这不是俺的东西。”
“嘴硬!”里正扫了一眼莲莲,“那你倒解释解释,温家起火,你为什么不在这院子里!”
“这个问题俺都说过了呀,言煜让俺去买菜,所以俺才去的。”莲莲摊着手,都觉得这大人的脑子是不是不好,怎么问一遍又一遍的。
温言煜看了看莲莲,“我让你去的,什么事情的事?”
看温言煜回话了,莲莲这下就跟见碰见了救命道菜一样,往前跪了几步说道,“你忘了俺做饭的时候,你去厨屋吩咐的,让俺做完饭赶紧去买菜,哦对了,当时你穿了一套红衣,俺印象可深了。”
噗!
旁边听的刘大夫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你主子没教你怎么说?”
温言煜愣了片刻,随即看向里正,一本正经的说,“是,确实有这事。”
可惜在场的谁会相信,温家办丧事温言煜在家穿红衣,到底是谁傻了。
“看吧,我说的没错吧!”莲莲还沾沾自喜,在那显摆了一句。
“闭嘴,蠢货!”温言许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让莲莲再多说几句,他这没罪的都变成有罪的人了。
莲莲平白无故的被骂,心里也是委屈,“俺,俺只想让你好好的。”低着头,小声在那嘀咕。
“往远拽拽。”里正实在看不下去,这俩人不顾伦理的眉目传情。
“把这些东西都给温言许瞧瞧,我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里正听的不耐烦了,直接把最后的证据让人端出来了。
温言许手不能动弹,只能弯着腰将上头的字看清楚。
上面也是一份合约,不过内容却是让三家大夫与温言许联手,每家出十五两银子再开个医馆,把温言煜的给挤下来。
若要真正的开医馆,这些银子是肯定不够的,他们只想撑起门面来让温家无生意可做,最后不得不低价将医馆盘出去。
“这,我并不知道!”温言许这次却是看向三位大夫,“你们是联手诬陷我?”
呸!
就是连莫大夫都吐了温言许一口。
在他们来温家不久,温言许的夫人就派人请自家夫人过去叙叙。
若是光看辈分或是威望,这三家肯定不会搭理这个外来户。
可人家毕竟是师爷家的姑娘,这点脸面都是要给的。
可偏偏巧了,安家这边老爷子突然肚子疼,安家公子把夫人送过去,就想着在门口等一等安大夫,没想的就看着一阵阵的黑烟起来了。
也就这,才救了几个人。
“这,这不可能!”温言许不停的摇头,师爷家这庶女除了成日做着当官太太的梦,再怎么跟姊妹们耀武扬威,别的事情根本不管。
“你还想狡辩,大人派人过去的时候,你那妇人的陪嫁婆子还顶着门!”刘大夫突然站起来,这是大家都看的见的,不是谁红口白牙赖的掉了。
只觉得温言许真是恶毒,这边把三个大夫烧死了,三家夫人定然恨毒了温家,一心为他马首是瞻,届时这镇上就只有他一个大夫了。
再加上里正也出事了,这不大不小的官,从外面调来着实用不着,再加上师爷是他岳丈,一定为他周旋,这次秋试无论得个什么成绩,也都能坐上这个位置。
温言许这边却是越想越懵了,要说别人他还能周旋一二,可要是新妇,还就算是满身的嘴也说不清楚。
“你是想自己应下来,还是让我叫人把你媳妇领来,不过若是谁手脚重了,伤着碰着你媳妇,谁面上也不好看,尤其是上头的脸。”里正冷声提醒。
本来,把温家人放出来,师爷那边就挺不痛快的。
这次要再折进去一个姑娘,是真的会动怒。
里正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若是没范什么大错,上头是不会轻易的发落的。
这火气只能朝温言许发,到时候鼓动着女儿和离,温言许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无论如何,一定会比现在惨!
看温言许不吱声,里正反而不着急了,坐在主位上转动自己的扳指!
莲莲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可看温言许的脸色越来差,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旁人都看不见,慢慢的朝温言许跟前挪。
“你,真是你做的吗?”小声的嘀咕问了一句。
温言许正烦躁的很,“滚!”自然没心情跟莲莲周旋。
莲莲以为这是默认,直接冲着里正磕头,“这事都是俺一个人做的,药是俺下的,火是俺放的,跟言许没有任何关系。”
看莲莲这样,里正都乐了一下,“你可知道,你替他应下这罪名,可是要丢了性命的。”
莲莲愣了一下,不自觉的咬着唇,回头看了一眼温言许,“俺,都是俺做的,你杀了俺吧!”
里正慢慢的摇头,“你可知道,如果一旦是成,温言许必定要找借口脱身,而这个替死鬼怕也一定是你这个傻子,他要算计死你,你还愿意为他死吗?”
里正的意思,莲莲其实并不明白,只听着是温言许一开始就想然让她死。
说不上为什么,心口的地方疼的,总想让自己落泪。
莲莲吸了吸鼻子,抬头定定的看着里正,“俺,俺愿意。”
“连我都感动了。”里正慢慢的起身,蹲在温言许跟前,“你太自信了,以为算计的万无一失了,才没有交代这傻丫头,连这么一心为你的人,你都算计,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里正说完又觉得,像这样的人连生母都不放过,还会在乎别人。
本来查到郭氏的死可能与温言许有关系,他还半信半疑的,如今是彻底的信了。
“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做过,你们要是不信,咱们可以,对簿公堂!”这个事可不是小事,温言许怎么样也不能承认了。
“公堂,我这就是公堂!”里正突然抬高了声音,随即又缓和了脸色,“不过,既然我们没有出事,我总不会要了你的命,去把,把另一只手砍了去!”
温言许一听激动要站起来,“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如今他已经少了一只手,如果再少一只,他的前程就毁了,所有的都毁了。
可是里正已经下定决心了,连回头都不回头的。
“我岳父不会放过你们的!”情急之下,温言许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这句话,却也真的将里正给得罪透了。“看来你的眼里,只有县衙没有我镇上了,那我要你有何用,等处置了你,我便将你的户籍单子送到县衙,谁愿意要便要了。”
这话,便是要将温言许逐出镇子。
“你,你会后悔的!”温言许如今没法子,只能干吆喝!
“啊!”
突然听温言许惨叫一声,便没了动静。
里正扫了一眼,温言许已经晕到在血泊里,而他的手彻底与他没有关系了。
莲莲在一边看的心惊,明明已经吓的瑟瑟发抖了,可还是往温言许身边挪,“疼不疼,疼不疼!”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真情这东西,是装不了的。
在场的人都看的出来,莲莲是真的心疼温言许。
“你也不用光顾着他,作为帮凶我也饶不了你!”里正抬手让人去摁住莲莲。
“大人。”沉默许久的温言煜突然冲着里正抱了抱拳头,“我知道法不论人情,可这姨娘毕竟尽心伺候了我父亲,如今父亲刚下葬,就。”
温言煜有些说不下去了,几度哽咽才说了出来,“无论她受什么责罚,言煜都愿意,替她承受!”
里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是个孝顺的,你不必担心,我不会伤到她的性命。”
说完还拍了拍温言煜的胳膊,“你明日便要离开,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自己多加小心,待你随大军凯旋归来,我必定领着族里上下,为你接风!”
说起这样的话,将众人心里的情怀都带动了起来。似乎,这样的情形下,做为男人便就不该再谈论什么家长里短的事情了。
里正这边抬手,让下头的人继续处置莲莲。
两人拽着莲莲放在了长凳之上,将棍子高高的举起。
看着温言煜的面上,里正也算是着轻发落了,只打三十棍子,不过,却也够莲莲受的。
可莲莲也算是有骨气的,愣是趴在凳子上一声不吭的挨完了。
该处置的人都处置了,里正才让人将院子里头清理干净了,在大家都松一口气的时候,里正突然回头看向安大夫,“我怎么记着,你说你家夫人神志还不清不楚的?”
安大夫下意识的就要点头,可心思一转这才觉出不对来了,既然神志不清楚,怎么还能去温言许那边叙话呢。
安大夫扑通一声跪在里正跟前,“我错了。”这会儿,也不敢再说什么辩解的话。
里正的手动了动,“今年的乡试你儿子就不必参加了,若是今年表现的好,下次我还会允许他,如若不然那就做一辈子白丁吧。”
“大人,大人我真的错了!”为人父母者,最不愿意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受苦。更何况是耽误孩子的前程。
安家人也算是有远见的,家里大人其实银子很省着花,银子全都花在了孩子身上。打从三岁的时候送到学堂,那时候孩子小,安夫人成日成日的在外头坐着,等着伺候孩子。
好不容易熬到今天,机会说没就没了。
可里正根本不管他,“总是要给你点教训。”回了这么一句,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却也因为里正这次真的发怒了,才给众人一个警醒,里正还是那个里正,不能因为这些年他鲜少发脾气,而忘记了他的本性。
安大夫无奈的蹲坐在地上,按照上头的规定,任何人都能参加考试,除非是上头钦定受罚的人,可是下头怎么执行那就是下头的事了。
县官还不如现管,一旦被里正记恨了,下次征兵他给你算头一个,或者快要考试是时候刁难你,关键时候发挥不好,也还是百搭。
为了以后,他只能认了,至少这一年,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出门的时候,安大夫还冲着温言煜这个晚辈抱了抱拳头,说上句,“留步!”
外人走了,院子里总算是安静下来,温言煜把大门落了锁,看见被烧坏的院子愣神,而后从库房拿了铁锹,把黑色的东西收拾了。
招弟听着外头没有动静,便推门出去,看莲莲被打的皮开肉绽的,眼睛一酸在旁边默默落泪。
想将莲莲扶着回屋里歇着,可又怕起来的时候牵动伤口再疼着了。
一直等着外头起了风了,招弟才咬着唇去碰莲莲的胳膊,“你忍着点,等进屋便好了。”
莲莲点了点头,这一动确实是疼,刚才挨打的时候没吱声,这会儿被招弟扶着倒是哼哼了几声。
看她疼痛难忍,招弟这边就得更加小心了。
可越小心,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身子不稳莲莲就更疼了。
等回了屋子,莲莲跟招弟都累的满身的是汗。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能歇着,招弟把莲莲贴在身上的衣服给掀开,正好喜弟受伤家里放着外敷的药,招弟很快端来。
只是将这样放在莲莲身上的时候,莲莲立马惊呼出声,一阵阵的比挨打还疼。
招弟赶紧趴下给她吹吹,只是心里忍不住想起,同样的药喜弟是不是也这么疼,可是她从来没表现出来,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第一百零三章 从军
招弟长长的叹息,总算是给莲莲上好了药了,招弟把寻了一床薄被子盖在莲莲伤口的地方。
可明显的被子一碰到莲莲的伤口,莲莲便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招弟又寻来了连个枕头,放在伤口两边垫高了些,这样被子就不会碰到莲莲的伤口了。
“你说言许是坏人吗?”招弟出门的时候,莲莲问了一句。
招弟知道莲莲一直对温言许另眼相待,在这个时候竟也不知回答什么话合适了。
听着招弟迟迟不吱声,莲莲在那突然笑了一声,“就算是坏人又如何,左右俺是他娘,当娘的是不能嫌弃孩子的。”
“你怎么这么傻!”招弟听了这话,总还是为她不值。
可莲莲却不再吱声,只闭着眼睛做休息的姿态。
招弟无法,只能先出去。
外头温言煜还在忙活,只不过身子到底是虚,收拾了一处,总得靠在一边歇息歇息。
“姐夫,莫要再忙了。”招弟忍不住劝了一句。
温言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头冲着招弟笑了笑,“不碍的,这就收拾好,等我走后你们可以当柴房用,省的再寻人休憩了。”
说话的时候听着气喘的厉害,想也累的不轻。
毕竟是姐夫,招弟也不好过去与温言煜拉扯让他进屋,只能继续摇头端着药回喜弟屋子。
这个时候喜弟正坐在床头,双眼呆滞的望着外头。
天已经暗了,招弟点上灯,“姐,你要不要劝劝姐夫。”
“今个我想吃你做的擀面了。”喜弟没有回答,反而将话题转移到别出。
招弟端盆洗了洗手,“行,我这就去做。”
今日,这家人算是各怀心事,也没个吱声的。招弟坐在厨屋,觉得这院子比她一个人在铺子的时候还要冷清。
喜弟这边因为伤口的事,招弟给她拿了个小桌子放在床边,慢慢的招弟也懒得来回跑就跟喜弟在一起吃了。
今个给莲莲送了饭,招弟习惯的坐在喜弟跟前,可温言煜也端着自己的碗过来。
三个人在里屋待着着实别扭,走吧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别别扭扭的低着头赶紧把饭吃了才是正事。
“我昨天下午和夜里我去了两趟县城。”放下筷子的时候,温言煜突然开口。
一次是挂完白布灵堂,一次是等着众人都睡了的时候。
招弟看温言煜有话对喜弟说,赶紧收拾碗筷出去,没想到温言煜突然把碗按住了,“招弟也听听。”
今日的事,原是温言煜一手安排的。
他回来之后就问了问招弟近来温家发生的事,就开始着手布局。
既然知道牢头跟温父有交情,他就去跟牢头打听,由他牵线温言煜搭上了师爷家的贵妾。
这个妾氏可是有本事的很,把师爷哄的每日留在她屋里,跟正室夫人自然不对付,这次师爷庶女得了脸了,她心里本来就憋气。
更何况那么多银子都在夫人手里把着,她自然眼馋的很。
正好温言煜愿意跟她联手,这庶女的陪嫁婆子是夫人的人,只要这婆子出事夫人脸上没光,而且能让那小庶女彻底没脸,才使了这一招。
什么请大夫夫人,写什么合约单子,都是这婆子一手安排的,那小庶女根本不知情。
等出事后,婆子拿着那贵妾给的银子跑了。
左右,那婆子的家人在贵妾手上,也不怕她不听话。
再说,温言煜明天就要出去打仗了,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谁也不知道,要是温言煜死了,这事就算是石沉大海再也不会被翻出来。
可万一温言煜立功了,到时候这贵妾也算是跟他有交情了,将来有个什么事也好开口。
喜弟的手动了动,从前的温言煜可是从来都不会与内宅妇人耍这些心思,也或者,真的是形势所迫。
至于蒙汗药的事,也能做解释了,昨日半夜温言煜还在书房,她还以为是在看兵书,看样子是拿起了医书了。
“只不过最对不住的,应该是莲莲了。”温言煜低着头,似乎在想着该怎么解释。
本来把莲莲支出去就是他的安排,也是他故意换了红色的衣服。
莲莲这个人没什么心眼,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人,只要有个人问下去,肯定的露破绽。
就是她说破了天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自己竟然在孝期穿红衣。
“我知道她对温言许好,这般也许不一定能让她死心,看但凡有心总会有伤的时候,温言许那边对她不会信任,只有这样,我走的才放心。”说话直白,他就是为了喜弟。
招弟在一边看了看喜弟,自私也好,还是冷漠也罢,若真能牺牲莲莲换喜弟安稳,她也定会配合。
“罢了,准备准备明一早就要上路,一会儿去前头看看,需要的药都带上了。”喜弟说完,便将腿收了回去,准备再歇息歇息。
这个时候温言煜突然笑了笑,重新捧起自己的碗,“我还没有吃饱。”
喜弟撑着头当没有听见,可是心里却清楚,温言煜身子不舒服要吃点好消化的,擀面这东西最为合适。
更重要的是,还记得嫁人的时候,招弟为自己做了长留面。
大约也是现在的心情,总是有些不舍。
而她心里所想的,温言煜也都明白。
今日夜里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把灯熄灭后,黑暗中喜弟还是能感觉到,温言煜在盯着她。
不自然的动了动胳膊,却突然感觉旁边被压了一下,喜弟想问一声,唇却碰到温言煜的脸颊。
温温暖暖的感觉,让喜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大约,她是想沉沦的。
可良久温言煜那边没有动静,慢慢的睁眼,趁着月光看见他的眼睛,一如从前明亮。
可却比从前,多了一种她看不出的深意。
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探究里面的奥秘。
温言煜突然低低的笑了一声,“看你这个样子,身子都不行了,也不知道克制!”
被他说的喜弟的脸都红了一下,明明是他凑过来的,现在倒成了是自己主动一样。
看喜弟不高兴了,温言煜猛的吻了上去,占有的,带着男人的侵略的气势。
直到两人气喘吁吁,温言煜才将人放开了,“里正是个聪明人,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
“可那又如何,人已经被他毁了,除了将错就错他没有别的法子。”鞠起喜弟的一缕头发,在指尖轻轻缠绕,“我便将你与里正绑在了一起,凭他我想定能护你到我回来。”
提起这事,心口缠绕的便是伤感的情绪。
喜弟靠在温言煜的心口,听着坚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竟然沉沉的睡去。
等醒来的时候,温言煜已经起床,换上黑色的武衣,真个人利索了许多。
果真书生打扮并不适合他,手里面的剑来回的摆动,这样的他,倒才有了少年模样。
“看你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喜弟在床上笑着,却故意打趣他。
温言煜砖头拿起喜弟旁边的簪子,照着喜弟的脚打了一下,“等爷回来,爷带你去见世面。”
喜弟不屑的撇了撇嘴,像是并不在意。
这样样子倒是激怒了温言煜,直接冲过去将人抱住了,自然绕开了喜弟受伤的地方,越来越用力,“等以后,不仅要带你见世面,也让你过过说一不二的瘾,再,再生俩娃娃。”手突然放在喜弟的肚子上,“一个像你,一个像我。”
未来,是多么美的画面。
更庆幸的是,他们的未来,有彼此。
“姐夫,里正大人到了。”有温言煜在,招弟肯定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想进喜弟的屋子就进去,有事只隔外头喊一声。
温言煜的眼神微微的一变,“我要走了。”揽过喜弟的头,轻轻的印上了自己的唇。
收手的时候,干脆利索似乎不带一丝留恋,可喜弟分明的感觉到,一滴清清凉凉的东西掉在自己的手背上。
“温言煜!”喜弟猛的坐起来,焦急的喊了一声。
温言煜回头带着闪闪泪光,冲着喜弟一笑,“等我回来,你该唤我夫君。”
再来,无论喜弟怎么喊,温言煜也都没有回头。
出了里屋的门,再出堂屋的门,走到喜弟看不见的地方。
外头的人在忙活,喜弟咬牙撑着身子起来,慢慢的往外头走去。
里正是在拱门外等着温言煜,看他出来,不仅满意的点了点头,“后生可畏,看着就是有出息的。”
温言煜猛的跪下,“大人在上,言煜若不是不能出人头地绝不回来,家中全仰仗大人了。”
里正赶紧将人扶起来,“战场之上万不能分心,你放心我怎么也能护住你,家中平安。”
得了里正的许诺,温言煜总算能放下心来了。
只要没有官官相护的戏码,喜弟这边一定能够应付。
出门的时候,温言煜也给温父温母上了柱香。
站在灵前,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待他归来,必定要报大仇。
招弟从厨屋拿着干粮,看温言煜已经收拾妥当,赶紧挂在马上。
温言煜被人围着,可仍在出门的时候走到招弟的跟前,深深的鞠躬,“你的恩情我铭记在心。”
招弟赶紧摆手,本来伺候喜弟就是她的本分。
不过心里还是替喜弟高兴的,温言煜这么尊重自己,还不是因为在乎喜弟,有这样个男人牵挂,想也是一大幸事。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余生刚进门,就看到这一副分别的场景。
与温言煜的一身黑不同,余生喜欢书生的白,干干净净的让人瞧着舒服。
百折扇放在手中轻轻的晃动,这便是最温和的书生。
“余东家。”温言煜抱了抱拳头,“我在这等着东家。”
接着,从怀里拿了一包药材,“收到东家的拜帖,我心里便在琢磨,东家什么东西没见过,给您的东西一定别出心裁,这方子可以醒目养神,正适合东家这种,日理万机的人。”
言语大方,不卑不亢。
就算现在只是一无所有的白丁,比他这个富可敌国的人跟前,丝毫不怯场。
余生笑着接过来,其实这药材都是极为常见的,“难得温公子有心,不过听闻温大公子好像并不擅长医理。”
说着,顺手便将药材递给了后头的李威。
温言煜低头一笑,抚摸着旁边的剑把,“这是从前,东家是明白人,该知道世事无常,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明明是想说莫欺少年贫。
可这般说出来,似乎更有气势。
余生定定的看着温言煜,明明涉世未深,却好像一切,了然与心。
“瞧着时辰不早了,今日不能陪东家,改日咱们一定,不醉不归。”后头的里正的人把马牵了出来,接过缰绳,分明就是在对余生下逐客令。
余生可以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进去寻喜弟的话,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轻浮不仅羞辱的是温言煜,还落他的架子。
余生连连晃动百折扇,他的拜帖早就送来了,这感情是故意摆了他一道。
他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算计了,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喜弟正好从屋里走出来,看着门口一群人,也没多想扬声就喊了一句,“相公。”
她只想,让温言煜了无心事的出门。
听见声音众人让开了倒,温言煜一脸笑容的看着喜弟,“等我。”扬声说完便上了马。
在一边的余生立刻黑了脸,他本来是气不过想上门给温言煜添堵,如今人家夫妻情深,倒将他显得可笑。
不等温言煜出门,余生先抱了抱拳头,说了句,“告辞。”
温言煜这么一走,院子里面又冷冷清清的了。
招弟扶着喜弟要回去,“姐,你说余东家要见姐夫做什么。”
刚才说话的时候,招弟就在跟前守着。
喜弟突然看了招弟一眼,随即皱眉。手指不停的动着,良久说了句,“我定不负他的情深。”
招弟知道喜弟与余生之间清清白白的,可是温言煜并不知道,可就是这样,温言煜还是愿意护着她!
如今当着这么多的面,他大大方方的见了余生。
一个正常的男人,是不会对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人有好脸色的,今日接待了余生也省的日后镇上传什么对喜弟不好的言语来。
就算他走后,余生经常过来,旁人也只能说是做生意。
不过,临走的时候,那一声相公想也是他争宠的小心思。
以前的时候,总是教温言煜有自己的算计,如今真的能独当一面了,她反而适应不了了。
温言煜这边,出了镇子远远的就看到有个在路边蹲着,等看到他后立马站了起来。
看样子是在等自己。
果不其然,等走过去后,一看竟是温言许。
“你杀了我吧。”温言许冲过来直接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心口的位置。
温言煜笑了笑,“这么想死,你怎么不自杀。”
缰绳微微用力,让马饶过温言许。
“温言煜你是要招报应的。”温言许气不过,想拽却没有手拽缰绳,只能拦着那马,偏偏温言煜不停的动着缰绳,那码头在他的身上恶心的动来动去。
听这话,温言煜更就觉得好笑,“你配跟我提报应?”
突然用力一拽,马猛的抬起头一下就把温言许给撞倒了。
“好好享受,我送给你的礼物!”马再次狂奔,远远的温言煜来了这么一句。
“温言煜我诅咒你万箭穿心,不得好死!”温言许不停的捶打着地面。
昨天被人那般羞辱,温言许心里有气,回去之后那庶女还哭哭啼啼的委屈的不行,温言许烦躁的厉害,当天夜里他睡书房跟这女人分开了。
谁知道今日起来回屋,看见那女人衣服乱扔一地,此刻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睡的安稳。
当时温言许的脑子就嗡的一声。
他的妻子,竟然跟别人有染了。
可脑子里只有温言煜一个人,一定是他!“你个贱人!”温言许上去压在新妇身上,光秃秃的拳头直接砸了上去!
怪不得他被人算计的这么狠,竟然是有内应,这一拳头一拳头的砸上去,自己的伤口也跟着疼。
可越疼心里就越恨,下手也就越重了。
最后新妇的脸上前都是血,也不知道是新妇的,还是温言许自己的。
“我,我要告诉我爹!”新妇被打的上气不接下气,嘴却还是硬的。
这也让冷静下来的温言许瞬间一个激灵,是啊,这个女人再不好可有个好爹,要是让师爷知道自己这么对待他的女儿,以后还不一定怎么收拾自己。
温言许抱着头痛哭起来,温言煜温言煜,这一切都被温言煜害的。
偏偏温言煜这次下手快狠,还没反应过来人家的目的就达到了。
而温言煜依旧快马加鞭赶路,昨日夜里大家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他又悄悄的出了趟门。
深夜的大街上安安静静,可是只有一个地方,才刚刚热闹。
这是温言煜第一次去青楼,一脸严肃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县里的老鸨也算是阅人无数,一看温言煜就是别有目的,亲自接待了他。
也正好给了温言煜机会。
据老鸨说,这幻药任何女人都抵挡不住。
第一百零四章 情侣装
温言煜回来直接就去了温言许家里,看到他们夫妻分房,正好给了温言煜机会。
他们夫妻有了隔阂,就是温言许与师爷有了隔阂。
无论是什么,左右温言许这边有了事做,就没心思老给喜弟添堵了。
这样,自己走的也放心。
过的如温言煜想的这样,这几日确实安稳了不少,喜弟安心的养伤,因为温言煜之前交代了,刘大夫对喜弟更是上心了,一天两趟的跑。
莲莲的身子不好就不错,恢复的也快,几日的功夫便可以下地跟招弟一同忙活。
这日子眼见就要起来了,不过这天气却是越来越凉。
余生这边倒也安稳,不过总是像以前那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从温言煜走了以后,也就再也没来过。
日子一忙,她们好像也就忘了这个人了。
医馆要重新开张,喜弟特意寻人算了好日子,据说八月十六就好的很,是难的与喜弟跟温言煜八字都合的好日子。
喜弟提前把账房先生给请回来了,家里家外就是收药材的活,总得有个男人,光靠她们也搬不动。
八月节的时候,喜弟还特意给账房先生发了十个铜板,算是热闹热闹。
可是这账房先生愣是死活不要,还是等喜弟拉下脸来,才算是收下了。
等月亮起来,招弟安顿着在院子里放上桌子,放上月饼果子给月亮神,希望他保佑温家以后顺遂。
砰砰砰!
正虔诚的磕头,听着门被敲的响。
“谁呀?”招弟跟莲莲趴在门上,大晚上的也不敢给人开门。
“招弟姑娘,是我呀!”门外,一个妇人捧着个笸箩在那等着。
这声音招弟自然是有印象的,这便是账房先生的媳妇,喜弟把账房先生请过来的时候,她也跟着过来帮忙了。
“婶子快进来,快进来。”招弟把门打开,热络的把人请进来。
“我也没什么事,试着家里的月饼做好了,过来你们送今个尝尝。”这账房媳妇也是个有心的,估计是拿了喜弟的铜板有些不落忍,特意给送来点东西。
不过她的手艺确实不错,打开笸箩一看,瞧着就比外头买的还要好。
“俺尝一个。”莲莲现在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看着确实不错,上手就拿了个。
招弟抿嘴冲着莲莲笑,不过也不说她,只想着她开心就好,也不在乎什么虚礼。
“还有今个我上庙里给咱们铺子求了个签子,那解签先生都惊了,说这么些年了还从未遇见过能得这么好签问的人,说是是上上签,求啥得啥,荣华富贵更是不用提的。”提起这事,账房媳妇更是合不拢嘴。
又从袖子里面拿了个福袋出来,“寻常这得俩文钱一个呢,这先生白送了个,说是为了跟咱们结个缘。”说着,就放在喜弟跟前。
而后低低一笑,“我那老头子说,咱这铺子再怎么富贵还能开到京城去,估摸着定然是东家在战场立了功了,说不定过几日就让人稍信回来了。”
她说这话,在场的人自然爱听的。
喜弟拿过福袋,细细的端详,“借您吉言,希望他在战场上,能平平安安的。”
“您吃果子。”怕再说下去引的喜弟落泪,招弟赶紧将话题给掀了过去。
喜弟吸了吸鼻子,冲着账房媳妇一笑,“您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想着给隔壁铺子寻两个绣娘,您认识的人多,想请您介绍俩。”
账房媳妇是个热心肠的,当即拍了拍腿,“这个感情好啊,招弟姑娘待人温和,我要是再年轻十岁我都愿意跟着她做活,你什么时候要,我带人过来让人瞅瞅。”
这下换成喜弟乐了。
原本县里的绣坊已经下了定金,第一批花边算是勉强够了,可后头喜弟不打算让招弟那么累。
再则,现在已经有里正大人上面压着,她也不像从前那么胆小了。
招弟在这方面脑子灵活,她想着让招弟腾出手来,只管研究新的花色,别的都让下去人去做。
不过第一次招人,总要挑个知根知底的。
将账房媳妇送出去后,喜弟冲着招弟一笑,明日算是正式开张了,这个节也是过的不痛快来了。
俩人一笑,各自拿着账本出来算算。
这招弟的铺子跟医馆虽说都是喜弟管,可是招弟那边挂着余记的名号,账目要格外清楚,该交给余生的银钱一分也不能少。
莲莲在一边看的无趣,“这密密麻麻的看的俺都头疼了。”
招弟冲着莲莲一笑,“明日有你的忙的,端茶倒水做饭的活,还有你还要看铺子莫让人都拿咱的东西,而且明日一早账房先生还会带回来几个长工,都得你看牢了。”
招弟想一句说一句,听着这么都活一般的人头都得打了。
莲莲这个闲不住的反而兴奋了,“我现在先把院子再打扫一遍,把菜也准备上。”
有个活做,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本来今日已经都准备妥当了,可喜弟不放心都入了夜了,还要在去铺子里看看。
这屋里的药材,前些日子里正带人帮忙晒了晒,这会儿进来好像都还带着阳光的清香,喜弟靠在台子上,想象着从前忙碌的样子,唇间忍不住带着些许的笑意。
终于,终于她又回来了。
看见喜弟这样,招弟也跟着欢喜。
不过从前温父坐过的地方,已经变了样子,多加了两把椅子,以后三个大夫都可以过来坐诊。
院子里的格局也改了改,外院子跟医馆多加了个门,被火烧的屋子喜弟让人重新休憩过,也没做多好,扒烧黑的门窗垒上,不过都留了缝隙,留着通风用,这里就当成了库房了。
后头原来的库房长工们吃饭歇息的屋子,还有碍着医馆最近的屋子,就成了学徒们撵药的地方,这样可以将前头腾出更大的地方。
而厨屋的门,也朝外开了一个,里面这个钥匙只有喜弟他们几个有。
算是腾了个外院出来,但是里院外人是进不来的。
第二日鸡刚叫的时候喜弟就起来,把里院的门一锁,今日怕是不会进来了。
原本这样的喜事都是要贴上红对子,可因为温家刚死了长辈的,自然就免了,只多放些炮仗意思意思就成。
“夫人起这么早。”喜弟正在吃饭的时候,账房先生领着长工就进来了。
本来昨天是八月节,今天怎么也的吃顿安生饭在上工,没想到一个个比喜弟东家的都还积极。
“您看您都来看了,我再不起可就不像话了。”与账房先生也算是老交情了,喜弟也会说上句玩笑话。
就是旁边的长工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夫君不在家,我一个妇人还得仰仗各位将场面撑起来。”玩笑归玩笑,该说的话,喜弟可是一句都不会少说了。
几个长工赶紧摆摆手,“夫人哪里话,老东家在的时候我们就跟着,没有温家就没有咱们现在,原本温家散了以后,家里娘们都催着着活,我说了,不伺候温家我宁愿继续种地!”
前头一个会说道的,将喜弟的话给接下来,被人自也跟着点头。
喜弟抹了抹眼角,“行,过去了就去了,咱们以后有的是好日子,再进屋吃口。”
长工们自然都不进去,一个个在家里吃的饱饱的,趁着外面人还没来,赶紧把院子收拾收拾。
各个地方都要利利索索的。
快到时辰的时候,三个大夫也都到了,一个个穿着板板整整的,倒也喜庆。
砰砰!
听着外头已经响起了炮仗,喜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来,“咱们快些出去吧。”
三个大夫跟着喜弟过去,一个个笑容满面的站在人前。
镇上的人都得了消息,有些是在医馆里面办了会员的,有些是过来观望的,左右是人山人海的好不热闹。
而招弟那边,也开了铺子门,她这虽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可大约是心气神的事,也觉得精神的很。
炮仗响了好半响,喜弟才抱了抱拳头,“温家的事咱们街坊邻居都清楚,我便不解释了。在这里我要感谢大家的信任和等待,在咱们里正的带领下,温家的医馆不仅没有事反而更上一层楼,以后咱们镇上大夫齐心,希望咱们镇上的邻居们,都无病无灾,日日顺遂。”
喜弟说完,便侧过身示意三位大夫也说两句。
别看刘大夫是个能咋呼了,可这么大的场面也是头一次见,一紧张光知道笑,只能推了安大夫一把,让他先说几句。
“温家夫人说的是,以后咱们齐心协力,什么难关都能闯过去。”安大夫这,憋了半天也只说了这句话。
“安大夫说是。”这次莫大夫也激灵了一次,紧跟着来这么一句,他就省下说话了。
这样子,倒是将围观的人都逗笑了。
不过,喜弟这次落落大方愣是将三个男人都比了下去,就是外面精明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东家厉害着呢。
场面走完就可以进医馆里头了,今个是合并第一日,三个大夫自然都要在自己的位置上坐诊。
喜弟也会安排,外头挂着是温家的名号,里头每个桌子上头都挂着每个大夫姓氏的旗子。
从前温父在的时候,他们也就算是个赤脚大夫,小病小灾的离着近了叫一声就是了,哪里有这么大的排场。
看看这桌子,看看这摆放,怎么看怎么气派。
在这做事高兴了,自然也就用心了。
喜弟靠在台子前头招呼往来的人,莲莲光顾着端茶倒水的活。
虽说医馆里热闹了怎么觉得怎么别扭,可是作为生意人,喜弟还是应该高兴的。
再则说了来医馆的人也并非都是生病的,也可以是调养身子用的。
等着忙活的顺当的了,账房先生把喜弟拉进了内屋,“夫人,收来的柴胡什么时候搬回来?”
喜弟微微拧眉,温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喜弟都没有让那三个长工回来。“有多少斤了?”
账房先生晃了晃四根手指,“不少于这个数了。”
喜弟摇头,“且先等等,还是老规矩,这个事咱们谁也不要说。”
账房先生看不明白喜弟的意思,医馆的银子他也是有数的,虽说八月节的时候没支出多少,可是买了药材不卖那就是压了货了,终归不是好事。
不过喜弟安排的大多也不会出岔子,自己听着便是。
刚说完,外面又响起来了炮仗声。
“舞狮子的,舞龙的。”站在门口的人眼尖的看见队伍朝这边出来。
难得这么热闹,一个个都出去瞧。
喜弟跟账房先生相互看了一眼,也站在窗跟前往外瞅。
那队伍确实是壮观,不过挪动的很慢,等着快过来的时候,才看清楚这队伍后面跟着一定宝蓝色的轿子,里面坐着的应该是个人物。
“还没听说镇上谁家这么气派。”收到喜弟询问的目光,账房这边赶紧回了一句。
连账房都不知道,想来这人确实是神秘。
喜弟的心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温言许,不过他如今前程算毁了,师爷那边想也不会有这大的手笔给他。
终于队伍在医馆门口停了下来,轿子放下来,里头走出来了余生。
喜弟的心一跳,许久未见余生以为他早就回了京城,没想到竟然还在。
余生站定左右两边端着盘子的长工,一个个往里走,“余记绣坊送来贺礼,盐焗送来贺礼,丝绸铺子送来贺礼,木材铺子送来贺礼,酒庄送来贺礼,当铺送来贺礼…”
过来一个,李威高声喊一句。
知道余生家大业大,没想到这么都行业,都有涉足。
眼看着人家进来了,账房这边也拿捏不准。
“收下便是,不过都要记清楚了,以后这些是要还的。”喜弟与账房先生小声交代了句,便迎了出去。
“贵客贵客,余东家里面请。”喜弟一出门,赶紧抱起了拳头,像个男人一样与余生打招呼。
余生定定的看着喜弟,有些许日子未见,喜弟的气色可比之前要好很多,脸色红润,眉眼之间仿佛像是刚张开一样,总算是有个女人的样子。
远远的几分神韵倒也看出,跟招弟是姊妹两个。
只是,余生脑子里全都是喜弟那日,虚弱的靠在门边,冲着温言煜喊相公的画面。
“我们也算是有缘分。”说不上冷热,只随口一句,却让喜弟的脸微微一变。
喜弟现在也算是在重孝期,可这么大的场面穿白衣也确实不像话,黑色的也显得太过暮沉,便花了点银子去县里做一套,浅蓝色的裙底,黑色边的衣服。
没想到,今日余生也穿的类似,若是让外人看,不定以为他们才是两口子。
这会儿工夫余生已经进了医馆里头,喜弟也赶紧跟了进去。
余生进了医馆,像模像样的转了一圈。
三位大夫看见余大东家都来了,一个个都站起来迎接,越发觉得,跟喜弟合作那真是体面。
“不错,不错。”余生边看边点头,而后看着内屋,直接推门进去,边走边问,“这屋子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专门给病人准备的,若是病人有什么难言之隐都可以进来。”喜弟一边回答,一边跟着要进去。
只是进门的时候总还是迟疑了片刻,不过还是迈了进去。
喜弟这一进去,李威直接抱着把剑守在外头。
他这样子吓的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了。
这里头摆的简单,不过是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张小床罢了。
余生进去直接坐在了床上,翘着腿在那晃悠着,目光斜视却在打量余生。
“余东家坐在那不合适,这地方是准备给病人准备的,比如,得了痔疮的。”喜弟清了清嗓子,直接过去将窗户打开。
余生的手一顿,脸那百折扇都不晃悠了,良久却说了句,“你像是懂医术?”
“只知皮毛。”喜弟往后回头看着离余生近了,直接退了一步。
余生拍了拍衣服起身,挪在椅子上坐着,“那若是茶不思饭不想,日里夜里总惦念着一个人,你觉得,会是什么病?”
听了这话,喜弟嘴角微微动了动。
本来想说有毛病在外面看看便是,可又是在丢气不起这个人。思索片刻喜弟才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有东西落在那人身上了吧。”
“那你说是什么东西?”余生紧追不舍。
“银子!”喜弟回答的干脆利索。
啪!
余生的百折扇猛的是拍在手心,微微的扯了扯嘴角,“那你觉得,今日这气势可给足了你面子?”
“我公爹婆母去世不久,这样大的场面并不适合温家!”喜弟一字一句,回答的清楚。
“与我何干?”余生突然抬高了声音,不过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我要在这个县城建个盐焗仓库,你必须与衙门和解,莫要给我再惹事端。”
喜弟诧异的看了余生一眼,“余东家这话说的我便不明白了,您造了这么大的势出来,无非是给衙门里的人看的,他们若是不寻我的事,我自然大路两边走,不会碍着他们。”
第一百零五章 面试
这一局算是又给他破了。
余生在那笑了一声又一声,突然站了起来,“这衣服不错。”丢下这么句,便大踏步的朝外走。
余生都走了,喜弟自然也得跟着出去。
不想刚一出门旁边的李威拉了她一下,从怀里拿了纸包出来,“这次回京城办喜事,觉得这桃酥真是做的绝了,特意拿给你尝尝。”
“走!”喜弟连声道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余生就那斥了一句。
李威赶紧跟了上去。
三位大夫看余生的脸色不好,还以为喜弟是做了什么惹人家生气的事了,一个个都提着心。
倒是李威一点影响都没有,出门的似乎还回头冲着喜弟一笑,在那摆了摆手。
这些人的心才放了下来,看样子人家那么大的东家肯定是有事去忙了,要是生气了他跟前的人怎么敢跟喜弟示好。
喜弟拿着桃酥,心里想着的是李威刚才的话。
这些日子看来是回了京城了,可说的什么办喜事,莫不是又开了什么新铺子了,不过人家家大业大的有个什么喜事,也是正常的。
拿出桃酥尝了一口,不愧是京城来的东西,果真如李威说的确实不错。
这么好的东西喜弟也不舍得再吃,赶紧包起来等着回去的时候给招弟和莲莲尝尝。
余生来的时候也算是体面,出来之后总觉得灰头土脸的,本来都已经走到轿子跟前了,可又改变主要下来了。
“这又是去哪?”余生大踏步往前走,李威赶紧在后头跟着,边走边问一句。
“用你管!”余生心里憋着火,对李威自然也没什么好口气。
到了招弟铺子跟前,明明铺子门开着非要踹上一脚。
正在忙活的招弟吓的一个激灵,“东家,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现在都不能来了?”正好这个时候都在温家医馆凑热闹,这边也没个人,不然都得被余生给吓走了。
看余生这气呼呼的样子,招弟哪敢多说话,赶紧端茶倒水的伺候的着。
余生找个位置坐下来,闭着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突然又站了起来,终于招弟的茶水连碰都没碰。
“我送东家。”招弟赶紧跟着往前走。
余生突然停住回头,像从前一眼始终挂着些许笑意,“不必。”又看了一眼招弟的手,“姑娘家莫要这么拼命,该歇息便歇息。”甚至直接用扇子点了点招弟的手。
因为赶货赶的着急,招弟的手指都有些发红了,被这么一点招弟赶紧把手背到后头。
脸也不由人的红了。
余生却没注意,说完话便扭头往外走,不过远远的却说了句,“与你姐也说说。”
招弟的手动了动,“谢,谢谢东家!”
便是余生已经走远,听不清招弟的话,可招弟还是把该说的说出来。
只是那手却突然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头发散下,挡住了一半的脸。
“姑娘,能不能讨杯水喝?”外头突然有个男人的声音。
招弟赶紧站了起来,头发轻轻的扬起,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将眉目间的愁容,照了成点点柔情。
见男人看呆了,招弟脸有些沉了下去,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这个男人面生的很,皮肤黝黑不过穿着干净。瞧着人五人六的,不想却是浪荡的人。
招弟这一咳嗽,将男人唤回神来,“在下唐突唐突了。”男人赶紧弯下腰,给招弟赔礼。
瞧着也是个懂礼数的,招弟的脸色才算缓和过来。
左右刚才给余生倒的茶也没喝,招弟也没让人进铺子,直接端在外头。
男人接过茶杯又解释一句,“在下初到镇子,竟不巧赶上贵镇子在办喜事,到了姑娘这,才算是有一方清静之地。”
听他这么说话,招弟直接笑了一声,“我这开门做生意的,你却说我清静之地?”
招弟倒也不在乎,不过是随口一句话。
倒闹的对方一个大红脸,低着头一大口把茶水连着茶叶都喝了进去。
咳咳!
果不其然,呛的眼泪都出来了。
招弟打过交道的男人其实不多,或是柳子的无赖,或是余生的精明,或是温言煜的心直口快,却还从未有人像个大姑娘似得,这么害羞。
偏生招弟这么看着他,男人连脖子都红了,“失礼了,失礼了。”
“我是庄户人家没有这么多规矩。”见他老这么端着,招弟却也觉得别扭。
那人擦了擦嘴等着缓过这个劲来,才冲着招弟一笑,“我也是庄户人家,只不过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学些个礼数,礼多人不怪日子才好混些。”
单就短短数语,却也能听出这让人也是有故事的。
不过招弟却也不好奇人家的事,既然水已经喝完了,接过杯子也就算完了。
“在下李木子,我爹娘也就认识这三个字,全用在我名字上了,若是姑娘不嫌弃,大可叫我一声木子。”看招弟要回去,李木子赶紧扬声说了句。
招弟微微拧眉,心里却对这个外乡人警惕起来,不过是一杯水,怎么还缠着自己了。
“招弟姑娘,招弟姑娘!”正好账房媳妇吴婆子过来,倒是缓和了这尴尬。
“这是有客人?”庄户人的习惯,对于没见过的人总是忍不住打量。
“只是过客。”招弟将人引进来,才注意到她身后还赶着俩姑娘。
看招弟已经开始忙活了,男人讪讪的抱了抱拳头拎着包袱继续走直接的路,只不过嘴里反复着念叨,“招弟,招弟?”
“知道家里忙后,看我把人给你带来了,正好不耽误你做活!”吴婆子笑着把俩姑娘往前推了推。
先拍了拍左手边的高挑的姑娘,“这是我娘家侄女,春叶。”
接着又拍了拍右手边的,相反身子粗壮个头也矮的些的,“这是娘家同村的,叫二翠。”
而后往招弟跟前一坐,“你且放心了,这俩都是知根知底的,不会有什么坏心思的。”
“婶子给看的,肯定是好的。”招弟打量这俩姑娘,“只不过没想到,都是这么年轻的姑娘,可议亲了?来这做活家里可都同意?”
“招弟姑娘你且放宽心吧。”吴婆子是个热心的,同时也有庄户家婆子的毛病,说话的时候总喜欢拍拍打打的,上去直接怕了招弟腿一下。
因为庄户人人做活多,手劲都大的很,这一巴掌下去招弟都怀疑都出血印子。
“我娘家这个可是个有主意的,一般人都瞧不上,这不一听能出来赚银子,赶紧跟着我过来了,人家要自己赚嫁妆将来寻个好人家。”到底是自己人,吴婆子说的时候脸上还挂着自豪的笑容。
这个春叶也是个会来事的,赶紧给招弟见礼,“见过东家。”接着从袖子里还拿出一方帕子,“这是我闲来无事做的,东家先瞧瞧。”
这帕子上绣的是淡黄色的菊花,瞧着也是费了心思的,针脚平稳针针都下的恰到好处。就是比自己,想也差不了多少。
相对于春叶,二翠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手里面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只低着个头揪着自己的衣角,连话都不敢说。
吴婆子看招弟盯着二翠等着她回话,偏偏人家连头也不抬,只能她叹了口气说道,“至于二翠也是个命苦的,上头两个哥哥娶不上媳妇,本来她爹娘想让她跟傻子家换亲,这孩子日日哭,我瞧着她可怜便领出来了,多少给点工钱,能养活自己就行。”
换亲这事也算是常有的,无非就是两家的闺女换换罢了,可这样一般都是要么家里特别穷,要么就是儿子有毛病的,反正大都姑娘就是过去受苦了。
“俺,俺什么都能做,不怕苦不拍累!”二翠声音很小,也幸好今没什么人,不然还听不清楚她说的什么。
就这个样子,吴家婆子都有些嫌弃。甚至还将招弟拉到一边,“你瞧着能留就留,要是笨手笨脚的你只管与我说,我再把她送回去。”
这话,招弟也没说定了,“等着晌午吃饭的时候,我都领着让我姐瞧瞧,您也知道我姐才是有主意的。”
“应该的,应该的。”吴家婆子连连点头,“那下午的时候我在过来,要是能行我就让人留下来,要是不行趁着天早再把人送走了。”
这心,吴家婆子肯定是操的二翠的。
俩人说了几句,吴家婆子便起来了,剩下三个人的时候,招弟让她俩随便看看。
从前招弟也就只是埋头做活,现如今手底下有用着的人了,她还真不适应不知道做什么。
“您的针线真好。”春叶拿起架子上的放的东西,连连称赞。
而二翠却没这个心思,从一边拿了抹布仔细的擦着。
“你的也不错。”招弟回了一句,坐在自己位置上继续忙乎。
现在还不确定这俩人能不能留下,所以绣坊接的活她肯定不能教这俩人。
不过却也不好冷场,“咱们后面还有房子,若是你们留下可以与我同住,也可以不住,咱们吃食是跟温家医馆一起的,到了时辰过去取就是了,至于工钱,前两个月是二十个铜板,要是做的好了,两个月之后再涨十个铜板,你们要是愿意,咱们中午就去见见我姐,真正的东家。”
“啥?”招弟这边刚说完,一直没反应的二翠,突然喊了一声。
惊的招弟都有些懵了,“这,这若是觉得不合适,我也不强求。”
看招弟这么说,二翠才觉得自己的偏激了,又跟之前一样,低着个头一动不动的,就是抹布的水都滴在鞋上了,她这都没有反应,“这会不会太多了,俺,俺同乡是个男人,做了好几年的长工都不到这个数。”
二翠这话春叶都给气着了,“你这榆木脑袋懂什么,咱们可是余记的铺子,能跟别的比吗?”
不过却把招弟都逗笑了,这年头还有人嫌工钱高的,“只要你们认认真真的做活,就该得这么多的,当然,若是让我发现偷奸耍滑的,肯定也没有什么情面讲的。”
“这是自然。”春叶生怕招弟反悔了,赶紧应和一句,“咱们庄户人出生,别的不会,就是会做活。”
话说间也看到了晌午了,招弟给这俩人去温家端饭,正好也把喜弟叫来。
本来,喜弟的意思是把厨屋的婆子再给请回来,可莲莲那是死活不愿意。
现在院子有长工打扫了,她能做的只有厨屋的活,要是把厨屋分出去她可得浑身难受死了。
看莲莲执意如此,喜弟也就作罢了。
想想那厨屋婆子忙着给儿子娶媳妇,也不急着回来,等着铺子再大大些,再让人过去捎个话过来。
这算是吃的第一顿饭,喜弟会过去说点场面话,招弟先端了饭菜过来。
这下又让那二翠一惊,一看这菜里面有肉,都激动的舍不得吃了。
等喜弟过来的时候,招弟她们都吃完了,只剩下二翠还抱着个碗没松手。
看见来人心里想应该是东家,用袖子一擦嘴,赶紧站起来,不过还舍不得碗里的肉,“那个,那个俺可以带回去吗?”
喜弟微微拧眉却也没说话,招弟先将这俩人的情况简单的说了。
“不可以!”听了招弟的话,喜弟直接拒绝了二翠,“东家的东西,能吃完就吃完,吃不完就剩下,什么都不允许往自己家里带。”
喜弟很少这么严肃,连招弟都吓了一跳,更何况是二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说完这事,喜弟才又指了指旁边的碗筷,“都收拾了。”
二翠赶紧去端碗,不过还是慢了春叶一步,只是春叶到了她跟前特意停了一下,“还热着。”碰了一下碗边,小声的念了一句。
二翠那赶紧摇头,“俺吃饱了,吃饱了。”
都收拾好了,喜弟才看招弟给的帕子,对于针线这种活,喜弟其实是外行,招弟说好那手艺肯定没得说了。
“行了,都回去拿行吧,愿意在睡就给那么收拾屋子,想住亲戚的也都随意,不过下午都安顿好了,明一早过来做工,先去温家领吃食。”喜弟一拍手,这事就定下了。
二翠一听自己能留下了,高兴的光在那乐呵。
还是春叶懂得跟喜弟说声,“谢谢东家。”
“我看你这是喜欢二翠这姑娘?”人一走,喜弟靠在台子上摆弄着屋里的东西。
招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丫头是个实在的,倒是跟莲莲有一拼。”本来招弟对莲莲就有好感,在加上莲莲上次白白的挨了打,温家算是对她有亏欠,招弟这心里更过意不去。
不过话说回来了,招弟特意问了一句,“姐,我表现的太明显了吗?”同样是做工,招弟觉得作为东家凭喜好看人,对人家不太公平。
看招弟这么紧张,喜弟低低一笑,“明显什么,我只不过是了解你罢了。”让招弟先安心的坐下,喜弟才又说道,“赶明来了,让二翠跟着莲莲在厨屋做活,春叶跟着我在医馆招呼人,看上两日再回来做活。”
虽说吴婆子说是知根知底的,可对俩人的品行也并了解,尤其是春叶这个心眼多的,带到前头让账房先生也看看。
要是巧劲用在刀刃上也就罢了,要是不实在他们也能规劝引导。
毕竟针线好就是本事,现在又是用人的时候。
至于二翠,喜弟也并不是看不起她出生不好,只不过看看她是不是人穷志短的人,今日要是贪得无厌的人,喜弟说完那碗菜她怎么也得再吃两口,可就算不舍也没有那么没出息,说明是个拎得清的。
厨屋的活多是油水活,看看她能不能经起考验。
而莲莲又是个实在,万一发现了肯定不帮她兜着。
听喜弟这么一说,招弟越发觉得,当东家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不由的想起余生,这么大的产业也不知道怎么照看过来。
“不过,即便是她们都不错,可账本这东西你暂时还不能放权,尤其是春叶,我瞧着她应该是个识字的。”临出门的时候,喜弟还吩咐了句。
招弟不明白,喜弟又点了点帕子。
菊花菊花?
招弟仔细的琢磨,又朝着温家看了看,突然想起来温家这刚死了人,菊花这东西该是放在坟头上的。
寻常姑娘家绣的花样,大多是喜庆的,要是拿出来一个弄不好会惹喜弟生气。
看这姑娘能想这么多,果真是个精明的,得多留心思。
两个铺子都忙起来,姊妹俩下午也没得见,再加上春叶和二翠俩人都选择在铺子住着,招弟得帮着她们收拾屋子。
不过那院子也算是热闹起来,掌灯的时候喜弟在院子里面洗手,还听见招弟那边有笑声传过来。
无论如何招弟有伴了也是好事,只是喜弟看着盆里月亮的倒影发呆,她们的日子过的红火了,甚至就连算命的先生都说了,求仁得仁,也不知道温言煜在那边过的如何了。
天气变寒,战场又凶险,第一次离家的他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了。
“这是想言煜了?”莲莲锁上厨屋的门,正好看见喜弟在那唉声叹气的。
第一百零六章 当面道歉
“如今你也学会打趣人了!”喜弟笑着把水一撒,顺手接过莲莲手里面的蜡烛,把门台的灯点上。
“俺,俺可不会,只不过今日他们吃饭的时候都在念叨,言煜该回信了。”莲莲也没都想,就觉得连家里的长工都是念叨温言煜,那作为温言煜的媳妇,喜弟不就不更想了。
话说的在理,喜弟都应承不上来。
“那,那俺先去招弟姑娘那看看。”也许是喜弟当家的事,莲莲总觉得在喜弟跟前不自在,得了空就想往招弟那跑。
这些喜弟自然不在乎,有人喜欢招弟那也是好处。
只是白天院子热闹,到晚上只剩下喜弟一个人觉得连风都比以前冷了。
哐当一声,正好温母的从前住的堂屋被刮开了,喜弟忍不住回头,仿佛还看见温母在八仙桌跟前做着针线,每次喜弟过来她都低低一笑,说着赶紧把冬衣做出来。
如今天气冷了,反而更思念做冬衣的人了。
轻轻的叹气,把门上落了锁,到自己屋里,喜弟直接进了书房。
温言煜走了这么些日子,除了打扫一下屋子喜弟还从来没在坐过。
坐在温言煜的位置上,好像还能感觉到他的温度。
漫无目的翻着桌前的册子,却发现最后一本里面夹了一张纸。
喜弟打开一看不过是一张简单的随画,上面的女子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在洗衣服的男人,瞧着便是个厉害。
而那男子手里面洗的,分明就是女人的绣鞋。
旁边有个小丫头,采着院边的小花,旁边有个奔跑的小男人,追赶着飞起的胡蝶。
喜弟抿嘴笑了笑,耳边反复又听见温言煜的声音,他说等他回来,生下一儿一女,儿子像他,而女儿一定像自己。
“这是在睹物思人?”喜弟没察觉余生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个没注意,手上的画被余生拿了去。
余生一边看着一边摇头,“瞧瞧温家郎这点出息。”一只手拎着画,一只手不停的研磨。
“东家似乎并不知道,孤男寡女不适合在夜里相见。”喜弟沉着脸,却没有去抢余生手里的画。
余生却随手添上了,白头偕老四个字,拿到喜弟跟前,“你觉得我写的如何?”
“我觉得,东家不像东家了。”喜弟随手,便将画仍在了地上。
余生可惜的摇头,自己为自己添上一杯水,“你这女人心硬的很,我这日日都围着你转,莫不是你还不满意?”
说着将脚抬起来,让喜弟看自己都磨薄了的鞋底。
喜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东家的意思是,让我赔鞋?”
余生一听这话立马乐了,“对,我让你亲手做一双给我。”而后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近来我都不回京城,会常来看你!”
走的时候就跟来一样,悄无声息。
喜弟看了看旁边的墨,而后轻笑一声,不过是错错错。
莲莲什么时候回来的,喜弟这是没听见,只是起床的时候莲莲已经开始忙活了。
把门拱门打开,看见春叶跟二翠俩姑娘都殷勤的在厨屋帮忙。
现在男女都有了,喜弟在院子里转悠,盘算着隔开一间屋子,以后男女不在一起吃。
她们的活看来招弟已经吩咐了,吃完饭二翠自顾自的跟莲莲收拾碗筷,而春叶却是一脸兴奋的跟在账房先生的后头,一边走好像还跟先生在说什么。
左右大家都知道忙活什么,等莲莲收拾完了喜弟就开始量尺寸。
“这是要做什么?”莲莲跟二翠都是干活的好手,俩在一起很快就收拾了。看见喜弟在那忙活,莲莲一擦手便走了过去。
二翠不能跟莲莲那么自在,只在门口候着等着人吩咐。
喜弟在屋里里面比划着,“我本来想用石头砌个墙,不过一想以后万一要拆了,就不如找木工做了,一人多高就行。”
本来就是避避羞的,看不见就是了。
且桌子也不能这么放了,八仙桌太占地方了,就得全改成长桌子,长凳子。一个屋子放上三四排得能坐下二十来个人。女的那边地方小点,也得坐十几个。
在入门的地方都坐个宽点的大凳子,等着以后乏了可以在上面躺躺。
不过拐角的地方两边都得腾出来,等着天气了冷了盘个炉子取暖。
“这点活还用的找寻木匠?我看招弟院子里不是有一堆木头,在买点过来自己做,不比木匠省人?”莲莲把袖子一挽,直接从库房拿了把锯子出来。
“这,这俺们来回的端饭吃,不用这么折腾给东家添麻烦。”二翠始终觉得拿人家这么多工钱,心里面不踏实,更不想东家再在她们身上破费了。
喜弟抬头看了看屋子,“这哪能行,现在天还不算冷,等过些日子再这么端饭吃,不得天天吃凉的了。”
本来跟人说话,喜弟已经习惯性看对方的眼睛,结果她这一回头二翠赶紧低下头去。
不过心里自己寻思,怪不得温家的长工都愿意再回来做活,这么好的东家他们上哪碰去。
“夫人,前面有贵客要见您。”正说着有个长工从外头急急忙忙的进来。
“贵客?”喜弟微微挑眉,寻思难不成是余生又来了?
长工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了句,“是县里师爷夫人。”
她怎么会来?喜弟微微拧眉,难不成是为了温言许?想想也不可能,不过是个庶女女婿值当的她出来跑一趟?
不过人既然来了,自然得好生招待着。
进了医馆看账房先生在那给她使眼色,光朝内屋看。
这毕竟是自己的铺子,不至于连个话都不敢说,喜弟没先进去直接走到了账房先生跟前。
“领着二公子媳妇来的,看不出喜怒来,春叶正在里头招呼着。”简明扼要,账房先生先把话说明白了。
“找人去打听打听,师爷家有什么事没有。”这夫人突然过来,怎么想事情也不会简单了。
账房先生做事喜弟自然放心,交代完了便才进去。
还没推门听着里头笑声不断。
喜弟迟疑一下才推门进去,“早就说请夫人过来坐坐,没想到今日夫人真来了,今个说什么也得留您在家吃顿饭。”
喜弟热络的招呼,倒看着师爷孟夫人眉目含笑,还拉着春叶的手,可显得比跟她的庶女还要亲昵。
“这就是侄子媳妇吧,赶紧过来让我瞧瞧。”孟夫人说话没有架子,就跟寻常邻里街坊一样。按照规矩,叫一声侄媳妇。
不过嘴却也大的,庄户人说,这嘴大的女人大多是能说会道的主。
让喜弟转了一圈,孟夫人啧啧赞叹,“不愧是能撑起家业的,瞧着就是精明的。”
称赞一句,才拉着喜弟在跟前坐下。正好抬头跟春叶对上了,“看看,挑人都挑的这么稀罕,这丫头的嘴就跟抹了蜜一样哄的人开心。”
“夫人说的哪里话,春叶只是实话实说,您不嫌春叶蠢笨春叶就得念阿弥陀佛了。”春叶笑着给众人添查,说话的时候眼睛灵动,左右都招呼到了。
“瞧瞧,瞧瞧。”孟夫人伸着手笑了起来。
喜弟自然跟着应和,“还是您眼毒,跟前就这么一个机灵,还让您给发现了。”
众人都在打趣春叶,春叶作势害羞赶紧退了出去。
她这一举动,又让屋里人笑个不停。
等说正事的时候,孟夫人突然推了那小庶女一下。小庶女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不住,我错了。”
“弟妹这是做什么?”明面上喜弟还是跟从前一样称呼。
看人家跪着了,喜弟自然得将人拉起来,可拉了两这都没有起来的意思。
“侄媳妇说句见外的话,这孩子不是我带大的,她的习性也不知随了谁了,可我们跟温家还也算是亲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作为长辈怎么也得问一句。”接着叹了一口气,“这小两口也是不省心的,才过了几天的日子,也就要闹着和离也不是了,休妻也不是了。”
听着孟夫人话里有话,喜弟也不去拉这小庶女起来,只安安稳稳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我是听不大明白了,他们的事您与我说是什么意思?”
原本要是一般人,都得问问为什么闹腾成这样,可偏偏喜弟一句话都堵回去了,让孟夫人后面的话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这,这你们不是兄弟吗?”孟夫人吞吞吐吐的,只说了这句。
“您这话说的,我看是真没见外,你说是吧,言许媳妇?”喜弟干笑一声,声音也微微的抬了一笑,“幸好公爹婆母不在了,若不然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让这家人进门,估计都得打断我的腿。”
喜弟这话说的格外的难听,孟夫人现在就是装也装不出笑来。
小庶女一看喜弟是个厉害,便惆怅着哭了起来。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哭,要不是你们猪油蒙心做了那些个下三滥的事,至于落的一点脸面都没有吗?”孟夫人嫌弃小庶女哭的心烦,上去就是一巴掌。
她们打她们的,喜弟看喜弟的,也不劝一句。
打了两下看喜弟这是真的沉得住气,孟夫人才讪讪的把手收回来,“你说的对,他们怎么样是活该,那咱们就说咱们的。”
接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五两碎银来。“今个婶子过来,是来跟你谈生意的。”
喜弟微微挑眉,一次性能拿出五两来却也不少了,“不知婶子是想买什么?”
孟夫人掩嘴笑了几声,“瞧你这话问的,你开门做医馆是生意,我身子硬朗买什么能买这么多银子的,我呀,这次是跟你来合作的。”
接着,眼神微微一转,“我刚才瞧了一眼,你这生意是红火,可却也是暂时的,你近来花的银子可比进的多,甚至因为之前的事,夏日里你们都没收药材,眼看着天气渐寒,药材可就贵了,我这是来给你送解燃眉之急的银子来了。”
不得不说,这孟夫人也是有脑子的,也说到了喜弟的痛处。
除了喜弟让人秘密收柴胡,别的药材还真没有。
喜弟看着那银子,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那条件呢?”
看喜弟说了来回话了,孟夫人重新笑了起来,“也没有旁的,就是这以后药铺赚了银子,咱们四六分,你四我六!”
喜弟这算是听明白了,这感情是要空套白狼啊。
医馆可不像招弟那边,做的小成本的东西,五两银子能买不少东西,可是在医馆,五两银子也不过多抓几幅药材。
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婶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这铺子现在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了,还得有三位大夫,怕也并不会同意,真要是到了困难的时候,互相帮一帮,少赚点也能熬过去。”喜弟直接将银子推回孟夫人跟前。
孟夫人双手环抱在心口,“怎么,你的意思是那三位大夫不同意?哪个不同意,你叫过来我亲自与他们谈。”
她毕竟是师爷夫人,真要当面说话,那三个谁敢说半个不字。
“夫人这就强人所难了,这文书合同我们都是与里正签下的,谁要是想改变,先得要请示里正大人。”喜弟这边,无论软硬她都不会松口。
倒是让孟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因为温家的事里正与衙门还吵了一架,家里爷们都得给里正三分面子,更何况她一个妇人。“你少找些借口,文书写了可以重新改,难不成你们里正闲的还要管你们怎么经营铺子不成?”
话说的这么直白,喜弟也不客气,“既如此那我就把话说明白了,您拿着五两银子,莫说是要我四分银子,就是买我一个抽屉药材都不够!”
“放肆,你帮我当成什么人了?”孟夫人被一个小辈这么落脸,直接拍桌子起来。
“师爷每日也是享皇恩的人,我把您当成不至于抢我这小买卖的人!”喜弟坐的安稳,冷冷的回答。
“好,你可要记住,今日是你给脸不要脸的!”看着谈不下去了,孟夫人直接往外走。
转过来的时候看小庶女还跪着,上去踹了一脚,“下贱惯了是吧!”
第一百零七章 英雄救美
屋里头吵吵闹闹,外头的人也听见了动静,一个个都瞪着眼看。
孟夫人出来之后,一对上这么多热闹的视线,登时脸色就更难看了,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那小庶女因为跪着起来的慢些了,正好出门碰到了要进去的春叶。
毕竟孟夫人来的时候是她招呼的,并且还相谈甚欢,现在更东家耍开了,好像她觉得脸上也有点不好受。
“没长眼的东西!”小庶女被踹了现在又让人撞了,心里来火。更何况外头无非都是长工婆子,她哪一个会放在眼里。
“还真巧了我就是没长眼,不想您眼都多的上下都有,还很大!”春叶骂人的时候,习惯性的掐着腰。
她的声音尖细,又故意在扯着嗓子,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尤其是长工们一个个都哄笑了起来。
这么粗俗的话,村里的人大多不避讳,连着春叶这个没嫁人的姑娘都是张嘴就来。
小庶女开始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已经嫁人的她再一仔细琢磨,连脖子都红了。“你,你这个不知羞臊的东西!”
恼怒之下,也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话来,斥了一句捂着脸赶紧往外跑。
春叶还觉得打了胜仗似得,脸上有些得意,进屋子收拾茶杯的时候还不忘与喜弟说一句,“东家就是脾气好,以后这撒泼的活都交给我。”
喜弟拍了拍春叶的肩膀,“以后好好做。”
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账房先生,他一直也盯着这屋里看,只是却是紧皱着眉头。
孟夫人这边怒气冲冲的从医馆出来,越走心里越气,正好一抬头看见招弟的铺子。
她来之前自然是打听过的,接着便走了进去。
“您看看喜欢什么?”一听有人进来,招弟赶紧放下手上的活笑着招呼。
孟夫人斜了招弟一眼,顺手拿起了她放在架子上的小玩意,是一个招弟新做的发饰,在那左右的端详,“确实是用了心思的。”
接着隔空对着招弟比了比,“要是配你这张脸,怕是哪个男人都受不住。也怪不得听说,你这生意做的不错。”
“母亲!”正说完小庶女跟着进来。
本来招弟听着这女人阴阳怪气的不像是什么善茬,如今一看后面跟着的是温言许的媳妇,当时就明了了。
接着就把发饰从孟夫人手里给夺了过去,甚至还用力的吹了吹,想是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生意确实不错,这点您怕是要羡慕了。”
招弟其实也没想多,能跟庶女混一块的,肯定是师爷家的姨娘。
给人家做妾的,八成男人是她们的心头刺。
她们日哄夜哄也还得被上头夫人压着,而招弟要是真能打扮打扮银子就的荷包了,那不比她们还过的自在。
“你个小娼妇!”招弟这一下,自然是踩着了孟夫人的尾巴。
当下便抬起了手来,只是在半空中的时候却生生的被人拦住了。
“这位夫人,大一早的怎发这么大的脾气?”今日的李木子穿着行脚人的打扮,在人看来就跟大户人家的长工差不多。
孟夫人上下打量自是不屑的很,“这一大早就相见,你们可真是难舍难分的!”
招弟自然知道孟夫人的意思,要是没人在跟前她一定吵回去,可人家再着站着,招弟的脸憋的通红,“马上给我滚出去。”
“妈妈!”李木子到是从容,张嘴就是这俩字。
倒是将孟夫人给叫愣了,“你什么意思?”
“昨日夜里出门晚,路径一个地方灯红通明,几位衣着不妥当的妇人将我拉住,可费了一番口舌才算是把人赶走,今日看夫人的言语倒像是其中一位年长的,昨日走的匆忙,未与妈妈说声抱歉,今日补上。”说着,李木子还真煞有其事的抱了抱拳头。
噗!
听他的比喻,就是招弟都忍不住轻笑一声。
夜里灯火通明的只有青楼,里头姑娘年长的无非就是老鸨。
“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孟夫人何曾受过这样的欺辱,上来张牙舞爪的就要去挠李木子。
“我提醒您一句!”李木子突然抬高了声音,还伸出一只手来挡挡孟夫人,“要是真打起来,我会怕你一个妇人?”
另一边,手下意识的攥了攥拳头。
孟夫人怕不怕小庶女是觉得害怕,李木子看着就是一个身强体健的,再则男人本来就比女人力气打,真动起手来还不是她们吃亏。
“母亲,咱们算了!”小庶女小声的念了一句,也不敢真的去拽孟夫人,只小心的扯了扯她的衣角。
“怎么他还大庭广众之下打女人不成?”孟夫人还在叫嚣着,不过到底没敢动手。
李木子冷哼了一声,“打又如何,左右这女人又不是我的?”
说着便往前迈了一步,吓的孟夫人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被门板挡住了,这才算完。
“我住在前面客栈乙字号房,要是哪人夫人觉得需要与我讨教一二,我乐意奉陪!”李木子说的霸气,就差明说,爷不怕有空约架啊!
“你,你等着!”孟夫人指了指李木子,还是离了铺子。
“今日多谢公子解围。”跟前清静了,招弟自然得跟人说客套的话。
她这开门做生意的,要是树立什么死敌着实麻烦的很,别的不说就说那妇人无事便来闹一次,也够她吃一壶的。
偏偏李木子连他主的地方都告诉了她们,这便是祸水东引,解了自己的围,烧了他的眉。
“我,我叫李木子。”李木子不敢抬头,刚刚那个意气风发霸气的少年,此刻满脸通红甚至结结巴巴的连个整句子都说不出来了。
这般模样,再次让招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招弟的笑容从来都是明媚如天上悬挂的太阳,再次让李木子看呆了。
“公子是外地人,没必要揽着没必要的麻烦,听我的劝把房间退了,另寻个住处。”招弟重新拿起手里的活。
师爷家的人无非就是小打小闹的寻寻晦气,要是真闹大了,里正不会袖手旁观的。
而这少年不一样了,万一真被揍了,一个外乡的里正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说完看见。
“在下,李木子!”偏生招弟说什么他不往心里去,光执着的一遍遍的说自己的名字。
招弟无奈的摇头,心里感叹这人莫不是是个呆子,“木子,行了吧?”
这下李木子才算是满意了,笑着抓了抓头发,回了句,“招弟姑娘。”
招弟无奈的摆了摆手,“那赶紧走吧。”
“你,你这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东家临时安排我会在这镇上住些日子,正好还姑娘赠水的恩情。”李木子也是个利索的,接着就挽起了袖子。
“你想多了。”招弟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正忙活着?”话说间喜弟便进来了。
刚刚下头长工说看见孟夫人来招弟这了,喜弟怕出事赶紧过来看一眼,没想到正好碰见这李木子英雄救美。
喜弟还以为是招弟认识的,如今看来不过是引来的苍蝇罢了。
“姐,你怎么过来了?”一看见喜弟,招弟满心的欢喜,在她的跟前总不自觉的露出了小女儿的姿态来。
这便又让李木子看呆了。
“我们这是余记的铺子,您要找活得经了上头同意。”喜弟寻个借口,变相的想把人赶走。
可说了句看对方没反应,喜弟又喊了两声,李木子这才听见。
“啊?”愣了一下根本就没听见喜弟说的什么,不过看喜弟的表情似有些不耐烦,赶紧抱了抱拳头,“姑娘说的是。”
随即朝外头看了看,“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姑娘们先忙,若是有什么力气活,我随叫随到。”
看人出去了,喜弟的脸色还没缓和过来。
“莫要担心,瞧着是个老实周正的,不像是贼眉鼠眼算计人的人。”怕喜弟担心,招弟赶紧宽慰喜弟一句。
“无事献殷勤的人,不得不防。”这么说句这事也就算是掀了过去。
接着便与招弟说了说孟夫人的事,招弟听着担心,这夫人怕是能代表了师爷,这么拒绝以后怕是得有麻烦。
“我已经让长工给里正大人送信了,让他心里有个数。”与上头人打交道,既然有里正那就让里正先出面。
平白的给师爷送银子的事,估计他也不会同意。
好不容易安稳的局面,师爷要是横插一刀子,到了她们手里的银钱少了,不定得闹什么乱子。
里正肯定会费心周旋,所有喜弟这次倒真没担心。
而另一边,孟夫人心里越想越气,走到人少的地方照着小庶女便是一巴掌,“没用的东西,整天哭哭啼啼的,我没脸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小庶女挨打后只能捂着脸,默默的落眼泪,“这,那常氏本来就是个难啃的骨头,连我夫君都折在了她的手上。”
呸!
话还没说完,就被孟夫人上去吐了一口,“别给提那个没用的东西,我在你们镇上住些日子,不信收拾不了一个常氏。”
这边吵吵闹闹的,喜弟与招弟这边却是有说有笑的,只是等回了医馆,看账房一脸的凝重,紧跟着喜弟进了内屋。
“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师爷内宅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贵妾当家。”一般人都忌讳着宠妻灭妻,更何况是师爷那种公家人,按道理说不应该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来。
喜弟在心里慢慢琢磨,估计着与上次出事的婆子脱不了干系。
怕是师爷觉得这夫人与自己不是一心人,如此这孟夫人必然要证明。
要是顺利的跟喜弟手里拿出银子来,她的地位自又重新巩固。
“交代下去这几日都激灵着点,莫出什么乱子。”对于孟夫人,这也算是唯一的出路,她一定会卖力的。
账房先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也是一脸的凝重。
不过这俩日倒是相安无事,吃饭的屋子也已经收拾好了,倒还别说莲莲这木工活还真是不错,做工细腻比那开铺子的不差分毫。
“我可真是找着宝了。”喜弟忍不住夸上一句。
莲莲这个人手脚轻快,又不嫌脏嫌累的,留在跟前自也算的上得力。
“可别夸俺了,俺也只会这些粗活。”莲莲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手里的锯子被她来回的倒,倒是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过来个人,大夫跟前没水了。”春叶的声音传的远,开着门缝喊了一声,这边都听的真切。
“俺来了!”二翠本来看两位主子说话,听见春叶的吆喝,赶紧跑着去厨屋拎端水的壶。
“比东家的架子还大!”莲莲不屑的撇了撇嘴。
来温家这么长时间,她都没见过喜弟对哪个长工这么吆喝的,这春叶才来几天,这就开始摆上谱了。
“我瞧着得做几个垫子。”喜弟却当没听见,围着屋子转了一圈。
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新做的凳子本来就凉,坐着这吃饭肯定不舒服。
“这好办,我看隔壁屋有两床旧被子,正好拆了缝垫子。”所谓的旧被子,也是郭氏来闹腾的时候,多叫的几个婆子来,临时找的歇息的被子。
既有了眉目,喜弟自然也就省心了。
刚拍了拍手上的土出来,就看账房先生走了过来。
要没什么特别的事,账房先生是不会来请示喜弟的。喜弟快走了几步迎了上去。
“二少夫人又来了。”也没顾得什么虚礼,账房先生赶紧把话说清楚,“听说是那师爷夫人,肚子疼的厉害让大夫给开药。”
温言煜走的时候虽说立下条文,不与温言许那边打交道,可那是师爷夫人,要是在这疼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传出去对他们医馆的名声也不太好。
偏偏那家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万一人家就明着与他们对着干,吃药吃出个好歹来,又是个麻烦事。
“她只说要拿药?”喜弟一边放袖子,一边快步往医馆走。
“可不是说啊,这会儿安大夫正与她周旋呢。”一般情况,人换了地方肠胃弱的就会水土不服,真要肚子疼也是正常的很。
第一百零八章 破相了怎么办
“我过去瞧一眼。”喜弟有主意,从院子的门进铺子。
“赶紧滚,不看这是什么地方,下次再敢过来,我叫人打断你的腿。”喜弟掀了帘子过来,却不想晚了一步,人已经被春叶给赶走了。
“这春叶姑娘可真是利索的,有东家夫人的影子。”省了麻烦事的安大夫,此刻端着茶水悠闲的品着茶。
“这是自然。”喜弟笑着与安大夫说话。
春叶回来一看见喜弟,立马走了过来,顺手直接挽住了喜弟的胳膊,“还不是因为东家栽培。”笑的跟朵花似得。
“夫人,借一步说话。”别人都笑嘻嘻的,只有账房先生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那东家先忙!”春叶是个聪明的,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利索的放开的喜弟的胳膊。
接着都到二翠跟前,接过她手里面的茶壶,“你去把地擦擦吧。”
给人安排活的时候,基本连思考都不用思考,那是张嘴就来。
看见这一幕,账房先生更是直接安声叹气起来。
等进了内屋,账房先生也不拐弯直接说了句,“您把春叶这丫头赶紧调走吧,这医馆是容不下她了。”
难得看账房先生跟个小孩似的赌气说话。
喜弟不由的一笑,“这是怎么了?我瞧着春叶可是个激灵的,嘴皮子还利索。”
“就是因为太利索了。”账房先生气愤的站直了身子,触及到喜弟探究的眼神,不由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腿,“也不怕您笑话,我实话与您说了吧。”
“我那婆子叫春叶来的时候我便不同意,这孩子太要强了,一个女孩子自己赚嫁妆,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我倒瞧着是有骨气的。”喜弟直接打断了账房先生的话。
账房先生一着急,竟然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
看账房先生呆在那,喜弟才继续说道,“您是温家的老人,也算是陪着温家经历风风雨雨。要想度过难关重要的便是上下齐心,这春叶年轻人也是有些傲气,这原本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你可不知道她那一手绣活做的好,招弟每次见我都要夸几次,趁着那边铺子招弟一人还能应付,先让她在这历练历练,等过去了可是要给我撑起半边天的人。”
接着还拍了拍账房先生的肩膀,“你且放心吧,莫说她没什么毛病,就算是有点毛病,有您在这我断然也不会亏待了她。”
“这,我不是这个意思。”账房先生一听喜弟误会了,赶紧出去解释。
可喜弟根本不给他机会,说上句,“忙吧。”直接推门出去。
“东家喝盏茶吧。”喜弟刚出来就看见春叶在门口的柜子前站着,喜弟这一出来她立马就迎了上去。
看样子这是在等自己。
本来喜弟还想去看一眼招弟,却也不去了,“也好!”顺手就接了过来。
本来喜弟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在门口能听个七七八八的,这已经让春叶心里乐开了花,今一看喜弟这么给她面子,那嘴直接就闭不上了。
喜弟喝茶的时候,关顾四周好不容易才发现了,再角落里跪着擦地的二翠,“二翠过来。”喜弟扬声喊了一句。
二翠激灵一下站了起来,因为跪着膝盖上都是水,可她就跟没察觉一样,喜弟一叫小跑着就过来了。
“以后你忙完厨屋的,不用再来医馆了,去隔壁让招弟东家教你做针线活。”
喜弟这一说完,二翠当时就高兴的光给喜弟鞠躬,“谢谢东家,谢谢东家!”本来喜弟给那么都工钱,让她们做什么也能做着了。
不过在招弟那肯定比在这跪着擦地强,只要不傻的也知道哪个是好营生。
“行了,把水撒了过去吧。”喜弟摆了摆手,还是容易满足的人幸福。
只是旁边的春叶脸色也就很难看了,本来她俩是一起来的,现在二翠回去了,她还留在这怎么觉得,她好像还没二翠混的好呢。
连带着,二翠走的时候,她那吃人的视线恨不得将二翠的后背剜个洞。
心里心里不痛快,连喜弟在旁边咳嗽都没听见。
还是喜弟手一松,啪的一下杯子掉在地上,才回过神来。
“东家没事吧,可伤到手了?”赶紧帮喜弟擦手,可却没有收拾地上的茶杯。
“无碍的。”喜弟笑着摇头,“行了,你也赶紧忙活吧。”接着又用眼神指了指账房先生那边,“有空多学学。”
本来还一脸郁闷的春叶,当时就又笑的开怀。
喜弟的意思,这不是让她学习管账的?
这几日她已经看出来了,就跟吴婆子说的一样,账房先生在温家可体面着呢,不说下头的长工毕恭毕敬的,就是喜弟这个东家,也得先生长短的称呼着。
要是她也能在招弟的铺子那边当上账房管家,岂不是也威风的很。
喜弟还这还没走呢,她里面凑到了账房跟前。
“先把地上的杯子收拾了。”账房先生正烦着呢,看她过来别说教她学了,连看都不让她看,直接用胳膊挡住了。
春叶不愿意做这种低三下四的活,可当着喜弟的面又不好驳了账房先生的面子,只好不情缘的去收拾。
“言煜媳妇呀。”喜弟当没注意春叶的脸色,帮着长工收拾收拾药。正忙活着呢,看里正从外头进来,脸色还不好看。
“大人怎么过来了,赶紧坐。”说着迎上去,直接往安大夫那边引。
“我坐什么坐?”里正一甩袖子,“言煜走的时候是说了不与温家那二郎打交道,可那是师爷夫人,就算你怕麻烦明面上也得过去了,你这找个小丫头把人骂出去了是怎么回事?”
“大人!”看里正找喜弟麻烦,春叶上去就要帮喜弟说话,被账房先生给拽了回去。
“去干你的活去,这哪有你说话的份!”账房先生瞪着眼,口气不善。
春叶当时眼眶就红了,“我,我告诉姨母去!”一跺脚朝院子跑了。
账房先生只能继续叹气,却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喜弟这边里正往一边领了领,“大人说的是,一会儿我让莫大夫亲自去一趟,再让账房先生备下马车,将人送走了。”
莫大夫的话少是个软弱的,去了也不至于跟人吵起来。
再则,他自己向来也不敢做什么主,就算孟夫人这边旁敲侧击的威胁,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到时候一把脉说病情复杂,师爷夫人身子金贵他这边也不敢轻易下方子,让马车把人赶紧送到县医馆便是,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孟夫人那边她愿不愿意去,那就是她的事了,总不能当大夫的还得伺候着她养老送终。
听喜弟有了盘算,里正的脸色也算是好些了,“行,你有主意便成。我这已经跟县衙里送信了,跟他们要个说法,你且忍耐几日。”
“我省的。”喜弟点点头,看话也说完了准备把人送出。
这边里正已经走出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了句,“按照往常的惯例,估计用不了十来日就来家书了,到时候便也得到言煜的消息了。”
“劳烦大人费心了。”喜弟轻轻额首,只是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也不知道温言煜那边是什么结果。
一般上战场几日,会允许下头的人往回写家书,不过这却是唯一的机会,下一次就得等大军回朝了。
到时候,大多也只能关心是生是死了。
这时候正好刮来一阵龙卷风,喜弟赶紧回了医馆,这阵风刮过来让喜弟打了个寒颤。
秋日也是说来便来,几日的光景树上的叶子都黄了,这一变天少不得又得有一对生病的人,医馆怎也得忙碌起来了。
喜弟紧着帮长工把药材都收拾利索了,再写些常用的方子给大夫那放着,到时候只需要改动其总一两味药便可以用,省的人多了,写方子都麻烦。
且喜弟又给三位大夫每人刻了个印章,不用动的方子直接盖了名字便可拿药,需要改动方子,在改动的地方盖上便可。
喜弟从身子好了后,还是第一次这么忙活,晚上回屋里歇息的时候,还觉得肩膀伤口一阵阵的疼。
“东家,东家!”刚坐下没一会儿,听着外头是春叶哭哭啼啼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扶着床边起来,朝外面看了一眼。
一看果真是春叶,捂着个脸跑进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东家做主。”
“哎呦呦,让我瞧瞧好好的姑娘怎么哭成个泪人了?”喜弟赶紧去把人扶起来,上下还打量,倒也没有别的伤,只有左边脸瞧着是红些。
喜弟这么一哄,谁知道这春叶哭的声音更大了,“您不知道,那个二翠太不是东西了,她记恨东家看中我,处处寻我的霉头,今日,今日一生气竟然连我的床铺都扔出去了,天寒地冻的这是要我的命啊!”
看着春叶边哭边发抖,喜弟赶紧把人给拉到自己屋里,甚至还亲自给春叶倒上杯热茶,“赶紧暖暖,这姑娘家吵吵闹闹的原本也没什么事,只不过动手就不对了。”
春叶这哭的缓不过气来,也没答喜弟的话。喜弟便坐着陪着,等看人缓过这个劲来了,才又问了句,“你们这么吵闹,招弟就没管管?”
春叶边抹眼泪边说道,“招弟东家在屋里忙乎,还没,还没来得及与她禀报。”
说完,这春叶自己也觉得不好来了,在一个院子住的没得消息,却跑到隔壁院子来哭闹,紧着就说了句,“打来也没在那边做过活,一直在您手下忙活,与您相熟些,出了事也没来及多想赶紧来求您了。”
喜弟叹了口气,从一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我陪你过去一趟,瞧瞧这到底是闹的什么又!”
看喜弟拉下脸来了已经,春叶也不多说话,只管跟着喜弟走便是。
外头冷风一阵阵的吹,虽说这么看着两家很近,可这个时辰走还觉得有点路程。喜弟还在心里盘算着,不然还是等着什么时候将中间的那道墙开个门算了。
院子的大门开了条小缝,喜弟推门进去,院子的灯笼被吹的一阵阵的转。
“我错了东家!”屋子开着门,从院子里看见二翠低着头在招弟跟前站着。
喜弟突然不走了,看这架势春叶也跟着停住了脚,不过却也不安分,抱着身子像是冻着了不停的跺着脚。
“她就那拔尖的脾气,你让让她便是了。”招弟也是一阵阵的头疼,对自己人也说不出太是难听的话来。
“俺都看不下去了招弟,她哪是拔尖,她那是要当东家。”莲莲的嘴直,把二翠拉到自己跟前,还给她抹眼泪。
“行了也别哭了,这事也不怪你!”招弟寻思无论怎么样,先把这事给压下去了。
“不怪她怪谁!”喜弟轻咳嗽了一声,直接走进去,“这活没做多少,还先动起手来了,这都是在哪学的毛病?”
边说边往里走,炕上的被子一床都是土,一床上面都是水根本没法看,看样子是闹腾的不轻。
“东家我错我了。”喜弟一生气,二翠只能继续低着个头认错。
喜弟白了二翠一眼,“你看看,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你打成什么样了?这要是破了相了,后半辈子还怎么活?”
一听这话,莲莲沉不住气的先站了起来,“二翠什么时候对她动手了,俺在这一直守着就没见二翠发火。”
接着扶起二翠的头,脸已经红肿不说,嘴角都流血了。“倒是二翠被她。”
“这被子怎么回事?”可喜弟这边根本不理会莲莲,直接去翻腾炕上的被子。
莲莲这下就更有话了,“还说呢,这娘儿门发泼的时候,直接尿在二翠的被子上,恶不恶心人。”
“所以你就把她的被子仍在外头了,报复心这么重?”本来二翠被莲莲扶的抬起头来了,结果被喜弟一个眼神扫过去,又赶紧低了下去。
莲莲在这激动的跟喜弟解释,结果喜弟是一个字不听,莲莲也来了脾气了,双手抱在胸前,“是俺扔的被子,你想罚罚俺吧。”
第一百零九章 偏袒
抬着个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招弟素来就心疼莲莲,赶紧拉了喜弟一下,“姐。”
谁知道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喜弟给甩开了,“行了,我看这屋也容不下你了,你住我院子吧。”
拉着春叶的手就往外走。
这下,就是莲莲也傻眼了,屋子里面就剩下一床尿被子,一床土被子,让二翠怎么睡。
“俺屋里面有两床新被子,俺一会儿给你抱过来。”莲莲拉了拉二翠的手,她屋里的被子还是当了姨娘以后,温母给的。
提起温母先头的人,莲莲心里也不舒服,“不,俺从今起跟你睡,省的看见那人厌烦。”
“这,这怎么能行,您也是东家怎么能跟俺挤一个屋子。俺,俺要不再给她赔罪,别让东家真生俺的气!”二翠急的眼睛都红了。
不就是受些欺负,比起让她换亲来这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只要喜弟不赶她走,以后让她做什么都行。
“你放心,我去与我姐说去。”招弟安慰了二翠一句,指了指炕上的东西,“收拾一下,我这还有被子,先凑合一晚上。”
说完,便追了出去。
外头,春叶跟在喜弟后头,边走边问句,“这莲莲姨娘什么来头,连东家的话也敢顶。”
“倒也没什么来头,只不过公爹婆母在世的时候,尽心伺候过。虽说未给温家添一二半女的,却也勉强算是个长辈,在她跟前你便受些委屈。”喜弟拉了拉衣服,不紧不慢的走着。
春叶长长的哦了一声,随即轻轻一笑,“东家放心,我以后心里有数了,对这莲莲姨娘一定恭恭敬敬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春叶这样子倒是将喜弟给逗笑了,“倒也不至于,我婆母尚且还未与下头的人动过手,她一个姨娘还能大的过正头夫人,以后若是有什么委屈,你只管告诉我,我自会替你做主!”
接着还帮着春叶把掉在前头的一缕头发给顺到后头去,“我瞧着咱俩身形差不多,我前些日做过一套新衣,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穿公爹婆母就出事了,你要不嫌弃我明个拿个你试试。”
一听喜弟这么说,春叶就更高兴了,“您说的哪里话,我这这提前谢谢东家了。”
春叶也不是什么好出生,平时粗布麻衣的样子不好看,颜色还不鲜亮。
这些年手巧在村子里也算是有名气,谁家娶媳妇嫁人都会寻她做几对喜枕,当然用的都是好点的料子。
有时候她会在身上搭一搭,总觉的要是穿上这样的衣服,不知道得有多舒服。
尤其是来了温家,看莲莲这个做饭的都比自己穿的好,心里面种觉是不痛快。虽说后头知道莲莲是姨娘,可心里也还不自在。
如今都有机会穿喜弟的衣服,她自然是乐意的。
“姐,姐!”喜弟这边回去要落锁的时候,看见招弟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着了。”瞪了招弟一眼,赶紧把人拉进门内避避风。
“姐,我有话要与你说。”招弟一进来,喜弟这边就想拉着招弟往屋里面暖和去,可招弟这边根本动也没动,还意有所指的看了春叶一眼,“我要单独跟姐说两句。”
春叶看了一眼喜弟,看她没开口留自己,便对招弟点了点头,“那我先进去等东家了。”
“姐,今日这事真不是二翠的错。”等人一进拱门,招弟便着急的解释。
“你在跟前守着了?”喜弟紧接着来了一句。
还真把招弟问懵了,“这,我虽然没守着,可都听莲莲说了。”别说的不说,在招弟心中莲莲是肯定不会说假话的。
喜弟这边却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既然你没看见,不过是一件没有任何证据的糊涂账,既然如此你这么较真做什么?”
本来招弟是怕别人受冤枉,现在倒还成了她的错一样,无奈的摊了摊手,“姐,下头人成日勾心斗角的这也不是个事啊。”
“我这不是把她们分开了?”喜弟定定的看着招弟,“你现在也是东家了,不能只看眼前的,要往远看看,难不成等以后铺子做大了,你还管下头人,今日吵了几句嘴的小事?”
几句话把招弟问的,竟然也答不上来。
喜弟到底也是心疼招弟,“再说你超这么多心,对自己身子也不好,有这个心思你还不如多想想花色,现在她俩谁都不能帮你,你的活还多着呢。”
“再则说,你也说了春叶的针线不错,这不错就是资本,有手艺的人脾气大些不也很正常的。”喜弟说着转过招弟的身子,往外送了几步,“行了时辰也不早了,赶紧歇息吧。”
“姐,姐!”招弟还想说几句,可喜弟这边却已经关上了门。
招弟对着大门愣了一会儿,随即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摇着头往回走。
“还在这等着?”喜弟进了拱门,一看春叶抱着个身子在那站着,赶紧把人往回领。
“天这么黑,怕您害怕。”春叶干笑了一声,陪着喜弟往回走。
“有心了。”喜弟把人领进莲莲隔壁的屋子,还亲自把屋子一收拾,那些没用的东西全都堆到莲莲屋子里了,甚至把莲莲屋子的门也给堵上了。“行了,今晚上先凑合着,明一早再收拾,估计莲莲今夜也不回来睡了。”
至于被子,喜弟是从温母屋子里抱的新的。
这拱门里头也就温母的屋子也喜弟的屋子是正房,可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一个长工住先人的屋子,便跟着莲莲住偏房。
教着春叶从哪打水,喜弟自己从外面院子抱了把梯子过来,放在门沿口的地方,正好搭在墙上看见招弟的院子,她上去的时候招弟刚回来去打洗脚水,“让莲莲今晚上别回来了。”
突然的声音吓了招弟一跳,回头一看是喜弟在墙头上趴着,招弟心里不痛快,直接回了个嗯字,连水都没端直接赌气着进屋子。
都看不见人了,喜弟在上头坐了一会儿,才慢慢的下来。
不过下来后顺手就把梯子放倒了,正好最边上还有喜弟当初为了防余生挪的带刺的花,现在入秋了叶子没多少了,光剩下上头的刺来了,这梯子估摸着也就不好拿了。
这么一忙活,几乎是全靠着胳膊用力,回到屋子喜弟的胳膊都疼的发抖了。
好不容易安顿着躺下了,喜弟一阵阵的疼根本睡不着,最后只能起来。
外头乌漆嘛黑的,这听着风呼呼的吹,听着也吓人。
喜弟又躺了一会儿,实在是躺不住的才点了灯起来,在里屋也没个事,喜弟披上件衣服去书房坐坐。
当着余生的面扔了的画,等着余生走后喜弟又回来捡起。
只不过把余生写的字,慢慢的撕掉了。
也并不是不想白头偕老,只是不想让她们之间有旁人。
一直在桌前坐了大半夜,也不知道是困厉害了,还是疼过劲了,左右喜弟是睡着了。
不过坐着睡喜弟也不舒服,也就一个时辰便醒来了,瞧着外头天边开始泛白,再回去睡也不值当的了,喜弟便回里屋去找件衣服。
至于这衣服,自然也不是喜弟新做的,还是成亲的时候温母给一并做的,颜色都鲜亮的很。
喜弟也不是爱显摆的,正好有套还没穿过,给春叶正合适。
这温母给儿媳妇的东西自然是拿的出手的,就是去县里也不掉价,拿给春叶的时候春叶都看直了眼。
甚至都没沉住气,直接穿在了身上。
“这春叶姑娘是要办喜事了?”出去吃饭的时候,长工们都看直了眼,一个个都在打趣春叶。
春叶跺了一下脚,“莫要胡说!”
可脸上却是高兴的笑的花都出来了,看着是及其享受这种感觉。
倒是账房先生,始终拉着个脸。
等着吃完饭了喜弟的困劲也上来了,这个时候自要注意身子,喜弟也怕出事,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歇息歇息。不过临回去的时候,把账房先生给叫了过去,“一会儿先生给安排个利索点的长工,帮着莲莲姨娘搬搬东西,以后莲莲姨娘就跟招弟住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还搬家啊?”账房先生准觉得不妥,你一个当姨娘的跑去儿媳妇娘家住,再怎么也说不下去啊。
喜弟打了个哈切,“倒也没什么事,几个一般大的姑娘在一起拌拌嘴,她既赌气在那住便由着她,左右我也有春叶陪着,倒也不显得冷清。”
不等账房先生说话,喜弟直接打着哈切进屋。
毕竟男女有别,更何况人喜弟是个年轻媳妇,账房先生再着急也不能追进屋里去,只能在院子里等春叶。
春叶吃完饭一般要回来喝点水歇一会儿再开工,今日心里痛快,一边顺着头发一边哼着小曲往里走,一进去看见账房先生在那黑着脸,吓的浑身一哆嗦,“您跟个门神似得做什么?”
“你说,你是不是又办什么混账事了?”看着春叶这吊儿郎当的态度,账房先生就冒火,这要换成她是普通的长工,他怎么也得让东家把人撵走。
“姨丈大人你说这话我就不愿意听了,我知道打你一开始就看不上我,可我也用不着你有多稀罕,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再大清早的触我霉头,别怪我连你的面子都不给!”春叶不自觉的掐着腰,眼睛倒立,凶神恶煞的可不见一点少女的该有的样子。
账房先生都被气的心口疼,“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得着你给面子。我可跟你说了,这莲莲姨娘对温家有功,你要是连她都敢得罪,就算夫人心软等着东家回来也得扒了你的皮!”
虽说账房先生这边不知道温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却听说莲莲姨娘犯了错,温言煜要代其受过,这可是拿她当了正儿八经的长辈待的。
“我还当什么大事,不就个做饭的婆子把你吓成这样,瞧你点出息!”听账房先生的话,春叶在那不停的翻着白眼。
啪!
账房先生忍不住了,上去直接甩了一巴掌。
刚打完账房先生就有点后悔了,这毕竟是妻侄女,就算要管教也该是婆子在家里管教,怎么也轮不到他说话。
“东家都没还没说我什么,你在这跟我耍的什么威风,我告诉你,这一巴掌我跟你没完!”春叶捂着脸,恶狠狠的瞪着账房先生。
这般凶狠的模样,让账房先生心里一颤,怎么看着这是个凶险记仇的,留着怕是个祸害。“你小声点,要把夫人吵起来吗?”
心里想着等缓过劲来,他得跟喜弟提提这事。
提起喜弟春叶总算是消停了一会儿了,转身进自己的屋子,不过临走时候还不忘狠狠的剜了账房先生一眼。
“先生!”正好厨屋忙活完了,莲莲领着二翠来收拾自己的东西,看见账房先生也在便见了个礼。
刚进门的春叶一听二翠的声音,又开门探出个头来,“看你那恶心人的样子!”
“你说什么呢!”账房先生怒斥了春叶一声。
谁知春叶根本不害怕,直接回了句,“你这么护着她做什么,难不成你俩有一腿?”
这下账房先生终于忍不住了,脱下鞋照着春叶的头就砸去。
春叶啪的一声,赶紧把门甩上了。
账房先生一条腿跳着把鞋取回来,舔着个老脸朝二翠抱了抱拳头,“这孩子被家里惯坏了,嘴里没个遮拦,我在这替她给姑娘陪个不是。”
“折煞俺了,折煞俺了。”二翠赶紧摆手,“俺从小挨的骂多了,俺不会往心里去的。”
哼!
二翠这还好说,莲莲冲着账房先生冷哼一声,进屋去收拾屋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账房先生只能又对莲莲抱了抱拳头,道歉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着哐当一声,莲莲把堵在门口的东西全都往院子扔。
看着就像恨不得把东西给砸烂了。
账房先生只能把话咽回去,“您先别着急,我这就找人帮您搬东西。”赶紧跳着脚,去找个长工过来。
喜弟从外面回屋子也没是先睡,在床上坐着看外面,瞧着安稳了才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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