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诱敌
“多谢张家主，万分感谢。”龚植激动之下，紧握住魏浩然的手使劲地晃动。
魏浩然自称是米脂县城中姓张的乡绅，名叫张正明，龚植的眼中只有酒肉和美人，哪里还能辩明真假。
没有哪位流贼敢来迎接官兵，魏浩然用了春秋时期商人弦高之计，轻易便获得了官兵的信任。
“为了保险，学生认为龚大人应该等着响水堡的许将爷，两方联兵一起行动。”
“喔，张家主，这是为何？”龚植见魏浩然事事为自己作想，心中无比的感谢。
魏浩然轻拂鸿运袍，胸有成竹的说道：“留在米脂县城的贼人名叫刘芳亮，听说是汉中府的凶徒，一套刘家枪法很是了得，两位将军合兵一处，这样就能以催枯拉朽之势横扫流贼。”
“刘芳亮，很有名吗？”
“这人前来投奔李贼时，曾经露过一手枪法，李继迁村的几名好手相继败在了他的枪下。”
李继迁村在米脂很是有些名气，龚植一听刘芳亮如此历害，心中便先怯了三分，又见几位美人对着自己眼递秋波，丹田中一处火热，便依言答应了下来。
两人大笑着携手进到庄内，只觉得满庄都充满着一股酒香。
“家主，这是什么酒？本将军已经感觉到舌内生津了。”
魏浩然并不说话，带着龚植来到一处花园，看到那一坛坛的美酒，龚植双眼越睁越大，喘息声比见到美人还大了几分。
“这是用一种新法子酿出的美酒，正好用来招待将军，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听完魏浩然的介绍，龚植大喜，连声说道。
“不醉不归。”
……
站在碎金镇最高处的阁楼上，李自成和田见秀等人正在喝酒，桌上堆了一堆鸡骨头，酒坛也空了两个。
“自成，咱们这是带头违反军法啊！”田见秀笑道敬了李自成一杯。
李过立即抗声说道：“田叔，怎么能这样说呢，咱们这是开军事会议，寒夜太凉，喝点酒暖暖身子，等会才好厮杀。”
李鸿恩、李鸿杉兄弟连忙点了点头。
李自成笑道：“第一仗，我想兄弟们多少有些紧张，酒能壮胆，咱们打几次胜仗之后，就要严肃军纪，这规则是死的，用法是和的，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酒也好，肉也罢，目的只有一个……”
“打败那些狗官兵，攻下城池，开仓放粮！”李过一拍桌子，大声接道。
李自成看向田见秀，“玉峰，依你之见，咱们后续该如何动作？”
田见秀已经想过这个问题，轻声说道。
“这事我与补之他们已经商量过，只要咱们多打下几个县城，开仓放粮，有了粮食就有了青壮，先将队伍拉起来，到时无论是向南还是向东，再视情形而定。”
李过点了点头，“二爹，现在陕西的南部和中部已经乱了，就连点灯子这样的秀才也开始聚众造反，胡狗已经快捂不住了，多拉些人马南下，到时各路起义军联合作战，咱们腰杆硬，也说得上话。”
“二哥，补之说的不错。”李鸿杉接着说道：“现在谁手上人马多，谁就硬气，府谷县王嘉胤声势最强，不就是因为兵多粮丰嘛。”
李鸿恩不甘落后，“青涧城王左挂也很强，最先起事的王二名头已经不响了，反而去投靠王嘉胤，这就是没有精锐兵马的原故啊！”
“可是王嘉胤吃了败仗，连山西防线都突破不了，兵虽多，成不了气侯。”李自成浇了大家一盆冷水。
“那……二爹，你觉得咱们当前最需要做什么？”
见李过发问，李自成站了起来，脸上现出轻蔑之色。
“刘宇浩不过是道开味菜，咱们这次要揍疼他，贺疯子咱们也要给他点历害瞧瞧。”
穿越后第一仗，如果连贺人龙都打不过，以后遇上卢象升，曹文诏不是要被吓尿！
五毒二强，这是大明朝著名的七员战将，其中可没有贺人龙，他名头再响，也只是对于流民而言。
贺疯子这个绰号听起来很是威风，李自成根本不在意，让他去辽东战场试试还能不能疯起来，皇太极、阿巴泰、济尔哈朗等人会不会用正眼看他。
“眼下咱们先打败贺人龙，然后……”
刚说到这里，就见李双喜推门进来，“大当家，远处有火龙向碎金镇而来，是刘宇浩的兵马！”
“来的好快。”
“赶着送死呢。”
“果然赶到了贺疯子前面。”
李自成不在说话，将手一挥，“大家各就各位，依计行事。”
……
刘宇浩得了韩金儿的情报，知道李自成并不准备固守米脂县，而是准备以米脂城为饵，钓自己前去攻打，他才好从碎金镇向东北方向突围，去府谷投奔王嘉胤。
想着贺人龙此刻正在打马向米脂县进军，刘宇浩心中很是得意，再想着韩金儿在床上那些销魂的姿势，心中暗暗发狠，打完这一仗，一定要将这位妙人儿接到军中，盘肠大战三天三夜。
虽然这女人天生有驼骨，不惧男人跶伐，但是刘宇浩有绥德州神医萧离配治的灵药，号称金枪不倒，那晚将这女人操得哭爹喊娘。
碎金镇在黑夜中一片寂静，刘宇浩更是欢喜，想着史上那些千里奔袭的名将，意气风发，看着离镇子越来越近，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将一千人马聚在一处，放缓速度压了上去。
“将军，你看。”
身后的亲兵用手一指，刘宇浩见前面有一军挡路，大旗上绣着斗大的‘李’字。
“贼人看来有所准备。”刘宇浩刚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就见亲卫捂嘴笑了起来。
“将军，这些贼人，只怕是刚得到消息从被窝中爬出来，看他们衣衫胡乱披在身上，很多人腰带都没系，松松垮垮，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刘宇浩一听哈哈大笑，“传令，骑兵在前，步兵再后，冲杀过去。”
“遵命！”
李过手持古锭刀，见官兵鼓噪行来，正想带人冲杀一番。
虽然他身后仅有三十余人，一只虎却没有丝毫的害怕。
亲兵一拉李过的马缰，“李将爷，诈败，诈败，别认真了。”
第32章 选择
李过得了提醒，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一磕马腹，“知道了，不会误了大事。”
见流贼来迎，刘宇浩唤出手下一位把总，让他挺枪应战。
那名把总大叫着为自己壮胆，两马相交一枪刺去，却见李过将头一埋，头盔早已经被挑落马上。
“哈哈，乌合之众，乌合之众啊！”
刘宇浩将心放回了肚中，想着贺人龙虽然勇悍，自己先拔了他的头筹，扬鞭大叫起来。
“兄弟们，冲上去，抓住贼人，重重有赏。”
李过跟把总战不三合，料敌不过，将大刀一收，伏鞍加鞭，嘴中大叫，“官兵来了，抵挡不住，大伙儿跑啊！”
他所率三十余骑全是骑兵，闻言拨马就逃，官兵们闻声一通乱箭射去，只听到惨叫连天，流贼片刻就不见了影踪。
“不许再追，小心埋伏，全军交插掩护，进镇休整。”刘宇浩审时度势，果断下达了军令。
黑夜中跑掉几个毛贼，他根本不在意，这些毛贼只会将自己的神勇转达给镇上的其它余孽，不出意外的话贼人立即就会崩溃，省下自己不少的力气。
刘宇浩足智多谋，自然不会在黑暗中追敌，只要拿下了镇子，等到明天天亮，砍上几十个民众的脑袋，在他们脸上划上几刀，就可以充当流贼的首级，交付上去后自己等着立功受赏便是。
二千人马毫无阻拦的进入碎金镇，部队开始尚能保持阵型，看着镇上堆得密密麻麻的箱子，刘宇浩双眼中发出了饥渴的光芒。
“将军请看！”
一名亲卫知道自家将军的心思，用长剑拨开一口箱子的前盖，顿时闪闪的银子便呈现于众人眼前。
“好东西啊！”
刘宇浩兴奋的眼冒金星，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贼人如此不堪一击，就该把韩金儿这个妖妇带在军中，今晚金银美人在一起，便是人间极乐。
身后的亲兵们怪叫声声，顿时又跑出几个，连续挑开了好几个箱子，里面不是黄金白银就是丝绸粮食，看得一众士兵口水直冒。
“将这些箱子看住，不许任何人移动它们。”刘宇浩立即下达了军令。
“将军，这贼人都跑光了，整个镇上连居民也没几个，哪里会有人来抢这些财宝呢。”亲兵队长笑呵呵说道。
用鞭子轻轻抽了他一记，这是刘宇浩高兴时的表现。
“越是胜利，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可大意。”
“遵将军将令！”
亲卫们异口同声，说着好话捧着自家将军，顿时街道上响起阵阵笑声。
唤过一名亲兵，刘宇浩想了一想说道：“你辛苦一下，去迎接贺守备，就说碎金镇已经被本将拿下，明天午时，本将军会在镇中摆酒，为他洗尘。”
“妙啊，将军大才。”
“贺守备但凡有一些脸皮，必定不好意思前来。”
“就算来了，咱们将肉吃干净，看在袍泽的份上，没准将军会给他们一口汤喝。”
刘宇浩为自己这欲擒故纵之计很是满意，好生勉励了亲兵几句，见他打马而去，自己跳下战马，细细看了箱子中的财富一回，这才将马缰丢给亲卫，伸了一个懒腰。
“这镇上有没有体面的地方？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松松筯骨，不想却如此无趣，只好喝上几杯酒庆祝一下。”
心腹们知道自家将军需要养精蓄锐，才好将精力发泄在美人肚皮之上，也不点破，早有亲兵上前，领着刘宇浩去往镇上最豪华的大院休息。
……
贺人龙得到刘宇浩已经攻入碎金镇的消息之后，将战马停了下来。
挥挥手打发了那名传信的亲兵回去，他拔出佩剑，斫在一根大树上，咬牙切齿的吼道：“还是迟了一步，咱们离镇子只有十里路，十里路了啊！”
一众亲卫纷纷下马，站在他的身边，眼中都闪着不平之火。
“娘的，他如何知道李贼的老巢就在碎金镇。”
“看来是有人将消息透露给他。”
“这真是白辛苦一场，为他人作了嫁衣裳，我敢打赌，李贼绝对是听了将军的名号才跑的，刘宇浩算个什么鸟蛋，李自成出身李继迁村，在米脂除了咱们贺家，谁能镇住他？”
亲卫们说完，见自家主将的宝剑还留在树身之上并未抽出，有几人开始火上加油。
“依我说，趁着黑夜，咱们贺家骑兵在镇上那么一冲，只怕就能将刘宇浩吓得屁滚尿流。”
“要不咱们蒙面，扮着马匪，将其惊走，财宝自然就是将军的了。”
“这年头，胆大的有粮吃，胆小的死道边，将军，咱们干了！”
贺人龙听着亲兵们出谋划策，心中也有些蠢蠢欲动，却又想到自己现在正处于上升的黄金时期，要是这事被有心人拿住不放，只怕会影响到自己的前程。
眼前的财富虽然诱人，但前程明显更重，贺人龙一时下定不了决心。
冷风刺骨，当身上的热汗渐渐冷却，他的心也静了下来。
“铮……”
贺人龙拔出长剑，“龟儿的，便宜他了！”
“将军……”
一众亲兵等来这个结果，自然是满心的不甘，却又不敢再行劝说，也都将刀剑拔出，对着身边大树一阵乱砍。
贺人龙一见部下士气可用，两条眉毛像刀锋一般渐渐向眉心聚拢，杀气不可遏抑的透了出来。
“不去碎金镇，未必就不能发财。”贺人龙用长剑在地上划出了两座山的轮廓，脸上杀意愈加浓厚。
一众心腹全部围了上来，看着将军用剑尖画的图案，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贺人龙的声音虽然不大，在冷风中却充满了透骨的冰凉。
“你们看，咱们米脂县境内，除无定河一条长谷是肥沃低地以外，两侧皆是黄土高山。”
他一边说，一边用剑尖继续图画。
“无定河两边，成了锯齿状的两排高山，河东诸山以吴家山最为雄峻，
河西诸山以党家山最为优美，各山之上皆有耕地，也有山泉，那里有十八个山头民户自行结寨抗粮。”
第33章 木马计
有一名心思明快的千总唤着董承礼，是贺人龙麾下两健将之一，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有万夫不挡之勇，他看懂了自家主将的意图，嘿嘿一笑。
“听说这十八个山头抗粮已久，不少的穷棒子也跑去加入，那里现在富的流油，不光有金银粮食，美人也有不少呢。”
“对啊对啊。”二健将中的另一位周学增也反应了过来，用力一拍剑柄，“将军，咱们去那里，油水不比碎金镇少，大伙都能发一笔横财。”
贺人龙见手下士气高涨，得意的收了长剑，眼光深遂的看向远方。
“这十八寨同气连枝，不好对付，咱们千万不能大意啊！”
董承礼心领神会，顺着主将的口气说道：“是啊是啊，特别是党家山，听说巡抚大人前年派了榆林镇一员参将驻此征讨，攻打了好几次，都是光炸干雷，虚张声势，却在咱们米脂县城征米征银抢美人。”
“我呸！”贺人龙朝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没有他们不停的骚扰，咱们米脂县也不会这样穷！”
周学增笑道：“可是对贺家，他们可是秋豪无犯，还是挺讲规矩的。”
“哼，不然老子一手将他的鸟蛋捏爆！”贺人龙看着董承礼，“你带本部精兵虚攻党家山，只要将党世雄拖住就好。”
“遵令！”
董承礼知道吴家山才是重点，传说此山比较富有，族中妇女非常漂亮，自家主将必定会亲自进攻。
吴家山寨首吴金良，乃是一介文弱书生，虽然很得山民信任，便武力终究有限。
贺人龙眼光毒辣，决定先打吴家山，有了金银和美人，手下将士必定高兴的嗷嗷直叫，到时再攻党家山，党世雄虽猛却孤立无援，岂会是自己的对手。
见董承礼走后，贺人龙唤过周学增，让他将吴家山后山北道留出，不派士兵，也不放烟火。
“将军，这是为何？”周学增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
“围三阙一。”贺人龙喜欢当部下的老师，很有耐心的说道：“咱们前面攻山，声势一起，那些刁民必然是无心恋战。
但是把所有退路堵死，刁民无处可去，反而会拼命一战，增加咱们的伤亡。”
周学增恍然大悟，“将军留出后山背道，刁民们见有生路，自然都向山后逃跑，吴家山不攻自破。”
贺人龙点了点头，“为将者，要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矣。”
……
夜深了，天上挂着的星星也无精打彩，象瞌睡人的眼。
碎金镇的笑声、吼声、尖叫声、行酒声都安静了下来，除了几位负责巡逻的士兵，连老鼠也躲在温暖的洞中，进入了梦乡。
突然天上的月亮停了下来，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吓的马上躲进了云层里，再不露面。
一个木箱子轻轻动了动，摇了一摇，箱盖慢慢打开，一道人影如灵猫般跃出。
李自成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满意的笑了，伸出右手，轻轻在旁边几个木箱上敲了几下。
田见秀、李过、李鸿恩、李鸿杉等人也陆续从箱子里出来，这里地处小镇较为偏僻之处，没有一名士兵在此巡逻。
慢慢的，又从箱子里出来不少士兵。
每人皆穿着明军的衣甲，只不过在领口上戴着一小络红色的丝巾，用以在黑暗中区别敌我。
“喵……”
李自成嘴里发着暗号，从四周慢慢聚拢了一些人，总数在五十人左右。
见人数已经齐整，他低声说道：“按照事先计划，第一队由玉峰和恩子率领，四处放火，将战马抢下来。”
“第二队由杉子带队，负责制造混乱，发现有组织的将官，立即靠进过去将其斩杀。”
第三队就由我亲自率领，只有五个人，负责这次行动的核心——斩首行动！
将刘宇浩控制住或者杀掉，明军没了指挥中枢，在黑夜大火中能不能逃得性命就要看运气了。
此战李自成并没有带上太多人马，夜战需要严明的军纪，长期的训练，不然人马越多越乱，根本发挥不出数量上的优势。
而小分队在夜战中却能超强发挥，特别是小、快、灵，特点鲜明，对付敌方的指挥部有着显著的效果。
安排完毕之后，三队分头行动，李双喜兴奋的按住剑柄说道：“大当家，刘宇浩的人头，就由我亲手来取。”
看着这位喜欢战斗的小将，李自成笑着点了点头。
刘宇浩的中军位置非常显目，驻扎在全镇规模最大的四合院中，李自成早就将里面布置的富丽堂皇。
五人来到大院后面甬路上的小门处，这里果然是万籁俱静。
搭上事先准备的梯子，几人顺利溜进了后院，直奔暖阁。
暖阁早被李自成布置的十分温暖，大家轻车熟路，转过抱厦厅，走过几条甬道，就听到前方一阵鼾声传来。
这里有两名亲卫守门，不过此时也是歪在了门口，身边还放了些未曾食用过的酒食。
将手向前轻挥，李双喜带着亲兵如狸猫般轻轻摸了过去，同时向二人脖子上一抹，没发出一丝声音便将卫兵轻松解决。
用短刀拨开大门，李自成当先进入暖阁，看见刘宇浩倒在床上，睡的正香。
李双喜见状大喜，长剑一展正要取下他的首级，李自成伸手拦住。
“先看看他还有没有剩余价值。”
双喜点点头，跳上床将长剑横在他的咽喉处，李自成点亮了屋里的蜡烛。
刘宇浩从睡梦中惊醒，全身动弹不得，恐惧的看着面带笑容的李自成。
“刘将军，别来无恙。”
李自成手中的长剑指向他的心窝，“这里睡的还舒服吧？可惜没有美人伺侯，算不上尽善尽美。”
“你……你……你就是李自成？”
美梦还没做完，自己已经成了阶下囚，刘宇浩上下牙齿不停地打架，说出的话来含糊不清。
“不错，我便是你们想要剿灭的流贼。”长剑在他心窝中点了一点，李自成问道：“贺人龙在什么地方？”
第34章 千金买命
按照沙盘推演的情况，贺人龙部比刘宇浩慢不了多长时间，李自成在碎金镇的种种安排，借用了特洛伊战争中的木马计，凌晨时分全面发动，就是希望将这两枝兵马一网打尽。
响水、龟河两堡官兵自有魏浩然去对付，消灭了刘、贺两枝人马，官军的四路围剿便完全失败，米脂之危顿解。
现在精心布置的暖阁中只有刘宇浩，李自成心里一顿，看来出现了意外。
“他……他……他没来。”刘宇浩有问必答，身子不停的向后缩去，希望能离长剑远上一分。
“没来？”李自成愣了一下，神情冷了下来。
“这个时侯了，你还不说实话吗？你身后的这位小将，可是屠夫出身，最擅长剥人皮呢。”
李双喜闻言嘿嘿一笑，低头在他耳边说道：“剥下你的皮做成战鼓，应该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饶……”
刘宇浩第一个字刚出口，就被双喜扼住咽喉，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用说饶命，只说贺人龙在哪里。”李自成见刘宇浩吓得全身颤抖，心想此人贪生怕死，真是最可爱的人。
“李大王，大大王，贺人龙真的没来，没来啊！”
刘宇浩觉得咽喉处松了下来，连忙说出这句话来。
见他的神情不似说谎，李自成瞬间有一丝担心涌上来。
贺人龙虽然算不上明末名将，但也是一员能打的将领，虽然是以秀才从军，但心性贪婪完全是武夫作为，碎金镇这么多的金银财富，难不成还不能吸引他？
那么，他会去什么地方？
想到米脂县城由刘芳亮镇守，李自成又将心事放了下来。
“好吧，贺人龙不在，你就将府谷、神木、青涧、葭州几处的情况说与我听，要是有半个字不对，立即剥皮填草，放在镇中心示众。”
刘宇浩闻言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将心中所知一骨脑的全数倒了出来。
听说韩金儿在葭州将自己的情况汇报给了刘宇浩，李自成笑了起来。
“将军，你上当了，她是我专门派出的奸细，目的嘛，你懂的，请君入瓮！”
刘宇浩想着韩金儿在床上的浪态，心中又气又急，自己怎么就听信了一个妇人的言语，巴巴儿跑到这里来送死。
“大王，饶了我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留我一条狗命就成。”
李自成定定的看着刘宇浩，脸上的神情有几分迟疑。
刘宇浩一见他有所松动，连声说道：“大王，只要能饶了小人一命，大王要什么都可以。”
“要你婆娘行不行？”一想到贱人韩金儿跟眼前这位上过床，李自成心火顿起。
当初自己本意是要杀掉她，可一想这贱人已经偷过很多男人，倾大海之波也洗不掉自己头上那顶绿油油的帽子，还不如物尽其用，放她离开，用错误的情报引官兵前来碎金镇一举击破，也算是在她身上讨回几分利息。
现在事情已经成功，李自成恨不得她就在眼前，将她一刀两断，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刘宇浩把她留在了葭州，人算不如天算。
葭州是一座不小的县城，靠着山西边境，又一个很敏感的城池。
要是自己引兵前往，就会如同王嘉胤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陕西几员大将必定会如猎犬一般追踪而至。
知晓历史的自己，崇祯元年是不会去碰山西防线的，那样会成为头号打击目标，不但累成狗，还容易完蛋。
“行、行。”刘宇浩一见李自成松口，心中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上了韩金儿的原故，连忙应声同意。
“可惜你婆娘并不在这里。”李自成双眼血红，一把揪起刘宇浩，“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不要……我……我还有别的东西，比如战马、兵甲。”刘宇浩急中生智，继续说道：“我将这里的东西都留给你，只求大王放我一条生路。”
“这样啊！”李自成松开了他的领口，刘宇浩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蛇一样软倒在双喜怀中。
“差点被你骗了！”还没等到他松一口气，李自成一手又将他揪了起来。
“这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我的，其实你什么都没给，就是给了一句空话，你是考验爷的耐性吗？”
李自成咬牙切齿，拍了拍刘宇浩的脸颊，“你把爷当成了什么？是不是嫌死的过于痛快，还想增加难度？”
强大的杀意透体而出，惊得刘宇浩差点晕了过去，生活在舅舅的身边，有着他的照拂，刘宇浩对沙场的铁血并没有清楚的认识。
毕竟陕西离辽东，中间还隔着宣、大防区和顺天府，他连鞑子八旗是什么样的都没见过。
刘应遇沙场征战多年，对战争有着清醒的认识，无论是北面府谷县的王嘉胤，还是青涧城中的王左挂，他都没有派这位侄子出马，生怕他有所闪失。
米脂县城中的李自成，在几位陕西名将眼中，根本就算不上是人物，最多就是规模大一些的杆子，带上二千人马，足以将他们屠杀干净。
到时大肆宣传一下，展示几个首级，自家侄子就能向上提一提，作一个游击或是参将。
刘应遇半生沙场，却没料到这次让侄儿前来，撞到了铁板之上，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人如小孩子般擒在手中。
“大……大……王。欠条，我可以写下欠条，买自己一命！”
刘宇浩还是有着几分小聪明，不然也不会让舅舅大力提拔，在对付商人时，他显得很有手段，得到了刘家一致的赞扬。
此时性命忧关，他急中生智，使出了买命这一高明的手段。
果然，一听说有银子，李自成身上的杀气倏然不见，暖阁中的气氛变得友好起来。
“你的命，值多少银子？”自古财帛动人心，李自成现在的形像很好的诠释了这个真理。
在刘宇浩自己看来，命当然是无价的，所以他很快便报出一个数值。
“一万两银子，大王，小将愿意写下一万两银子的欠条。”
李自成还没说话，双喜轻呸了一声，“亏你说的出口，这么点银子，打发要饭的呢？”
第35章 自白书
自从在得月楼见到大当家凭一道计算题就拿下三万多两银子，现在双喜的眼界已经开阔起来，一万两银子根本就没有放在眼中。
李自成笑了，双喜真是神助攻呢，他并不说话，只是让笑容在脸上慢慢放大。
原计划是在这里突击刘、贺二人，然后趁乱放火，乱杀一气，将敌军击败。
现在贺人龙部没来，刘宇浩看上去是个富二代，包里极其有钱，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金主，李自成将心中的计划微微作了些改变。
“三万两，三万两。小将只有这么多了！”刘宇浩报出的这个数值的确是倾其所有了，毕竟他还年轻，才出道不久，收刮的财产自然少了一些。
“三万两？”这次双喜没有说话了，李自成微微皱起眉头，“你舅舅为官这么多年，才这点财产？难不成他想做大明朝第二个海瑞？”
得到李自成的提醒，刘宇浩终于机灵起来。
“对……对……我舅舅那里还有些薄产，我再去借二万两白银。”
双喜一听有了五万两银子，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小浩啊，你太看不起你家舅舅了。”李自成语重心长的说道：“刘兵备在陕西可是很多年了，三品大员啊！从榆林卫出关的商人，谁敢不孝敬于他？聚沙成塔，滴水成海，这道理你总该懂吧，并且前些年由于后金跟科尔沁部结盟……”
李自成看着刘宇浩那茫然的眼神，突然觉得跟他讲天下大势，属于对牛弹琴，快刀斩乱麻说道：“所以你舅舅还能从鞑靼那里获得钱财，如此算来，区区八万两银子，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啊！”
刘宇浩见李自成神情轻松起来，也慢慢将那颗悬着的心放下，他对军事不懂，便对机锋却是熟悉，听了李自成的话，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王，八万两现银，小将真的拿不出来啊！”
“没关系，咱俩谁跟谁啊。”李自成亲热的揽过他的肩膀，循循善诱，“生意场上，不光有现银啊，商品、渠道、人缘、利益等等都是可以折算成钱财的，八万两对你们刘家来说，毛毛雨啊！”
刘宇浩听明白了，连连点头，“如此小将就写下八万两白银的欠条，还请大王放小将一条生活。”
“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李自成连声应诺下来，“你我兄弟情深，只要你写下欠条，再写一篇《自白书》马上就会放你走的，放心吧！”
“自白书？”刘宇浩有些懵逼，这没听说过啊。
“很简单的。”李自成笑着说道：“就说你这次来打我们这样的流民，是错误的，不是真心的，现在后悔了，随便写上几个字就行了。”
此时只见外面已经是火光冲天，李自成怕刘宇浩的亲兵进来，厮杀起来有些麻烦，向李双喜使了一个眼色，几人架着他向后院小门走去，李自成手持长剑亲自断后。
呼呼的北风吹得大火肆虐，碎金镇就如同打翻了老君的炼丹炉，熊熊火柱如飞龙一般升腾在空中，咆哮着，翻滚着，骇人之极。
碎金镇大量的箱子中装的并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引火之物，李自成本就准备将这个小镇烧成飞灰，这样就能对两堡南下的边军产生强烈的威慑。
为了抢在贺人龙部前头，刘宇浩手下官兵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进入小镇后喝酒吃肉闹到半夜，这时都睡的死沉，等到惊醒过来，火势已成，烈焰中不少人惨叫着变成火球四处乱跑，引燃了更多地方。
李过等人乔装后混在官兵中间，左边一刀，右边一剑，专杀那些把总、总旗之类的下层军官，让他们不能有效组织灭火。
混乱中如何分得出来谁在杀人，谁在救火，谁在逃命，官兵们就如同被刺激的蛮牛一般，乱跳乱踢起来。
大火加上营啸，这二千名刘应遇经营了半生的精兵，在碎金镇遭遇到了灭顶之灾，熊熊的大火让幸存的官兵时时做着恶梦。
李自成简直不是人，而是火神，吐的这把火，烧掉了千余条性命。
惨啊！
……
碎金镇到陈家庄距离三十余里，冲天的大火，不多时就将陈官庄映得微微有些亮色。
龚植认为这次出兵无非就是一次旅游，除了这些，他希望还能获得些金银、粮草，自己对手下兵将也能大方一次。
“嘭……”
木门被一脚踢开，凶猛又狂暴，他毫无防备，不由的大惊失色。
冲进来的不是龚植的亲卫，而是从响水堡出兵的许光，此时他大吼了一声。
“碎金镇起火了，烧的天都亮了！“
龚植第一次感到这次出兵竟然并不美妙！
两人急匆匆赶到正屋，却见几名千总、把总已经等在那里，一见两员主将进来，纷纷叫嚷起来。
“将军，退兵吧！”
“已经发现有贼军的哨骑身影向这里而来，看来刘、贺两位将军已经在碎金镇中了埋伏，在敌人火攻之下全军覆灭，贼军正向着陈家庄而来。”
“这里无金无粮，犯不得和贼军拼命！”
龚植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将眼光看向许光。
自己先到陈家庄，听了张正明之言，将目标定在了米脂县城。
现在碎金镇出事了，虽然不知道贺疯子和刘宇浩是什么情况，这么大的火势，龚植是知兵之人，就是金刚也会被烧融了，他们失败是不可避免了。
许光后到陈家庄，本准备痛饮庆功酒，明日一早双方共同出兵前去米脂县……
许光看到龚植要自己先说话，沉吟了半响，缓缓说出两个字来。
“退兵！”
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那位名叫张正明的乡绅，一定是敌军派来诱敌之人。
天幸自己和龚植逗留在庄上一日，又不贪心，完美错过了被大火焚烧，这些流贼们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使尽手段，却连自己一根汗毛都没烧到。
想到这里，许光就想好好嘲笑那位李自成一番。
第36章 告急
贺疯子和刘宇浩看来是完了，碎金镇已经烧光了，贼人必是回了米脂县城，让自己去进攻贼人重兵把守的县城，许光想都不想就将这个念头否定了。
榆林卫驻扎的边兵，欠饷已经大半年了，婆娘娃儿饿的哇哇直叫，让他们去塞外打粮，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要他们去攻城，只怕一个个缩的比乌龟还慢。
边军的士卒们逃跑率太高，已经没留下几个人了，虽然当官的可以心安理得吃着空饷，可总要留下些兵丁应急吧？
攻城，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李自成看来早就有了周全的准备，没准再来一把大火……
此时李自成在他们心中，就如同火神一般。
于是许光再次说出两个字。
“退兵！”
龚植重重一拍案桌，“许将军英明神威，现在退兵为第一上策，敌军火烧碎金镇的目的何在？”
许光轻轻一笑，眼神无比的深遂，“他们必然是想趁机北上，逃窜到关外，这样就可以成为一帮马匪，肆意抢劫鞑靼人。”
“咱们大明和鞑靼是兄弟之邦，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群流贼去祸害美丽的大草原呢？”龚植的语气严肃中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味道。
“龚将军所言极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纵然前面有明珠美人，咱们从小熟读圣人之言，当以大义为立身之本。”
许光说完这话，以龚植为首，帐下部将都连声称是，许光一见士气高昂，拔出佩剑。
“这次咱们两军联合作战，一定要相互配合，互为支援，交叉掩护，力求不损一兵一卒回到榆林卫。”
“请将军放心！”一众部下齐声抱拳领命，声震长天！
许光见部下纷纷出门之后，长叹一口气，“龚将军，你先到这里一步，好歹享受了一会，我可是风餐露宿，连根毛也没有捞到呢。”
魏浩然早就跑得无影无踪，龚植和许光也无心去理会他的身份，带着兵马急急出庄，分列成前军和后队，经过商议，由龚植率前军开路，许光率军断后，两路人马踏着地上的霜雪，绝尘而去。
左面的小山坡上，魏浩然看着眼前这幕场景，先是为自己的妙计兴奋，继而脸上慢慢布上了落寞之色。
“九边精兵，已经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过上几年，遇上大当家，只怕会被打得溃不成军吧！”
见亲兵走上前来，魏浩然知道他的意思，摇了摇扇子，口中轻叹了一口气，意兴阑珊的转过身去。
“任务已经完成，撤掉那几名哨骑，咱们走吧！”
……
大火烧了一夜，整个小镇被烧成一片白地，烧无可烧中烈焰终于偃旗息鼓，只剩下缕楼清香在空中诉说昨夜的惨烈。
李自成站在小镇门口，轻声说了一句。
“是不是做的太狠，从此这小镇该从地图上消失了！”
李过不以为然，开口说道：“慈不掌兵，这可是二爹你说的，何况咱们又没杀害平民百姓，杀的都是那些欺压良民的狗官兵，依我说，只怕还是杀的少了，逃出去的可不在少数。”
田见秀笑了起来，“不到一百人打败二千人，这样的战争奇迹，只有大当家才能打的出来啊！”
一提到如此光荣的战绩，李氏兄弟都来了兴趣，大家你一语，我一言，只恨不得吹上三天三夜。
“兄弟们都到齐了吧？”
“大当家算无遗策，兄弟们连根汗毛都没少，只有几人在黑夜中杀得太狠，差点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哈哈哈哈。”
一众人开心的大笑起来。
李自成骑上战马，看着上百匹优良的马匹，正要下令前去陈家庄接应军师魏浩然，却见一名刘芳亮的亲兵打马前来。
“不好，明远那里出事了，难不成米脂有难？”
听了李自成之言，众人良好的心情瞬间化为乌有，静静立在原地等着那名亲兵。
只见他跑得满头大汗，胯下的战马在清晨的冷风中，也是浑身汗珠滚动，人马都沉浸在浓浓雾气之中。
李过心中吃惊，冲上前去拉住战马的缰绳，亲兵来不及道谢，立即滚鞍下马伏于地上。
“大当家，贺人龙部去了吴家山，攻破了好几座寨子，现在正在猛攻吴家寨，刘将爷接到吴寨主亲笔写的求援信，一面调兵前去支援，一面派我前来向大当家汇报。”
听说贺人龙去了吴家山，而不是米脂县城，李过等人都松了一口气，李鸿恩更是叫了起来。
“这位吴金良，自诩是读书人，看不起咱们，大当家派人去联络他，他只是客气，并无和咱们联盟的意思，现在有难又要咱们救援，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李自成没料到贺人龙别出心裁，放过碎金镇和米脂县，竟然去攻打吴家山。
“现在战况如何？”李自成不动声色问道：“明远将军带了多少兵马前去？”
亲兵答道：“贺人龙攻势凶猛，听说已经攻到吴家寨的寨门前，吴金良率领寨丁，滚木礌石打了下去。官兵虽然伤了些人，却有大多数拥到寨栅下来，喊杀之声震耳。”
看来贺人龙是铁了心要破河东河西这十八寨，十八寨以吴金良为首，结寨自保好几年了，官兵们几次征伐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次贺疯子倾力一击，寨中并无名将驻守，只恐……
李自成想到这里，心中有些沉重，要是十八寨被攻破，寨中这几年的存粮细软，和诸多女人尽皆归贺人龙所有。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李自成从牙缝中迸出一句话来。
田见秀脸色很是难看，“本以为咱们大获全胜，没料到贺疯子这样来上一手，让咱们很是被动啊！”
李鸿恩说的无非是气话，十八寨离米脂县距离并不远，有着唇亡齿寒的战略意义，一旦官兵驻守在那里，居高而下监视米脂，李自成就很被动了。
所以他早派人去联络十八寨，可惜党世雄和吴金良虽然客气，也都送上一份礼单，言语中却透露出疏远之意。
第37章 银枪退敌
本以为十八寨人多势众，足以结寨自保，官兵看着自己下的香饵，不会去舍易求难，没料到贺人龙就是这般做了！
“大当家。”亲兵急声说道：“刘将爷怕县城兵少不安全，令谷成带大部份人马守城，自己只带了麾下亲兵前去。”
“乱弹琴！”李自成狠狠一拍剑柄，发出一声大响。
就算丢了十八寨，在他心中，也比不上刘芳亮的安危重要，这可是能文能武独挡一面的将才！
事不迟宜，李自成不敢再耽搁，也熄了去接应魏浩然的心思，调转马头下令。
“玉峰，你亲自前去米脂坐镇，不得轻动，我带着补之等人前去增援吴家寨。”
“不行！”田见秀一般不会反对李自成的决定，但此时毫不犹豫表示了不同的意见。
“大当家，贺疯子手下至少有上千人马，其中不少贺氏家丁，战斗力强悍，远非刘宇浩等人可比。”
“玉峰说的不错，所以我必须要去，我知道你担心咱们不到百人，兵力悬殊太大，可你别忘了，十八寨的寨丁并不少，只是缺少悍勇之人，只在有猛将守住寨门，擂木滚石扔下，贺人龙凭什么飞进寨去？”
田见秀转头问向亲兵，“吴家寨现今士气如何？”
亲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官军鸣鼓进攻，喊声连天，寨中人虽多，却有些惊乱。”
“真是蠢蛋！”
李鸿杉才说了一句，就听亲兵继续说道：“吴金良虽是文人，见形势危机，也提着长矛，带着吴家的嫡系子弟冲上寨墙，一阵刺杀，已经将官兵的攻势打了下去。”
李过等人听到这里不说话了，李自成拉出腰间长剑。
“时不我待，不用争论了，听将令，咱们快去吴家山！”
看着李自成绝尘而去，田见秀拨转马头对身后亲兵说道：“你们全部撒出去，时刻打听吴家山和军师的情况，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
米脂县四周都清静下来，刘宇浩被一把大火烧得失魂落魄，好容易凭借八万两白银的欠条和自白书在李自成处逃得性命，再不回头，带着劫后余生的几名亲兵向着葭州狂奔而去。
龚植和许光两路人马为防止李自成从北面突围，各自缩回了响水、龟河两堡，这两处堡垒就如两把铁钳，守住了北上的通道。
米脂县城更是从头到尾宁静无比，仿佛是睡着的一头肥猪，享受着冬日里难得的悠闲时光。
刘芳亮在李自成等人出城之后，便带着数百兵丁将大旗插上了城头，并且在城内鸣锣巡街，提醒城中的居家关门闭户，不得在城内随意走动。
一连两天没有战事，那些本来幸灾乐祸的大户人家渐渐有些心神不宁起来，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整座城池毫无一丝刀兵的气息。
官兵，都去哪里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难不成他们都瞎了眼，看不到进入米脂县的道路吗？
那些该死的官兵，到底去哪了！
……
这一片黄土高原，只有河东的吴家山喊杀声震天，打得火星四溅。
虽然有其它寨子的帮助，吴家寨中能拿武艺的寨丁也有上千之数，又占有地利，居高临下，但由于缺少猛将，不敢主动出击。
贺人龙看出便宜，命令箭手冲到寨门之下放箭，一时间流矢漫空，双方对射吴家寨自然不是训练有素的官兵对手，渐渐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
但官兵没有料到，围三厥一的经典战法在这里完全失效，吴家寨在吴金良几年的苦心经营下，寨中人深深知道，寨保人安，寨破人亡。
后山虽有通路，本寨却无一人临阵退缩，只有别寨前来相救之人，见官兵太过凶猛，不少人有了退缩之意，便从后山悄悄脱离战场。
刘芳亮飞马赶到吴家山，得到那些逃跑寨丁的指点，从后山赶来，一路通行无阻。
看见从后山退下来的各寨兵丁越来越多，嘴里只管叫着泄气之语，刘芳亮跳上一块巨石，将手中点钢枪一举，说道：“各位兄弟，吴家寨有难，我等乃是外乡之人尚不惧死，你们乃是同乡邻寨，痛痒相连，此时如何能逃？”
“我们也想战，可是打不过啊！”
“贺疯子麾下有一员猛将贺国权，挑了我们好几名好汉，无人再去应战！”
“不跑也是死，没办法啊！”
刘芳亮见军心愈加动摇，一声长啸，手中点钢枪划出万点繁星，将下山的小道锁得严丝合缝。
“此寨若破，挨次便是你们各自的山寨，兵败如山倒，你们还能逃到哪里去？如今只有向前才是生路。我今便同你们杀向前方助战，我等当先，你们在后助威亦是好的。”
说到这里，刘芳亮用枪杆将一名想翻上巨石脱离自己枪圈的汉子拍飞，厉声叫道：“你等如再想下山，便请先吃一枪，早点去阎王爷前报道。”
众寨兵见其勇武，枪法高绝，顿时有了些信心，齐声道：“愿随将军转去作战。”
刘芳亮知道士气可鼓不可泄，援臂大呼：“你们都怕贺国权，且看我一枪将其刺死，为你们报仇。”
陕地汉子多热血，众人被刘芳亮鼓舞起战意，又听说他要去战贺国权，大家转身便回，沿途止住其它下山的寨丁，来到吴家寨时，已有了百十号人。
刘芳亮见吴家寨尚未失守，心中大定，率数十人直冲前寨而来，
正见一官兵翻过寨栅，他举枪向前一引，几名箭手弯弓射出几箭，当场射翻两人。
这时已有先翻进寨之兵，抢夺寨门，放进官军，官军正在蜂拥入寨之际，恰逢刘芳亮一众人赶到，冲杀过去。
官军本以为胜利已经手到擒来，不提防杀出一条猛虎，掌中宝枪舞出一树梨花，沾着就死，碰着就挂，一时间抵挡不住，发一声喊，潮水般退了下去。
寨中人正当苦战绝望之际，见有援军，无不勇气百倍，喊杀如雷，士气大振。
第38章 重伤
刘芳亮一马当先，枪走一条线，杀入溃兵之中，只见人头滚落，血肉横飞，一条银蛇飞舞，杀得官兵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无不夺路而逃。
寨中的老人和小孩也敲着锅盆助威，终于将官兵的进攻彻底打了下去。
要是刘芳亮晚到一刻，吴家寨只怕就守不住了。
一番冲杀，跟着他冲杀在最前沿的寨丁，竟然只死了两人，带伤数人，他自己虽然全身浴血，却是毫发无伤。
反看寨中的人，救死扶伤，哭声盈耳，见到刘芳亮，无不伏地拜谢。
吴金良躺在担架之上，全身创伤数十处，刘芳亮心中一沉，急步走了过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
“吴寨主，这是上好的金创药，快快将其抹上，必能恢复如初。”
吴金良没有接过药瓶，而是让众人扶起身来，向刘芳亮拜倒。
“全寨人看得清楚，若非将军前来，银枪逞威退敌军，咱们全寨今日都无法活命，我现在身受重伤，死在须臾，全寨大事，敬托刘将军代理。”
刘芳亮是大行家，一看吴金良的伤势，便知已经无法挽回，这么多的创口，只怕血都已经流干了。
可是这样答应下来，不免有些趁人之危，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好汉，刚准备推诿，吴金良微微一笑，沾满鲜血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头便垂了下来，顿时气绝。
寨里众人全已跪拜下来，齐呼将军，然后哭声震天。
刘芳亮无法，只好上了指挥台，开始安排守寨军务，吴金良的后事，便交给他的家人治理。
鸣锣聚众，全寨男丁能动的大约还有七百余人，刘芳亮看着这些人手，心中权衡着该如何组织防守，想着自家主公，不由嘀咕了一句。
“希望主公能早点赶来，只要守下吴家寨，此仗就算完胜，米脂县在短时间无忧矣！”
……
李自成打马如飞，带着李过等人向吴家山疾驰。
看着一路上地广人稀，李自成脑中闪念着无数念头。
有了刘芳亮的增援，吴家寨应该能转危为安，贺人龙虽然现阶段算得上一号人物，这次的攻击也出乎自己的意料，但他肯定没料到自己能轻松搞定其余三路官兵，现在就剩下他这最后一路了。
在这一瞬间，李自成有过汇合十八寨，倾其所有将贺人龙歼灭的念头。
不过他很快就将念头抛出了脑外，这样做只会得不偿失。
贺人龙是米脂人，贺家和李家同为米脂有影响的大族，双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虽说现在两家是敌对状态，不过下面的人并不会杀得你死我活，相对于五毒二强这些猛将，贺人龙算是最好对付的了。
跟他死磕到底，胜负尚且不论，自己从中得不到什么好处，名声？人怕出名猪怕壮，枪打出头鸟，农民起义，哪次首先称王，名号响亮之人笑到了最后？
最后夺取天下的，前期都是不显山不露水之辈，自己要是真能全歼贺人龙，没准曹文诏就会来了。
曹文诏的勇烈，李自成想起来就头皮发麻，他可是自己读明史时的偶像，就凭自己现在这点实力，遇上他，只有逃命的份。
所以，贺人龙算是一道屏障，只要他不倒，外面的高手就不会进来，自己才能撑到明年年末鞑子进关。
那时不管洪承畴还是曹文诏都会奉旨进京勤王，自己则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驾……”
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李自成的思绪，就见前面飞奔来三四名骑兵，脸上俱是紧张之色。
“二爹，不妙，其中两名是明远的亲兵，看情况，吴家寨情形很不好。”
李过的话让李自成心中一沉，贺人龙当真如此历害，连刘芳亮都挡不住他！
看来史书和现实，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迎上去。”李自成一磕马腹，带着部下加快了速度。
来到近前，只见那队骑兵为首之人竟然是位女将，五官很分明，皮肤被阳光晒得成略深的小麦色，带着蜜色光泽。
凌厉的秀眉下，眼珠色泽略淡，冷冷的像琉璃珠子，透露着肃杀之气，鼻梁挺直，薄唇紧抿，腰间一对秋水雁翎刀咣咣直响。
李自成不知她该如何称呼，干脆一抱拳问道：“吴家寨情形如何？”
那员女将得到后面亲兵的提醒，知道前面之人便是李自成，立即滚鞍下马拜伏于地。
“民女邢凤娇，恳求大当家速到吴家寨主持大局。”
李自成跳下马来双手虚扶，“吴寨主他……”
邢凤娇嘴唇一抿，强忍着悲痛说道：“寨主已经去了，现在刘将军又受了重伤，吴家寨军心不稳，危在旦夕，我受了刘将军嘱托，杀出吴家山来寻大当家。”
一听说刘芳亮受了重伤，李自成感觉自己心中一紧，象是被人捏住心脏，痛疼的无法呼吸。
“上马！”
想着吴家寨随时都有可能沦陷，李自成猛加一鞭，疾风一般向吴家山驰去。
……
刘芳亮率领吴家寨寨丁迎击官军，连连打退了官军好几次进攻，有了这样一位猛将加入，与官兵接战，前锋能站住脚跟阵形不乱，地利的优势就体现出来。
贺人龙的兵马损失开始大了起来，气得他火冒三丈，继续向吴家寨发动猛烈进攻。
刘芳亮再一次冲出寨门，打算狠狠给官军严重杀伤，再按照预定计策缓缓后退。
上一仗，官兵中引为凶汉的贺国权，已经倒在了刘芳亮的点钢枪下，此时官兵们见到他又杀将出来，好几位士兵不敢接战，掉头就跑。
贺人龙见其枪法太强，杀得自己部队士气大泄，秘令几名官军从侧面慢慢靠进刘芳亮，利用几棵松树作为俺护，在混乱的战场上果然不引人注目。
这些官兵是贺人龙手下仅有的几名火铳手，虽然明朝火器已经普及，但于是朝廷缺钱，火器大都没有进行过正常保养。
火器营的士兵由于土地被兼并，同样大量逃亡，所以这样的新型兵种除了在辽东战场经常使用，用来对付东虏铁骑，在内地的部队中数量非常少见。
第39章 血战
刘芳亮果然没有注意到火器的威胁，这几名火铳手到位后，看准时机向他连放火铳，登时打死了他的战马，并使他身受重伤。
要不是邢凤娇和左右亲兵拼命杀退敌人，刘芳亮差点就被官兵掳去了。
官军见对方没有了主将，趁机猛攻，寨丁们士气又泄，死伤枕藉，有许多还被官军俘去，幸好党世雄派其弟党世耀带来三百生力军，这才将官兵的攻势打下去。
双方拼得筋疲力竭，官军经此挫折，差不多将近一个时辰不敢再贸然前进。
刘芳亮已经从昏迷中醒来，炮火打伤了他的肋部和腿部，特别是一条大腿血肉模糊。
亲兵们虽然替他敷了金创急救神效散，又侍候他用温开水服下去七颗止血解毒镇痛丸，血虽然不再流了，但疼痛并未止住。
刘芳亮竭力不呼痛，甚至也不呻吟，可是人们见他呼吸短促，又见他蜡黄的脸上不断地冒出来豆大的汗珠，便知道他在忍受着多大的痛苦。
大家要赶快把他抬回寨内医治，免得耽误久了会无法救活。听见大家在小声商议，他害怕自己一离开，寨门就会跟着失守，于是慢慢地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就躺在这里，不要抬我走。快去禀报大当家，快去！”
一名亲兵哭喊道：“将爷，你不去寨中救治，恐怕……”
刘芳亮听见远远而来的战鼓声和号角声，知道官军又要进攻，重新睁开眼睛，看看环立身边的大小头目，说道：“赶快派人去寻大当家，你们都离开我，准备迎敌！”
说毕，一阵剧痛，使他又昏迷过去。
……
李自成飞马赶到吴家寨，官军的又一次进攻已经被打退，但大家脸上都没有一丝喜悦。
看见刘芳亮失血过多，生命垂危，李自成虽然不懂医术，却也知道些急救，护理的常识。
于是赶快命人煎了半碗独参汤加苏木、红花，给他灌了下去，以吊住他的生命，同时将他的创伤重新用烈酒洗净，敷以止血的如意金刀散，然后将伤处用白布重新紧紧包扎。
忙完这一切，李自成对众人说道：“将寨中的妇女组织起来，成立临时伤兵营，所有受伤的士兵都按刚才的程序进行伤口处理。”
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虽然伤口已经反复消毒清洗，但能否活下来，也是未知之数，经过仔细护理，生存的希望总会大上一些。
趁此机会，李自成引入了伤兵营的概念，有了科学、规范的护理手段，士兵们的存活率会大大增加，战斗力自然会增强不少。
刘芳亮一直没有苏醒过来，处理好他的伤口后，李自成叫人将他抬下去好好照顾，然后回头问向吴家寨众人。
“这里有好的医生吗？”
众人皆摇了摇头，李自成心中越来越紧，中药的医理自己完全不懂啊！
“大当家，这里没有好的医生，只有几个略懂医术者，已经守在刘将爷身边。”邢凤娇抱拳说道。
“不过，绥德镇中有一名神医，名叫萧离，听说能将死人救活，医术已经达到神乎其神的境地。”
听完邢凤娇之言，李自成默然无语，绥德镇离这里还有不短的距离，眼下贺疯子正在攻山，自己没有分身之术，无法前去请这位萧神医。
山下号角又起，李自成将神医的念头压了下去，唤过李过。
“补之，你带人出寨门冲杀，就在小道上挡住官兵，我料那些火铳手必然会故技重施，你只管放手厮杀，杀的越狠越好，这些火铳手就交给我了。”
李过领命后，带着亲兵向寨门而去，李自成换过一身普通寨丁的衣服，在脸上抹了些泥灰，看上去普通之极。
“大当家，我随你去。”邢风娇手持秋水雁翎刀，娇声请命。
路上李自成已经得知，邢凤娇出身军户，从小练得一身好武艺，因为抗税，父亲和兄长被官府哄骗，双双下入大牢，凌辱致死。
她得知这个噩耗，带着村民趁夜手刃仇人，为父兄报了血仇，大哭一场，无处可去，便率人上了吴家山。
吴金良见其长的娇美，武艺不弱，十分欣喜将其留下，并要娶她作一房小妾，不想还没有用花轿将她抬进洞房，贺人龙已经率部杀到，吴金良拼死拒守寨门，不幸血战至死。
“不用，你就守在这里作为救应，哪处危险便去相救。”李自成留下李鸿杉辅佐于他，自己和李鸿恩及三名亲兵混在寨丁中，细细观察那队火铳手的动向。
刘芳亮受了重伤，官兵压力小了不少，这次势在必得，又欺山寨中箭矢已经快尽，蜂拥到了寨门前，一边冲击寨门，一边清除路障。
不提防李过手提古锭刀，开了寨门率兵杀出，那刀一扫一大片，官兵中无一合之将，顿时被砍的人头滚滚，哭爹叫娘。
周学增见之大怒，擎枪来迎李过，觑得较亲，只想一枪便将李过刺一个透心凉。
好个一只虎！故意露了一个破绽，见周学增果然中计，待其枪已经临身之时，右脚踩地一旋，身形溜溜的避开长枪，单臂一夹，便将长枪夹在腋下。
周学增大惊，死命想抽出长枪，却哪里抽得动一分一毫。
一声大吼，如半空中响起一道霹雳，李过单手执刀，当头劈砍而下，周学增眼见不妙，一记懒驴打滚，弃枪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才避开这致命的一刀。
心中刚松了一口气，周学增还没有站起身来，只觉得脑袋一沉，早被李过用刀背敲晕了过去。
主将被擒，官兵们士气崩溃，几名千总不敢上前迎战李过，躲在后面竭力维持着攻击阵形，希望那队火铳手能如前次那般，运用火器将李过击毙。
六名火铳手又躲在了松树后面，李过得了自成的吩咐，距离松树不远不近，让他们总是找不到发射的良机。
李自成看到火铳手们已经距离官兵本阵有些距离，给李鸿恩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出了寨门一边厮杀一边向松树处靠近。
第40章 寨主
寨门前鲜血流成了小溪，浸透了脚下的土地，每个人的裤管都已经变成了红色。
眼看时机已到，李自成长枪如灵蛇飞舞，枪势大振，将身边的敌军全部挑飞，右手举着一张厚木板做成的盾牌，向着火铳手杀去。
李鸿恩也是同样的动作，跟着李自成，两人并不走直线，而是跳跃着前行。
火铳手们心慌之下，点火射击，或被两人避开，或被厚木板挡住，这时的火铳枪管中没有来福线，毫无准头，只能依靠集中射击和偷袭才能有一丝威胁。
六人放了一通枪，烟雾过后，李自成二人毫发无伤。
没有机会再放第二枪，李自成丢下盾牌，大吼一声冲到了他们身前。
犹如虎入羊群，两枪并举，翻江倒海，后方官兵中的一名副千金带兵来救，才到半路就见身形在空中乱舞，一声声濒死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过见自成已经消灭了最有威胁的火铳手，长刀直指远处的贺人龙，声如霹雳，“狗官快来与吾决一死战！”
看着李过向自己杀来，又见火铳手已经被消灭，贺人龙并不接战，指挥官兵退了回去。
“吼……吼……”
李过带着寨丁们举起武器，向天大呼大叫，激励着已方的士气。
官兵们士气低落，被骂也不还嘴，只是争路而下，生恐李过这位煞星从身后冲锋而来。
吴家寨大获全胜，还俘虏了一名官军的千总，全寨男女老少敲锣打鼓，象过年一样。
李自成、李过等人进入寨门，受到了吴家寨众人的夹道欢呼。
先去看了看刘芳亮，呼吸微弱，人还没有醒，却也没有发高烧。
自成问了问几位略懂医术之人，无人有半分把握救治刘将爷，都说只能尽人事，听天由命。
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来，打定主意要去绥德镇请萧离。
李过知道二爹的心思，轻声说道：“这里有我呢，贺疯子别人怕他，我可不怕他。”
两人正在计较形势，就见寨民拥着一位头缠白孝的夫人而来，却是吴金良的正妻高氏。
高氏和李自成见了礼，凄声说道：“先夫曾经有言：谁能救全寨性命，便奉他为山寨之主，今大当家受命于危难之时，救我等于水火之中，吴家寨愿奉大当家为主，希望不要推辞。”
这位高氏读过些书，并非是一般的村妇，在寨中的威信很高，她这样一说，大伙儿都随着她跪了下去。
李自成有些懵逼，默然无语，自己从来没有谋画过吴家寨，河东河西这十八寨中的青壮不少，但是妇孺更多，如果收了她们，自己身上的责任就更重了。
高氏见状，声音越发凄凉，“大当家如舍我们而去，全寨上上下下一千多人，还有别寨赶来相援者数百人，决计不是贺疯子对手，可怜都将成为他刀下之鬼。”
说罢她从腰间摸出一段白绫，“民妇不甘受辱，当追随先夫而去，这寨中众人，就让他们投降也罢，散去也好，总强过被官兵一锅烩。”
这是以死相逼啊！李自成伸手再次虚扶，“哪里就如此了，夫人请起，凡事都会有一个解决的方法。”
高氏并未起身，只是轻声呼唤了一句，“小娇，过来。”
就见邢凤娇走了过来。
“跪下。”
邢凤娇已经同意做吴金良的妻妾，虽然没和吴金良圆房，高氏在她心中也是大妇，于是乖乖跪了下来。
“大当家，小娇一身的武艺，也识得几个字，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大当家现在孤孑然一身，不如就要了她，身边也有一位可知冷暖的女人。”
这话一出，李自成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神情大变！
高氏是聪明之人，自家相公已死，十八寨之中以党世雄为大，但是她早已经看得明白，党世雄就是匹夫之勇，不会是官军对手，为保下十八寨的基业，延续亡夫的理想，眼下这位李自成才是寨主的最佳人选。
可是怎么才能留下他呢？高氏一时间也想不到其它方法，听亡夫说过此人好色，竟然求娶了声名放荡的韩金儿为妻。
自己虽然也有几分姿色，可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自然是不能去逢迎于他，而邢凤娇还是黄花大闺女，长的也不比韩金儿差，虽然床上功夫略为逊色，但上马能提剑，下马能书写，却又是韩金儿万万不及的了。
看着李自成面色突变，冯氏心中猛跳了几下，大呼不妙，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便用眼神示意邢凤娇。
邢凤娇只是口头上答应做妾，吴金良已经死了，要她守一辈子的活寡，自然是不愿的，自己将来没有保障，高氏和她以后的儿子随时就能将自己送人或者卖掉。
这个时代的妾，和商品没有多大区别，潘金莲这么历害的，还不是经常被西门庆用家法打的鼻青脸肿。
高氏将自己送给李自成，当然是一个很好的归宿，就算他以后有很多女人，自己终究是最先入房的，地位自然不会太低。
想到这里，邢凤娇羞红的俏脸，声音如蚁般说道：“凤娇任凭姐姐作主。”
高氏和邢凤娇性格上很是契合，相处时间虽然不长，感情亲密如姐妹一般，有心为她寻一个好归宿。
相公已死，自己性格又不强，往坏里想，以后也很难压住这样一位武功高强的屋里人。
一众寨民早将李自成视为了救世主，一个女人而已，就是她不同意，绑起来塞进花轿送入洞房即可，何况她也欢喜的同意下来。
寨内欢呼声四起，李过等人也知道自韩金儿去后，二爹身边没有暖被窝之人，眼下这位邢凤娇不但长的娇美，又有一身武艺，不等李自成点头，早就高声叫起好来。
一阵热闹过去，众人笑声小了下来，高氏本有些笑容的面容僵住了，邢凤娇本来红润的容颜也苍白起来。
大家发现，李自成站在那里，一个字也没有说。
谁也不知道，他心中掀起了惊滔骇浪。
第41章 威胁
原来就是她！
邢凤娇历史上是自己第二任婆娘，后来跟着翻山鹞高杰投降了官兵，还成了侯爵夫人。
一想到自己穿越的对象是一位绿帽王，李自成心中有着骂娘的冲动。
韩金儿还好说，跟自己其实没什么关系，管她跟几个男人上床，自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邢凤娇可不一样，现在人家明确说了是黄花闺女，还没有嫁过人，等以后跟着高杰跑了，自己这顶绿帽可就戴定了！
李自成现在的阴影面积可真不小！
可是，高氏把话说到这里，邢凤娇也愿意，官兵马上又要开始新一轮进攻，自己要是不同意，这……这里就全乱套了。
士气一泄，其它山寨必然无所适从，这仗还怎么打？
看着李自成不言不语，所有人都猜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大当家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强求。”一位大汉拨开人群走到了高氏身边。
“高姐姐，吴寨主虽然没了，但俺大哥还在，党家寨一定会帮助你们的，只要咱们十八寨努力齐心，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高氏脸色更加苍白，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党世耀看着娇媚可人的邢凤娇，嘴里差点流出口水来。
“高姐姐，这个女人能不能送给小弟？我们两寨亲上加亲，从此吴家寨就是党家寨，同理，党家寨是吴家寨。”
高氏再次看向李自成，心中悲苦万分，自己就是怕被党氏兄弟吞并，才送出这样的极品女人，不想没吸引住这头虎，却引来了一匹狼。
邢凤娇更是娇躯轻颤，将求救的眼神投向高氏。
要是将自己送给这样粗鲁的大汉，自己以后的人生……
她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高氏知道就算将邢凤娇送过去，也是没用，最终党氏兄弟依然会将宋家寨全部吞下，然后将自己扫地出门。
答应了他们的条件，无疑会给他们更大的野心。
权衡之下，高氏摇了摇头，说道。
“不行。”
见党世耀神情一冷，又怕他不肯下死力帮着守寨，高氏连忙放缓了口气。
“这一切都要看大当家的意思。”
万般无奈之下，高氏只好将锅甩向了李自成。
党世耀自恃此间自己兵力最强，大摇大摆走上前来，胡乱拱了拱手，说道：“大当家，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不如让给小弟，今番小弟一定下死力，率领党家寨的好汉们，共保大寨平安。”
“你要出寨挑战贺人龙？”李自成终于出声了。
党世耀气势为之一泄，官兵凶猛，十八寨的人马凭借地利都守得非常辛苦，要他出战贺疯子，他可没有这样的自信。
“难不成大当家有此想法？”党世耀不甘示弱，反问道。
李自成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这个架式就是不会相让了，高氏和邢凤娇对视了一眼，芳心中暗暗欢喜。
这位大英雄总算愿意出手相助，宋家寨，还没有完！
“哈哈哈哈。”党世耀大笑起来，“你不是喝醉了吧，还敢去单挑贺人龙，就凭你区区这数十号人马？”
“滚吧！”
李自成心情不好，懒得跟他废话，邢凤娇说到底是自己的婆娘，如果被人在自己眼皮下抢去，还不如一头碰死的好。
走一步算一步，自己穿越已经够神奇了，蝴蝶的翅膀既然能扇到大西洋，未必就不能将翻山鹞扇去十万八千里，从此无影无踪。
党世耀一听李自成出言不逊，伸手就要拔刀，李过早看在眼中，见二爹没有杀人的意思，也知道此时不是火并的良机，将古锭刀向地上一顿。
“识相的快些滚蛋，不然爷爷手中的大刀可是不认人的。”
看着嚣张的李过，党世耀才想起刚才就是这帮人冲出寨去，不但顺利杀退官兵，还擒下一名千总。
无怪乎高氏要将吴家寨双手奉上，只怕自己也是想钻人家的热被窝吧！
党世耀恶毒的在心中呸了一口，却不敢发作，灵机一动，气愤的叫道。
“好心当作了驴肝肺，即如此，咱们回去。”
此时宋家寨伤亡很大，连寨主都战死当场，其余青壮大多带着伤，连强壮的妇人已经上了城墙，可战之人不足四百。
而从其它山寨来援的寨丁共有七八百人，因为刘芳亮在后山的振臂急呼，使得下山的人数大为减少。
党世耀已经想清楚了，自己只要带走这七八百人，李自成再横，拿什么来守山寨？还不是要乖乖求到自己头上，到时再让他交出邢凤娇，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许多山寨的寨丁见吴寨主已死，不自觉便将河西党家看成了老大，党世耀手下本就有近三百人，此时一动，顿时一股人潮便跟着他向后山走去。
李自成并不出言挽留，眼神看向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过有些紧张，虽然不忿党世耀，但还是希望他能留下来协助守城，至少要撑过这段时间。
虽然他频频看向二爹，却没得到一丝回应。
高氏也心慌起来，官兵破寨，最惨的就是妇人，有姿色的抢回去慢慢把玩，自己这个寨首夫人的名头，只怕会引来很多官兵的垂涎。
她有些绷不住了，小嘴轻启，打算先留下党世耀再说，只要有时间，总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邢凤娇和高氏虽然身份不同，但感情很好，当然也知道党家的重要性，见李自成没有任何表示，欲跟党世耀下山的寨丁越来越多，银牙将下唇咬出了深深的印记，伸手拦住了党世耀。
党世耀得意的看着邢凤娇，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只管看着她鼓鼓的胸部，嘴里却不说话。
邢凤娇羞恼无比，咬着牙迸出一句话。
“你帮忙守下山寨，我便跟你走。”
胜券再握的点了点头，党世耀哈哈一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打完这一仗，你便随我回党家山。”
“好……”
邢凤娇的声音中带上了几许哭腔，不过这个字还在舌尖上打滚，却听李自成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又不是君子。”
不等任何人回应，紧接着就是舌绽春雷一声吼。
“还不快……滚……”
第42章 誓言
李自成最后这个字如闷雷一般，震得众人耳膜发响。
调整好心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邢凤娇那无助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悯惜之意。
不如怜取眼前人！
想通了此节，他心情终于轻松下来，看着党世耀怔怔发呆，轻蔑地说道：“大家今日都是见证，从这个寨子里走出去的人，便和吴家寨一刀两断，再无牵连，而愿意留下来守寨之人，便是山寨的好兄弟，以后无论有什么事，吴家寨必会倾力相助。”
见李自成恢复了状态，高氏欢喜之下，以目示意邢凤娇，让她赶紧退下。
相比党家山，高氏更信任李自成，见他愿意出手相助，毫不迟疑拱手将吴家寨大权让出，自己再也没有半点声音。
李自成对高氏这样的做法暗暗称道，吴金良能以一介书生做到十八寨的总头领，后面必然有她暗中相助。
党世耀以为李自成只不过是色厉内荏，手上都没有几个可用之人，如何能挡住贺疯子的轮番进攻，何况官军还有一名千总陷在这里，贺疯子无论如何丢不起这个脸。
“兄弟们，咱们下山，一起回到党家山，家兄精通兵法，一定能保十八寨平安。”
党世耀知道自己此时不能认怂，只要表现强势，李自成必会软语相求，邢娘子自然会成为自己胯下的那匹胭脂马。
很多寨丁看不清局势，无法作出判断，不过是人云亦云，随大流而动，此时见党世耀身边人多势众，便都跟了过去，一时间除了吴家寨的人马，前来助战的各寨寨丁大多跟了党世耀。
看到这样的情况，党世耀哈哈大笑，“高姐姐，你身上关系着全寨上千口性命，可不能自误啊，不妨答应俺的条件，有俺这些精锐在，贺疯子攻不上来。”
他又斜眼看向李自成，正要说两句狠话，讨回刚才的脸皮，却见李自成嘴里又一次蹦出一个字来。
“滚……”
党世耀脸皮涨红，依靠自己人多，戟指李自成，“你……你嘴上放干净点，惹得大爷火起……”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李自成身擎长枪走了过来。
“不滚，就去死吧！”
看着枪花闪着死亡的冷眼向着自己而来，党世耀被美色刺激得兴奋过头，这时才想起米脂县近日流行的一句话。
米脂有李哥，人狠话不多！
他急忙将手中大刀横挡，李自成长枪下压，强悍之力逼得党世耀动弹不得，不等他有所动作，枪尖一挑，那柄长刀便如稻草般飞了出去。
“好枪法！”
有识货之人忍不住大赞出声。
李自成并不要党世耀的性命，大战在即，内部火并是兵家大忌，他只不过要打击党氏的威风，给吴家寨和其它山寨树立起信心。
自己手中这枝枪，必可保得他们平安！
枪尖逼住狼狈的党世耀，李自成对着全寨民众大声说道。
“十八寨之所以能够结寨自保，让官军不敢轻动，靠得就是吴寨主凝聚人心，身先士卒，现在吴家寨有难，十八寨应该团结一心共渡难关，而不是趁人之危。”
他用手一指邢凤娇，“她不是物品，她是活生生的人，她有自由的权利，所以我们要尊重她的选择，而不是把她当成筹码，只有大家心往一处使，气往一处聚才能挫败山下官兵的进攻，如果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那就是散沙一团，必将被官兵各个击破。”
寨里静了下来，大家都在认真倾听这番话，党世耀动弹不得，偏又无法辩驳，气得满脸通红。
“大家自行作出选择，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不用再讲，跟着党家走的人，我们不会挽留，而愿意留在吴家寨的人，我们欢迎，有我李自成在这里，官兵别想踏入寨门一步！”
掷地有声的话，引来了下面一阵阵的掌声，大伙看着那道屹立的身形，勇气渐渐回到了体内。
邢凤娇一对美眸凝视着李自成，眨起了泪花，她没想到大当家是如此尊重自己，被人尊重的感觉让她心潮澎湃，只觉得就是为他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不少本已经准备跟随党世耀下山的别寨寨丁，有的停下了脚步，有的驻足细思，而吴家寨的寨丁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声欢呼起来。
高氏见状，也高声说道：“大当家已经同意接管吴家寨，我们必定会跟随新的寨主，不离不弃，和官兵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不离不弃。”
李自成收了长枪，遥指党世耀，“回去告诉党世雄，收起他那份小心思，如果他能以大义为重，咱们见面还能喝上一杯酒，要是还想着趁机兼并吴家寨，这枝掌中长枪，可认不得他！”
党世耀见李自成武艺超群，不敢再次逞强，低头不发一言，挥手唤过党家寨的寨丁，匆匆向着后山而去。
“懦夫！”
“软蛋！”
以李过为首，不少人纷纷吐着唾沫，嘲笑这群不顾江湖道议之人。
经过李自成言语的激励，最后大约只有四百多人追随党世耀离去，其它寨丁都留了下来。
高氏长舒了一口气，带着邢凤娇走上前来，将她向李自成身边一推，劝说道：“捡日不如撞日，大当家如此英雄，小娇得遇豪杰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份，不如今日就将婚事办了，吴家寨就是你们的新房。”
邢凤娇羞红了小脸，自己今天心境从大悲到大喜，看着李自成那份豪气，心中是一万个愿意，只把一对秋波停驻在他的嘴上，希望他能马上同意下来。
李自成气势一泄，面露苦色，使了一个眼神，和高氏等人进了一间临时的小屋。
看着眼前两名漂亮的女人，李自成苦笑一声说道：“夫人，小娇，非是自成有意拿捏，实是韩金儿一事，你们也都知道，她的作为让自成羞愧万分，所以发了一个毒誓。”
邢凤娇心中泛起不妙的念头，忍住羞意连忙问道：“寨主，什么誓言？”
“没有手刃这位娼妇，洗涮自己的屈辱之前，不得娶妻纳妾！”李自成咬着钢牙，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43章 受抚
这是李自成临时想出来的主意，自己虽然是好色之人，可是并不了解邢凤娇，也不愿意战地娶妻给部下一个不好的暗示。
当年杨宗保临阵娶妻穆桂英，老太君求情都没用，要不是有降龙木这个神物可破天门阵，这小子差点丢了脑袋。
混乱的年代，男女之间的关系十分随意，特别是农民军中更是如此，李自成更要以身作则，为全军作出一个表率。
“大当家正该如此。”高氏听完点了点头，“那个婆娘对不起大当家，不守妇道，就该抓来剖心摘肝。”
“所以，我便不能答应，还请夫人和小娇见谅。”李自成长舒了一口气。
“姐姐…我…呜……”邢凤娇满心的失望，好容易遇上一个自己心仪的男人，却是这样的结果，从大喜又到大悲，她实在忍受不住，当着李自成的面就哭出声来。
“大当家，官兵又上来了！”双喜急促的声音此时听到李自成耳中宛如仙音。
他最怕女人在自己面前哭泣，正在手足无措，一听官兵来了，心中万份感激贺人龙，提起长枪，告了一声罪，急忙出了小屋。
高氏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邢凤娇，轻轻挽着她的胳膊，“小娇，姐姐是过来人，男人嘛，都是好色的主，这事本不难的，且听姐姐细细给你说道说道……”
……
山下一间小屋，孤零零的座落在军营之中，所有经过小屋的兵将，却轻手轻脚，不扬起一缕尘土。
贺人龙现在脾气很不好，就连一众亲卫也离他远远的，免得触了他的霉头。
碎金镇已经传来消息，李贼一把大火，将刘宇浩烧得丢盔卸甲，连本人都不知道生死。
贺人龙觉得后背透心凉，想到自己差点进入小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而响水、龟河两堡的官兵也已经退去，现在四路大军，就剩下自己这一路了。
“进退两难啊！”想着现在的处境，贺人龙忍不住一声长叹。
打吧，吴家寨地形险要，好几次看看就要攻破，可还是无功而返。
不打吧，怎么给总兵大人一个交待，自己的前途可要蒙上一层阴影。
李自成这个流贼头子，竟然也会用计，不但退去了三路大军，而且自身没有丝毫损失。
他会去喝酒庆祝吗？肯定不会，只怕他的眼光已经转到了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贺人龙觉得寒意又重了几分，禁不住将战袍紧了紧。
要是李自成挟大胜的余威而来，只怕自己讨不了什么好处。
他现在承认，自己可能、也许小看了这位老乡。
贺人龙心中已经有了退兵之意，但是无功而返，对自己的印象大有损坏，这又让他下不了决心。
这次进攻只是试探性质，贺人龙要确定李自成是不是来了吴家山，所以进攻是假，一左一右，将精兵都埋伏起来，看有没有可能打一个伏击，来一场小胜。
只要有了小胜，一切都好说了，春秋笔法谁不会啊，砍上几十颗人头上去，那就是了不得的大胜。
可惜吴家寨突然历害起来，见官兵败逃却根本不追，只管缩进寨中再不露头。
“李自成来了！良机已逝。”
贺人龙得出这个让他无比烦恼的结论。
跟李自成在这里决战，是拿贺家子弟的性命往上填，非是名将所为。
“将军。”门外跑进来一位亲卫，脸上全是笑容，让屋里沉闷为之一松。
贺人龙正欲发问，亲兵已经笑着说道：“周将军回来了。”
一听周学增回来，贺人龙心中松了一口气，被流民抓走一名千总，说出去自己这张脸皮往哪里放呢？
只要周学增回来，自己损夫不大，面子也有了，可以考虑退兵了。
想到这里，他一拍桌子，“还不让那龟儿进来。”
为了放掉周学增，李自成花费了不少力气说服高氏等人，还同意了她的请求，让邢凤娇成为自己的贴身亲兵，高氏才投桃报李同意放人。
贺人龙不想打，李自成同样不想打，所以周学增便是中间的传信人，传递李自成的和平建议。
虽然周学增在军中编造出自己勇烈的形象，说是趁着那些流民不注意，自己觅得良机，砍翻数人从山寨中杀出，不过贺人龙心中有数。
“学增，这里只有咱们两人，不说虚的，他们将你放了是何意，李自成是否到了吴家寨？”
“将军英明，咱们本来就要胜利了，吴金良已经死啦，可惜，李贼到了！”
“果然是他！”贺人龙咬牙切齿，手中长剑挽了一团剑花，仿佛那团空气就是李自成。
“现在吴家寨以李贼为首，但依属下看来，李贼是怕将军的，非常害怕。”
“喔。”听了周学增这话，贺人龙有了些情绪，声音也洪亮起来，“为什么这样说？”
周学增面露得意之色，“将军，李贼接管了吴家寨，第一件事情就是放了小将，他让小将转告将军，愿意将吴金良的人头献上。”
贺人龙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将长剑插入剑鞘，略为兴奋的问道：“没想到这人如此的上道，他有什么条件？”
周学增歪了歪嘴，“釜底游鱼，还能有什么条件？当然是恳求将军收兵，不要再攻吴家山，就是对小将，那也是礼数周全，低声下气。”
“喔，这人操守如此不堪，看来难成什么气侯。”贺人龙在屋里走了两步，轻声问道：“依你所见，咱们能不能攻下吴家山？”
周学增身体不自觉抖动了几下，贺人龙兴奋之下却没注意，就听他也压低了声音，“不瞒将军，本来机会很大，可惜党家山和其它山寨的增援已到，如果强攻，只怕我军伤亡不小。”
“这样。”贺人龙明白了过来，拉长了声调，“除了吴金良的人头，他们还能拿出什么筹码？”
周学增闻言身形一振，王霸之气油然而生，“吴贼的婆娘生的到是好看，可惜女流之辈，能有甚主见？她哭哭啼啼，不顾礼仪的拉着小将，只说要向将军投降，恳请受抚，那副丑态让小将差点把隔夜的酒菜都呕了出来。”
第44章 善后
贺人龙闻言更加高兴，忽然一转念问道：“那李自成也同意了？”
“他能不同意吗？”周学增不屑的歪了歪嘴，“高氏都同意了，他又能如何。”
“好！”
贺人龙得到这个准信，兴奋的一拍大腿，“学增，你立大功了！”
巡抚、巡按大人对这些流贼一向主张受抚，只要自己能够抚降吴家寨，这十八寨自然都会跟着受抚，自己此战的功劳，比起其它三路来，可就耀眼太多了。
“哈哈。”想到这里，贺人龙心中美不胜收，快速点了点头，对周学增说道：“本将同意了，马上撤下士兵，叫他们来人就抚，本将军大人有大量，以前的事，可以继往不咎。”
……
战事停息下来，吴家山前山尸首遍地，双方都派出人马进行收尸。
这个年代，收尸非常重要，任由曝尸荒野，一旦瘟疫流行起来，人畜无救。
高空中盘旋着鹰隼，枯枝上吵闹着寒鸦，空气中全是悲凉的味道。
小屋里，邢凤娇挺着胸脯，站在了李自成身边，只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心中欢喜非常。
高姐姐说的不错，哪个男人不好色，哪个女儿不怀春，只要自己跟他在一起，要长相有长相，有身材有身材，要不了多久就能得偿所愿。
邢凤娇越想越有信心，韩金儿那个娼妇，要是让自己遇上，立即一剑刺死，这大房的名份，多半就是自己的了。
李自成自然不知道邢凤娇的小心思，他正在给以高氏为首的寨中首脑之人作思想工作。
“官兵是杀不尽的，就算咱们能挡住贺疯子，倘若他们再调兵来，本寨残破之余无力抵抗，还要牺牲很多性命，不如见好就收，放了周学增，贺人龙就有了面子，就能进行谈判。”
高氏下定了决心，款款行来，对着李自成一拜，“如果没有寨主尽力来援，咱们全寨之人都已经成了官兵刀下之鬼，就是现在，咱们活着的人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活下去，先夫这一具死尸，如果能救全寨人性命，小女子不敢推辞。”
寨内的其它人听前寨主的未亡人都这样说了，自然没人出言反对。
李自成深深看了高氏，年方二十余岁，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一身白装更显得其楚楚动人。
自己真是好色之人啊！
“夫人深明大义，是全寨的幸事！”李自成双手虚扶，待其站立之后说道：“就由夫人选一寨中吴姓耆老，护送吴大哥的人头下山请抚，我料贺人龙必会盛情相迎，不会伤害他们一根汗毛。”
高氏点了点头，回身问道：“谁愿意受此重任？”
果然有一耆老挺身而出，愿意充当信使，李自成松了一口气，此间事了，自己该去绥德镇找寻神医了！
“这次官兵围攻米脂县，三路皆退，贺疯子死鸭子脖子硬，不过就是在这里死撑，咱们前去请抚，他必定会喜出望外，既不会要求赔偿，亦不会要求其它。”
众人见李自成侃侃而谈，好似官兵的反应尽在他的谋算之中，眼里更是流露出崇拜之意。
“老人家你不用害怕。”李自成继续说道：“你可以向贺人龙要免死铁牌，多要一点，你要的越多，官军越相信咱们受抚的诚意。”
“哈哈。”
好几位老人听李自成说的有趣，禁不住笑了起来。
“哼哼，党世耀既然想看咱们的热闹，不妨给贺人龙说说，让他打打河西党家山，咱们完全没有意见，也决不去分上一块肉。”
“哈哈。”
满屋子里的人想像着手忙脚乱的党氏兄弟，笑声更加响亮。
李自成定下了几个调子，第一，吴寨主的人头可以给贺人龙，不过只有三天期限，不管是官兵拿来示众也好，威慑其它流民也罢，三天之后必定要还给山寨。
第二，贺人龙如何向上官报告，吴家寨都不会发声，只要他文采够好，将自己说成是兵仙韩信也没有二话。
第三，贺疯子无论向上官报销多少兵马钱粮，请得多少功赏，吴家寨不要一丝一文，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以后不要再向上官议剿河东这几家山寨。
大家看李自成事无巨响，处理得井井有条，更是敬佩不已，再三挽留李自成在寨中主持大局。
不过听李自成说出一番道理后，众人更加心悦诚服。
吴金良一定要风光大葬，自己也会赶回来亲自主持葬礼，待其首级回寨之后，全寨人都要为前寨主举哀送葬。
成立伤兵营刻不容缓，一场战斗真正战死的人并不多，大多是因为负伤无药可医或是伤口感染慢慢死去，如果能救回这些伤员，部队的战斗力便能大幅度上升。
经过了血与火洗礼的老兵，是军队中最宝贵的财富，就算是伤残老兵，也能成为教官，训练出一队队的精兵，所以伤兵营要尽快建立起来。
吴家寨没有医术高明的医生，李自成将目标定在了绥德州的神医萧离身上。
只要有了名医，多教几个徒弟出来，护理工作自己可以亲手传授，这伤兵营的架子就搭了起来。
生命有了保证，负伤有了治疗，没有后顾之忧的军队，战斗力跟明末这些吃不饱饭，没有军饷的卫所之兵，岂可同日而语。
大家被李自成妙语如珠的口才说服了，一众人看着这位浑身英气逼人的新寨主，想着他文武双全，对吴家寨的未来更加充满信心。
……
李自成留下李过和李宏杉在寨中主持大局，带着李宏恩，李双喜两人前去绥德州。
刘芳亮的情形很不乐观，他受伤太重，灌下参汤以后虽有转机，仍然昏昏迷迷，这是发烧的节奏。
李自成站在他的身边叫了两声：“明远！明远！”刘芳亮没有做声，好像在梦中似的喃喃说道：“守住，莫退，莫退……”
他的嘴唇还在抖动，似乎还在继续叮嘱什么话，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李自成把几位懂点医术的人叫到附近一棵枫树下边，小声问道：
“你们看，明远还有救么？”
第45章 求医
几位郎中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鼓起勇气回答说：“不瞒寨主说，要是没有名医赶来，凭我们这样半吊子本领，只怕是凶多吉少。”
李自成心头一凉，鼻子一酸，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人又说：“寨主，我说出一句实话，请你不要见怪。明远将军的肋骨被打伤一大片，半条大腿的肉都给打烂了，打飞了。”
将手按在剑柄上，李自成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必须快马加鞭前去绥德州。
“是啊，寨主，刘将爷伤的太重，流血太多，我看，不如替他准备后事。”
李自成闻言精光直射那位出言之人，唬的他连退数步，一跤跌倒在地上。
“你们看他能够支持到什么时候？”
“要是照料得好，不再流血，伤口不化脓，顶多可以支持三天。要是不然的话，连三天也支持不到。”
“好，我马上去寻神医，三天以内他死了我惟你们是问，三天以后他死了与你们无干。”
李自成说完这话，深吸一口气，不再回头，向着战马走去。
“大当家……”
刘芳亮在这时竟然苏醒了过来，嘴里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杀退了么？杀退了么？”
李自成回到他的跟前，回答说：“把官军杀得大败，吴家寨保住了。明远，你安心养伤，这里没有事了。”
刘芳亮刚刚清醒，伤口又疼痛得使他忍受不住。他没有呻吟，只是皱着眉头，鬓角上滚下汗珠。沉默片刻，他轻轻地叹口气说：
“大当家，我挂彩太早啦，差点误了大事。”
“好好休息。”李自成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内心的软弱，安慰了他几句，也不给他说具体伤情，命人将芳亮送走，刚一转身，又有声音从背后响起。
“大……寨主，我也……要去。”
李自成没有回头，听出是邢凤娇的声音，想着她的小心肝受了莫大的折磨，心肠一软。
“跟上。”
邢凤娇没料到李自成痛快答应了自己的请求，高兴的急忙跟在他身后，芳心中暗自嘀咕：“其实他对自己也是蛮有感觉的呢。”
将靠在刀柄上的小手放了下来，她轻轻捏着小粉拳，不停为自己打气。
“这辈子跟着寨主，人生一定会十分精彩！”
……
绥德州位于陕西省北部，东靠吴堡，西接子洲，南邻清涧，北连米脂，东北角与佳县接壤，东南隔黄河与山西省柳林县相望。
黄河在东南方向弯曲南流，无定河东南贯流，大理河由西北向东南而去，淮宁河则由西南向东北奔腾。
这里属黄土丘陵沟壑区，有着典型的峁梁状黄土丘陵沟壑，以峁状为主。
由于黄河与无定河的切割和冲积，形成无定河川地和黄河峪谷区。
李自成将一路景色尽收眼底，不禁在心中感慨，绥德州果然是陕地的交通枢纽，有着重要的战略地位。
虽然对绥德州垂涎三尽，但李自成知道自己暂时不能去动它，南面青涧城的王左挂早就盯上这里，自己决计不去当出头鸟。
想想王左挂，被官兵当成流贼的贼首，调兵遣将穷追猛打，最后被迫接受安抚，本以为有个富贵前程，结果反而丢了性命，死的可算是糊里糊涂。
吴家山虽然不是李自成最初设计的根据地，但自己在无奈中接下了吴家寨，短时期内总算是有了一个安身之处。
一把火烧掉了碎金镇，必然会引来官府的注意，低调隐藏在吴家山，只要贺人龙这位老乡不到处乱说，估计陕西那几位高官慢慢就将自己给忘了。
毕竟他们很忙的，大家相见不如怀念！
不称王，不称霸，做一个不显山露水的寨主，暂时挺好的。
绥德州南面的安塞城，高迎祥这个月就要起义了，这位曾以贩马为业的关外响马，善骑射，膂力过人，一起义就自号为闯王，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想着很多小说写他是自己舅舅，自己第三任婆娘高桂英是他侄女，李自成忍不住在心中说了一声。
“操蛋，人民群众的想象力真是丰富！”
在洪承畴接任三边总督之前，陕西的生存环境还算宽松，武之望和胡廷宴得过且过，杨鹤的政策也是以安抚为主，使得陕西流民纷纷起义，慢慢形成了气侯。
要是现在就让卢象升出任五省总理，以他的雄才大略，流民们哪里能发展成心腹之患呢？
可惜朱由检不会用人，以李自成来看，明末至少有十人都是天纵奇才，是上天为这小冰河时期降下的补偿，可惜他根本就不会用。
短短十几年，他竟然撤换了五十位内阁首辅，在华夏历史上绝无仅有，可最适合当首辅的孙承宗却退休回了家，清兵入关之后，以七十多岁高龄血战殉国！
这人越是忙碌，天下就会越乱，要是学万历那样不上朝，没准国事还不会如此艰难。
对于读书人中的代表卢象升，李自成是佩服的，他和曹文诏一样是自己明末的偶像。
一路上心潮起依，李自成扬鞭急速南下，战马仿佛也知道主人急迫的心情，四蹄翻飞，溅起黄尘无数。
两地距离不过八十余里，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绥德州城下。
四人放缓了战马，混在人群中向城门走去。
刚走到城门口，前面探路的李双喜急急回来，脸上变了颜色，拉住了李自成的战马。
“寨主，不妙啊，不能再向前走了，城门口贴着你的画像。”
李自成吃了一惊，情急之下自己也没做什么准备，只求尽快将萧离请到吴家寨救刘芳亮一命，却没想到自己的画像已经贴在了绥德州的城门口！
邢凤娇一抱拳，娇声说道：“寨主无忧，且让凤娇入城，将那位神医抓来便是。”
看着她那副跃跃欲试的神情，李自成觉得特别不靠谱，几乎可以肯定她会将事情办砸。
想着她最近大悲大喜，李自成不再刺激于她，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可是你是女人，去抓一个男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