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起复名臣
李自成讲完智取生辰岗，鲍武听得兴趣盎然，毫无睡意，但鲍文却已经靠着石壁发出了鼾声。
“跟不跟着俺干？咱们兄弟大碗喝酒，大秤分金，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干……”
鲍武听到一众好汉劫了梁中书的金银财宝，只觉得热血沸腾，狠狠地应了一声，将他兄长吓得苏醒过来。
“兄长，咱们上山当好汉！”
鲍文一直以来都是由兄弟拿主意，闻言听话的点了点头。
“咱们兄弟身无长物，说走就走，明天咱们就进关，跟着掌盘子走到底！”
李自成喜欢鲍氏兄弟的义气，拍了拍鲍武的肩膀，“好兄弟，有了你们，咱们队伍就更加壮大了！”
鲍武眼睛有些泛红，“这世道，不给穷人活路，听说西北闹了起来，要不是路途遥远，咱们兄弟早就前去投靠。”
“哈哈，在哪里都可以发挥余热。”李自成双手轻轻一拍，“智取生辰纲这段可是精彩？”
鲍武狠狠地一点头，“咱们也去劫了张万春的银两，分给那些贫苦百姓。”
“不急，张万春充其量不过是一只小爬虫，他还没有到达梁中书的高度，咱们要玩，就玩一票大的。”
鲍氏兄弟更加来了兴趣，“难道还有比张万春更有钱的人？”
“当然。”
李自成手指向北方，“那里有一位大金主带兵南下，咱们想办法去劫他，收获一定不菲。”
……
东虏骑兵陆续越过大安口，分两路南下，一路由皇太极亲自督军，亲率大贝勒代善和贝勒济尔哈朗、岳讬、杜度、萨哈廉统领右翼四旗以及右翼蒙古进攻龙井关。
另一路以蒙古喀尔沁台吉布尔噶图为向导，七贝勒阿巴泰，十四贝勒多尔衮为首，多铎，豪格，阿济格等贝勒率后金左翼四旗主力和左翼蒙古进攻洪山口。
雪花般的告急文书已经达到京师，乾清宫内的朱由检一夜没睡，他在乾清宫走来走去，不时顿脚叹息，“唉，袁崇焕，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太负朕意！”
吴直脸色也是灰败无比，昨夜皇爷一朽未睡，他也只能服侍在一旁，此时他很想说些话来安慰皇爷，可是嘴怎么也张不开。
曹化淳和王承恩都没有踪影，吴直只能在心中不停地骂娘。
“虏兵这样深入畿辅，如入无人之境，怎么好啊！”
一听皇爷反复着这番话，吴直将头越埋越低，直至到了胸口，颈椎弯得十分的疼痛，但他不敢抬头看着皇爷那焦燥的面容。
朱由检举眼乱晃，看到吴直，刚想开口询问，怔了半晌，又将头转了开去。
内廷不议国事，这是朱由检自己亲口传谕。
何况现在这样的情形，这些内侍又能说出什么道理来呢？
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不由把一肚子怨气都发到袁宗焕身上，看着御案上自己气愤之下提起朱的一道谕旨，切责袁宗焕畏敌避战，劳师无功，并收回他的尚方剑。
慢慢的，他伸出双手，将这道谕旨缓缓揉成了一团。
正欲丢弃，他想了一想，又停下手来，缓缓将谕旨撕得粉碎。
“皇爷……”
王承恩匆匆走了进来，声音中有着一丝喜悦，“阁老们都到了文华殿，就等皇爷过去了。”
“喔……”
朱由检拖着长长的尾音，看了看王承恩十分正常的脸色，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王承恩看了看低垂着头的吴直，十分轻声的说道：“工部王郞中提出一策，得到了阁部们的赞同。”
“什么？”
朱由检此刻就如同一个小孩子般，迫切需要答案，一秒钟也不愿意再等。
“皇爷，目前京师并无合适人手组织防守，只有孙承宗……”
“孙承宗？”
朱由检本已经准备迈步前往文华殿，却又停了下来，嘴里咬着这三个字，开始不停地踱步。
他必须要想一个明白，等会才好在奏对时，展示自己明君的风采。
孙承宗是自己天启兄长的老师，曾任兵部尚书、辽东督师、东阁大学士。
在与东虏作战连遭败绩、边防形势危急的情况下，孙承宗代替王在晋成为蓟辽督师，修筑关宁锦防线，修筑大城九座，小城堡四十余座，屯田五千多顷，安置战争难民近百万。
在防守上，这位名臣很有心得，并且关宁防线上系列将领包括现任督师袁崇焕都是其一手提拔。
因为遭到魏忠贤的妒忌，孙承宗辞官回乡，自己当政之后，因念其年纪已大，所以并未征召。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沧海横流方显名臣本色！”
朱由检嘴里念叨了两句，眼神更加发亮，看着王承恩说道：“朕决定起用孙承宗为内阁大学生，总督京师兵马，迎战皇太极！”
“皇爷英明！”
见皇上心情转好，一众内侍在吴直和王承恩的带领下，齐颂赞歌。
朱由检心中立即便将孙承宗当成了擎天之柱，他在一群宫女的服侍下梳洗好，穿戴好常朝冠服，精神焕发的走出养德斋到乾清宫前边的院子里焚香拜天。
行过四拜叩头礼以后，默默地祝祷一阵，只觉得一切已经成竹在胸，他这才起驾去了文华殿。
……
大安口失守，周镇殉国，消息传到洪山口，张万春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嘴里不停的念叨，脸色发白，双眼无神。
见管家进来，他一个箭步跨到门口，急急问道。
“收拾的如何了？何时可以动身？”
管家一脸的无奈，“老爷，咱们的细软已经捆好，马也喂饱，只是……只是柳夫人还在她的粮店张罗。”
“蠢货！”
张万春气喘吁吁的捶着案桌，“如此性命关头，这妇人竟然为了些粮食，耽搁大事！”
管家将双手一摊，“老奴已经催过几次，可夫人……”
见张万春气得脸皮发紫，管家的声音小了一些，“老爷，事不宜迟，东虏兵马瞬间就到，到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张万春有些舍不得千娇百媚的柳氏，但他知道，要是不立即离开洪山口，什么金银，什么美人，统统都没有了。
第378章 李公子
“老爷，听说龙井关的张安德已经跑了。”
管家见老爷还在犹豫，又放了一记大招。
“跑了？他是属兔子的吗？”
张万春气得大骂，龙井关还在洪山口的右后侧，自己还没溜，张安德竟然已经跑路了。
“他……他就不怕皇上将他西市问斩？”张万春气哼哼的说道。
守土之则，弃之当斩，本朝的法令，他还是知道的，这也是他没有立即离开的原因。
“依老奴看来，这次东虏来得凶猛，周镇算是能打的吧？连一天都没有挡住，所以老爷，还是走吧，到时法不责众，再多使些银子，自然无虞。”
张万春点了点头，认同了管家之言，正准备开口，却见一位仆人来报。
“老爷，李公子来访。”
张万春不耐烦的挥挥手，“现在管他什么张公子，李公子，通通不见。”
管家却连忙说道：“老爷，这位李公子可不简单，他是河南开封府杞县人，天启丁卯年举人。”
“喔……”
张万春想了起来，这位李公子他父亲李精白原是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衔，去年在魏忠贤逆案中被定以“交结近侍，又次等论，徒三年，输赎为民”的处罚。”
“他来做什么？”张万春有些疑惑，“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李家可不怎么受待见。”
管家劝道：“这位李公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举，李家在河南是大家，又聚了杞县豪门之女汤氏，名气不小呢。”
张万春五指轻敲桌面，“放在平时，这等人物自然要与之结交一番，现在兵荒马乱，他不去逃命，难不成还想与本将品茶不成？”
“老爷不妨见见，李家富裕非常，到时也算是多一条财路。”管家轻声劝道。
“真是麻烦，你快去将夫人找回来，本官见过了李公子，咱们立即动身”
……
“哈哈。”
一道红衣身影在柳记粮店像蝴蝶飞舞一般，嘴里吐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柳氏毫无大难临头的觉悟，她攀上了萨哈廉，这可是位贝勒爷，据说他们那里的贝勒相当于本朝郡王，张万春虽然有钱，在她眼中也就无足轻重了。
这是她和萨贝勒谋划好的手段，她赖在洪山口不走，就能拖住张万春，只要能抓住张万春，不但能了解南朝的军事布署，还能兵不血刃拿下此关。
从努尔哈赤开始，后金最喜欢用内应，无论在对明朝还是蒙古的战争中无往而不利。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皇太极十分喜欢的猛将刘爱塔。
这人本是皇太极让他派皮岛作内应，结果从种种迹象看来，他是真心的投降了南朝，摆了皇太极一道。
皇太极被气得差点吐血，今番纵兵南下，也是存了要了结刘爱塔的心思。
管家跑到米店，见家丁们不慌不忙，闲庭信步般的动作，急得直叫‘姑奶奶’，打听到柳氏的位置，一跑快步，累得满头大汗。
“夫人，快走，迟了就来不及了？”
柳氏端坐在堂上，正在品着香茗，看到管家的嘴皮都快干出水泡来。
“慌什么？”
柳氏掩口笑道：“东虏离这里还远着呢，现在大家都在逃跑，很多东西都弃之不顾，我已经吩咐手下将那些东西全部收归我们张家所有。”
命都快没了，拿这些身外之物有何用？
管家心中这样想着，嘴里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抱拳恭敬地说道。
“夫人，再不回去，老爷就要走了。”
他认为这句威胁的话，一定能让柳氏花容失色。
女人，不是最需要安全感的吗？
可惜他失望了，柳夫人并没有一丝的害怕。
“老爷是位重义之人，必然不会舍奴家而去，对了，你去回报老爷，说奴家这里寻着不少好东西，叫他快来看看，咱们将其运回京师，可算是发了一笔横财。”
管家听得一脸懵逼，他没料到柳夫人居然是这样一副大心脏，比很多男人还要沉着。
“这里还有几件玩意，也许皇帝也会喜欢呢，快让老爷过来看看。”柳氏又抛出一记诱饵。
管家一听，脸上笑出一朵花来，他知道老爷害怕失土之责见罪于皇上，如果有让皇上喜欢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如此，老奴马上就去请老爷过来。”
送走了管家，柳氏将杯中的香茶轻轻啜了一口，心中想到。
“这手段比之当年武媚娘，也不会差了吧。”
……
从参将府出来，李信骑着马，带着两个仆人，一名马夫，直往南门走去。
东虏的警讯传来，洪山口道路上到处是逃难的人流，扶老携幼，络绎道旁。
女人和小孩的哀呼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李信看着这此人如此龟速，那里能跑的过东虏的铁骑，一旦鞑子杀来，惨象将不知严重到何等地步，将不知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深深叹了一口气，刚才在参将府，自己说干了口舌，也没能说服张万春，李信知道，这位怕死的将领只怕已经准备跑路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忧愁，脸色十分沉重，东虏入关，茫茫中原，已经没有一片乐土！
“公子，咱们管不了，走吧。”
一位仆人看着眼前这副乱象，忍不住开口劝道。
李信还没有说话，却见十字路口聚了一大堆人中，他策马走近一望，却是几位家丁正在狠狠地抽打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
原来是大家乱跑之中，孩子不小心撞倒了员外的货物，摔坏了几件青花。
这时孩子已经被打得鼻口流血，倒卧地上，几名家丁还在一边用脚踢一边骂道：“你装死！你装死！眼睛长得狗身上去了！”
李信看不过去，连忙喝住了家丁，跳下马来，分开众人，走近去看看地上的孩子，抬起头来严厉地瞪了那几人一眼。
“能值多少钱，用着生这么大的气？他瘦得不成人形，经得住你们拳打脚踢？”
几名家丁在洪山口横行惯了，本想发作，那名员外看看李信的衣服和神气，又见他骑着高头大马，身边还跟着仆人，连忙喝住家丁。
李信看看地上的孩子，不过十三四岁，讨饭用的破碗被打得稀碎，一只手拿着打狗棍，睁着一双眼睛望他，好像又怕他，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第379章 让别人去说吧
李信询问他是哪里人，才知道他是从大安口逃难而来的。
看着他这副模样，李信心中更加难受，要是东虏兵杀来，这里的情形只怕更惨。
从仆人那里拿过几十文铜钱，想着这里离遵化还有几十里路，李信也不知道小孩能不能平安到达。
自己现在也管不了太多，张万春既然不准备抵抗，心灰意冷的李信空有一腔热血，也是无计可施。
虽然自己剑术不错，一人一剑，又能济多大事呢？
李信让仆人把这个孩子扶到路北庙门口坐下，与了他两个蒸馍充饥，在小孩连声的感激声中准备打马而去。
这时大批人员把街口围得密不通风，成群的难民涌来，将李信团团围住，哪里还有半点空隙。
这群难民中有好些曾经见过李信，场中马上传开了，都知道他就是每年冬、春设粥厂和开仓放赈的李公子。
难民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挤到前边，愈来愈多，把他团团围住。有的叫着：“李公子你老积积福，救救我们！”
大多数人都伸出手来等他打发，李信身上只带了一些散碎银子，仆人身上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余两。
他只好每人打发些钱，对年老的和有病的就多给一些，心中默念自己已经尽力了，能不能逃脱这场大难，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主仆三人散尽了银两，众人在感激声中慢慢散开了一条通道，李信准备上马离开，当他刚从仆人手中接过马缰时，忽然听见人群中有人小声问道。
“这是哪位李公子？”
马上有人答道：“是杞县李信。他老子李精白曾做过山东巡抚，首先替魏忠贤建生祠，十分无耻，后来又挂了几天什么尚书衔。
今上登极，魏阉伏诛，李精白以‘又次等’定罪，不久也病死了。此人因系阉党之子，不为士林所重，故专喜赈济饥民，打抱不平，做些沽名钓誉的事，笼络人心。”
李信听毕怒火中烧，猛地转过头去，就见人群中有两个方巾儒生背着手直视着他，脸上全是嘲讽的神色。
他本来心中就很不愉快，这俩人的话更狠狠地刺伤了他，国事和身世之感交织一起，让他脸色铁青。
看着这两位儒生，他很想动手将两人打得鼻青脸肿，出一口心中恶气。
但是转念一想，动手有什么意义呢，现在读书人都是这样看待自己，打赢了难不成就能塞住悠悠之口？
这个时刻，民众就要遭受大难，自己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叹了一口气，他收回和儒生们对视的目光，垂下了眼帘，在他们得意的眼光中，正准备离去，却听左边有人漫吟道。
“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这一番话来自《留侯论》，正是李信最喜欢的文章，他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看着那人一副破烂的家丁服饰，正对着他微笑。
虽然这人衣衫破败，李信并不以貌取人，而是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兄台之言如洪钟大吕，让信茅塞顿开。”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家丁跟李信这样的贵公子交谈，神色坦然，并没有半点的不安。
李信一听这话，顿时如被雷电击中，心有所悟，他怔怔的站在街心之中，竟然是一动不动。
“没想到，这人还是一个痴儿。”
家丁自然就是李自成，和鲍氏兄弟来到洪山口，一看这乱象，便知张万春并非周镇一流的人物，未战先怯。
这才十分符合明朝将领的风格，至戚家军覆灭之后，敢和鞑子作战的军队和将领已经很少了。
相下一比较，李自成为自己救出周镇的家人，为周家留下血脉是十分正确的。
忠臣，不管立场如何，总能让人心生敬意。
洪山口不可守，鞑子入关已成定局，多尔衮行司马之策，没拿到皇太极的命令便悍然南下，让李自成心中十分后悔。
早知道那日就该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他带着鲍氏兄弟准备回遵化，开始准备将要来临的大战。
不想在这里遇上了李信。
这是一位文武双全的人物，李自成对他十分欣赏，志在必得。
天启三年，东林党人开始弹劾魏忠贤的时候，李信的父亲李精白在朝中做谏官，也是列名弹劾的一人。
可惜后来李精白和阉党走的较近，三四年之内就做到山东巡抚。
天启末年，全国到处为魏忠贤建立生祠。李精白首先与漕运使郭尚友在济宁为魏阉建昭忠祠，随后又在济南建隆喜祠，所上奏疏，对魏忠贤歌功颂德。
那时李信还年少，正在闭门读书，得知这事，立刻给父亲写信苦谏，劝父亲以千秋名节为重，赶快弃官归里。
魏忠贤失败之前，升李精白为兵部尚书衔，以酬谢他首建生祠之功，由于李信苦谏，李精白称病返乡，同时和阉党的关系也稍稍疏远。
不久崇祯登极，诛除阉党，因李精白与阉党交结不深，将他从轻议罪，判为徒刑三年，“输赎为民”了事。
李信在二十岁那年，中了天启七年丁卯科举人，由于家庭关系，绝意仕途，不赴会试。
他父亲李精白的大错已经铸成，不能挽回，明末士大夫间的门户成见和派系倾轧，十分激烈，李信尽管文武全才，却因为他父亲名列阉党，深受缙绅和文人的歧视。
看着他现在的处境，不容于士林和朝廷，李自成决定帮助他走上另一条道路。
洪山口虽然有张万春这样的懦夫，却也遇上了自己心仪已久的人才，李自成的心情大好起来。
从大街去南门要从大校场的东辕门前边过，这条路也就是通往遵化的官马大道，成群结队的难民在这条路上走着，不时有人倒卧路旁，见之触目惊心。
李信痴了一下，便醒了过来，他不愿多看这等惨象，对李自成却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第380章 有心杀贼 无力回天
街口的形势越来越乱，仆人们忍不住催促主人上马，李信见李自成三人依旧神色从容，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平静的心态，此人当真不凡！
“兄台不如与信一并离开，在路上也能聆听教诲。”
李信邀请李自成与自己同路，他能感觉到与眼前之人有着共同语言。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找到可以倾诉之人了！
“不知信公子欲往何处？”
李自成并未动身，而是问向李信。
“洪山口只怕是守不住，吾欲往遵化，不知兄台以为如何？”
摇摇头，李自成指着络驿不绝的难民说道：“鞑子就要杀到，这里的百姓两条腿如何跑的过四条腿？”
李信点了点头，感慨道：“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兄台初衷虽好，可惜如信这般，只能长吁短叹，不能有所作为。”
“未必。”
李自成凑近了与李信的距离。
“为了这些民众，信公子可敢跟着本人一同冒险？”
看了看急得跳脚的仆人，李信将马缰一松，掷地有声的回道：“有何不敢？”
……
张万春到底舍不得柳氏，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十分美好，现在还没有对她失去兴趣。
所以他收拾停当之后，带着十余名家丁，怒气勃勃的冲向了柳记米店。
米店犹如沸水中的一块石头，不论四周多么混乱，显得十分沉着。
张万春心中微微有些诧异，这个女人，除了在床榻之上十分有趣，没看出来胆子还大的出奇。
左脚迈入中堂，张万春一连声的吼了起来。
“你这个死货，现在还抓着粮食不放，脑子里没有一点智慧。”
一直走到场中，他方才停下嘴来。
因为堂上坐的并不是柳氏，而是一位男人。
“这个……”
张万春怔住了，他知道柳氏的索要十分强激，自己已经被她压榨的手足酥软。
没想到，在这样的紧急关头，她竟然还有闲情在这里偷汉子。
张万春将腰间长剑拔出，剑尖指向这位正在品茶的男人，厉声喝道。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
这位身着青袍的年青人眼睛没有看向剑尖，只是笑容满面的抬起头来，轻轻一摆手。
“张将军别来无恙，此茶为滇红中的极品，在秋冬季有养胃健脾之功效。”
“你是谁？”
张万春见其如此从容，声音不禁小了八度，双手也有些颤抖，剑尖无力的歪斜了下来，心中隐隐泛起了一丝不妙。
回头一看，房门已经关上，偌大的中堂只剩下两人。
“张将军，别紧张，咱们都是自己人。”
年青人一团和气，看不出有丝毫敌意，这让张万春更加紧张。
会咬人的狗不叫，最毒的花艳丽无双。
他很想挥剑而上，可是看着眼前之人的那份淡定从容，突然对自己的武艺没有了信心。
那人像是看出了张万春心中的挣扎，轻松的说道：“不用喊，不用叫，这里没有外人，咱们好生谈谈。”
说罢他伸出左手，准确的夹住剑尖，轻轻一拧，便将宝剑夺了过来。
然后他仔细的看着张万春，将剑柄递还了回去。
“吾名萨哈廉，不知道张将军听说过没有？”
……
参将府后院的矮墙上翻上来两道人影，正是李自成和李信二人。
平日里郁郁葱葱的小院满眼全是枯黄，没有一丝活力。
李自成建议李信再回参将府，用武力胁迫张万春进行有效的抵抗。
李信闻言有些迟疑，这样做只怕触犯了大明法律。
不过在李自成大义的感召下，他不耻张万春为人，心中本来就闷着一肚子火，想着能为这些可怜的流民做点事，稍一迟疑，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当下李信让仆人跟着鲍氏兄弟先回遵化王家，自己跟着李自成再入参将府。
两人见后院无人，跳下墙后对视一眼，心中均想张万春是属兔子的，竟然跑的这么快。
慢慢潜到前院，诺大的参将府只有几名下人在收拾东西，再也没见到有其它人影。
“竟雄，只怕人已经跑了。”
李信咬牙切齿，“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如此关头，想不到张万春竟然连人影都没了。”
李自成心中暗笑，明将大多数将领的德性，信公子看来还不是十分了解。
“去他的书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信物。”
当下两人向着书房而来。
“乒……乒……”
突听到大门震天响，外面更传来吼声。
“开门……”
两人心中一惊，鞑子不会这么快就到来了吧？
进入书房，李自成让李信寻找有价值的东西，自己则贴在窗边细看外面的情况。
就见大门此时已经被人一脚踢开，进来一群人，为首之人不过二十左右，生得魁梧非常，一看让人顿生好感。
李自成不认识此人，见他带着一群家丁，抓住几名张府的下人在细细询问什么。
“他娘的！”
那人听完后怒骂一句，“没想到竟然跑了！”
放开下人，他呆立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这时李信已经搜索完毕，来到李自成身边。
“张万春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跑，书房中没有任何有意义的物品，早就收拾停当了。”
“这人认识吗？”
李自成指向那位年青人。
李信细看了他几眼，摇了摇头，“信前几年都在读书，很少走动，并不认得此人。”
看那人的行为动作，像是军队中人，李自成不想跟他打交道，可是他站在前院一动不动，一时间两人找不到时机潜出书房。
就见前门又进来一群人，为首之人正是张万春。
“他去而复返，意欲何为？”李信轻轻问道。
李自成碰了碰李信的肩膀，“那年青人有难了，只怕要被算计，张万春身后跟的那群人全是鞑子。”
萨哈廉说降了张万春，一众人便来到参将府，准备将这里清理出来用着皇太极将来的驻所。
他走在张万春的左手边，被李自成一眼就认了出来。
李信一听张万春投降，脸上怒色浮现，不过李自成一把抓住他。
“伯言，不要冲动，咱们要想办法救那位年青人。”
第381章 投名状
萨哈廉一众人皆是明朝打扮，又以张万春为首，那人自然没有怀疑，见其回来，急忙迎了上去。
见两群人在那里交谈，不多时便一起向着大厅走去。
“竟雄，那人上当了！”李信有些紧张。
“咱们潜去庖房，张万春没有立即动手，看来是想生擒此人。”
李信点了点头，“要想生擒，那么下药就是最正确的方式。”
“下药。”
李自成只觉得有些刺耳，这让他想起前世会所中丑陋的一幕一幕。
这位信公子，到底还没有读书成痴，这样的江湖末技，他竟然也就知道的。
于是李自成小声接了一句。
“信公子高见。”
……
“来、来、来，贤侄请满饮此杯。”
刚才在大堂上，张万春嘴里调兵遣将，准备与东虏决一死战，他和曹变蛟已经约定，吃完这顿饭，便由曹变蛟防守北门，自己则带着标营居中策应。
看着曹变蛟对自己神情恭敬，萨贝勒也面露赞许之色，张万春心情大好。
虽然失去了柳氏让他有些心疼，不过那只是肌肤之痛，过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美人到处都有，自己现在归顺了大金，萨贝勒还许诺带自己晋见皇太极，要是得到汗王的赞赏，自己从此便会飞黄腾达。
所以他对抢了自己美妾的萨哈廉不但没有一丝的怨恨，相反还充满了感激。
张家和曹家属于世交，张万春和曹文诏从小一直长大，感情不错。
曹家出了两头猛虎，正是曹文诏和侄儿曹变蛟，都有万夫不挡之勇。
早年熊廷弼在辽东招兵，曹文诏便孤身前去投军，因其勇猛无敌，果毅坚定，很快在军中崭露头角，慢慢升为千夫长。
熊廷弼死后，蓟辽总督孙承宗也十分欣赏曹文诏，将其慢慢提拔为游击将军。
曹文诏有感于东虏的强大，便写信给侄儿曹变蛟，让其来辽东投军，一起杀敌。
曹变蛟受了叔叔之托来见张万春，不想刚到洪山口，便听说鞑子入关的消息，吃了一惊，当下急急前来参将府。
见参将府无人，他本以为张万春临阵脱逃，正在破口大骂，不料却见他带兵回府，并立志要与洪山口共存亡。
辽东前线大小血战无数，关宁军队和东虏血仇不共戴天，曹变蛟自告奋勇请命拒守北门，赢得了张万春交口称赞。
见张叔请酒，曹变蛟也不推辞，一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张万春见状与左首上席的萨哈廉相视一笑，手碗轻抖，将酒洒进袖口之中。
自己刚投靠汗王，便有大礼送上，曹文诏名气虽不及袁崇焕、满桂、赵率教和何方刚，在汗王耳中也是鼎鼎有名，与他齐名的侄儿也算是一员猛将。
这个投名状来的真是时侯，张万春心中满意万分，只等到酒中药性发作，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其擒获。
“侄儿也敬张叔一杯。”曹变蛟确实饿了，吃的很快，就想着吃完好与东虏血战。
“好说，好说。”张万春皮笑肉不笑的故计重施，将酒倒入袖口，问道：“听闻文诏屡建其功，因功已经升至参将，领副总兵衔，他日重逢，一定要大摆宴席好好庆功。”
曹变蛟谦逊的说道：“这都是袁督师带兵有方，叔叔哪敢居功。”
提到袁崇焕，一旁的萨哈廉忍不住问道：“那袁黑子现在何处？”
“你……”
一听有人叫督师袁黑子，曹变蛟腾得站起身来，一脚踢翻案桌，大叫一声。
“你是鞑子！”
再回首，看着张万春，曹变蛟的心沉了下去，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升了起来。
“你……”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张万春悠悠然站了起来，“贤侄，你可别怪张叔，只要你和文诏能投降汗王，必然能大富大贵。”
“放你狗屁！”
曹变蛟刚骂了一声，却见张万春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贤侄，你刚才喝的酒中……”
曹变蛟心沉入了悬崖，他知道自己中了招，只怕今番难以逃脱大难。
可是他检查了一下身体，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心中奇怪之极。
“倒也，倒也。”
张万春此时就如堂中的大主宰，看着曹变蛟哈哈笑道：“贤侄不妨睡上一觉，醒来再好好考虑不迟。”
眼珠一转，曹变蛟身形晃悠了几下，无力的仆倒在地。
“伯言，看看，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演员。”李自成在堂后看着曹变蛟倒地，轻声对李信说道。
“只怕他是准备暴起伤人，拼一个够本，拼两个便赚了一个。”李信说罢赞了一句，“真是一条好汉子！”
见曹变蛟倒地，张万春弯腰看向萨哈廉。
“贝勒爷，这事成了，只要捉住了曹变蛟，策反了他叔叔曹文诏，关宁军便会产生混乱。”
“不错，你做的很好！”萨哈廉点了点头，将手一招，两个侍卫便向着曹变蛟而来。
一枝冷箭突兀的从堂后射出，直飞萨哈廉。
李自成那日被他射了几箭，今番出奇不意，希望能一箭建功。
可惜萨哈廉是东虏中有数的高手，空中气流才动，他已经有所警觉，一个旱地拔葱腾空而起，冷箭沿着他的脚底飘过，射入身后一名侍卫胸中。
“啊……”
惨叫声起，大堂上顿时乱成了一团，几名侍卫不管其它，连忙向着自己贝勒爷靠拢。
高瘦的身躯倏而一纵，李自成脚下像安有强力的弹簧一样猛射而起，在空中一斜，挟着一团急劲的风声闪电般向着萨哈廉扑来，动作之快，几乎在他刚一动身之际便已到了目标头顶，迅捷得无与伦比。
与此同时，李信长剑如虹，洒下一蓬剑雨，罩向张万春。
两人同时发难，目标早已锁定，现在堂中的实力，他们并不落下风。
萨哈廉定定的站立在堂上，待到对方的影子自空中猛然压下，微微向右一晃，左掌快得似西天的流鸿，划过一道狠辣的半弧猝斩。
李自成身形一展，倏而又移向右边，萨哈廉毫不迟滞的一提双脚，身形闪过一度小圈，右掌抖起一片拱形的周转风声，眨眼间已到李自成耳际！
第382章 三十年河西
目光习惯性的一寒，破军枪已经挑翻两名侍卫，李自成见萨哈廉武功不凡，一时间拿之不下，在沾住他的身影之际，出枪击杀堂中其余之人。
“是你！吴三桂。”
萨哈廉此时心中有种荒谬的感觉，自己在山路上埋下火药，却没能击杀于他，不想才过了几日，却被此人反身伏击。
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此人的武功之强，是他平生仅见，那日四大高手也没有留下他，萨哈廉不求有功，便求先遁，身影直线后退，想要退出大堂。
此时大堂已经杀成一片，李信长剑似天神的巨指搅动了漫天的云彩，闪掠起无尽的剑影倏罩而上，张万春在剑影中惊叫，蹦跳，而一只无助的猴子。
大门打开，门外的巴牙喇连同张万春的亲兵一拥而上，替主子们挡下无尽的杀机。
惨叫声声，血雨满天，二李大开杀戒，张万春不知李自成的历害，又欲在贝勒爷前立功，自己拼命挡住李信的长剑，指挥众人围住李自成。
萨哈廉见之暗喜，也不出言提醒，只是不停后退。
可惜李自成知道他的贝勒身份，要是在这里击杀鞑子一名贝勒，对皇太极便是重大打击。
此人在鞑子诸将中，绝对是排名前列，哪能轻易放过。
曹变蛟人倒地地上，本想作拼命一搏，不想如今形势大变，两大高手竟然将堂上诸獠杀得惨哼连天。
听着屋外的脚步声，他知道那是弓箭手在作箭阵准备，见张万春被剑花逼得向着自己而来，心中暗喜，连忙屏气凝神，等待着出手的最佳时机。
门外弓箭手虽多，但众人缠斗在一处，无法放箭，李自成不管李信，只是锁定萨哈廉，让他脱不开自己银枪的范围。
萨哈廉见侍卫一个一个倒了下去，对手却是越杀越勇，气得大吼一声。
“吴三桂，爷和你拼了！”
就见他左臂微振人已腾空，右掌却在掌影的纵横中，左手一挥，幻成十七个不同的方位同时向李自成攻去。
刹时只见片片的手掌成立状，斜状，砍状，劈状，绵绵密密的交织于空，似无数的精灵旋舞飞回，宛如千百个人同时出掌袭击一般，又快又狠，又诡又奇！
李自成吃了一惊，他没料到敌人不退反进，层层重重的掌势已排山倒海般涌来。
他身形倏忽向左旋掠，溜溜的掌影在他身影中奇异的泻去，仿佛苍穹的流星成串激射，却不能建功。
“啊……”
堂中又是一声惨叫传出，却是左侧李信故意将张万春逼到了曹变蛟附近，果然不出所料，曹变蛟如猛虎一般扑上，一刀便劈下了张万春的右臂。
张万春发出一声惨叫，人便痛的晕死了过去，一刀一剑同时追上了他的脖颈，将其首级斩了下来。
萨哈廉目光一眩，大吃一惊，却见李自成对着自己冷笑一声，枪影再度罩来。
掌与枪在空中交击，影与影在空中绞揉，密密的劈啪声响起如正月的花炮，几乎使人们的耳膜来不及接受。
而在这一片掠舞的光彩里，这一连串的震击声里，两条人影倏然分成两个方向跃掠而出，在空中各自翻身，又再度圈回交手！
李信和曹变蛟斩了张万春，他的亲兵家丁们再无斗志，夺路而逃，刚出门迎面便浇来一阵箭雨，顿时将他们全数钉在地上。
两人互视一眼，双双举起兵刃向萨哈廉杀来，现在这位贝勒爷才是三人的护身符。
鞑子的箭矢又密又急，就是高手也很难在箭雨中存活。
空中的两条人影就似两股淡淡的烟雾电掣般互擦而过，当人的视觉尚未及跟随，萨哈廉闷哼一声，无法再后退一步，被李自成断了后路。
“好！”
曹变蛟高兴的大喝一声，抢在左侧，李信抢在右侧，三人将萨哈廉呈品字形包围起来。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萨哈廉再是自负，也没有信心从三人的包夹中突围。
但是李自成并未立即施展辣手击杀于他，而是向着李、曹两人递了一个眼神，三人心照不宣，围着对手滚滚厮杀，将其逼出了堂外。
“哈……”
见到外面的弓手不过二十来人，李自成丢下萨哈廉，找到一个机会，腾身杀进箭手阵列。
被近身的箭手就如待宰的羔羊，他们始终没有找到解救贝勒爷的机会，此番被李自成冲入阵内，顿时遭受到灭顶之灾。
几乎就是一瞬间，李自成身形一斜倏旋，在旋转中，长枪已成一字形射出，准确而又霸道的在阵列中刺穿了一条通道，好几条身影空中互相碰撞在一起，带出一蓬蓬血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但是这些箭手不敢后退，他们的贝勒爷还在浴血搏命，要是无法援救，就算回去，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恐怖的刑法。
终于有几人逮住机会，射出手中的箭矢。
可惜他们无奈的看到，对手身形倏然左右摇晃，轻松躲过空中的箭矢，然后枪花一炸，如烟花般在空中发出一声大响。
“啊……”
几张喉咙同时嚎叫，声音中搀合着痛苦、惨厉，与无助，这些恐怖而厉酷的嚎叫织成了一面血色大网，让人毛骨悚然！
箭手们已经有十数人滚倒于地，他们身上都有数个血洞，红红的鲜血喷溅而出，血腥的味道弥散空中，
萨哈廉躲过了曹变蛟的大刀，左掌一闪骤出，飞快的斩向李信。
他已经看出来，三人中以李信的武力最弱。
李信哪肯示弱，长剑如匹练，悍然迎上。
萨哈廉趁着最后一名侍卫暂时缠住曹变蛟，右手同时幻成片片点点，神鬼莫测的劈迎李信。
终于，他成功将李信劈得后退了好几步，大叫一声。
“且住手！”
于是，几个人倏然跃开，场中横七竖八布满了尸首，鞑子大败，能站立的只有萨哈廉一人。
李自成冷冷一哼，“萨贝勒，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招式，统统都使出来吧！”
“吴三桂，你不用高兴的太早了，咱们只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
第383章 银样蜡枪头
萨哈廉说完，手中现出一物。
李自成见之脸色大变，急急拦住作势欲扑的李信和曹变蛟。
“这是手雷，威力很大。”
他不知道这颗手雷是如何到了萨哈廉手上，要是他当场引爆，只怕三人不死也会受到重伤。
那日在关帝庙，多尔衮不愿意以命换命，今日在洪山口，李自成同样不愿意。
无论是李信，还是曹变蛟，都是华夏民族的精英，不可多得的人才！
“你走吧。”
李自成瞬间有了决断，虽然不能击杀此人有些遗憾，不过干掉了张万春，已经值了。
如张万春那样的投降将领会产生巨大的破坏作用，并且会对其它将领产生深远的影响。
“吴三桂，山不转水转，咱们还会见面的。”
萨哈廉并不急着离开，而是慢慢后退，神色间十分从容。
“汗王大军已过大安口，很快就会兵临遵化，你们的袁督师此时还在宁远吧，你们的皇帝，现在还能睡着觉吗？”
虽然李自成心中暗笑朱由检能不能睡着关自己屁事，不过脸上却十分的凝重。
人生如戏，虚虚实实，大家都在演戏，就看谁的演技高明。
“吴三桂，爷尊重你是个人物，既然你处处救火，爷就睁大眼睛看着你如何守下遵化。”
说完这话，萨哈廉已经退离了二十多米，这才回头一纵身上了院墙。
“下次，一定斩下你的首级！”
萨哈廉的声音远远从墙外传来。
曹变蛟脸上的神情一直变幻不定，此时方才急急走上前来。
“我见过吴三桂，你，你是假冒的！”
“嘿嘿，我当然不是，咱们先去米店，将粮食分给民众，路上再与你细细讲述。”
曹变蛟见李自成在这样的关头还心系百姓，忍不住一举大拇指。
“兄台，真乃英雄矣！”
……
李自成有过在米脂率领饥民抢占粮仓的经历，这次是轻车熟路，在路上便聚集起不少人，向着柳记米店而来。
看着这些衣衫破败的民众，李自成脑中闪过丐帮这个字眼。
丐帮可是天下第一大帮，要是自己组建丐帮，只怕消息比青楼还要来的通畅。
天下之大，丐帮为最，这样的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明末饥民、流民、难民遍地，丐帮弟子自然满天下。
想到这里，他愉快的笑出声来。
李、曹二人见其在烽火边城中还能绽发笑容，对其的崇敬又增加了一分。
不过李自成要是知道萨哈廉手中的那颗手雷是假的，只怕就笑不出来了。
萨哈廉是后金中有数的智者，那日在酒楼下见过手雷的威力之后，便明白这是一种战争利器。
手雷的外形并不复杂，只是里面的撞针原理除了李自成和他的学生之外，无人知晓。
萨哈廉研究半晌，却不得其法，只好将将此事放下，待回到盛京之后再继续试验。
有感于此，他已经向汗王建议，这次要多多俘虏南朝的工匠，进一步提升后金火器的性能。
没想到自己陷入重围，眼见是冲不出去，他急中生智，拿出只有外形的手雷模型，果然吓住了李自成。
离开参将府，他不再去管洪山口，打马向着大安口而去，吴三桂如此武艺都怕手雷，这东西的重要性显现无遗，他希望能尽快告之汗王。
没有了萨哈廉和他手下的巴牙喇，柳记米店那里能挡得住李自成率人冲击，犹如催枯拉朽一般，米店早已经准备好的车仗，被百姓们哄抢的一干二净。
这些粮食，绝计不能留给皇太极，让这些百姓们得了好处，一定能多活下来不少的人。
后屋里，李自成看着发抖的柳氏，有些无奈的对李、曹二人说道：“我不喜欢杀女人，要不你们动手？”
“别杀奴家，别杀奴家，你们要什么，奴家都可以给你们。”
柳氏没料到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自己便从天堂进入了地狱，怎么会这样呢！
李信鼓了一下勇气，同样摇了摇头，“信今天才是第一次杀人，对女人，同样下不了手。”
柳氏一听这两人说话，心中多了些希望，磕头如捣蒜。
“奴家也是被逼无奈，三位大侠，就放过奴家吧！”
曹变蛟见状哈哈大笑。
“原来你们二位都是银样蜡枪头，叔叔说过，战场之上，你死我活，心中想的，嘴里念的，都是如何快速而有效的杀死对手。”
他看着两位同伴都在认真聆听，不由的有些得意。
“叔叔在辽东前线和鞑子见仗无数次，有胜有败，鲜血中能吃饭，尸首中能喝水，杀一个女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说罢，他大步而上。
“不要……”
柳氏的嗓音刚挤出来半声，便成了生命中的绝响。
曹变蛟眼都不眨一下，双手扼着其天鹅般漂亮的脖子，使劲一扭，柳氏的身体猛然抖动了几下，便软了下来。
“看看，杀女人，就是这样轻松。”
厌恶的将女人丢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曹变蛟似笑非笑的看向李自成。
“怎么？心疼了？”
李自成给了他一记白眼，心中感慨在曹家的男人果然不一样，眼神中都带着杀气。
“走吧，咱们马上去遵化，那里只有一群文官，能提刀的都没有几人。”
李自成说完，拉着李信转身而去。
“喂，等等我啊！”
曹变蛟早已经将两人当成了好友，连忙快步跟上。
……
皇太极的鼻血还没有完全止住，但不像前几天流得那么凶了。
此次南下意义重大，虽然身子不适，他却不停止行军，流的时候就用一个盘子在马上接住，继续前行。
每到晚上，诸王、贝勒、大臣照例到御帐中向他请安，祭神，看萨满跳神念咒，然后坐下来共议军国大事。
皇太极笑道：“敌人见朕亲自来到，会不会吓得不敢前来迎战。”
他身边的多罗额驸英俄尔岱连忙说道：“汗王神勇，敌军不战而逃，这不是很好吗？”
皇太极对英俄尔岱寄与了厚望，后金的驸马可不是明朝的驸马毫无权力，只是公主的工具。
他看了看四周，指着范文程笑道：“范章京，朕这些天鼻血流的多，精力不济，你便代朕给他们这些勇士们说说。”
第384章 梁园虽好 不是久恋之乡
众人心中皆是一怔，聪明者已经明白，汗王已经计划设立六部，需要汉人为其谋划，只怕会将这位范文程作为汉人的典型，表明自己会重用汉人，进一步瓦解南朝的斗志。
当下大家便不再说话，凝神细听，并没有人作出傲慢之色。
范文程很是恭敬的站了起身来，在众人的眼光中，将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轻声说道。
“这里就是汗王选定的战场。”
众贝勒一看，正是遵化城，大家都点头赞同。
只要拿下遵化，蓟县、通州便无险可守，以八旗兵的速度，很快就能杀到紫禁城下。
虽然后金这几年十分强势，但在座的和南朝相比都算是穷人，就是汗王的后宫也显得十分寒渗。
要是能杀入紫禁城，享受那花花世界，人间天堂……
“范先生。”
一旁的贝勒杜度好似明白了什么，双手一搓，看向身边的岳托。
“看来范先生此番要行围城打援之计。”
一听杜度之言，众人才发现事情跟自己想得并不一样。
岳托得了提醒，双手一搓：“咱们左翼四旗及蒙古主力并未到此，看来他们便是打援的伏兵。”
“听范先生说……”
皇太极鼻孔中吐出一记冷哼，顿时让场中安静下来。
范文程对着汗王弯下半腰，恭敬地说道：“多贝勒是咱们后金的墨尔根戴青，此番破关又居头功，学生也不敢妄自猜测他的意思。”
说到这里，他看向皇太极。
“汗王，学生以为，咱们的左翼就交给多贝勒即可，不用去管他如何运兵，就算袁黑子亲来，只怕也不是多贝勒的对手。”
“哈哈哈哈。”
皇太极笑了几声，“范先生，你高看十四贝勒了，袁黑子可不是易与之辈，不过朕不欲作那掣肘的皇上，就不去管他了。”
这算是对多尔衮投桃报李，左翼是遵化战役的关键，只要消灭了左翼援军，遵化城将不攻自破。
便将这最大的功劳，给这位墨尔根王吧，这样便能彻底扭转四大贝勒掌权的局面，将其余三人慢慢踢出局。
皇太极对自己十分自信，只要铲出其余三大贝勒，就算多尔衮三兄弟日渐壮大，却也逃不开自己的手掌心！
这些贝勒、贝子当然不知道汗王的心思，他们看着左翼的地形，由杜度问道。
“范先生，如在恶龙岭设下伏兵，必能叫袁黑子一步也动不了。”
“墨尔根王一定会在恶龙岭埋伏。”
“南朝来多少死多少，这是消磨关宁军的绝佳机会。”
范文程微笑不语，连他也猜不到多尔衮会如何准备这仗。
不过他和汗王一样，相信十四贝勒的手段，南朝左翼的援军，必定会全军覆灭。
剩下的，便是从其它地区增援的勤王之师。
戚家军消失之后，能让汗王挂念了，也就是左翼的关宁铁骑了。
想到这里，看着端坐的汗王，范文程再一次确信南朝气数已尽，万里江山很快就会换了主人。
皇太极有心树立范文程的形象，此时他心中已经有了建立蒙古八旗和汉八旗的思想。
只待消灭林丹汗之后，蒙古八旗便能建立起来。
汉八旗则要困难很多，他知道手下众贝勒、贝子对南人多有不屑，认为他们不过是猪羊一流的人物，不值得敬重。
但是从东宫小福晋身上，皇太极已经感受到华夏文明的渊博和灿烂，决心要大力推广华夏文化。
所以他对汉臣的渴望十分强烈，虽然从骨子里皇太极同样看不起很多汉人，他对文明却有着强烈的向往。
华夏广博的文化浩如烟海，让他着迷，使他沉醉，更让令他虔诚不已。
所以他先推出范文程，慢慢让部下改变些对南人的印象。
男人，都会有野心，一旦入关，千里沃野，参差十万人家，凭区区几万女真人如何管理的过来？
重用汉人，这是势在必行之事，皇太极身居汗位，从这时就开始未雨绸缪。
年青的济尔哈朗见大家说的热闹，也站了起来。
“汗王高见，咱们只需围住三屯营不打，醉翁之意，都在赵率教那个老货身上。”
一提到赵率教，众贝勒皆是一脸愤恨，前年袁黑子打算修建锦州、大凌河、中左所三城，准备用其恩师孙承宗的筑城之术收复失地。
这算不上十分高明的手段，但对于不敢与东虏野战的明军，不失为一种笨办法。
皇太极自然不答应，派兵包围了锦州，准备给袁黑子一个历害瞧瞧。
不想赵率教环城固守，滴水不漏，并发射红夷大炮，打死了不少士兵。
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用了二十四天也没能攻下锦州，只能屈辱的后退，为这事阿济格被皇太极剥夺了五个牛录的编制。
在南朝朝廷上下的鼓吹中，这样一场微不足道的胜利，被认定为‘宁锦大捷’，朱由检长袖飘飘，文华殿内奖赏了一大批的文臣武将。
皇太极跟众贝勒目瞪口呆的看着南朝轰轰烈烈的封赏大会，三人成虎之下，慢慢相信自己确实是败了，所以全体上下对赵率教是欲除之而后快。
“好，干掉那老货，出咱们一口闷气。”
“除了袁黑子，辽东前线没有比这老货更重要的人物了。”
“这老货一死，遵化、蓟县、通州，畅通无阻，畅通无阻。”
皇太极很喜欢济尔哈朗，抚须开起了玩笑。
“南朝不是在山上建了三忠祠，祭祀诸葛亮、岳飞、文天祥么，咱们要不将赵率教那老货也加上去””
“他哪里够格，差远了。“
”不行，不行，咱们要将岳飞的像毁了，为先祖报仇。“
正说的热闹，不巧皇太极又开始流鼻血，在侍卫的搀扶下退下休息，一众贝勒没有约束，更是就如何埋伏吵成了一团，将范文程晾在了一旁。
范文程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落寞地坐了下来，再也不发一语。
“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乡。”他心中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可惜，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南朝的山水，南朝的温柔，南朝的壮烈，千年的史诗，神秘的中原，都跟自己和自己的后代毫无关系，自己只能在羊膻味中渡过余生。
第385章 回遵化
看着遵化城门的那一刻，李自成长吁了一口气。
这次自己在北地转了一大圈，终于又回来，仿佛经历了一番异域风情，又回到了熟悉的红尘中。
“公子。”
一名仆人早在城门口不住地眺望，见到李信，手舞足蹈的跑了过来，欲言又止。
李信早将李自成当成了挚友，曹变蛟也是经历生死战斗的兄弟，于是说道：“说吧，有什么事？”
“公子，夫人来了。”
李信成婚几年，娶的是河南望族汤家的女儿汤忆菱，夫妻伉俪情深，举案齐眉。
只是几年来尚无子嗣，汤忆菱闷闷不乐，担心自己无法生养，正四处张罗，让相公纳妾。
“夫人来此作甚？”李信脸色大变，东虏南下，军情如火，一路上三人商量了半天，一致决定要在遵化贡献自己的力量，自己已经打消回去杞县的打算，准备和曹变蛟一样，加入义勇大社，共抗东虏。
现在夫人跑到这里来，兵荒马乱的，不但让自己分心，一旦有什么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仆人嘴里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原因，李自成知道必是有难言之隐，便从旁扯开了话题。
当下三人约定了天凌阁相聚，便在城门口分别，各自回去准备。
曹变蛟去了遵化巡抚王元雅那里，而李自成则直接去了灵鹫锦苑。
这时的灵鹫锦苑已经驻守了不少的家丁，王家将在工厂秘密训练的家丁抽调一千人进入灵鹫锦苑，作好了战争准备。
从十八寨调来的火器和炸药也到了遵化，在王志和刘章德的安排下，昌瑞山和鹫峰山各放了一半，战事一起便好左右策应。
至于遵化城中，李自成并没有放多少兵力，只要两山不破，夹在中间的遵化城便基本无忧。
自己跟官府尿不到一壶里，让遵化城感受压力，也是他计划中的一步。
自己又出力又费智商，生意不是这样的做法，必须得想办法赚回来。
灵鹫锦苑的大堂上很是热闹，得知大帅回来，好几人连忙迎了出来。
刘芳亮和党守素的到来让李自成喜出望外，因为顾忌着十八寨是自己的根据地，不能有失，所以李自成并未下令让两员悍将前来。
“大帅。”
几月不见，刘芳亮显得黑瘦了一些，但精神饱满，浑身的气势让人心喜，而他左手的党守素正好相反，整个人已经胖了一圈。
“明远，守素。”李自成一人捶了一拳，看着党守素笑道：“怎么胖了这么多？这不科学啊！”
“大帅，科学俺是不懂的，那是启秀学院学生们的事情。”党守素笑道：“我长胖那是因为心宽啊！”
李自成想到他从前在党家寨不受党氏兄弟待见，郁郁寡欢，不禁点了点头。
“是了，是了，等到大家都如守素这么胖，这世道便清平起来。”
“哈哈哈哈。”
众人笑成一团，双喜和张鼐等人指着党守素开起了玩笑，“原来党叔便是这个世道的标杆啊！”
看着刘芳亮激动的眼神，李自成拉着他的双手。
“明远一生闯荡江湖，此番最为凶险，咱们同舟同济，一定能完成即定目标。”
刘芳亮激动的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堂内，“大帅，你猜猜，还有谁来了？”
“难不成玉峰和补之都来了？”李自成微微有些意外。
这两人一文一武，一阴一阳，乃是最佳拍挡，有他们在十八寨，自己便十分放心，关键时侯，玉峰不会犯糊涂吧？
李自成微微有些担心，虽然现在陕西比较平静，皇太极一入关，连延绥的边军也会跟着张梦鲸进京勤王，兵力十分空虚。
但是十八寨那里最重要的不是士兵，而是粮食，特别是土豆、红薯、玉米这几种产量巨大的农作物。
自己发展的成败，跟这几种农作物可是息息相关。
小冰河时期，全国受灾，有了可以活命的粮食，谁管皇帝是不是朱由检。
生存是人类的第一需要，也是最终的需要！
刘芳亮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玉峰和补之十分想念大帅，但他们知道自己肩膀上的重任，生怕误了大帅的事情，如何敢来，只能托我送信一封，以表思念之情。”
李自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眼光瞟了一眼大堂，心思一动，叫道。
“我知道，一定是子优夫妇到了。”
话音刚落，就见魏浩然和王沛琪走了出来，脸露激动之色，双双过来见礼。
“高……姐姐……她……”
看着王沛琪已经大腹便便，神情中满是母性之光，李自成脑海中浮出一道纤弱的身形。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呢。
沛琪见大帅这样，不禁宛尔一笑，“姐姐十分想着大帅，正中了那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一时间高氏的身影填满了李自成的脑海，想着当初在十八寨的一幕一幕，他怔怔发起呆来。
原来，这就是思念的味道。
吃吃一笑，沛琪幸福的双手叉腰，挺着肚子说道：“大帅要想姐姐，这里事毕，就回十八寨一趟可好。”
原来沛琪是为高氏来作说客，看来留在山寨中的女子很怕自己会忘了她呢。
慎重地点了点头，李自成看着魏浩然，“子优，回娘家的感觉如何？”
又是一阵轰然大笑，魏浩然将手中的湘妃扇一收，悠然回道。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哈哈。”刘芳亮边笑边打趣道：“子优兄真是情深，嫂子可真是幸福啊！”
众人寒暄已毕，一共来到议事大厅，厅中除众将外，皆由中权亲军守卫。
巨大的沙盘上插上了各色小旗，看来众将已经在此推演多时。
小旗最密集处，正是遵化，东南西北中，旗帜林立，显示处此地正在双方交战的中心和成败之关键。
李自成站在沙盘中间，细细品味了一番，手执木棍指向了三屯营。
“如果不出所料，皇太极的大军已经到达此处，你们认为，他们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里？”
这么简单的问题，大帅却慎重提出，一时间大堂沉静了下来，众人都认真思考起来。
“宁宇，你来说。”
第386章 三屯营
李自成指了指定国，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也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新颖的想法。
定国年纪小，就算说错了，也无伤大局，反而能学到更多。
见校长第一个点到自己，定国也不怯场，大步上前接过校长手中的长棍。
毫不犹豫，棍头点向了遵化。
“这场战役并不复杂，关键就在遵化，这也是校长很早就开始在遵化进行准备的原因。”
棍头再点，依然指向了遵化。
“诸位请看，皇太极破了大安口、洪山口、龙井关之后，从喜峰口进入长城，他们想要进攻京师，遵化是必经之路。”
定国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不管皇太极会不会八九七十二变，他都要经过遵化，咱们以不变以万变，蹲在这里即可。”
棍头再指，还是遵化，定国换了一种口气，“咱们不是皇太极肚里的蛔虫，不知道他的全部打算，围绕遵化，也许他会做一些文章，无论是三屯营还是汉儿庄等地，大方让给他又如何！”
“就如两位高手比武，一位踏着祥云而来，引来众仙掌声，而另一人却呆若木鸡，咱们就做那只木鸡，只要守住遵化，就是胜利。”
“啪……啪……啪……”
以李自成为首，大堂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从此刻起，李自成确信自己这位弟子虽少，但已经出师，可以独挡一面。
给他配上虎子和包壮，三头小虎，没准能杀出一片崭新的天地。
魏浩然身为军师，这段时间早已经将地形山川印进了心中，听完定国之言，将湘妃扇一摇。
“后生可畏，这仗交给定国来指挥，也许咱们十八寨，会诞生出一员娃娃将军。”
“讲的并不完全。”
李自成充当严师的角色，接过棍子指向了位于遵化西北面的三屯营。
“我只问一句话，皇太极在这里做什么呢？难不成他闹肚子？蹲在厕中不出来了？”
堂上并没有笑声，大家看着大帅指着的三屯营，各自沉思起来。
……
遵化是京畿地区两大军事重镇之一，城墙特别高厚，南边不远就是府河，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城的四面又有城壕，可惜现在是枯水季节，城壕没有水，无法阻敌。
四门外边也有些不相连贯的土城，居住着从各州县逃来的百姓。
如今遵化城被战争气氛所笼罩，各城门白昼紧闭，只有南门每日开放几个时辰，也只开半边门，使柴禾担子能够进城。
瓮城门口站着一群兵丁，随时都可以先将瓮城门关闭，然后再关第二道城门。
沙包就堆在瓮城门里边，一旦有警，关上城门，不仅锁上腰杠，还要用沙包堵住。
除非是攻方动用火炮和炸药，否则休想凭人力将瓮城门撞开。
然而瓮城门不对西关，斜向西南，大炮很难打中。
何况第二道城门是主城门，更为坚固，纵然打毁瓮城门也是枉然。
四面城墙上准备了滚木、礌石、火器、石灰罐儿等众多防守的物品。
白天夜间，街上都有步兵和骑兵巡逻。每到黄昏，除有官军上城之外，家家户户都有丁壮上城，彻夜梆子声敲个不停。
大街上、十字路口、各衙署的照壁上、寺庙门前、酒饭馆中，到处张贴着巡抚王元雅的戒严告示。
连日来已经查出了几个混进城中的奸细，就在城中斩首，首级就挂在府衙门前。
按照一般规矩，这首级应该挂在城门外边，但现在城门紧闭，百姓不能出城，也不能进城，所以首级就挂在府衙门前的照壁两边，对着城内示众，使城内家家户户不敢再窝藏坏人。
情况确实紧急，连日来东虏大军破关，大安口参将周镇壮烈殉国，洪山口参将张万春投敌被杀，而龙井关参将张安德却下落不明，有人说血战而死，有人却说其不战而逃，众说纷芸，莫衷一是。
另一座军事重镇三屯营由永平推官何天球、前任知县武起潜驻守，两人早已经写下血书，只求立战报国。
皇太极破开喜峰口后，听说正在整兵，立求一举拿下三屯营，而京师委任孙承宗总督京畿事务的旨意已下，这让王巡抚等人着实松了一口气。
圣上英明，三军用命，东虏此次破关虽然突然，但王元雅等人心中的希望却是越来越大。
东虏破关已经一日有余，传闻大军在三屯营受阻，迟迟不能攻取三屯营。
王元雅一边飞马向京师报捷，一边大力嘉奖何天球与武起潜，以便让他们发挥出最大的能量，尽力阻击东虏兵，为京师防务的准备和勤王工作赢得时间。
……
此时的三屯营，四周密密麻麻插满了东虏的各色旗帜，皇太极居中的汗王金帐显得异常醒目。
营中的东虏兵将不知道有多少，就见整齐的队伍进进出出，每次进出都是上千骑兵，那铁蹄踏在地上咚咚作响。
每逢皇太极出营，金黄的龙旗刺目不已，满营将士的山呼声让城头上的明军双股颤抖。
信息早就不通了，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救援信早于前日就已经传递出去，一封向西南送向遵化，一封则向西北送往山海关。
下午时分，忽然盛传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率领一支人马前来勤王，遵化巡抚王元雅也派兵前来解围。
城中官绅军民对此事半信半疑，人们非常希望有官军前来援救，所以这些消息使他们意外地欣慰。
但因为连年战乱，加之他们也早已知道，官军对东虏畏之如虎，所以虽然听说求兵来了，究竟是否属实，仍很难说。
为了祈祷官军来到，许多人，特别是重要地方官绅都去府城隍庙烧香许愿，也到最著名的关帝庙烧香许愿。
通判何天球不断派人出城打探，可惜没有确实的消息，有些人再也没有回来，其余斥侯见东虏守的严密，加之自己这边听说已经有人潜伏出去，大都是无功而返，带回来的消息也是十花八门，很难确定真伪。
有人说北上的官军确实出了遵化城，要来解救三屯营之围，因为官军来得很多，所以东虏的军营才会不断的增兵。
第387章 皇太极钓鱼
也有人说赵率教来的更快，四千关宁铁骑的先锋已经离三屯营不远，和东虏兵前锋已经接上火了，所以皇太极才迟迟不敢攻城。
城中居民议论纷纷，慌乱年头人心惊惶多疑，在嘴里说的顺溜了，大家觉得心中的胆气也要旺盛一些。
在城西门内一所乡宦的大宅子中，有一座三进的清静偏院，何天球大步走了进去，虽然已经是十一月，那额头上却爬满了汗珠。
“武大人，还是没有一丝确切消息，咱们现在成了瞎子，聋子，完全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院中站着一名青年官绅，正是遵化前任知县武起潜。
武起潜是天启五年间的进士，因为不是东林党人，被排挤出京，初为武清知县，因治理有方，名声立显，得到户部尚书王永光的看重，调往遵化为知县，不料未及一年，因上书直言卖粮一事，被言官弹劾，落了个解官侯调。
何天球知道武起潜虽然上任不到一年，但在京畿已经有了贤名，所以有事便来偏院与之商议。
武起潜眉头紧皱，看着身边一株腊梅，徐徐说道：“皇太极用兵十分诡异，依学生所见，只怕用咱们作诱饵，来钓其它的大鱼。“
“如果这样……“
何天球本来心中已经有些猜测，城外一看足有数万兵马，而三屯营里兵不满千，大将一个也无，只怕连抵抗一个时辰都难。
皇太极时时在城外高调亮相，难不成是来炫耀一圈就回头的吗？
那些东虏野人呆在城外，吹着冷风，难不成以为现在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怎么也说不通，唯一的解释就是敌人另有所图。
可惜，他们什么消息也传不出去。
何天球甩了甩头，将这些念头抛开。
事已至此，唯有以死报国而已，自己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他知道武起潜有一大牵挂，他那漂亮的妹妹武亦雯，要是落入东虏之手，只怕是凄惨之极。
这座偏院正是武起潜的妹妹武亦雯所住，她同乳母张氏、两个贴身的丫环住在上房。
两名丫头和一位粗使仆妇分住在东西厢房，武起潜带着几名家丁住在前院，马匹拴在后院。
这点人马，一旦城破，就如同大海中的一滴水，翻不起一丝波浪就会被彻底淹没。
“武大人，令妹想出什么办法没有？“
必须想办法离开，不然就只能等死，但是两人想了一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没事，亦雯怀中已经揣了毒药--鹤顶红，服之无救，她必然不会被那些野人侮辱。“武知潜说到这里，眼眶已经泛红。
“两位大人。“一名仆妇快步走来，“小姐请你们后院一叙。“
两人相视一眼，也不顾忌平时的忌讳，带着亲卫匆匆进了后院。
武亦雯一身素颜不减半点姿色，武起潜见之微微叹气，自家这位妹妹长的十分美丽，琴棋书画也是颇有造诣，乃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平时眼高于顶，一直没有择到佳婿。
此时看着妹妹秀眉紧皱，他觉自己真是愧对泉下二老。
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将妹妹送出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乱世佳人，红颜薄命，人间惨剧时时上演，希望自己妹妹能够脱得此厄。
妹妹的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条汉子，手执长枪，见到一群人进来，眼神中闪过警戒之色。
“这是何人？“武起潜忍不住问道。
“兄长，这是王家之人。“武亦雯一指那汉子，“他是来接我们离开这里的。“
何天球看那汉子像是军营中人，抢上一步急急道：“不知你所属何部，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刘芳亮受李自成之托，带着十名中权亲军化成难民潜入了三屯营。
此时他一抱拳说道：“两位大人，本人是遵化城义勇大社中的头目，并非是军职，不过受了王家所托，前来通传情报。“
“情况如何？“
此时何天球和武起潜也不计较他是白身，异口同声的问道。
刘芳亮经过那日的沙盘推演，毫不忌讳说出皇太极在三屯营停止不前的目的。
“东虏的目标，是山海关的四千关宁铁骑，只要设伏将赵将军所部歼灭，短期之内便再无强大的援军可救遵化，可救京师。“
右手狠狠向下一挥，刘芳亮说的残酷而冷漠。
“那时东虏全军必将以雷霆之势进攻三屯营和遵化城，打开南下通道。“
身形一晃，何天球只觉得全身发软，有些站立不住。
这些天来他一边安抚百性，一边加强城防，没一刻得闲，现在听说东虏的目标是京师，看来所图甚大，并非只是因为粮尽前来打打秋风，不由的又惊又气，有些支持不住了。
武起潜一把扶着他，看着刘芳亮的眼睛，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不知朝廷和孙大人有何对策？“
孙承宗从老家高阳赶到京师之后，朱由检不顾以王在晋为首的大臣们强烈反对，任命他为兵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督理各镇军务。
现任兵部尚书王洽本就在弹劾之中，按规定请辞在家以示气节，朱由检朱笔一挥，将尚书之职赐给了孙承宗，彻底将王洽撸了一个干净。
身为兵部尚书，敌人都要打到京师了，他是干什么吃的？
特别是他提拔的参将张万春竟然投敌，光这一条罪名，很多人就知道，王尚书彻底完了。
弃首西市，也许就是这位前任兵部尚书最好的结局。
朱由检表面上有着用人不疑的态度，比如信任袁崇焕便给予生死大权，发下尚方宝剑。
对毛文龙这样一镇总兵，竟然也赐下了尚方宝剑，初看他的作为，有名君之相。
但是如果达不到他心中的底线，那么他的猜忌就如春天的野草，无可遏制的疯长。
现在孙承宗就是救命稻草，毕竟这位老臣是面对面和东虏交过手，经验极其丰富。
于是朱由检力排众议，极其信任的将整个京畿防守交到了他的手上。
“孙大人已经前往通州督理兵马钱粮，并且发出八百里加急，让袁督师调度各镇援兵，相机进止。“
刘芳亮知道眼前两位都是忠臣，虽然立场不同，但现在正是努力面对外敌之时，因此将情报说得毫无保留。
第388章 万死不辞
何、武二人哪里听过这样详细的情报，犹如学生一般，不发半言，由着刘芳亮侃侃而谈。
孙承宗除了急调袁崇焕入关，又传令昌平总兵尤世威驻密云，大同总兵满桂驻顺义，宣府总兵侯世禄驻三河，供卫京师。
京师城防由徐光启统一安排，在京官员、皇亲国戚、功臣宿将，无论是谁概不例外，必须带着自己的家丁到城墙巡逻和守卫……
两人听完整个京畿的情报之后，明白三屯营已经是弃子，一旦东虏击败赵率教远道而来的勤王军，必然会第一时间破城南下。
“你们能否守住遵化？“武起潜并不计较三屯营的安危，这里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而是连声发问，关心京师防务。
“芳亮此来，就是受了王大人所托，救你们出去，这里已经没有守护的必要。“
听完这话，屋里人都沉默了。
良久，武起潜放开了搀扶的何天球，'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刘壮士，学生只有一事相救，来生结草衔环，也会报答此番恩情。“
刘芳亮连忙双手将其扶住，一字一句的回道。
“俺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必要完成大人嘱托！“
武起潜站起身来，双手死死抓住刘芳亮的双肩。
“将我妹子救出去，求你啦，只要你能将我可怜的妹子救出去，学生……学生在九泉之下也会含笑。“
何天球闻言大惊，“武大人，你现在并没有官职，也没有守土之责，不如跟他们一起走吧！“
“两位大人，俺这次前来，轻松就进到城内，这就表明，东虏并没有将重兵放在这里，他们围城是虚，打援是实！“
刘芳亮说罢，双眼射出精光，“所以俺有把握将两位大人护送出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何天球闻言摇了摇头，惨笑一声，“原来城外兵马频繁的调动，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皇太极在此，也是为了欺骗咱们，东虏的目标就是要击败四千关宁铁骑，那可是防卫京师的最强力量！“
“大人所言极是。“刘芳亮此时有些佩服这位何天球，他说的和那日大帅在沙盘前说的几乎一样。
东虏只要击败了赵率教，袁崇焕此时还在宁远讲学，山海关再无兵可派，东虏没有了强劲对手，很快就能杀到紫禁城下。
自土木堡之变，于少保挺身而出保卫紫禁城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异族兵马围京师，这定是大明朝的奇耻大辱！
一念及至，武起潜神色坚毅，“君辱臣死，我等就在这里，哪怕能抵挡半个时辰，也能为京师贡献一分力量！“
“大人之志，正合吾意！“何天球双眼闪动着不屈之光。
“皇太极想看到京师的城墙，就要从学生的尸体上踩过去！“
听着两位大人的豪言壮语，后院顿时间哭声一片。
刘芳亮不再劝说，在此危急关头，有许多人苟且偷生，也有不少人会蹈死不顾！
何况大帅说了，具有守土之责的官员一旦弃城而逃，只怕也是保不住这条命。
与其窝囊而死，不如成全了气节！
想到这里，他一紧长枪，站直了身体，如同一枝锋芒毕露的标枪。
“二位大人有什么吩咐，俺万死不辞！“
……
十一月初旬的晚上，鹫峰山上的气候冰冷刺骨，纤纤新月，温柔而多情地窥探着山下的遵化城。
灵鹫锦苑一半有月光照射，一半却被黑沉沉的山峰阴影所笼罩。
这一片碉楼的前边耸立着几棵百年的、高大的白果树，后边有一片平台，紧接悬崖；崖下是深涧。
崖边全被杂树、野草和芬芳的野玫瑰遮蔽起来，所以倘若不是涧里淙淙地响着流水，站在碉楼上很难看清楚几十丈外竟是壁立的悬崖和涧谷。
在这样一个朦胧之夜，月色像淡淡的轻烟，而轻烟又和着月色，在山间不停地悄悄流动，像美人在纱中舞蹈。
魏浩然不知何时走到了李自成身后，摇着湘妃扇，问道。
“大帅，你可真有闲心，看了这么久，可曾有诗？“
“子优，如今是中原狼烟起，哪里会有好诗呢！“
李自成收回了目光，不无感慨的说道：“你认为宋献策能不能说动赵率教，不要钻进东虏设下的伏击圈。“
“大帅果然还是关心那四千关宁铁骑！“魏浩然摇了摇头，他心中十分矛盾。
关宁铁骑可是大帅以后要面对的明军精锐，现在要去救他们，想想就十分荒谬。
但是大帅的意志十分坚决，眼下这可是第一件大事。
通过大安口和洪山口，李自成对东虏的内应破城术和巴牙喇的战力有了实质性认识。
要是手中有一队精锐，保险系数便会大出很多。
这里有自己的工厂，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女人，还有很多天才，绝计不能有失。
赵率教身为辽东老将，又和东虏血战疆场，实力强横，可以为援。
李自成思来想去，只有宋献策这样有神棍气质的人前去，才有一线希望。
如果说开始李自成只是怀疑，并不清楚皇太极的打算，但现在东虏在三屯营停止不前就已经明明白白的表露了他们的战略。
先灭赵率教，再灭满桂，然后是袁崇焕，最后应该是毛文龙。
经此一役鞑子不但抢掠丰厚，还能除掉明朝几员大将，而自己毫发无伤。
被多尔衮摆了一道，自己在大安口差点就出不来了，李自成收起了小视的心思，鞑子这批精英，当真不弱！
朱由检起用孙承宗算是一步好棋，不过这样的老臣守成有余，进攻不足，对上皇太极和多尔衮，只怕还是处于下风。
如果朱由检有钱，孙承宗老而弥坚，身体健康，凭借高寿之身，完全可以把皇太极耗得金尽人亡。
可惜现在明朝没钱，孙承宗这样做，只会加速经济崩溃，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京畿这几员大将彼此间也是不和，他们和东林党一样，你争我斗。
整个大明，明枪暗箭如大江奔腾，生生不息，那些言官和结事中，是李自成见过最敬业的人。
不过这些将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真心抗金，气节上没有问题。
打麻将要四个人才热闹，斗地主要三个人才好玩，李自成希望他们都好好的，让后金头疼的同时，也让朱由检头疼去。
第389章 魏浩然的试探
大明朝斗吧，斗吧，斗到自己搞掂东南沿海，斗到自己打败东印度公司，斗到自己横扫香料群岛，那时再回过头来，一记回马枪，将朱由检挑下马来。
李自成想到这里，嘴角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月光中显得极其的淡然。
魏浩然突然发现，这几月大帅的气质和胸襟跟以前相比又有了很大的飞跃。
指着前面那几棵大树，他轻声问道：“大帅，你认为它们的根，深不深？“
李自成明白了魏浩然的意思，这次皇太极南下，要是自己带人在此中推波助澜，没准鞑子真能攻进紫禁城，砍了朱由检。
皇太极此时准备好进关了吗？他真的希望攻下紫禁城？
李自成不能确定，要是鞑子并没有准备好，自己火中取栗也许能获得最大利益。
魏浩然一定是看到了这点，所以很隐讳的提醒自己。
作为军师，他猜不透大帅的心思，只能用言语相试。
在这一瞬间，李自成全身的血液不可抑制的沸腾起来。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榻，男人的最高境界离自己突然很近很近。
身披龙袍，头戴冕旒，山呼万岁，夜宿百宫，这样的人生，是自己前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顿时心底有一个声音不停响了起来，“你行的，行的，博一博，单车变摩托，平民成天子！“
魏洁然仿佛感受到了大帅的热血，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腰也略为弯了一些。
风猛然间大了，刮出呼呼声，他用余光瞟了瞟大帅，就见他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
魏浩然难以分辩此刻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有些失望，有些兴奋，又有些难以明状。
“子优。“
两人静静的站立，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自成终于开口说话。
“虽然很不想分开你们夫妻，但是我还是提议你找机会去皮岛，那里实在太重要，咱们的势力，必须要安插进去。“
魏浩然没来由的长松了一口气，笑道：“学生在这里也发挥不出来十分本事，舞刀弄枪实在外行，听闻皮岛海鲜都没有人吃，得大帅教了几招海鲜美食，早已经迫不及待想实验一番。“
李自成退了几步，两人便又站成了一条直线，他拍着魏浩然的肩膀，轻声说道：“等这仗结束之后，你便将重心放在皮鸟，对了，刘兴治此人，不可不防。“
皮岛上情况极其复杂，刘家七兄弟，本就不是汉人，亦非鞑子，而是高丽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李自成很欣赏刘家的大哥刘爱塔，可人心隔肚皮，刘氏兄弟连同家属组成了庞大的利益集团。
个人，在很多时侯会服从集体的利益，特别是家族，可以左右个人的行为。
刘爱塔既能背叛欣赏他的皇太极，难不成就不会背叛大明？
毛文龙手下众将大都得过他的恩惠，以辽人居多，他们思想简单，又没学过孔孟之道，很容易被毛文龙驯服。
所以王家的势力要进皮岛，需要一个智者，审时度势的慢慢渗透，李自成认为魏浩然和李信都能胜任。
李信现在还是大明朝的举人，还没有改变自己的立场，所以魏浩然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让刘宇浩和十三弟帮你，不用太急，万不能让毛文龙被皇太极收卖过去。“
历史上后来的耿仲明、孔有德发动吴桥兵变，将大量的红夷大炮和火器、战舰交给了皇太极。
只看皇太极给他们封王，便知道他们为后金作了多大的贡献。
魏浩然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不过在京畿有王家作为后援，他很有信心。
“对了，大帅，你骗来的那个宋长庚真是一个天才。“
李自成闻言一愣，自己骗了谁？最近好像只骗了海兰珠。
一道娇美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脑中，就这么突兀的想起了她。
“该死的，不是说过了长城，就将一切遗忘了吗？“
他心中莫名有些害怕，害怕那道身影会悄悄地，偷偷地占据在自己心中的某一个角落。
想起宋应星那副呆气，李自成哈哈一笑，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魏浩然没有发现大帅的异常，笑道：“他已经制造出了气球，一次可以坐两个人，虽然速度不快，但安全性很高。“
“我滴个乖乖。“
李自成不得不佩服宋应星的才华，在这个时代，他一人便可改变天下局势。
当然，现在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位天才的能量。
他也只有站在自己这位巨人的肩膀上，才算是千年难遇的天才！
热气球的制造和孔明灯那是两个概念，孔明灯只是放着好玩，除了传递信息，就只剩下娱乐。
热气球大部份用于军事，还有许多的附加功能，的的确确是一件了不得的神器。
想想，到时遵化被围，看着东虏鼎盛的军容，看着八旗兵锃亮的刀枪，城里那些高门大户还不吓尿。
那时只要留得性命，让他们拿多少银子出来，还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机票再贵，乘客定然不少，利用黄牛党再炒一下，翻个几番也不是问题。
热气球的制作，需要用到化工材料，李自成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时间，宋应星便制造成功，心情瞬间大好。
“子优，长庚可是宝贝，万不能有失。“
“大帅放心，李强现在随时跟在他的身边，安全上万无一失。“
李自成点点头，放下心来，问道：“他现在还在七良山？“
“是的，校长很多图纸让他如获至宝，七良山架索道一事已经开始，有了长庚，咱们此战胜券在握。“
赵率教手下的四千关宁铁骑是防守山海关的重要力量，不但精锐，而且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斗力强横。
历史上这四千人死的毫无价值，唯一的用途就是加快了袁宗焕进关的速度。
暴殄天物，这四千人如果有了正确的指挥，加上义勇大社的协助，遵化城的防守便固若金汤。
向明朝军队的渗透活动，便从这四千关宁军开始吧！
天下的月亮已经移动了很长的距离，李自成看着那轮圆月，忍不住吟出一首诗来。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魏浩然听完赞道：“大帅，此次北行，果有佳句，学生以为，现在榆关的赵率教，已经出兵了！“
第390章 辽东之虎
月光下的绣楼，散发出一份朦胧，淡淡的粉色在月光的作用下，多了一份仙气。
从绣楼中散发出一股清新的、使人感到愉快的气味，说它是芳香，却不同于任何花香。
苏青青坐在铺着鸳鸯被的榻上，手里拿着心爱的笛子，她早就让侍女各自去睡觉，看着窗外的月光，心中的思念泛滥成灾。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偶然用手指掠一掠垂下来的鬓发，感到柔软的头发一如自己现在的心情。
听完那群八卦女人的话之后，炎哥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她崇拜不已，只身杀到敌人的腹心，将这么多敌人调动的团团转，听说还生擒了人家首领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撅起小嘴，气哼哼地说道：“臭炎哥，又偷腥！“
他俩呆了这么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炎哥肯定把人家给……
那位美人就是战利品嘛，炎哥这么色的，哪里能忍住。
为了抛弃这种不好的感觉，她将竹笛放在唇上，吹起了小曲。
谁家玉笛暗飞声？
繁星满天，纤月仍在，一片薄云从月上飘过，好像在云中徘徊，露水在高处树叶上积得多了，经微风一摇，滚落到下层树叶上，发出响声。
她向着西南方的一颗明星望去，在心中问道：
“是不是炎哥就在星星下边？“
突然想到要不了多久就能见到炎哥，一缕愁云从心上散开来，明艳动人的小脸上，慢慢绽放出笑容。
“自己将炎哥想坏了呢，他将那女人放了，一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怕自己生他的气吧？
这一瞬间，她确信自己在炎哥心中才是重要的。“
有了这个念头，苏仙子双手捧心，一时间竟然痴了。
……
“贱人！“
昏暗的灯火映着几道身影，随着灯光在墙上不停地蠕动，像一条条毒蛇。
这是一家铁匠铺的地下室，平日里生意萧条，除了掌柜和几位伙记，便没有其它人。
地下室通过卧室下来，要不是严密搜查，根本发现不了这间暗道。
张杰喝得面红耳赤，狠狠一拳击在桌面上，他虽然没有听到笛声，却仿佛感觉到了仙子对他的嘲笑。
他想尽了办法，仙子却无动于衷，一叠叠的银票，换来的就是她转身而去，不再回头。
仙子的眼神中分明就写着，'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张万春投降的消息传来，张杰的人生轨迹突然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拐弯。
抚院大人签押通辑令，张家一夜之间从富贵跌入尘埃。
汉奸，北地人们深受东虏之害，对投降之人岂可轻饶？
张杰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多亏有狐朋狗党前来通风报信，他逃离张家躲过了一劫。
但是他这样的纨裤子弟，哪里有其它本事，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就在他绝望的时侯，巴牙喇找上了他。
交易十分简单，迅速达成。
萨贝勒同意救张杰一命，但前提是要他集合遵化城中的家丁部下，等到大军围城时作为内应。
张杰突然感觉自己攀上了人生巅峰，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喝着小酒，想着城破之后，将仙子剥光，在兄弟们面前来一场现场直播。
强扭的瓜，同样很甜！
再饮了一碗酒，看着初具规模的部下，已经有了二十余人，张杰嘴里禁不住哼出一联名句。
“大风起兮云飞扬。“
……
连日天气阴冷，北风像刀子一样。向阳山坡上的积雪有一半尚未融化，背阴坡一片白色。
尽管天气冷得老鸹在树枝上抱紧翅膀，缩着脖子，却有一队大约十余人的骑兵从山海关向遵化的方向奔驰，马身上淌着汗，不断从鼻孔里喷出白气。
这一小队骑兵没有旗帜，没穿盔甲，马上也没带多的东西，必要的东西都驮在两匹大青骡子上。
队伍中间的一匹菊花青战马上骑着一位年约四十岁的武将，满面风尘，粗眉，高颧，阔嘴，胡须短而浓黑。
这时战马一个劲儿地用碎步向前奔跑，他却在马鞍上闭着眼睛打瞌睡，魁梧的上身摇摇晃晃。
肩上披的茄花紫山丝绸斗篷被风吹开前胸，露出来茶褐色厚绒的貉子皮，也不时露出来挂在左边腰间的宝剑，剑柄的装饰闪着金光。
这一队人马在风尘中往前赶路，天黑了就近生火就宿，公鸡才叫头遍就踏着白茫茫的严霜启程。
白天，只要不是特别崎岖难行的山路，他们就在马上打瞌睡，隔会儿在马屁股上加一鞭。
从山海关出发，近三百里的行程，抬眼看不尽的大山，只有过了燕山以东才接平地。
骑在菊花青战马上的武将，此时被将士们的说话声惊醒，用一只宽大而发皴的手背揉一揉干涩的眼皮，望望这一带的群山叠峰，不由得在心里说：
“他娘的，这里真是设伏的好地方！“
几天前东虏破关南下的消息传到山海关，袁督师还没有从宁远回来。
保定推官李献明急得拔出长剑，带着几名家丁就要回京与东虏一决生死。
赵率教挡住了李献明，将山海关防守很快转交于他，不过半日，便带着四千铁骑踏上了勤王之路。
京师有难，山海关是最坚强的臂膀，相比于其它军队，关宁铁骑有着无比的骄傲。
要正面对决东虏八旗，还得看咱们关宁铁骑。
这名将领名叫曹文诏，官至参将，此番生病卧床，便没有陪同督师北上，养好病后便呆在了山海关，一听京师有难，自告奋勇愿为先锋，带着十余名兄弟在前面探路。
赵率教知曹文诏是关宁军中第一悍将，当然是求之不得，曹文诏艺高人胆大，也不用其它兵将，就带着自己随身亲兵向着遵化而来。
从山海关快速前来遵化城，中间只有一条路，再无捷径可走。
看着眼前这样的地形，曹文诏心中泛起了强烈的不安。
“将军，要是东虏在这里埋伏一枝人马，咱们可不妙啊！“
他身边的亲兵都是身经百战，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凶险。
曹文诏一边在心中算计着其它路程，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地形，算来算去还是只能走这条道。
这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第391章 宋献策测字
听了亲兵之言，曹文诏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前面就是恶龙岭，只要过了恶龙岭，东虏应该就没有了埋伏，众家兄弟，跟着本将一同闯闯恶龙岭如何？“
“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十余名亲兵看着自己将军，就像仰望着不败战神。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快接近恶龙岭，薄薄的云烟中现出来雄伟山头，烟雾蒸腾，气势雄伟。
曹文诏记得恶龙岭北麓有一座小山头名叫小顶山，山头上有一座古庙。他上次来京师，曾抽空儿到小顶山上游玩，看了看山门外大石坡上被好事者刻的巨大马蹄印，相传是当年岳家军追杀完颜宗弼到此留下的。
“去！咱们去庙里敬敬关二爷！“
一行人打起精神，不多时就上了上顶。
古庙在乱时无人照拂，此时显得更加破败，里面的道士早在几年前就跑了一个精光，好在曹文诏知道要经过这里，提前准备了香蜡。
还未进庙，一股香蜡的气味扑鼻而来，这让曹文诏很是诧异。
不想这深山古庙，此时竟然有人。
按住剑柄，他向身边的亲卫递了一个眼神。
两名亲卫一名摘下长枪，一名取下强弓，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古庙而去。
其它人则各找方位，很快将山顶探查了一番。
曹文诏对自己亲卫很是满意，他微眯着双眼，按在剑柄上的手也放了下来。
“将军，庙里并无其它人，只有两位道长。“
华夏是道教的发源地，虽然当兵的粗鲁野蛮，但对道士还是很尊敬，所以这些亲卫并没有使用武力，而是自己出来向将军汇报。
“这样的时间，方外之士跑这里来干嘛？“
曹文诏的手又按在了剑柄之上，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知道，这两位道士绝不简单。
进入庙门，当先一位道士身材十分矮小，肤色黑瘦，一身青色长袍，头戴道观，手拿拂尘，身背一口宝剑。
三绺长髯没有增加他一丝的仙气，反而因为身材太短显得不甚协调，不过他站姿潇洒，表情温和，特别是一双目光炯炯有神。
虽然身后的道童要比他高出不少，但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他才是正主，后面那个只是他的弟子。
曹文诏识人无数，自知非常之貌必是非常之人，心中称奇，嘴里并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道士。
那道士无视这群士兵身上的杀伐之气，主动迎了上来，打了一个稽首，“将军，贫道有礼了。“
这位道士正是宋献策，受了李自成之命，于古庙中等待从山海关前来增援的关宁军。
曹文诏看到此人果有那么一丝仙风道骨，也是和气的回道：“不知真人有何见教？“
细观曹文诏的面相，宋献策江湖游历经年，大致看出了他是一位果勇刚毅之人。
当下宋献策没有展示神棍气质，而是肃容拿出一封书信，和曹文诏单独密聊。
虽然对游方道人没有过多的期望，不过宋献策渊博的知识，江湖上的种种见闻让曹文诏听得十分尽兴。
见其将书信收入怀中，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宋献策暗地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此人有大将之风，外表粗犷，内心细腻，凡事未虑胜，先虑败。“
曹文诏并不知道宋献策在想什么，见时辰不早，亲兵们向关二爷敬香完毕，两人抱拳正要分手，他突然笑道：“即逢真人，不如测一字占一卦如何？“
宋献策事情已了，心中自然高兴，将手中拂尘一扫。
“还请将军说一个字。“
曹文诏将右手一翻，掌心中便出现了一枚黄钱，笑道：“咱们当兵的最喜欢两样东西，女人和钱，现在此时没有女人，那便测'钱'字如何？“
点了点头，宋献策手中的拂尘在空中画着不知名的图案，不过数息之间，他便开口说道。
“'钱'字是由一金二戈组成，金者贵也，在干戈相斗的日子里，有贵人出来相助，将军未来必定会大贵。“
这话进入曹文诏耳中，只觉得十分受用，心想这道士果然不是寻常的江湖骗子，倒是胸有锦绣，说得头头是道。
长年与刀枪为伍，曹文诏一听有贵人相助，心中不禁多了一份期待。
不过他眼珠一转，“真人，我并不问'钱'字，是问'乾“字。“
宋献策斜眼看了看曹文诏，微微一笑，“'乾'字也是好兆头，此字左边，双十拱日，华夏时局即将大变，右边的'乞“字，作求得触，将军在大变中必得大贵。“
曹文诏呆了半晌，又说：“真人，我今不卜'乾'字，改卜'骞“字。“
想来是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曹文诏略为弯了一下腰，表示歉意，心中暗道。
“老子就不信了，这个你还能测出什么好句来，爷就服你！“
宋献策见曹文诏果然是位颇难伺侯的主，心中不禁有些得意，没难度的事，大帅也不用自己出马呢。
虽然还没有见过大帅，但宋献策这一年多来听过太多他的光辉事迹，其它不必在说，就是慧眼识英才，将藉藉无名的自己提升为谋士，就足见其雄才大略。
为王家谋划，连皇上皇后都见过，一位江湖道人，瞬间变成了朱门大户的座上客，除了大帅能这样慧眼识珠，天下间还有谁呢？
士为知已者死！
宋献策早就决定将自己这一百多斤卖给大帅。
当下他胸有成竹，不紧不慢地解道：“将军请细观之，'骞'字是宰相头，千里马之尾，这字更妙，足见将军是一匹千里马，将来必定大贵。“
说罢，宋献策含笑看着对面之人，静等着他再行出题。
曹文诏这下是真心服了，洪声吼道：“酒来！“
他的亲兵连忙从骡背上取下酒袋。
“托真人的福，干了！“
“将军再听我一言，我细观将军的相貌，必定是封侯之人！”
曹文诏一惊，这事他从来没想过，此时听真人说起，心中种下了这个念头，面上却是摇了摇头，示意真人言过其实。
宋献策点到为止，不再将话题深入下去，接过酒袋猛喝了一大口，认真看着曹文诏轻声说道。
“将军之厄，在于骄慢，须知‘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只要杜绝骄慢之心，天下之大，将军当可随意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