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四方云动
草原太阳刚刚出来便大得像车轮,红得像将要熔化的铁饼。
开始一闪,从草原上露出半圆,随即很快上升,最后要离开天边时,似乎想离开又似乎不肯完全离开,艳红色的日边粘在白云之上,似乎蛮蛮不舍,终于纵身一跃,毅然离开天边,冉冉上升。
炒图不自觉停下了脚步,细细欣赏日出奇景,忽然听见城上马蹄声又起,远远看去,却是特里的侍卫长亲自打马而来。
炒图重新将眼光转向刚升起的红日和远处的孤烟,他的心也如红日一般活跃起来。
西北公司,才是察哈尔最佳的助力,今天这场酒,一定要喝出一个好的结果。
他策马过了石河的长桥,奔往方正街中心来,这里是特里家人经营的粮店,也是他们常聚的地方。
他刚跳下马,鼻中已经传来浓浓的酒香。
炒图知道乌云娜姐弟都是慎重之人,今天开了这二十年的女儿红,只怕是有好消息。
想到好消息,炒图知道,那就是和西北公司达成了某种协议。
看了艳丽的日出,本来心情已经开朗,再闻酒香,饶是苦行僧一般的炒图,也觉得舌中生津,胃里也有了欲望。
……
李献明一直送李鸿杉出山海关南罗城,到了欢喜岭上。
他们立马岭头,无边的夜色中北风吹过,好似黑黝黝的人马,拉成长队,向南而去。
李献明扬鞭感叹,“袁督师竟然此时还没有回归,难不成宁远就这么让他流连忘返?“
李鸿杉默然无语,这些事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大帅已经下令,所有人都向遵化集结,准备这次大战。
他当然不会向李献明说出大帅的诸多打算,不过通过一番交谈,他明白李献明也是心忧东虏南下京畿,不由在心中想到。
“大明,还是有不少有志之士,可惜就如大帅所说,身居高位者,却没有这样的心肠,这样的朝廷,焉能不败!“
“咱们就此别过,见到袁督师,代孙巡抚问好。“
李献明和李鸿杉聊得很是投机,只觉得这名将领跟他平日所见者大为不同,但一时之间,却又说不清有什么具体的区别,只是心生好感。
他不自觉拉着李鸿杉的手,“孙巡抚此去皮岛,如果能说通毛帅出兵东虏的后方,皇太极便不能肆无忌惮的南下了。“
“孙大人就是因为这个道理,所以不顾病体前往,相信毛帅会明白大人的苦心。“
两人执手分别,眼光不约而同都看向了东边,那里正是皮岛的方向。
……
一盘点缀着绿叶红丝的菜肴捧上桌,酱红色的浓汤泛着油光,异香扑鼻,在满桌鱼虾中显得很特别。
毛文龙瞟了一眼,随口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回爷的话,因爷昨儿说海参鲍鱼吃腻了,厨下特地给爷烧的大红螺,深水下头才捞得着……“
侍从殷勤小心的回道。
“这红螺肉味儿好?“
“爷,好,真好!又鲜又嫩!“
毛文龙看他一眼:“你吃啦?“
侍从更加惶恐:“小人怎敢!“
毛文龙冷冷瞪眼:“没吃怎么知道味儿好?“
侍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旁的陈继盛向侍从挥了挥手,侍从如蒙大赦,连忙磕了一个头,急步退了出去。
“大帅今天这情绪,可是因为巡抚大人要来?“
毛文龙没有说话,他突然火冒三丈,用拳头用力捶着桌子,尖声大叫:“诳人!他娘的诳人!全是些诳人的狗杂种!“
杯碗碟盆给擂得跳起来好高,有的碎了,有的倾倒,汤汁菜肴溅了一桌子。
他把手中匙子一摔,大声说道:“袁黑子考查众官,就本帅没得到优秀,孙元化又兴师动众前来,这螺还怎么吃得下去?“
陈继盛招呼下人收拾酒席,开口劝道。
“毛帅何忧?在这个世道,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手中的利益才是真的,纸面上的东西,何必看重?“
“你啊!“毛文龙用手指了指陈继盛,正要说话,却见偏将刘兴治跑了进来,口中呼呼喘气:“大帅,孙巡抚要上岛来了!“
毛文龙一愣:“他,他果真来了?……多少人马?“
“只有一条福船、两条海沧船,不到二百人。“
“他娘的,继盛,这孙元化果然是有些胆气,怪不得当日在宁远给了努尔哈赤一记下马威。“
刘兴治浓眉一耸:“他敢单刀赴会,大帅,咱们也可以给他来一记狠的,要让这片海域所有人都知道,数万将士只认毛帅,不认他孙元化。“
陈继盛不待毛文龙说话忙伸手拦住,
“早探得巡抚大人从蓬莱水城启航,现已走遍了各岛,果是巡视的样子,此刻怕已在北长岛靠岸了!“
毛文龙双手用力按住桌案,桌腿嘎吱作响,却不做声。
“毛帅,你倒是拿个主意呀!“刘兴治有些发急。
毛文龙双手抱着胳膊,木头墩子似的一动不动,站了许久,终于紧皱浓眉,说:“传令:各营弟兄,不准擅离驻地,各查军资兵器,结队待命!“
“毛帅!你是要……“刘兴治有些意外。
毛帅连袁督师都不放在眼中,孙元化不过是举人出身,难不成还怕了?
毛文龙却不理他,自管说下去:“凡是有职有衔的弟兄,都随我到北长岛迎候!“
看着大帅和陈继盛大步行了出去,刘兴治双眼中凶光乱闪,不过只是一瞬,他便将那眼色小心的收了起来。
毛文龙率部下赶到北长岛泊船码头,巡抚大人已经离码头向北去了,湾子里只停泊着一大二小的福船和海沧船。
船上旌旗飞扬,旗下数十名兵丁在收拾整理船上器具,不紧不慢,从容自然,仿佛日常出海。
毛文龙只得带着陈继盛和下属赶往北长岛北端,走到近前,他看到在洁白似雪的海滩上,几十名甲胄侍从环卫着一位头戴纱帽,身着暗红色圆领宽袖袍的官员。
蓝色遮阳官伞旁边有三位头戴红缨遮阳笠帽、身穿宽袖交领长袍、腰挎宝刀长剑的将领。
那官员正对着海湾指指划划,向将领们解说着什么。
第362章 毛文龙
毛文龙顿时快跑几步,上了海滩,脚踩得满滩球石“哗啷啷“响,海滩上的人听闻响起后一起回头,毛文龙高声禀告:
“卑职皮岛总兵毛文龙迎接来迟,抚院大人恕罪!“
“毛帅请起。“
低沉浑厚的声音明明近在耳边,却像撞钟从远方传来,带着些撼人心腑的“嗡嗡“余响,一股说不清的魅力。
毛文龙忍不住失礼地抬头看去,就见开朗慈祥的笑容,压得低低的纱帽两侧鬓间的几缕银丝,使孙元化仿佛仁厚长者。
但高挑的眉梢眼角显露着才华和机警,轩昂的神态自有他慑人的威严。
毛文龙一生识人无数,一见这样的气度风采,倾慕之余不免有了一些压力。
“毛帅,久闻大名,不想今日得见。“
孙元化右首的那位将官声音中充满着欣喜,自我介结道:“本人刘宇浩,乃是巡抚手下副将。“
刘宇浩虽然只是副将,还未到一品总兵之列,但名气不小,且不说在陕西剿匪有功,来到登州后,刘家的生意做的越发顺利,皮岛上渐渐有很多物资是由刘家负责收集。
孤悬于国土之外,岛上物资奇缺,海鲜这样的高档食材在内地不容易吃到,皮岛上无论是将领还是普通士兵,都已经吃得发吐了。
无论是大海虾还是象拔蚌,在他们眼中,还不如面饼香甜。
所以对刘家,毛文龙及属下诸将可算是十分巴结。
他们对海鲜的恐惧和对火锅的垂涎促进了跟刘家以货易货贸易的顺利开展。
果然,一听刘宇浩之名,毛文身后众将态度明显比之对孙元化要好上许多。
他们虽然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刘副将,却感觉相识已久。
“啪“的一声,刘宇浩肩头早着了一巴掌,一个大粗嗓门快活地嚷:“哈,久违啦!你可好哇?“
“孔大哥!果然是你!“刘宇浩愉快的回应。
“咱们又见面了,今日有没有火锅吃?“
这位大咧咧的将领名叫孔有德,是铁岭矿工出身,从小不爱读书,长于弓马,东虏占领辽沈后,孔有德同其兄孔有性投奔毛文龙,参与了镇江大捷,是毛文龙的心腹之人。
刘宇浩也十分喜欢孔有德直哈哈的性子,同样回敬了他一掌。
“孔二愣子,你和耿兄虽然骁勇善斗,临阵先登,为诸将冠,但说到吃火锅,只怕我以一敌二,也不会落入下风啊!“
一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孙元化每次派使者前来皮岛下书,不是要求整顿兵船,就是水战演练,三句话不离出兵骚扰东虏后方。
这些人经和东虏那帮高手过招,虽然仗着海船和岛屿十分机动灵活,向外报讯说的十分精彩。
其实皮岛对东虏的骚扰极其有限,毕竟不敢正面与之作战,只属于骚扰性质,后金骑兵来去如风,每逢作战还得计算提前撤离的时间。
一旦在陆地上被困住,无人能敌东虏八旗,所以大多数作战只是沾之即走,夸大战功领取奖赏而已。
好在这种行动没有性命之虞,并且好处多多,比之其它明军已经好出太多。
特别是今年天灾,东虏百业凋零,骚扰起来显得较往常容易。
皮岛诸将边吃海鲜边吐,总能活下去,而辽东饿死的人越来越多。
孙元化于是要求东江镇比往日更加灵活的出兵,加大对东虏骚扰力度。
有了刘家,皮鸟后勤补给便有了保证,进行军事行动也会顺利很多,战力大幅度增强。
以前靠着冒领军功等手段,士兵们也不过是饥一顿,饥一顿,有时还得去做海盗,现今虽然是灾年,日子反而过得比往年舒爽。
所以刘宇浩可是他们的金主,虽然士农工商,在读书人的眼中,商人是下等人,但在这些大头兵眼中,商人却是自己的再生爹娘。
孔有德一听说有火锅可吃,自然十分喜欢,大嘴里口水当场就滚了下来。
“今天就算辣死,孔爷我也要把辣椒全部吃下肚去!“
孔有德的话惹来一阵欢笑。
毛文龙见众将就围着刘宇浩,对着陈继盛使了一记眼神,他便走过来,领着孙元化向皮岛中心走去。
不管巡抚大人怎么劝告,毛文龙心中早已经作了决定。
不见兔子不撒鹰,只要有一丝危险,皮岛决不轻动。,
不过看到刘宇浩随军前来,他心中的怨气消散了不少。
巡抚大人也是聪明人,跟着最受欢迎的人一起,这场面,怎么也冷清不起来。
陈继盛带着众人来到皮岛最美丽的地方,对孙元化介绍:“大人,此湾名半月湾,又叫月牙湾……“
“半月湾?月牙湾?地名妙!景致更妙!“刘宇浩放眼四望,舒展胸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北长岛最北端的这道半月湾,环抱一泓碧水,直铺向遥远的天边,左右两座山峦,似绿丝绒装点的矮屏风。
最难得这延展里许的长长海滩,竟如新月一样圆柔,弯得那么匀称,那么婀娜。
湾内波平浪静,风软水凉,夏令时节竟如浩爽空寥的新秋。长岛原本夏无酷暑,月牙湾更是岛上的凉湾。
陈继盛指着轻轻拍动卵石滩的层层白浪花向巡抚大人介绍道:“人称此湾海浪为女儿浪,状其温柔轻缓。此处停泊小渔船,每到黄昏,归帆片片、渔火点点,与霞光相映,与星月争辉,何等情趣!“
说着他瞅了刘宇浩一眼,笑道:“听说刘家也做房地产生意,不如在这里建一些碉楼,咱们至毛帅以下,只怕都会喜欢。“
“好主意,好主意!“刘宇浩以手加额,惊叹一声,做了一个很强烈的动作,仿佛立刻就要蹲下。
用这个动作表达出自己的喜悦,他弯腰下视,看着满滩洁白光亮的球石,浑圆的如珠,扁圆的似饼,椭圆的则像鸟蛋,很是玲珑可爱。
而经海水浸润的石块更呈现出缤纷色彩,或洁白如玉,或红艳似玛瑙,橙黄犹似橘柚,青绿仿佛海天。
“此等美景,可做海景别墅,携佳人笑看潮起潮落,人生自然精彩,宇浩真是不须此行。“
第363章 东虏出兵
刘宇浩看了巡抚大人一眼,见其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于是招手换来一人,向大家介绍起来。
这名建筑师看了一下地形,用笔在图纸上粗略的画了几笔,便将海景别墅的好处向众人一一道来。
孙元化捻着胡须,看着一群在美景中规划着未来的人生,心中感叹。
“此行的主角,看来还真不是自己!“
不过只要能说服毛文龙出兵,孙元化不介意刘宇浩反客为主,皮岛就如女人的那层膜,稍微乱动一下,只怕就要流血。
还是让刘宇浩扮成多情公子,就能乖乖的让皮岛诸将投怀送抱。
以巧破千金,这就如同红衣大炮的炮膛,这炮膛越长,越直,炮弹就会打的更远,并不需要额外增加火药。
这样降低了成本,又免除了炸膛的危险。
皮岛的未来规划,惹起海滩上一阵阵的惊呼和大叫声。
孙元化无所事事,思维已经飞在了火炮上,在他的心中,火炮和女儿才是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他将眼光投向了茫茫大海,如果自己有孙猴子的火眼金睛,就能看到此时的东虏,到底在做什么。
……
皇太极得到多尔衮和豪格的驰奏,知道明军在大安口,龙井关,洪山口等地毫无防备。
多尔衮先斩后奏,带着一部份斥侯和本部兵马乔妆进入到这三处要塞。
他的皇长子豪格也在这次行动之列,所以皇太极少见的摔了两个杯子,折断数枝长箭,并且咬牙切齿的要将豪格抓回来狠狠严惩。
本来气势如虹的大贝勒代善没了声音,他最钟爱的第三子萨阿廉也参与了这次行动,要说是长子岳托他还不会太过在意,萨哈廉文武双全,可是自己和汗王之间的润滑剂。
莽古尔善见大哥已经松口,又见阿济格带着一众贝勒闯入汗帐,连声要去解救自家兄弟,汗王也拍着胸口说自己决不会放弃兄弟,只好郁闷地将嘴闭上。
二贝勒已经有了失势的苗头,无论是代善还是莽古尔泰心中都是暗喜。
这位没有直系血缘的贝勒,不过是因为种种历史原因,才进入到四大贝勒中来。
代善和莽古尔泰对这次南下的前景并不看好,两人商议已定后突然发难,在皇太极出兵的当天闯入汗帐。
他们要向众贝勒、贝子表明了自己拥有的能量,传递出一个信息。
他们不是阿敏,他们有能力和汗王一同掌权!
如果能阻止住皇太极的行动,汗王的威信只怕会跌入谷底,自己分得的权利就会越大。
两人为此准备了很多的后手,甚至讨论过很多利益交换。
可惜这番心血却没有派上用场,多尔衮和豪格的驰奏犹如一根闷棍,将他们打得喘不过气来。
有了这封驰奏,皇太极这边的力量便增强了很多,多尔衮三兄弟占了两旗,加上豪格还有一旗……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十四弟会帮汗王,一时间实力完全偏向了皇太极。
灰溜溜的从汗帐出来,两人耳中隐约听到帐里几位年青贝勒个个都在争当先锋。
“便宜都被多尔衮占了去,等咱们到了关内,只怕汤都没留下多少了。”
两人郁闷的摇了摇头,开始整顿旗下兵马。
既然不能改变汗王的计划,那么就要跑在大军的前面。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他们二人自然也不例外。
……
皇太极有了多尔衮的帮助,在这场较量中大获全胜,三万铁骑踏着黄尘,如黑云一样越过了大南山,快速向大安口进发。
他对多尔衮的心思有些难以把握,这次先斩后奏,就算有了大功,将功折罪之下,对多尔衮来说油水并不大。
现在他如此积极,不惜违令自污,皇太极有些想不通,以他的理解,多尔衮可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
他那里知道正是这位十四贝勒在大安口遇上了李自成,一番激战之后,多尔衮有了一丝危机。
后金众贝勒之间的争斗未必比明朝轻松,只不过他们都遵循一个原则,先一致对外,再内部拔刀。
明朝则是整自己人不死不休,遇上外敌一般都是走为上。
明末时代无论是明朝、后金、蒙古,他们内部都充满着背叛和谎言,但后金却能越来越强,正是守住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基本原则。
后金大军于十一月十七日,前锋从盛京启程,驰赴科尔泌部。
出兵之前,一个小小的意外发生了,皇太极突然鼻血横流,流得特别多。
尽管后妃们和王公大臣们为他求过神,许过愿,萨满们也不停跳神念咒,他自己又服了几种草药,但流血仍然不止。
但是选定十一月十七日是个出征吉利的日子,皇太极不顾众人反对,带着随征的诸王、贝勒、大臣等出了盛京的抚近门,走进堂子,在海螺和角声中行了三跪九叩头礼,然后率领三万大军启程,向南进发。
随行的人除满、蒙诸王、贝勒和大臣和萨满之外,还有朝鲜国王的世子、大公、质子以及他们的一群陪臣和奴仆。
每次举行较大规模的打猎,皇太极总是命朝鲜世子等奉陪。
这一次去同明军作战,他当然不会将他们忘记,他要让将来继承朝鲜国王位的世子及其左右臣仆,亲眼看看他的烜赫武功,永远作后金的奴才。
他最宠爱的东二宫小福晋布木布泰独蒙特许,骑马送他出京,陪他走了一天的路程,晚上住宿在辽河西岸的一个地方,照料他服下汤药。
第二天,小福晋又送他上马走了很远,才眼泪汪汪地勒转马头,在婢女和护卫的簇拥中返回盛京。
皇太极的鼻血还没有完全止住,但症状轻了一些,不像前一天流得那么凶了,他的精神开始好起来,心情愉快,心思早已经飞到了大安口。
“不管怎么样,这次朕都要重重赏赐多尔衮,没有他来上这一处,只怕还得拖延几日,才能压服两大贝勒。
“四大贝勒主政,当初不过是父亲的权宜之计,这个政策,现在早已经过时啦。”
皇太极坐稳汗位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要消除其余三大贝勒的势力。
第364章 你想造反吗
李自成回到大安口,发现人流量明显多了起来,特别是向南而去的车队更是排成了一条长龙。
这里是守不住的,李自成不认为自己是天神下凡,吹口仙气就能将后金八旗挡住。
“校长,真让我们走啊?”
定国这已经是第七次问这话了,马车离南哨卡越来越过,过了哨卡,他们便要和校长暂别,先行回到遵化。
校长则要一个人留在这里,他要详细观察敌人的数量,敌人的战法,为后面遵化决战搜集重要情报。
他们也想留下来帮助校长,可惜就连武艺出众的包壮也被校长否决。
李自成已经打扮成了一位家丁的模样,破军枪和灭虏弓已经随身背上。
此行收获不少,斩了对方一员大将,还得到一头好马,全身黑毛,看上去神骏之极。
马主人看来也是家无余粮,在这兵荒马乱之际,这样的好马并不容易守住,干脆卖了逃命。
就象乱世来临之时,有一位漂亮媳妇,只怕就会惹上没顶之灾。
宁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
李定国见校长喜欢,和马主人聊了一刻钟,晓以历害,用三百两银子将马换了过来。
包壮等人也很喜欢骏马,争着给它涮水,喂食,并给它取了一个名字——黑风。
李自成料定多尔衮回去之后,定然会将在大安口的所见所闻进行汇报,皇太极得到消息后就会更加坚定出兵之心,大战就在眼前。
大安口的防守稀松之极,城楼交上二十文黄钱都能随意上香,这里不知道混进来了多少女真斥侯。
里应外合之计,用的最溜是宋江,水浒传中攻城基本就是这招,鲁智深,武松天天扮成和尚行者,一扮一个准,轻松攻下城门。
历史上努尔哈赤也十分喜欢用这招,明朝卫所松驰,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亦兵亦匪,在中间安插内应抢城,轻松之极。
后金经常扮成商队,实行中心开花之计,子承父业,估计皇太极同样玩的十分熟练。
看着大安口这样的乱象,关帝庙的人来人往,李自成只有一个念头。
撤……
这座关隘最临蒙古边界,没有什么油水和贸易,刘、王两家的商队均只有一枝,不过一天时间,便将彼此的生意收拾停当,将所有的金银细软和粮食布料打包一处,李自成要求他们全体在今天撤离完毕。
看着路上匆匆的行人,李自成感觉其中很多是皇太极的手下。
“宁宇,只要你们离开,本校长不用分心,一人一马,一剑一弓,鞑子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双死一双。”
一听这话,本待第八次问话的定国收住了嘴,乖乖的混在车队之中。
包壮颇不服气,正要开口请战,李自成一句话甩了过来。
“让宁宇和虎子两人走,你放心吗?”
“不放心。”
包壮乖乖的应了一声,再不说话。
兰溪街是大安口的南面出口,此去南三十里,便是汉儿庄,再南便是喜峰口。
过了喜峰口,便已经入关,可直达遵化。
天色有些阴冷,少见的没有晴天,李自成策着黑风,跟着车队缓缓步进入兰溪街。
大街两旁摆满来自各处商贩乡农的蔬档,由布帛疏果,锄头器皿,以至乎驴马猪羊,无不是交易的对象。
讨价还价的声音叫得喧闹一片。
一辆载着禾草的驴车,在李自成旁赶过,像生怕错失了发财的机会。
在这条街上,难得的显出一派兴旺盛世之象。
李自成神色平静,护着车队在一堆堆买卖进行得如火如荼的人群间缓行穿过。
车队一路穿行,对四周的买卖视而不见,惹得四周的人不住投来好奇惊异的目光。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走到李定国身前,仰起天真的小脸叫道:“客官!要不要来一串烧羊肉,又鲜又嫩,好吃着呢。”
李定国低下头去,罕有掀起微波的心田中涌起一股浓烈的感情,想起了自幼相依为命,后来却被恶棍活生生在他眼前打死的弟弟,在他怀中死去时,正是这个年纪。
小孩被定国精芒电射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毛,拿着递来羊肉的手向下缩回。
李定国手一动,不由分说将一块银两塞入小孩手里,柔声道:“回去好好读书认字!”
小孩呆若木鸡,不能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银子,好一会才欢啸一声,回头钻入了人堆里,走得无影无踪。
李自成不知道定国的心思,只是对着这位弟子微微一笑,用眼神表达了赞许之意。
这时远处人群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几名壮汉在一名差头带领下,转了出来,刚好迎上策马缓行的车队。
车队停了下来,差头看到这行列车仗,眼中闪过精芒,伸手一拦。
“你们为何出关?”
李自成淡淡回道:“这是王家车队,接到家主命令,将赶到遵化,有紧急事务。”
差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吾奉周大人令,车队暂不出关!”
众人顿时色变,不自觉纷纷看向李自成。
李自成打量了这些差役打扮的汉子,脸色慢慢严肃起来。
他一抽马头,速度略增,往那差头迫去。
壮汉们纷纷喝骂,各自抽出兵器,附近的人大祸临头般退避开去,腾出偌大空间。
差头面容一寒,向后连退三步,大喝道:“你想造反吗?”
李自成盯着他后退的脚步,眼中精芒电闪,仰天长笑道:“以你的身手,怎肯屈就区区一个差头,怎么看也是一名甲喇章京。”
那差头一手接过身后壮汉递来的长铁棍,暴叫道:“上!”
十多名壮汉手中兵器全部飞舞起来,向着李自成扑了过来。
同一时间差头手中长铁棍一沉一挑,挟着凌厉劲气,戳往马上李自成前胸。
这一着厉害之极,见对方早有预谋,一上来便射人先射马,打翻为首之人,劫住马队。
李自成一夹马腹,黑风倏地前冲,手一抹马腹,长一丈二尺的破军枪已到了他手里,幻化出千重枪影。
扑上来的壮汉惨叫声起,当先两人浑身溅血飞了出去。
那差头见李自成长枪伸出,前身空门大露,心中狂喜,本来仍留有馀地的一棍,全力击出。
枪影一闪。
第365章 好你个多尔衮
差头只觉得眼前枪势忽变,破军枪由李自成左腰处标射出来,直剌他的面门。
他不禁魂飞魄散,危急间已来不及弄清楚李自成如何能快速变招,长铁棍贴上长枪,死命一绞,希望能稍阻长枪去势,同时抽身猛退。
“冲过去!”
李自成一声怒喝,枪势不展,杀招不出,只是追着差头而去。
他知道自己失算了,自己小看了多尔衮!
敌人被自己一激,竟然抢先动手,自己陷入了惯性思维,以为他会得到皇太极命令后再行南下。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多尔衮果然是司马一流的人物。
三国时新城一战,孟达也是如此思维,以为司马会等到皇帝命令再动手。
所以孟达死了,死的很惨!
多尔衮没有给自己一点点时间,就这样发动了突然攻势。
情形已经跟历史完全不同,李自成没料到多尔衮出手的速度会这么快,比他的龙凤双枪还要快。
鞑子已经发起了夺关之战,这里很快就会被女真人控制,
大安口失陷就在此时,自己必须护住车队冲出去,不能让这些物资尽落敌手。
好你个多尔衮!
在心中大骂一声,李自成长枪再行加速,又将迎面两人挑飞出去。
四周的惨哼声中,那差头踉跄后退,见李自成来的凶猛,一时间措手不及,被破军枪锁定,避之不及。
差头无可抵挡,只能再退。
车队紧跟着他,终于冲开了空隙。
篷!
失去利用价值的差头终于仰天跌倒。
眉心一点血红迅速扩大,血像泉水般涌出,双目瞪大,再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
握紧铁棍的手松开,铁棍滚往一旁,发出和地面微弱的碰撞声。
“呀!”
四周的人见当街杀了人,不由一声大喊,四散奔逃,情况混乱之极。
在混乱中,好几枝长箭夹着呼啸声飞向李自成。
长枪洒出一圈光影,李自成一马当先护住黑风,冷眼如电,枪枪索命,只是几个起纵之间,又有三条人影在半空是咽下最后一口气。
“冲……”
定国等人按照平时的训练,三头小虎跟在李自成身后,紧紧护住两翼,包壮断后,一行人不顾其它,向前杀去。
“女真人已经杀来,大家各自逃命!”
李自成大吼一声,希望能将消息传开,现在只能让这些民众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街上的人们一听女真人来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快腿,四处逃散。
剩下的不分敌友,李自成手中长枪绝不容情,马前无一合之将,不多时枪尖上已经流血如注。
“哼!”
一声冷哼自前方传来。
长街尽处,一前两后,品字形卓立三人。
三人身后蹄声的嗒,十五名骑士手持重兵器,披甲戴盔横排成行。
杀气凝霜。
前方立于品字尖端的威猛大汉,手持重戟,身穿黄袍,勾鼻深目,气派不凡,冷冷一字一字地道:“到此为止,死吧!”
李自成压住马速,让车队进行一番整理,刚才那十多位壮汉已经消失,现在就剩下当面之敌。
住后一看,并没有追兵跟来,李自成说道:“你们旗主号称墨尔根王,都是我枪下游魂,何况你们!”
大汉右后侧那位秃头手挥银瓜锤暴喝道:“好胆!满口胡言,南朝人,你们是弱者。”
左后侧相貌如吊死鬼,手持重铁杖的老者枭笑道:“这十年来,咱们就没遇上胆敢前来挑战的南朝人,且让我看看你手上的长枪有多少斤两。”
李自成枪尖开始抖动起来。
领头大汉只道他在害怕,肃容道:“今日你们已陷身重围,若妄想反抗,不啻以螳臂挡车,识时务者立即抛下武器,见你武艺不凡,也许能留你一命。”
老头怪笑道:“否则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喂,将死之人,这么多废话,留在地府中跟阎王说吧。”
定国将双手拱在嘴中,作了个喇叭状,那模样惹来车队中一阵大笑声。
秃头暴烈的一磕战马,向着定国而来。
定国一提马缰,竟然不敢迎战,而是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弯,这是要逃。
眼观六路,眼听八方,秃头看见李自成呆若木鸡,只道也被自己的气势所慑,又想他在两大高手的注视下,哪还能分身来救这小娃。
想到这里,他胆气更壮,一声大吼,纵马加速立志要借定国人头立威。
一道黑影迎面而来,秃头只觉眼前一暗,不禁大吃一惊。
金瓜锤向前一挡,一股大力透着锤杆而来,秃头措不及防,心中一甜,‘哇’的一声喷出鲜血来。
“呆子,想什么呢,结果了他!”
定国一回头,见包壮动作慢了半拍,不禁喝道。
“宁宇,不抓舌头吗?”包壮有些迟疑。
最近他跟定国、虎子学了不少知识,知道舌头在战争中的重要性。
“杀……杀……这个时侯,想什么呢?不要舌头!”
包壮嘴里‘喔’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并不是侦查敌情的时侯,而是需要争分夺秒突围。
秃头喷出一口鲜血之后,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几分,还未喘上一口气,就见少年锤挂罡风,晃得自己双颊生痛。
他再不敢硬接双锤,一记铁板桥在马上打横了身体。
“哈……”
包壮没料到他身手敏捷,一招走空,暴吼声中,双锤扫向战马四蹄。
秃头还没来得及高兴,战马被铜锤扫断四蹄,悲鸣中匍倒在地。
脚尖在车仗上一点,包壮哪里肯放过秃头,趁他跌在地上,一招魔王当道,直追他油光光的头顶。
“啊……”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一息之间,大汉和老头还没来得及反应,秃头手中的金瓜锤已经被砸出了极大的弧度,虎口流血,双臂已经脱臼。
再不给他一丝机会,包壮双鬼拍门,将其脑袋如熟透的西瓜拍得稀烂。
定国见那队敌军有些怔神,指挥马车向前冲去,一边冲一边洒着一团团白面。
这些石灰随风一飘,效果出奇的好,那队人马眼睛都沾上了少许,整齐的队列立即就乱了。
“小心。”
壮汉心生警兆,耳中听到一记可怕的声音,不禁大呼。
却见流光一闪,一抹铁青色已经追着老头而去。
第366章 狼烟起
老头怪笑一声,铁手杖觑一个正着,不偏不斜敲在长箭之上。
这份冷静和节奏的把握,惹得他身后响起了几许喝彩声。
但是老头脸色突然变了,变成了死灰色。
因为长箭虽然被他准确敲掉,它的身后,又出现了一枝短箭。
这枝短箭不过几寸,跟在长箭之后,并不显山露水,大出所有人的意料。
“二士争功。”
这是杀人之箭法,跟一般的箭术完全不同。
怪笑声被短箭强行截断,老头扼着咽喉,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翻倒在地面上,再也一动不动。
黄袍壮汉冷汗涮的一下全来了。
他现在相信,当面这人不是说谎,多贝勒也许真的跟他打过一场。
当然,没有人能打得过墨尔根王,这人当然也不例外,但就是这样,也十分令人震惊了。
他想开口问问敌将姓名。
可惜他开不了口。
灭虏弓再响,三只长箭流星赶月,划着三种不同的弧度向着自己而来。
三花争艳!
壮汉是正白旗中战力最强的副将,贝勒爷下第一人。
重戟挽出森芒,准确的拦截下三枝长箭,他绝不会再犯老头刚才那种错误,没有丝毫的走神。
专注,只要专注,对手就没有一丝的机会。
挑飞长箭之后,他并不只是防守,而是催马加速。
随着他的动作,后面的十余骑也高举长刀,如一片黄沙袭卷而来。
这时的兰溪街已经空无一人,曾经的繁华宛如是一场梦,已经离得很远很远。
鼻中已经传来硝烟的味道,大安口北方火光冲天,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起,连成了一曲烽火挽歌,飘荡在天地之间。
看着敌军加速,李自成大喝一声,破军枪出手,如飞龙向着敌人射去。
同时他单人独马向前,将车队挡在了身后。
重戟舞出如山重影,悍然跟破军枪相撞,火星四溅中发出一声巨响,将长枪敲落于地。
壮汉也不好过,脸上浮现出一片血红,战马停足长嘶,被这一记撞得着实不轻。
看着空手来迎的李自成,壮汉心中杀机弥漫。
“宰了他!”
两人的距离在急速的接近,壮汉看着李自成并没有取出弓套中的灭虏弓,心中诧异这人是不是傻了。
这个念头在对方手中现中了个黑色的玩具时达到了高峰。
那个是什么东西,这么短的家伙,吓人呢?
手中的重戟已经露出了森森的月牙,大小枝都闪烁着嗜血光芒。
立求能一戟将其刺于马下,壮汉全身的精气神随着马速渐渐调整到巅峰频率和节奏。
两马就要交错,壮汉心中没有半点的同情。
战场之上,不需要妇人之仁。
他向对手露出了狠厉的笑容,再过一秒,自己就将亲自送他下地狱。
几乎同时,李自成脸上也露出笑容,手中的簧轮枪吐出一串火焰。
一枪撂倒为首壮汉,突入其来的变故让后面十余骑女真人面色大变。
他们无法解释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三位首领不过瞬间,竟然全完了!
每个人的内心中都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
眼前此人,难道是恶魔降临?
击杀首领之后,李自成侧身躲过刺心长枪,右胁一夹,不偏不斜,将枪杆夹住。
“过来。”
随着马力,他将长枪夺了过来,百鸟朝凤枪全力施展,瞬间就有两骑翻身落马。
包壮见校长发威,也想提着铜锤杀个痛快,不过想着自己的使命,狠狠地踩着马镫,按捺下燥动的心思。
李自成一马当先,杀出一条通路,定国等人护着马车急速向前行驶。
“啪……啪……”
几声枪响处,又有几名女真人栽下马来,定国和刘体纯指挥几名心腹家丁一阵齐射,将五名想要偷袭侧翼的骑兵撂下马来。
“不要回头,一直向南。”
李自成下达了命令,打马回旋,看着街道中仅存的八名女真人,歪了歪嘴。
“这些杂碎,就交给本校长了!”
……
当镇关楼火起之时,周镇正在南门作士兵的安抚工作。
这些时日由于洪山口的粮食迟迟未到,大安口粮食已尽,士兵们日夜巡逻,却连饭都吃不饱,人人口吐怨言。
周镇一边派心腹火速前去洪山口催粮,一面强打精神劝说士兵们忍受几日,粮食必定就会到达。
“将军,这么短的距离,就是爬也该爬来了!”
“将军,我们数天没吃饱饭,哪里还有力气。”
周镇不住在自己的府第,而是选择和士兵们同甘共苦,大家看到参将大人和自己吃的也是一样,并没有特殊照顾,所以还能强自忍耐,要是换成其它将领,只怕就会发生兵变。
嘴角中露出苦笑,周镇同样想不明白张万春运送粮食的车辆现在在哪里。
但是身为大安口参将,他只能用家国大义激励弟兄们坚持,再坚持……
北面的火光燃的好快,浓烟如圆柱体一般,又粗又直。
军营中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少士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的揉了几下仔细看去,却见那火更大了。
“东虏……”
反应最快的士兵一声狂吼,拔腿就跑。
他周围的几名士兵也清醒过来,跟着他一起向南边跑去。
整个军营一下便乱成了一锅粥,无数士兵开始如无头苍蝇般乱窜。
没有粮食,没有军饷,光靠口号,平时里也许还能勉力维持,但是当战争来临之时,没有士气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
士兵们心中没有目标,没有希望,自然就没有战斗力。
周镇见自己再也约束不住军队,他的心沉了下去。
东虏果然来了,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快很多。
军营已经全乱套了,吼叫声、怒骂声揽成了一团,他的声音在其中显得异常渺小。
“大人,快回府,这里管不了了!”
心腹偏将一把拉住周镇,附在他耳边说道:“大人快去将夫人和小姐抢出来,咱们一起杀出去。”
周镇见士兵们有的拿起刀枪,有的只管乱跑,一时间哪里管得过来,不觉叹了一口气。
“我领家丁先回府迎敌,你在这收集士兵,有多少算多少,料东虏不会有太多人马,咱们众志成城,也许能够顶住。”
第367章 巴牙喇
偏将连连点头,见参将大人去后,方才摇摇头,对手下的亲兵说道。
“愿意和本将死战的,就来这边,其余的弟兄咱们睁只眼闭只眼,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
周镇带着几十名家丁向着参将府奔去。
整个路上已经乱成了一团,抓住几人问了问,有人说东虏已经杀到了参将府,有人又说他们还在围攻镇关楼。
信息十分混乱,周镇无法,也只好歇了其它心思,派出几名家丁去北门打探消息,自己先回参将府。
看看还有两条街就到参将府,他只觉得寒意透体,立即停下了脚步。
前方,站着十个人,眼神中闪动着无尽的杀机。
“巴牙喇!”
周镇的心中又喜又悲。
喜的是东虏并没有大规模南下,大安口这里的只不过是小队人马。
悲的是,对面是号称东虏王者的巴牙喇。
巴牙喇又称为白甲兵,是由东虏每个牛录的最精锐的战斗力量组成。
东虏一旗所辖牛录,少者十余牛录,多者四十余牛录,每个牛录最多只选十名巴牙喇。
东虏各旗巴牙喇纛章京,所辖巴牙喇,少者二百多人,多者也不过六七百人。
这是精锐中的精锐!
巴牙喇配备有最好的装备,身上三层铠甲,内有锁子甲,中有绵甲,外有铁甲,防御力惊人。
巴牙喇可以熟练使用各种兵器,包括使用当时西方最先进的火枪。
虽然前方只有十人,对方来的不过一个牛录的士兵,可是自己能冲得过去吗?
“杀……”
周镇眼见自己已无退路,人数上占有优势,振臂大呼,率领几十名家丁狂吼着挺刀向巴牙喇杀去。
这十人没有说话,数枝长箭挟着风声向周镇飞射而来。
……
将最后一名女真人挑落下马,李自成见定国等人没了踪影,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时的大安口已经全乱了。
李自成打马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他要理一理自己的思路。
多尔衮摆了自己一道,还好不会影响大计,李自成本就没想过前面的关隘能挡住皇太极。
他一直的计划,就是在遵化与皇太极决战,此举不但可以救下袁崇焕,也能让毛文龙立点功劳,这样一来,有朱由检和孙元化罩着,袁督师的如意算盘可就打不响了。
只要袁、毛两人不死,明朝就能和后金继续消耗下去。
自己刚认识吴三桂,这等野心之人,现在还未打开潘多拉的魔盒,不妨利用他一下。
李自成没有准备北上抗金,他至始至终的目标都是沿海,都是东番和吕宋。
抗金,那是朱由检这位中兴之主的事情!
这时南门的人群越集越多,开始只是脚步声,渐渐多了呼儿唤女声,再后面夹杂着些许惨叫声。
李自成驻马之地渐渐也围上了很多人,迫得他准备转移地方。
这些悲号呼天的声音,让他升起一种情绪,赵子龙在当阳桥时的情绪。
看着这么多百姓无助的奔逃,本准备看看情况就撤离的他心中的热血瞬间被点燃。
他握紧了破军枪,体内的血液在沸腾,在燃烧。
胯下的黑风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念,兴奋的四蹄刨地,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一阵急促的话语飘入耳中。
“太惨了,打不过啊!”
“那是东虏的巴牙喇,简直不是人,是魔鬼。”
“周将军身边的家丁已经死伤殆尽,犹在大呼酣战!”
“没用的,大安口完了,周将军也完了!”
听到这些边逃边说的议论声,李自成对周镇有了一丝好感。
到了这种程度,还能坚持守关的将领已经不多了。
巴牙喇,刚才自己遇上的一定也是多尔衮正白旗下的巴牙喇。
李自成记得,阿济格曾带领一支巴牙喇纵横关内长达八个月,一共攻克三府,十八州,八十八座城镇,击败明军三十九处。
这支几百人的部队,掠得黄金一万两千二百五十两,白银二百二十万五千二百七十两,珍珠四千四百四十两、各色缎共五万两千两百三十匹,缎衣与裘衣一万三千八百四十领,貂狐豹虎等皮五百余张、俘获人口三十六万九千人,驼、马、牛、驴、羊三十二万一千余头。
三十六万九千人!
巴牙喇创造的辉煌纪录,几乎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刹那间,他心中有了决断。
轻磕马腹,黑风终于接到了主人的命令,兴奋的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向着参将府而去。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救更多的民众,凡事岂能尽如人愿,但求不负我心。
巴牙喇,今天你们注定成不了神。
既然成不了神,那就下地狱做鬼去吧!
……
多尔衮的正白旗在巴牙喇的引领下,已经有好几百人杀进了大安口,大部份明军已经溃败,但周镇的标营还在拼死相拒。
这些汉子已经不求能获得胜利,他们只求在倒下之前能赚一个够本,并且给自己的妻儿老儿争取一些时间,让他们多一线生机。
豪格身为先锋,率领人马一番激战之后占领了北门和北门内的半条街道。
他最关心的是周镇是否还在参将府,只要将此人斩杀,把他的首级挂在大旗之上,这数百明军的抵抗意志就会瞬间瓦解。
参将府位在城内的西北角,离北门的大街稍远,女真人只有零星的部队杀到这里,而这里的抵抗也最为激烈。
这些忠于周镇的部下恐怕女真人抢先进入参将府,任意杀戮抢劫,所以一面抵挡,一面派出士兵,让参将大人带着家属快速离开。
自从女真人破关,周宅主仆,男女三十余口,认为已经大难临头,恐慌万分。
尤其是主人们,比奴仆们恐慌十倍,认为是在劫难逃。
当看到周镇拨头散发,带着仅有的五名家丁冲进府中,他们更是惊慌不已,知道大限已到。
女真人最喜抢掠妇人和金银,很多女人已经准备好了白绫,让下人端来凳子,看着屋梁痛哭失声。
程朱学说认为妇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所以每逢城破,官员们都会让家人自尽,以防落入敌手,使祖宗蒙羞。
第368章 千古艰难唯一死
周镇不喜逢迎上官,又不卖粮,家中并不富裕,他最关心的是年轻貌美的第三房姨太太和尚未出阁的十七岁女儿入画。
决不能让她们被女真人掳去,惨遭侮辱。
就是这个信念支持着他,在家丁的拼死保护下,竟然从巴牙喇的刀箭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进得府内,看着众人绝望的眼神,他将心一横,将一根准备好的白绫纳入袖中,抽出雪亮的宝剑,大踏步走进三姨太的房中。
他的三姨太已经换上了仆妇的旧衣服,打散了头发,弄污了容颜,乍看上去很像一个女仆,只是神态上有些不似。
她五官清秀,皮肤细嫩,急切间无法遮掩。
看见周镇仗剑进来,满脸杀气,她便知道丈夫要为国殉节,吓得她不禁浑身战栗,颤声说道:
“老爷,你不能这样。你赶快逃命,万不能死!”
周镇瞪着眼睛对她看了片刻,说道:“妙珍,实不相瞒,东虏已经进关,我们断难幸免,你年轻,又有姿色,不应该活着受辱。”
他从抽中取出白绫,扔在了她脚下,接着说道:“趁此刻贼人尚未进到院里,你赶快上吊殉节,落一个流芳百世!”
三姨太傻了片刻,突然双膝跪地,哭着说道:“老爷,你可怜我,放我活下去!我已经怀孕了,三个月啦。老爷,你要可怜我腹中胎儿,那是周家的骨血啊……”
她抓紧周镇的袍子,痛哭哀求不止,周家子嗣如此艰难,好容易有了希望,没想到今天却要亲手将其扼杀。
周镇不敢看她的眼睛,仰着头,双目流泪不止。
他何尝不想让她活下去,此刻他心中后悔的要死。
为什么自己不早点安排她离开?为什么东虏会这么快南下?
要不是这段时间军营断粮,自己东奔西跑筹措粮草,本不应该这样的。
哪怕自己抽出一丝精力,就能将家人安排妥当。
自己未来的儿子,竟然是自己亲手害死的。
人生之惨,男人之痛,不过如此。
丫环和两个仆妇一齐在周镇的面前跪下,替主母哀求,屋里一片哭声。
周镇默然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闭上眼任涕泪横流,厉声说道:
“你快去死!快去死!不要误事!”
三姨太又哭着说:“老爷,我不是怕死,真的不怕死啊!”
周镇十分软弱地说道:“我知道你身怀六甲,可是你此刻不能失节,非死不可,你不立刻自尽,我就只好亲手将你杀死,使你成为周家的节烈之妇,然后我拔剑自刎,来地下陪你!”
一听这话,屋内的哭声更大了。
三姨太继续哀哭,不肯起来,丫环、仆妇们也哭着求情,说三姨太已经怀孕三月,她一死就是两命俱亡。
周镇听得杀喊声越来越近,飞起一脚将一个跪在地上的丫环踢倒,第二脚又踢倒一个,对三姨太太举起了宝剑。
“靖康之耻历历在目,不要说普通百姓,就是皇后帝姬们也成了女真人的工具,一路惨状无数,想死亦是奢望,今日又岂能例外?”
说完这话后惨笑两声,周镇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妙珍你快快自尽,留一个囫囵尸首,或由我用剑砍死,你自己选择。”
三姨太忽然止住哀哭,拾起地上的白绫,颤巍巍地立起来,抽咽说:“既然老爷要做个忠臣,妾就先走一步,在阴间等候老爷,老爷个子高,请老爷替妾绑绳!”
周镇接过白绫,绑在梁上,又搬一个凳子放在下边。
尽管他绑白绫时禁不住手指打颤,但还算沉着,丝毫没有犹豫。
他扶着三姨太登上小凳,等她将头探进绳套,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妙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啊!”
“老爷,这不怪你,这都是命!”
周镇抱着她的双腿,突然爆发出海啸般的哭声。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老爷,快将小凳踢开,还有小姐呢,同样不能让她受苦。”
周镇想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更是心如刀绞,正在这时,后院突然传来尖叫声。
“老爷,小姐,小姐她不见了!”
关心则乱,周镇头脑中已经是一团浆糊,忘记踢掉小凳,一阵风似的向女儿的房间冲去……
当周镇向梁上绑白绫逼使三姨太太上吊的时候,仆妇们脸色惨白,不停地哭泣,她们没有一个人再打算阻止老爷,救三姨太不死。
她们都相信老爷的主意有道理,周家要做大明忠臣,一家人死得虽惨,却都成了忠臣烈妇。
只有那名丫环飞也似的向小姐闺房跑去,她还小,也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救小姐,让小姐快跑,老爷已经疯了!”
她一口气跑到西厢房,果然找到了小姐,些时她同丫环、仆妇们在一起,有人哭泣,有人坐在黑影处默然不语。
入画已经换了衣服,弄污了容颜,坐在奶母和另一个年老的仆妇中间,静静地等待着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
“夫人,小姐,贼人已将杀到参将府前门,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已经有下人连滚带爬的跑来禀告。
丫环冲上去一把扯住入画,放声尖叫,“小姐,你还年轻,万不能死,跑啊,逃啊!”
入画分明在思想上早有了准备,并不贪生怕死,也未伏地大哭,倒是比较镇静,扶着奶母站立起来,用泪眼望着前方,果断地摇摇头。
“咱们跑不出去的,我是大家闺秀,父亲的掌上明珠,读书明理,万不可失节于贼,眼下这情形,只能自尽,免得受辱,你们各自逃命吧,希望菩萨保佑,能脱此大难。”
这时一名家丁模样的人跑了进来,也不说话,一把拉住入画。
“奉老爷令,带小姐出关。”
入画猛得一转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脸上分明有了一些色彩。
千古艰难唯一死,事到临头,到底能有几人能真正从容?
那名家丁看了看满院的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开口说道。
“大家各施手段逃命,记住,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要懂得珍惜,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第369章 天堂无路 地狱无门
这话说的众人面面觑,入画也听得有些模糊,却待开口相询,身子却被家丁拉着,如羽毛般的飞出西厢房。
“跑啊……”
眼见小姐磨法般消失不见,众人如受惊的鱼儿四散奔逃,有的乱跑,有的翻墙,也有几名忠心的仆人连忙去找老爷汇报情况。
等到周镇急急前来,西厢中,已经没有了女儿的芳踪。
他急得直跺脚,一连声的发问。
“入画去了哪里?”
“入画去了哪里?”
周府的仆人们早已经心神大乱,哪里还看的仔细,见老爷发问,一时间有人指向左边,也有人指向右边,还有人说在后院。
周镇如陀螺般团团转了几圈,也没见到女儿身影。
“到底在哪里啊!”
他此时是心神俱疲,跪倒在西厢房中,仰首向天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
正在这时,府外传来马蹄声,同时也有锣声和传谕:“贝勒爷传谕,不许杀害平民,不许奸银妇女……”
大安口完全沦陷了!
周镇听到锣声,见寻不到女儿,惨笑数声,向着正房大堂走去。
周太太和奶母从西厢房哭着跟了出来,周镇将奶母猛推一掌,使她打个趔趄,跌坐地上,然后对太太说:
“你是明理的官宦太太,咱们一同殉节,这老仆在咱家几十年,此时放她走,也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周太太扶着身边的一个丫环悲泣,嘴里说道:“老爷,你听,你听,敲锣传谕,也许他们不会杀人放火。”
周镇摇了摇头,“不要听贼传谕,须知我家是书香之族,官宦之家,非同小民贱姓!”
“老爷我和他们敌对这几年,早已经看得清楚,他们这是怕女人自尽,财物被毁,所以行此计策。”
古之中外,但凡抢人口,主要是抢女人,因为她们是生育工具,可以迅速增加人口。
皇太极最怕汉族女人在程朱礼学下纷纷自尽,特别是那些官宦小姐,这些人基因优良,正是作为生育的好工具。
所以每次破城,后金都会传谕城内,先安抚住民心。
一旦将女人抢到手,城中再无有价值的东西,就会视此城抵抗程度的不同,进行有差别的抢掠。
周太太不敢再有侥幸想法,只是哭泣,跟着周镇快步走进大堂,见大部份家人已经聚集在此。
周镇点点头,高声赞叹:“咱们周家世沐皇恩,绝不作那投降之人,更不作汉奸!”
好几名忠心的家生子,一面哭泣,一边搬来柴火堆在大堂之上。
“快一些,再多堆些柴火,你们听我号令,即刻点火!”
……
入画不过走了几步,就已经发现情形不对,她横竖柳眉,厉声咤道。
“放开我!”
虽然是落难的小姐,到底还留有大家的气质,要不是这位家丁是假的,没准还真要被她吓一跳。
李自成混进参将府,本打算救出周镇,为明军留下一些抗金的火种。
不过一看府内的情形,一听他说话,便知道其人已萌死志,无法相救。
想想也是,作为一名参将,在朝廷根本就无足轻重,朱由检连督师和阁部都杀过很多,岂会在意一名区区参将。
守土无方,敌军入境,就这两条弹劾上去,周镇已无活路,不如成全他一世忠贞之名。
朱由检经过这番惊吓,一定会大开杀戒,小小参将正是那只儆猴的鸡。
李自成看着周镇一边逼迫三姨太自缢,一边在府中堆上柴火,只能轻轻摇了摇头,并不去阻止。
自己现在所能做的,也就是为这样的忠臣留下骨血吧!
所以他打定主意要救入画,虽然这并不是一个高明的主意。
李自成说干就干,扮成家丁模样,先去西厢房将入画抢走。
趁着周镇来到西厢,他不言不语,身形连闪,不过几息之间,已经看到了三姨太。
这是个可怜的女人,一尸两命,救一人是救,救三人也是救,反正自己现在是债多不愁。
最妙的是三姨太的头还在绳套中,并没有踢翻小板凳,只是在不停地抽泣。
快当母亲的人,哪里能狠下心肠呢。
就这是天意吧,天意让自己救她,这一刻,李自成觉得自己成了唯心主义者。
拔剑割断了白绫,李自成看着身边这一大一小两个拖油瓶,压低了声音。
“你们都是笨女人,不知道女真人最喜欢玩尸体吗?想想,死后还要受到侮辱,身子不洁,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一听说死了也会被贼兵侮辱,两个女人吓得脸色煞白,喘成一团,互相抱着痛哭失声。
当真是天堂无路,地狱无门!完全没有活路啊。
三姨太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一次,胆子比平日间要太一些,挣扎着问道:“咱们虽是女流,却不能丢了周家的人,现在该怎么办呢?”
李自成怕周镇去而复返,扯着两个拖油瓶出了后院来到垂拱院,这才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着两人。
“相信我,你们就能逃出生天!”
“你,你不是周府之人。”入画反应了过来。
紧接着她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自成哪有时间跟她们细说,只是双手作出鹰爪呃喉的动作。
“仔细想想,我要对你们不利,你们是无法反抗的,乖乖的,跟着我,周家就不会绝后。”
两位女人看着那双凶恶的大手,一时间吓得说不出话来。
李自成本来准备亲手干掉几条大狗,让她们见识一下自己的勇武,可惜这个时侯,连家畜都跑了一个精光。
……
“乒……乒……”
参将府后院大门响起了撞门声,被木棒顶住的大门在剧激的外力作用下不住的哀鸣。
“女真人来了!”
后院的下人们发出冲天嚎叫,哭声震天,大家纷纷向着后院大堂跑去。
李自成将两位女人按住,轻声吩咐她们,不住给她们打气,在绝望的气氛下,只有自己才能给她们温暖。
大门的抵抗虽然拼尽全力,但是女真人知道里面有金银和美人,吼着整齐的号子,虽然又有几位下人拿着木棒前来顶住,不过是杯水车薪。
随着一声巨响,大门被树干敲破了一个大洞,里面的下人看着那些长辫披甲的女真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路都走不动了。
第371章 谈判
那时侯他们三兄弟只要见到母亲,就像看到了百花园,有着无尽的快乐和欢笑。
多尔衮的双手死死地勒住马缰,手背上青筯像毒蛇一样,爬满了他的心底。
看到萨哈廉打马过来,他收起了自己的心思。
虽然萨哈廉的阿玛代善并无十分的智慧,但是对这位三贝勒,多尔衮却很是欣赏。
甚至两人的友情比其它贝勒、贝子还要好。
“十四叔,不好了!”
难得看到萨哈廉脸上露出紧张的表情,多尔衮十分的好奇,他轻轻抽了一鞭,当先迎了上去。
端坐马上,沉稳丰常,这位正白旗旗主,在部下的面前,是一副泰山崩而不色变的风采。
萨哈廉的战马已经跑出了汗,来到多尔衮身边,压低了身音。
“十四叔,豪格……”
心中微微一惊,没料到是豪格出了事,多尔衮看了萨哈廉一眼。
“挂花了?”
萨哈廉摇了摇头。
多尔衮脸色这时有些变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平常无异。
“以他的勇武,难道会殁在这里?”
萨哈廉还是摇了摇头,脸上兴起一副怪异的神情。
“十四叔,都不是,而是……被俘了!”
多尔衮的战马突然长嘶了一声,吓得他身边的黄衫侍卫们全部围拢过来。
好在贝勒爷很快制住了惊马。
“被俘?”
多尔衮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豪格可是汗王的皇长子,竟然被明军给俘虏了?
这可是皇阿玛十三副盔甲起兵已来,从未有过的事。
南朝竟然俘虏了这么高层次的贝勒,要是让皇太极知道了……
虽然倒霉的是豪格,自己不过是罚些牛羊,最坏的情况罚几个牛录,并不会伤筋动骨。
可是如果他死了……
多尔衮有些不敢再想下去,皇太极的心思,自己并不能完全摸透。
想到这里他强自定住心神,微微示意,让萨哈廉继续说下去。
“豪格大意了,破关太容易,周镇阖府举火自焚,于是他……”
萨哈廉有些说不下去,显得异常吃力,但在多尔衮面前他又不得不说。
“他中了美人计,所以被人擒下,现在要和我们谈判。”
“谈判?”
多尔衮更加的意外,现在这么慌乱的时刻,南朝人竟然要跟自己谈判,居然有这么理智之人。
不是应该将剑架在豪格的脖子上,然后趁机逃走吗?
自己可是大金国十四贝勒,正白旗旗主,墨尔根王!那人竟然不怕?
萨哈廉仿佛知道十四叔的骄傲,有些无奈的说道。
“那人咱们都见过。”
“谁?”
多尔衮认真了表情,他在萨哈廉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忌惮。
南朝能让萨哈廉忌惮的人并不多。
“就是当日在镇关楼下,与咱们大战一场的吴三桂!”
“是他!”
多尔衮想到了惊艳一枪——大屠魂!
就连自己也没有把握能战胜的高手。
自己提前进关,出其不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在失败后,他竟然能擒下豪格。
这一瞬间,多尔衮有种从羊排中吃出死老鼠的感觉。
“吴三桂……”
他从牙缝中迸出这三个字来。
大意了!也许是这几年无论和南朝还是蒙古,打的实在太顺了。
“豪格现在在哪里?”
事以至此,多说无用,要谈判,那就谈吧。
“参将府已经快烧成一片白地,吴三桂带着豪格去了旁边一家酒楼,咱们已经将那里团团围住,只是……”
多尔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
没有自己的命令,萨哈廉投鼠忌器,当然不敢有所动作。
“你知道他谈判的目的是什么吗?”
听十四叔发问,萨哈廉想是早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开口回道:“依我所见,此人这是行的拖字诀,很多兵将关心豪格的安危,这样南朝的民众逃跑的机会便要大上一些。”
“你很不错,想到了这层。”
多尔衮赞扬了一句,示意他前面带路,带着几十名侍卫向着酒楼而去。
“找一队神箭手,锁定目标,听我号令,见到本王发出信号,你们将这位吴三桂射成刺猬!”
“可是,十四叔,这样只怕就伤了豪格。”
多尔衮并不回答这样的话题,身体随着战马不停地起伏,显示出一种散漫的味道。
这是属于墨尔根王独特的味道。
萨哈廉脸色有些发白,豪格虽然贵为皇长子,但是如果十四叔下了命令,没有人可以拒绝。
……
“来,喝一杯。”
李自成端起酒杯,看着桌上的烧鸡,笑着对两位女人说道:“别怕,他被咱们捆成了粽子,成不了什么气侯,想想吧,就算是三国第一猛将吕奉先,在白门楼上也被捆得哇哇直叫,连声求曹孟德给他松上一松。”
入画读过不少书,本来很是喜欢吕布,长的帅又历害的男人大都是闺房女人的梦中偶像。
此时一听李自成这样说自己的偶像,语气中十分的不屑,她便气呼呼地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
三姨太闺名牟妙珍,虽然有三月身孕,但并不显怀,这时也平息了紧张的情绪。
见到李自成有说有笑,浑然没有将酒楼外层层围困的数百名女真人放在眼中,她便站了起来,给李自成斟满了酒,示意入画敬他一杯。
李自成看了看旁边的掌柜,招手让他过来。
“你和小二便跟着我们,只要听我的吩咐,便不会将性命丢在这里。”
掌柜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要不是公子你及时赶到,老夫这条性命已经交待啦。”
“起来,我最不喜欢看到男人动不动跪在地上,口呼奴才,男人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其它人,就不必跪了!”
“乒……”
雅间的房门被粗暴的推开,走进来四名巴牙喇,分两侧站立,却不说话。
除了李自成,其它人紧张起来,豪格灰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
脚步声纷至沓来,一队黄衫侍卫将雅间四周包围了起来,隐约间还能听到刀剑碰撞的声音。
“排场挺大的啊!”
李自成知道多尔衮有三大爱好,这讲排场便是其中一项。
也许跟他的出身有关,大妃阿巴亥所出,嫡系中的嫡系,如果不是年纪太小,恐怕努尔哈赤心中最中意的并不是皇太极。
第372章 不信你就试试
李自成转头看向豪格,“你这十四叔,这样大的动静,分明是不想要你活呢。”
豪格本来欢喜的脸色,立即凝固了。
李自成怕他不明白,这位爷不是特别聪明之人,于是接着向他进行了祥细的解释。
“如果你家十四叔真要救你,一定是不声不响进行突然袭击,这样才有一定的把握,现在这样大张旗鼓的动作,只怕是不想放咱们离开。”
豪格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李自成见状,心中暗暗一笑,鞑子间的矛盾同样不少,皇太极虽然极大概率是死于心血管疾病和高血压,但民间传说是多尔衮和孝庄下的手,未必一定是空穴来风。
无论是皇太极还是多尔衮都比朱由检强上百倍,明朝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后金这个时侯真是人才辈出,后面的小玄子更是有数名君,甩了前辈们几条街!
现在自己来了,这个时空不会再有小玄子了!
现在给他们埋下钉子,挖下大坑,这是李自成愿意做的事情。
海兰珠投水自杀一事让李自成有些愧疚,于是将她还给了科尔泌部,利用女人他总是有一些心理负但,特别是历史上有名的美人。
不过豪格这样的粗人,却是利用的极好对象,鞑子的矛盾本来就多,自己随时埋下点柴火,没准哪一日天降闪电,那火就自行烧将起来。
“看嘛,这么多人,咱们就是生了翅膀都飞不出去。”
李自成谈到生死问题,脸上没有半点的愁容,仿佛说的是别人,跟自己无关。
“咱们完蛋了,你认为你的下场会好吗?咱们在死的时侯,有豪格你这样的贝勒爷垫背,我吴三桂可是要含笑九泉了。”
豪格的眼睛扫了扫自己的身体,脸上的惨容更浓了。
牟妙珍轻轻碰了碰入画,“这位爷,真是个历害的角色,也许比吕布还要历害。”
入画闻言,歪了歪小嘴,明显不赞同此言。
豪格全身被缚,嘴里也塞上一方破布,没有抗议的资本。
他看着身边的入画,早没有在房间中故作的惊恐,小脸上还有些许笑容,心中不禁后悔,后悔自己色迷心窍,被吴三桂偷袭成功。
如果自己带着一队巴牙喇进去,如果萨拉跟在自己身后,如果先将那女人逼出来,如果……
已经没有如果了!萨拉被炸死了,自己除了甘心当肉票,什么也做不了。
豪格想着吴三桂扔出一个黑色小园球,就将武功不凡的萨拉炸成了两段,心中发寒。
“十四叔,你真的要害我,皇阿玛一定跟你没完!”
豪格越想越是后怕,在心中狠狠地念道。
“……豪格,你觉得得我分析的对不对?”
李自成口水都说干了,终于告一段落,急忙接过牟妙珍递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杯还未没离唇,却听屋外响起一记爽朗的声音。
“你说的当然不对!”
屋中众人一惊,便知是正主多尔衮到了。
听到这声时,除了李自成这位请客的东道,所有人都猛然一惊。
声到,人未至。
门口没有见到多尔衮的身形,却从四周窗口同时伸进来十几枝火铳,指向了李自成的脑袋。
“吴三桂,惊艳一枪的确很惊艳,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历害的枪法,不过今天本王不想动刀枪,只想试试你能不能一枪挑飞这些火器。”
李自成看着十几枝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脸色却一点没变,只不过看向豪格的眼神中多了些同情。
一把扯下他嘴里的破巾,李自成认为此时让豪格发言更加有效。
果然,嘴里一松,豪格就大叫起来,“十四叔,不能放枪,千万不能放枪啊!”
李自成便看到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开始摇晃,再也没有刚才那份从容。
锦衣一闪,多尔衮终于出现在门口,拍了拍双手。
“豪格,不用怕,依本王的计算,你们两人的距离看似很近,其实很远。”
多尔衮闪亮登场,大步走进屋内,身后跟着不少好手,全神戒备。
“吴三桂,这个距离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他走到离李自成尚有三米的距离便停住了,一名侍卫搬来一把椅子,他舒服坐下,轻松的说道。
“火枪必然会先打中你的脑袋,你便没有时间控制豪格,所以这一局,你输定了!”
说罢他笑的十分灿烂,“不信你就试试?”
李自成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看着这位后金的墨尔根王,心中十分感慨。
火器的普及在大明已经很久了,可是有多少人像多尔衮这样精打细算过火器的威力呢?
这位女真人,论学问肯定比不上大明的诸多状元或进士,但对战争的理解,无疑比他们更加精通。
后金的火器,在明末慢慢超过了明军和义军,入关以后的数次大战都显得轻松之极,不过几年时间就横扫华夏,一统神州。
这一批后金的贝勒爷和甲喇章京,真是不可小觑呢!
“怎么不说话了?”多尔衮很享受作为胜利者的喜悦。
“多贝勒岂不闻,‘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自成边说边示意一旁的入画。
入画站了起来,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的动作行为,不值得开枪。
所以多尔衮摆了摆手,他的眼睛只盯着李自成,只要他有异动,他就将将手臂狠狠向下挥去。
入画将身上的青衫一解,多尔衮的眼角猛的一缩,心中泛起了极度的不安。
美人的身上挂满了黑色的园球。
豪格脸色变幻无常,大叫一声,“十四叔,别乱来!”
“那是什么?”
多尔衮虽然不知道黑色的园球是什么东西,但本能的反应就想起身,离此物越远越好。
“别动!”
李自成舒服地翘起二郎腿,慢条细理的说道:“再动,你必须死!”
“死”字一出口,整个房间中刮起了一道凉风。
多尔衮一直浮现在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豪格怕十四叔不相信,鲁莽采取行动,连声大叫,“是真的,谁都不能动,动了咱们都要死!”
李自成对他主动现身打广告很是满意,连连点头,不过看着多尔衮握紧了双拳,看来是不太相信。
红口白牙就能吓往这位后金的墨尔根王,只怕并不容易。
第373章 内阁会议
于是李自成动了,他并未起身,也未拉进和豪格之间的距离,还非常友好的示意他捂住耳朵。
然后他掏出一颗手雷,轻轻一压,然后从窗户处扔了出去。
牟妙珍和入画同样赶紧捂住双耳。
“轰……”
一声巨响在楼下响起起来,楼下站满了正白旗的士兵,被手雷炸得惨叫连天。
多尔衮脸色变了,这下他真的不敢动了。
一颗园园的黑弹就这样的威力,入画身上挂了这么多,一旦爆炸,这二楼上谁人能活?
李自成指了指豪格,豪格无奈的解开外衣,他身上也挂满了手雷。
“我亲爱的墨尔根王。”
他轻松的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多尔衮的身边。
“你踏上二楼的一瞬间起,就已经成为了我的人质,这样的觉悟,多贝勒应该有吧?”
多尔衮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时李自成转头看向满屋的后金侍卫。
“为了你们这两位贝勒爷的安全,你们都要好好的,千万小心,那些枪,现在就收了吧。”
……
兵部尚书王洽急急忙忙赶往内阁,带着遵化的告急公文。
东虏悍然南下,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王洽心中将皇太极的祖宗问侯了千百遍,同时对袁督师也气愤不已。
他前些时日才上奏朝廷,辽东无事,还跑到宁远去讲学,现在看他怎么说。
近日,他连连遭到言官弹劾,攻击他贪赃枉法、尸位素餐。
他当然也按朝臣公认的惯例:凡被参劾,在疏辩的同时,立刻上奏请求解职,以示气节和自尊。
他心里有底,只要他的靠山还在,皇上就不会准奏。
此刻他去内阁,就是去向靠山通消息,讨主意。一旦告急文书到了宫里,勤于政事的皇上,说不定半夜三更就会召见他这个兵部尚书。
大明朝的内阁,连同它左右的制敕房、诰敕房,在大内会极门东南,与午门西侧归极门西南的六科廊相对称,是这座辉煌雄伟的紫禁城内独有的两处朝廷官署。
一进宫门,那森严冷峻的气氛使人不得不屏息静气,王洽步态端庄、含胸垂目,小心谨慎地走进被臣辈视为最高、向往最切的中书省——人们惯用唐代权力最重的政务中枢来称呼内阁。
正逢大学士们会议,王洽被领往议事堂一侧的小屋坐候,板壁上有处一指宽的裂缝,大学士们议事声便从那里透出。
他有心贴耳去听,又怕被人撞见不是模样,便坐在客位的红木椅上,侧着脸对准裂缝,故作悠闲品茶之态,恨不能把溢出的每一个字都收进耳中。
一个厚浊的声音,操着刚硬的大名府腔调,王洽很熟悉,这是内阁学士成基命。
“皇上最后在咱们劝说下,向皇亲国戚借银子,效果却很不好,连周家才拿出五千两,能济什么事?诸位议一议,如何是好?”
王洽听内阁正在议论筹备银子一事,连忙端坐了身子,离那条裂缝不自觉远了一些。
这可是件苦差事,王洽虽不在阁部之列,下意识也怕惹火烧身。
京师中皇亲中最有钱的有三家,一家是皇后的娘家,一家是田妃的娘家,一家是武清侯李家。
前两家都是新的暴发户,倚仗着皇亲国戚的地位和皇后、田妃都受皇上宠爱,在京畿一带兼并土地,经营商业,几年的光景积起来很大家产,超过了许多老的皇亲。
武清侯家是万历皇帝的母亲孝定太后的娘家,目前这一代侯爷李国瑞是崇祯的表叔。
在万历亲政之前,国事由孝定太后和权相张居正主持,相传孝定太后经常把宫中的金银宝物运往娘家,有的是公开赏赐,有的是不公开赏赐,所以直至今日这武清侯家仍然十分富有,在新旧皇亲中首屈一指。
这三家皇亲只要能够有一家做个榜样,其余众家皇亲才好心服,跟着出钱。
现在周家只出五千银两,田妃在后宫虽然受宠,但地位在皇后之下,自然也不可能多过五千……
王洽正想到这里,却听到一记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正在他最近巴结的靠山周延儒。
“皇上是极好的,不肯刺伤皇后和田妃的心,咱们便不能叫周奎和田弘遇先做榜样,唯有拿李国瑞开刀比较妥当。”
屋里先是静了一下,众人很快咀嚼完这话中包含的信息,然后涌起一片赞叹声。
首辅韩爌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事难啊,皇上向武清侯要钱,未必顺利,万一遇到抵制,势必严旨切责,甚至动用国法。”
成基命说道:“大人说的极是,皇上是一位明君,历代祖宗都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未必能下得了狠心,他更在意祖宗们在天之灵会不会见怪,其它的皇亲贵戚们会怎么议论。”
周延儒充满自信的说道:“这却不难,这事咱们中有一人必定办的妥当。”
“喔。”韩爌急忙说道:“不知玉绳兄所道何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周延儒哈哈一笑,“还能是谁,自然是园峤先生了。”
温体仁一听周延儒唤自己的别号,显示出亲热之意,脸上依然是往日那般僵尸模样,没有丝毫表情。
韩爌会意,看向温体仁,“长卿,这事你有何高见?”
温体仁早有了腹稿,这本就是他和周延儒的算计,以办好此事上位,找机会将韩爌、成基命这一干老臣踢出内阁。当下见首辅发问,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当今天子圣明,上次在文华殿说起过向勋贵借银一事,下官回去后苦思良久,这事从武清侯开头不妥,还得从皇后娘家做起。”
几位内阁辅臣顿时面面相觑。
皇上在文华殿的迟疑态度大家都是亲眼所见,天子担心皇亲国戚们会用一切硬的和软的办法和他对抗,结果无救于国家困难,反而使皇亲国戚们对他寒心,两头不讨好。
“长卿,你有把握让周奎拿更多的钱出来吗?这人可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温体仁笑了,“国事艰难,咱们内阁之人,岂能怕事?只要首辅大人开口,下官愿意冲锋在前,万死不辞!”
第374章 青山不改 绿水长流
温体仁说的慷慨激昂,那份壮烈感染了韩爌,首辅大人不觉提高声音。
“下次文华殿奏对,本官就提出让温大人去做这事如何?”
“一定听从首辅大人的指示。”温体仁没有半分的犹豫,满口答应了下来。
成基命见温体仁将这件大事揽了下来,大赞了一番,又提出户科给事中徐璜上书一事。
当日朱由检正在为银饷不足一事发愁,徐璜却来火上加油。
“……而今何处非用钱之地?何官非爱钱之人?向以钱进,安得不以钱偿?……臣两月来辞却书帕金五百两。臣寡交犹然如此,余可推矣。伏乞陛下大为惩创,逮治其尤者。”
这位结事中应该是蠢虫上脑,这一篇上奏可捅了马蜂窝。
朱由检阅奏大喜,立刻召见廷臣,即令徐璜当场宣读他的奏疏,并命内阁诸大学士遍读,谕令:“徐璜忠鲠,可简都御史。”
当下吏部尚书王永光不服,奏请皇上令徐璜指实上奏之人,徐璜唯唯诺诺,仿佛不愿当面攻讦朝臣。
朱由检是个圣明之人,便让他可以密奏,一时间满朝文武拭目以待,以为能揭出大奸大贪,也颇有人惶惶不可终日。
百官的心肝受到不小的惊吓,都以为这位新升的副都御史会如周朝时的来俊臣、周兴一般是个酪吏。
不料徐璜迟延了五天,实在搪塞不过,竟然举发天启朝的人,用旧事来敷衍皇上。
朱由检再问了他几次,却没有指正当朝一人出来,不由大怒,让内阁拟制条陈,如何处理这位欺君的副都御史。
“咳,咳,”几声尖细的咳嗽,一听而知是在内阁大学士中年岁最高的何如宠,此时他小心翼翼地问,“皇上的意思,莫非要夺官放归?”
“徐璜向有直声,谏官中难得的人才……”这是吴越音,正是钱象坤。
“夺官放归,过分了吧?”
“哈哈哈哈!”
周延儒发出一阵大笑,轻松,嘹亮,甚至有几分妩媚,但任何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嘲弄。
笑声虽止,他的语调仍带笑意:“徐璜虽有直声,未必就是直臣,其嘴大如天,其胆小如鼠,这种人如何能大用?何况皇上恼他,依我说,快刀斩乱麻,夺官放归正是最合理的处置方案,皇上也一定会大加赞许,阁老们以为如何?”
钱象坤沉了脸不做声,他知道周延儒贪财,这段时间可没睡上几天好觉。
温体仁自然是帮着周延儒,“玉绳兄此言实属高论,正当如此。”
何如宠、成基命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这位徐璜牛皮吹大了,他竟然不知道当今天子是最最认真之人。
如果不是他宁违圣命,也没有揪出当朝文武,徐璜自己的小命一定就保不住了。
看他幡然悔悟,一众朝臣方才歇了杀心,不欲置他于死地。
当下首辅韩爌见众人没有异意,便点点头说道:“此事就如此办理,”
见阁老们准备散会,下人们抽空将文书递了进去。
韩爌接过文书,只看了一行,就像是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那手立即闪电般松开。
文书便悠悠荡荡飘落于地。
所有阁臣们都大惊失色,就听韩爌用嘶哑的声音吼道。
“东虏入关,已经过了大安口!”
……
李自成带着两个拖油瓶和两位后金贝勒,身边又没有人手可用,一行人走走停停,速度奇慢。
幸好酒楼的掌柜和伙计知道离开了李自成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掌柜和伙计心甘情愿的暂时充当了他的手下,这才勉强能维持正常态势。
出了大安口南城门,李自成让他们驾着马车,带着牟妙珍和入画先行,自己身挂炸弹和一众后金将领缓缓断后。
酒楼中和多尔衮的谈判并不困难,双方很快达到了一致,
豪格见十四叔也成了人质,将脑袋埋下,不发一语,他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己,这场祸事惹得不小。
多尔衮锦袍一尘不染,骑在马上依旧是风度翩翩,甚至神情也十分从容,看着李自成手忙脚乱,不时还浮现出笑容来。
“吴三桂,你是一个人物,不如投靠咱们大金,汗王不会亏待你的。”
李自成见他出言招揽,将双手一摊,“两国交战,要是动不动就投降,这仗打起来,岂不是很没意思?”
多尔衮皱起了眉头,此言十分刺耳。
李自成继续说道:“战场之上,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样才过瘾,多贝勒以为如何?”
理了理颈前的飘带,多尔衮摇了摇头,“大安口已破,就算你能救这几千人,难不成还能救南朝这么多的民众?”
“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呢?”李自成虽然累得大汗淋漓,但是脸上仍然挂着从容的笑意。
前面道路宽畅起来,李自成一提马缰,看着多尔衮笑道。
“多谢十四贝勒一路相送,十里长亭,终有一别,咱们就在此别过了。”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他趁兴吟了一联名诗,“代问你们汗王好,请他务必要保重身子。”
大安口很多民众已经四散逃去,正白旗的旗丁们投鼠忌器,并没有对溃逃的民众大施辣手。
李自成自然不会跟多尔衮、豪格共归于尽,到了这个程度也就行了,剩下的就看各自的造化。
“吴三桂,咱们很快就会再见,也不留下一个作为纪念?”多尔衮看着李自成取下豪格身上的手雷,开口讨要。
将一个手雷在手心中掂了一掂,李自成摇了摇头,“这东西我自己都不够用呢。”
众多侍卫见豪格得了自由,每个人都蠢蠢欲动。
李自成看着多尔衮笑道:“现在要不要试试?看看我手上的准星如何?”
挥手止住手下兵马,多尔衮眯着双眼,“大丈夫一言即出,四马难追,本王是不会在这里和你动手的。”
豪格气往上涌,抢过一把大刀正欲上前,一听这话只好拉住了马缰。
“走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吴三桂你武艺高强,混在这些民众之中,咱们就算有心,也很难找到你,就不必费心做那无用功了。”
第375章 杀局
李自成有些意外,见多尔衮拦住了豪格,并不像有诈的样子,回头看着路上的民众已经越来越少,鞑子兵依然没有什么动作,便向多尔衮拱了拱手。
“十四贝勒这番意思,三桂领情了。”
“好说,好说。”
多尔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本王相信,你一定会平安到达关内。”
……
从大安口到汉儿庄有一条山路,山路上有一小涧,小涧上有一小桥。
这里虽然不是必经之路,因为距离较近,却是一条快捷通道。
萨哈廉站在半山腰,看着这座由几块长木板拱建而成的小桥。
一名侍卫快速而来,甩鞍下马走了过来。
萨哈廉头也不回,只是开口问道:“事情妥了?”
侍卫满头大汗,纸声细禀,“回贝勒爷,已经妥了,想经过这里的南人都被咱们悄无声息挡住。”
点了点头,萨哈廉不再迟疑,指着小桥说道,“这里就是吴三桂的葬身之地。”
他的亲卫首领气愤地说道:“爷,这样做,太便宜他了!”
“便宜?吴三桂,也算是个人物,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这桥下的火药也能让他尝尝被炸的滋味。”
萨哈廉说完,坐在一块山石上,“你们务必小心打探消息,我料他必会前来这里。”
刚才酒楼上的谈判变成了更大规模的绑票,不但豪格没能恢复自由身,连多贝勒也卷了进去。
萨哈廉在楼下细数了一下,一颗手雷炸翻了七八人,虽然只死了一人,但另外几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两个挂满手雷的人肉炸弹有多大威力,萨哈廉已经估算出来了。
吴三桂放的这记大招,大出所有人的意料,有了多尔衮和豪格为人质,大安口的烧杀抢掠已经无奈的停了下来。
萨哈廉一边飞马去报皇太极,一边在向导的带领下,亲自来到这里。
众人下楼的时侯,多尔衮隐蔽的手势已经表明,要以自身为饵,干掉吴三桂这个心腹大患。
要是杀不了吴三桂,这脸可就丢得大发了,而杀掉这名南朝的高手,强过屠掉一千普通民众。
大路上巴牙喇和其它士兵像赶牛羊一样,将汉民赶到一处,塞满了整个道路。
吴三桂想顺利脱身,不用牵连到无辜的民众,他就会走这条小道。
小桥下挂满了炸药,左右两边数十枝的火枪,几十张强弩,都在严阵以待。
就是神仙,在这样精心的伺侯下,也只能回到天堂。
萨哈廉看着天气,算着时间,估计还有一会,便闭上双目开始养神。
一众侍卫见贝勒爷如此云淡风轻,胸有算谋,心中都暗暗钦佩不已。
……
李自成打马在山路上飞奔,他心中很是愉快。
大安口虽然告破,但是跟多尔衮和豪格喝了几杯茶,后金骑兵没有系统指挥,心系主帅安危,暴力活动少了很多。
东虏入关这则惊天消息已经一路传了回去,只要洪山口、龙井关这两处隘口再挡了一挡,明军所作的准备就会更加齐全。
自己如果走大路,要是多尔衮派人追击,会伤害到更多的民众,于是打听好道路之后,李自成便选取了这条山路。
周镇阖家自焚,壮烈殉国,自己救了他的三姨太和女儿,回去后广告一打,王家的声望会有大幅的增高。
到时再配合搞些活动,自己一定能大赚一笔。
关于怎么赚钱,他已经有了计划,京师这些勋贵和官员,朱由检脸皮薄,智商又不够,他是搜不出银子的,还得自己亲自去取。
有了银子,先解决皮岛问题,然后……
黑风一路上四蹄飞纵,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欢喜的心情,一人一马在空无一人的山路上迎着北风向关内而去。
远处山顶上有浓浓狼烟,那是烽火台在示警,大路上的喧哗声已经听不见了,除了马蹄声,山路显得异常的平静。
……
“贝勒爷,他来了,来了。”
一名侍卫快步跑到山石处,脸上全是兴奋的表情。
“贝勒爷你就是战国时的孙膑,在马陵坡设下了埋伏,吴三桂他死定了。”
萨哈廉猛得睁开了双眼,双眼中射出一束杀气。
“本贝勒文武双全,并不是孙膑,他吴三桂也不是庞涓,你这个比喻,不合格!”
侍卫不敢再说,小心在一旁伺侯着,萨哈廉用马鞭敲了敲他。
“吴三桂大概多久能到这里?”
“回爷的话,墨尔根王他们已经安全了,双方已经分手,那吴三桂混在人群中走了不到几百米,果然就如爷的预料一样,向着山路而来。”
“哈哈哈。”饶是萨哈廉素来沉稳,听到这里也禁不住像仰天大笑。
“你们再一次确认伏击事宜,特别是桥下的火药,绝不能出一丝差错,办好了这件差事,回去重重有赏。”
“喳……”
几位侍卫急步而去,萨哈廉伸了一个懒腰,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会心的一笑。
“真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
……
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是山路上却没有任何的动静,一众侍卫看着依然端坐不动的萨哈廉,一个个脸色惨白,噤声不敢说话。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爷的话,现在已经快到子时。”
侍卫的话带着哆嗦,连声音都抖不利索。
“再等!”
萨哈廉也沉不住气,在山石边不停踱步,将手上的马鞭捏得吱吱作响。
吴三桂,跟哪里去了?这么长的时辰,就是喝醉酒,也该晃悠到了。
一名侍卫匆匆而来,黑夜中虽然没有点上火把,也能感觉到他的脸色阴沉的历害。
他奉了贝勒爷之命,带着几人走了一趟回头路,寻找吴三桂。
“说。”
听出了贝勒爷心中的怒火,他长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回道。
“爷,人不见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萨哈廉得到最终的答案,全身精神散去,无力的坐在山石上,疲倦的挥了挥右手。
“都撤了吧,吴三桂,他不会来了!”
一名心腹将手中钢刀斫在山石上,发出一串串的火星。
“怎么会这样,他是神仙会算卦吗?”
萨哈廉的声音十分严肃,“以后你们在战场上遇到吴三桂,一定要小心,万不可大意。”
第376章 我是贼
夜色茫茫,群山沉睡,一处山腰间的山洞中燃着一堆火,洞中有三人围坐在火堆旁,正在烤着一只肥鹿,肉香随风飘出洞外,只不过在夜空中跳了一曲舞,便消失不见。
李自成早已经饿的很了,只顾埋头吃喝,旁边那两个穿着猎户打份的年轻人好奇的打量他,龇牙咧嘴的喝着滚烫的肉汤。
在山路上跑了一里多路,没见到一个人,也没听到一声鸟鸣,李自成当时就已经发现前路不妙。
跳下黑风,仔细观察着沿途的地形,终于让他找到了一处可以下山的地方。
小心的牵着黑风下山,因为没有路,他拔出腰刀披荆斩棘,总算顺利的到了山底。
这时天已黄昏,判断对了南方,他便不再回头,在群山中穿行。
明天多尔衮便会发现自己从这里逃掉,不过那时他们休想再找到自己。
李自成得意的吹起了口哨,大安口虽然失陷,但是损失并不大,想来龙井关和洪山口得到了消息,必然会有所行动。
多尔衮是谨慎之人,大清未来的摄政王,只怕心中的小九九比他的龙凤双枪还要历害。
他不会将关注度长时间放在自己身上,更不会大张旗鼓来搜索自己。
脚下一动,李自成大吃一惊,见铁夹闪电般对着自己的脚踝闭合下来,他来不及反应,将手中破军枪杆向下一顿,卡住了兽夹。
人在河边走,哪能不失足,这次就差点湿身了,李自成冷汗都被吓了出来。
离开兽夹,仔细看了看,这夹子并非是精钢所制,看上去锈迹斑斑,就是一般猎户所制。
四周看了看,没有任何的动静,李自成用枪尖挑起兽夹,摇出一串清脆的响音。
还是没有动静,李自成正欲离开,却见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好门道!”
早已经凝力在身的他,自然不会轻易中招,身体一矮,向前扑出十余米,让大网落了一个空。
“出来吧!这难不倒我。”
李自成看到大网如死蛇一般匍伏在地上,笑道打起了招呼。
一道身影在树林中慢慢立起身来,头上戴着树枝,以李自成的目力竟然也没发现,可见伪装之巧妙。
将枪尖一收,以示自己毫无敌意,李自成面露笑容,“我可不是鞑子,只不过是路过宝地。”
身影在黄昏中显得有些佝偻,虽然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但岁月的沧桑将他的身影映得有些憔悴。
他看着李自成,一语不发,想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一位猎人,好似远离了红尘俗世,带着点野人的气质。
“不止你一位吧,难道还准备偷袭?”李自成对着他招了招手。
那人闻道吃了一惊,眼神中紧张和戒备之色更浓了。
“这并不难。”李自成细细给他解释原因,“就这张网,至少两人才能配合起来,所以你并不是一个人。”
双手一摊,他甚至将破军枪靠在树杆之上,以示自己没有敌意。
“鞑子入关,我欲抄近路前去关内报信,不想误入壮士的地盘,还破坏了你们的晚餐,这个给你。”
一颗小小的金豆在空中划着弧线,那人伸手一抓,定睛一看,却是一个金锞子,看上去大约有一两左右。
看到金锞子,那人面容缓和下来,想是很久没有看见过此物,忍不住将其放在嘴时咬了咬。
李自成等他确认完毕,这才继续说道:“现在你相信我是没有恶意的吗?”
“人心隔肚皮,谁能看透人心呢?”
随着说话声,李自成身后站起了一道人影,年纪看上去要更年轻一些,身材高大,虽然衣衫破败,但浑身能感觉到一股力量。
李自成哈哈笑道:“你说的不错,人心总是隔着肚皮的,要想建立感情,唯有杜康。”
年轻一些的猎户看来是读过一些书,闻言抱拳道:“山野村夫,可没有杜康,只有自制的烧酒,不知是否能入尊驾法眼。”
气氛在此刻轻松下来,李自成又拿出一锭银两,哈哈大笑。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只要有酒,男人的血就是热的!”
“好,有豪气!”
年轻猎户拍了拍胸口,“咱们是两兄弟,我大哥名叫鲍文,贱名鲍武,在山里已经有好些年了。”
三人收了工具,又设好了陷井,一路聊着来到山洞,边吃边聊。
聊天中李自成得知这两兄弟都是洪山口人氏,前些年因为受灾,官府又不开仓放粮,反而将粮食拿来高价贩卖,爹娘被饿死,大哥鲍文的媳妇也饿的双眼发绿。
两兄弟没有办法,便仗着有一身武艺,去官府粮仓偷了些粮接济家人和朋友,不料几次之后,官府有了防备,预先设下了埋伏。
一场恶战之后,两人在朋友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再不敢回到洪安山,便在这山里当起了猎户。
“嫂子被当成同犯,活活打死了,可怜我那侄儿,也死了,咱们两兄弟没了亲人,便在这里相依为命。”
鲍武说完后,鲍文用小刀狠狠的将一条蛇的脑袋砍了下来。
“要不是我兄弟劝阻,俺一定要找张万春拼命,就算杀不了他,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
“张万春?”李自成想着当日在天凌阁中他儿子张杰,为求青青唱小曲,一拍就是千两银票。
原来他的银子是这样来的!
“大丈夫在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此仇一定要报!”
张万春该死,李自成用屁#股想也知道他将大量粮食卖给了谁!
资敌之罪尚在其次,这祸害民众的影响及其深远。
鲍文眼睛亮了,“大侠,你有办法为咱们兄弟报仇?”
“当然。”烤蛇的味道十分优美,李自成化身平头哥,一节一节如香肠般的将蛇吞进胃里,满足的一擦嘴角,认真的看着兄弟两人。
“实不相瞒,我可不是什么大侠,而是贼人。”
“贼人?”
两兄弟都吓了一跳,双手不自觉的想寻找什么。
“不要担心,贼也有好坏嘛,比如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替天行道。”
鲍武见李自成不像是坏人,搔了搔头皮老实回道:“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