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不速之客(一更)
天啊,才发现我写错了编号,写了两个九十二章,呃,前头的标题改不动,按理这章是九十五章了……咱们就要拍马回京,进入九子夺嫡的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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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刚过不久,天气突然大好,日日烈阳高照。饶是本就温暖的广州,也显得有些暖过了头。
清雅坐在庭院的回廊上,看着蝈蝈带着蛐蛐一板一眼的练着武。
四十六年江浙大旱,过了个暖冬之后,虫灾又起,真可谓民不聊生。如今,在广州城里,都能够看到三五的流民了。
九阿哥听闻灾区有些悍民开始哄抢米粮铺子,便日日在外头与掌柜们商议对策,这粮赈灾无妨,可那抢劫的歪风却是不可助长。
“夏满,去端些莲子汤上来。”夏满是如今清雅身边的得力大丫头之一,与夏芒的活泼机智不同,夏满那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字来,虽然沉默寡言,但做事却是一丝不苟,丝毫不出乱子的。
夏满转身正要走去小厨房,却见谷雨神色严肃的走了过来,低声说道:“福晋,有客到。虽然那两人待着斗笠看不清脸面,但是递给奴婢的腰牌却是天家的。那二位爷是姚世福领进来的,如今正在小角门那边候着。”
清雅一愣,既然是京中故人,怎么还藏头掩面的,连大门都不敢走。自打来广州之后,姚世福便留在府中,做了个大管家。既然是他认识的人,那想必绝非是什么骗子。
“夏满,你带蝈蝈和蛐蛐去书房里念书,我若是没有派人唤你们,千万别出来。谷雨,咱们去瞧瞧是哪位贵客临门了!”
那小角门地处府中东南角,正好是九阿哥与清雅的正房所在处不远,平日里为了方便临时进出方才开的。清雅携着谷雨,远远望去,那门口果然站着恭恭敬敬的姚世福,以及另外两位男子。
其中一人穿着黑色的长衫,清瘦修长;而另一人穿着绛紫色的外袍,身后还背着一把长剑。
一见到清雅走进,那黑衣人压低了声音,悄声说道:“表妹,可有说话的地方?”
这声音……
清雅圆目大睁,这两人不应该奉命在江浙赈灾的么?怎么突然来广州了,莫非是擅自行动?难怪不敢堂堂正正的走正门。
“姚管家,你且去寻九爷回来。就说我身体不适。”
姚世福点了点头,自去报信不提。
“四哥,十三弟,随我来吧。”清雅说着,将二人引到了正房的客厅,让谷雨上了茶,便在门口候着。
四阿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定眼瞧了瞧清雅,这四年来,她像是没变,还是那样的美好,又像是变了,变得有些陌生。不过瞧着她的气色,这几年过得应该还是不错的。
老十三倒是没有兴趣打量他这九嫂,此时他已经被这屋里的陈设完全的吸引住了。这屋子的正中央墙上,挂着一副画儿,那上头的九哥九嫂便像真人一样,这他知道,是西洋画,皇阿玛曾经也唤那些洋师傅给画过。
离那画不远处,有个落地的大笨钟,那玻璃窗里竟然放着一只金子做的小鸟,鸟儿的双眼是用红宝石镶嵌的,闪闪生辉。
再看那窗子,镶嵌的都是透明的玻璃,酒红的窗帘一看便是洋货。难怪人都说九哥是个会赚银子的,瞧他家中这些摆设,再瞧瞧九嫂身上那套润泽的白玉头面,便知道,那传言是错不了的。想到这里,他不仅对今天来的目的达成,又多了几分信心。
“不知四嫂可好?听说四哥一次添了三个儿子,真是个有福气的。”清雅滑了滑茶盖儿,笑问道。
四阿哥脸色一黑,再提到云曦,他像是怒气横生,又像是有些尴尬。毕竟当年还信誓旦旦的说着要给人家府里一个交代呢,如今甚好,连儿子都生了三。
“你四嫂很好,弘晖也大有长进。不过是添了几个庶子罢了,不足挂齿。”
清雅喝了口茶,也不说话。正在这个时候,九阿哥急吼吼的走了进来,拉了拉清雅的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怒道,“身子不好怎么也不歇着,叫大夫看了没有?”
清雅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我无妨,是有贵客临门了。”
九阿哥这才镇定下来,转过身去,像是才看到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一般,大吃了一惊。
“你们怎么来了?”
四阿哥一听,也顾不得寒暄,直接朝着九阿哥与清雅鞠了一躬,郑重的说道:“哥哥今日冒险前来,是为了江浙的百姓,来求九弟相助的。”
十三阿哥见状,也跟着四阿哥鞠了一躬。
清雅与九阿哥对视了一眼,赶忙托住二人,“这可使不得。”
九阿哥顿了顿,说道:“弟弟不过是一介光头阿哥,不知道有何本事来拯救黎明。”
见他不说实话,四阿哥也不以为意,直直地说道:“我从年羹尧那知晓,福记米行是九弟的产业。如今百姓受苦,朝廷的米屯,十仓九空,军饷又万万不能动。还望九弟以天下苍生为念,开仓放粮。届时不仅百姓念着弟弟的大功德,就是为兄也会将此事一一上奏,让皇阿玛论功行赏,九弟也可以早日回京一家团聚。”
九阿哥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四哥认为弟弟我会在意那些虚名么?我的一家子可都在广州呢。”
四阿哥闻言一愣,原本想好的说词全部堵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十三阿哥嗖的一下站了起来,骂道:“九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宁愿看着百姓饿死,宁愿你那些破米在仓里生虫,也不愿捐出来么?我看那些流民抢得好,抢的就是你这种为富不仁,铁石心肠的人!”
四阿哥这才回来神来,喝道:“老十三!”
十三阿哥撇过头去,一言不发。
九阿哥伸出双手,猛地鼓了鼓掌,“十三弟不愧是侠义心肠,靠着一张嘴就能救了天下黎明。且不知十三阿哥府里捐了多少钱粮?”
老十三更加的愤怒,“你……四哥咱们走!”
清雅瞧着气氛僵硬,兄弟三人一下子都不说话了。只好插嘴道:“倒是四哥和十三弟误会我们爷了。怎地四哥与十三弟就是菩萨心肠,为民着想,却认为我们爷是贪图功利,铁石心肠呢?我们爷心里岂不委屈?四哥与十三弟就是不来这一趟,我们米行也加紧朝江浙一带运粮了。”
老十三一听,羞红了一张脸,没好气的低下了头,说道:“九哥,是弟弟莽撞了。只不过弟弟看到饿殍遍野,心里难受罢了。”
九阿哥叹了口气,“粮可以放的。不过弟弟有几个要求,还望四哥千万要遵守了。”
四阿哥闻言点了点头,“九弟请说。”
“我那米粮铺子的粮,四哥尽管调用,只是不要说出那是弟弟的铺子,就说是朝廷赈灾好了。弟弟现在生活平静,不希望有什么变化,也算是为家人积些功德;其次,这次的粮,也不用还我了,就当是四哥与十三弟欠了我一个人情,他日妻儿后辈若是有难,还望兄弟出手一助,何如?”
四阿哥愣了愣,眼神怪异的看了九阿哥一眼,点了点头,“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既然如此,我与十三弟还得快马加鞭的回浙江了,如今太子爷一人在那里,怕他有危险。”
九阿哥站起身来,将一块花纹细密的玉牌交到四阿哥手里,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虚留你们了。这是我那福记米行的对牌,你拿去寻当地的掌柜的,他们便会听你调遣的。”
四阿哥拽了拽玉佩,拱了拱手,带着老十三匆匆的离去。
老十三翻身上马,心头百般不是滋味,“四哥,以前是我看错九哥了。”
四阿哥没有说话,纵马而行之后,方才开口道:“鸿鹄焉知燕雀之志哉,往后,咱们不要再来寻他了。”
待二人走后,九阿哥叹了口气,将头靠在清雅的身上,说道:“媳妇儿,咱们平静的生活也不知道还能够维持多久。罢了,这米粮铺子,本来就是打算留着日后卖个人情的。你们不都看好四哥么?咱们这可是给他送了个大功。”
清雅捏了捏他的肩膀,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咱们如今已经不是四年前两手空空任人宰割了,不管谁来,都有一拼之力。只要咱们不参与党争,做些行善积德的事情,皇阿玛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多心的。毕竟,那好名声,可没有顶在咱们头上呢。”
九阿哥点了点头,“如今也只得如此了。蝈蝈与蛐蛐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
“蝈蝈还不错,倒是蛐蛐毕竟年幼好动,如今权当是让他强身健体罢了。说来我还让夏满将他们两个拘在书房里呢,这会儿怕是闷坏了。”
“谷雨,你且唤蝈蝈他们出来吃莲子羹吧。”
“对了,与你说件好玩的事情,咱们的元宝倒是会爬了,只可惜这家伙天赋异禀,只会倒着爬,不会正着爬,真是逗死人了。”
九阿哥一下子也来了兴致,“哈哈,不愧是我的儿子,就是与众不同,赶紧把他抱出来爬爬看。”
片刻之后,光着小屁股的元宝被他的爹娘放在了小毯子上,围观着还有他那心满意足的喝着莲子羹的两位哥哥。
九阿哥拍了拍手,说道:“元宝,爬到阿玛这里来!”
元宝扭了扭头,四处寻找了一下,发现九阿哥恰好在他的正前方。他吭哧吭哧的爬了几下,咦,不对啊,怎么离阿玛越来越远了啊。过了一会儿,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转了转身子,将那小屁股直直的对准九阿哥,又欢快的爬起来。
这下子倒是越来越近了……
九阿哥见状,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第九十六章 在劫难逃(二更)
看着眼前黄灿灿的圣旨,九阿哥与清雅相视苦笑。他们夫妻二人千思量,万思量,就想着要避开京城的那趟浑水。可是到底还是在劫难逃,尤其是清雅,明明知道这四十七年便是一废太子的危险时刻,京城里风云变幻,此时回京,哪里能够独善其身?
再看那圣旨上明明确确的写着:“九阿哥胤禟宅心仁厚,以私产救民众于水火,淡泊名利,孝心拳拳……”
九阿哥不由得冷笑出声:“我那皇阿玛真是将咱们架在火上烤啊!”
江浙大灾,太子爷主持大局,四阿哥以及十三阿哥协助,开仓放粮。人皆传太子爷品行高洁,实有明君之兆,那江浙一带的百姓竟然送了万民伞,以谢太子之恩德。一时之间,太子风头无二,不管是在朝堂之中,还是乡野村夫之中,都声望大涨,颇有贤名。
可没过两天,万岁爷便发了这道明旨,传召远在广州的九阿哥归京。
这叫什么,这叫活生生的打了太子爷的脸面啊,这叫死起命来给九阿哥拉仇恨啊!亏得他还献上了那么两张宝图,真真的是恩将仇报。
这厢九阿哥与清雅气嘟嘟的收拾行装,那厢皇上坐在乾清宫里,笑眯眯的看着梁九功。
“小九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给朕投了个桃子,解决了江浙难题,便能得个李子,继续待在外头逍遥,可惜了,他也没有料到太子有那么大的胃口,这逼得朕不得不给他一个西瓜啊!”
梁九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言不语。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他都能够屹立不倒,早就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又只是皇上想要自言自语罢了。
“说起来朕也好久没有看到小九一家子了,他那媳妇也是个能生的,竟然给他生了三个嫡子。若是老八媳妇能有她一半争气便好了。”一想到近日京中流传甚广的八福晋鞭打侍妾的传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多好的孩子,听说是个成了形的男胎,却被她就这么给折腾没了。哼!
想到这里,康熙爷大手一挥,说道:“梁九功,你且去调查下京里有那几家的闺女是能生养的,我还就不信了,那个悍妇,还能够把人都折腾死了!”
梁九功甩了甩手里的拂尘,这才是今年年节的时候,九福晋从广州给捎过来的。他有些毛尘过敏症,偏生又爱极了这玩意儿,也亏得那姑娘有心,不知道从哪里给寻了这么一个,竟然用得格外的顺手。
如今看来,万岁爷因着此事对九阿哥夫妻到底是多有亏欠,此番回京啊,八成是有惊无险啊!
梁九功知道,清雅与九阿哥可是不知道。
清雅瞧着这屋子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布,都分外的舍不得。京里的那座九阿哥府,虽然奢华至极,可到底不是她自己归置的。更何况里头还住了很多其他的女人。而这里就不同,几年下来,这里的摆设,无一不是她与九阿哥亲手添的。
九阿哥拉了拉她的手,笑道,“好啦,别叹气了,说不定咱们以后还能回来住呢。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在京城里另外设个宅子,将里头布置得与这里一模一样便是了。”
清雅摇了摇头,“虽然一模一样,但是到底不是同一个地方。罢了,是我小女儿心态了。”
“额娘,我听哥哥说,京城里有好吃的糖葫芦,还有会生小马驹的十四叔,对不对?十四叔是怎么生小马驹的,是和额娘生弟弟一样么?对了,听说隔壁还有个虎子哥哥,虎子哥哥是画片上的大老虎么?那虎子哥哥咬不咬人?”
清雅只觉得心头一梗,命都要少了半条。
“嗯,十四叔生小马驹跟额娘生弟弟一样。虎子哥哥不是小老虎,就像蛐蛐不是蛐蛐一样?”
“蛐蛐不是蛐蛐,那蛐蛐是什么?”蛐蛐一听,哇哇大哭起来。床上的元宝一见哥哥哭了,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这一下子,整个屋子里都要水漫金山了,清雅哪里还有功夫伤感。
一家几口又是一番陆路水路的折腾,终于是回到了京城。看到那熟悉的朱红色的城门,离京的日子仿佛像在昨天一样,今儿个梦一醒,便物是人非了。
与去时那静悄悄的样子不同,此番来相迎的人还真是不少。
几年不见,众人都像是变了一番模样似的。
老十还是那一副傻不愣登的样子,只是嘴角边长了一层厚厚的胡子,看起来越发的敦厚了。圆宁站在他的身旁,含着泪儿,看起来圆润了不少,周身都是一股子贵妇的做派,看来十阿哥府已经彻底的被她拿捏住了。
八阿哥依旧穿着月白色的长衫,像是振翅欲飞的仙人。此前那股子刻意的温润已经消失不见了,整个人都像是一股温柔的清泉。一瞧见九阿哥与清雅下了马车,他勾了勾嘴角,微微一笑,像是春风拂面,带着一股子暖意。八阿哥越发的让人猜不透了。
若说他是大雅,那她身旁的八福晋郭络罗氏绝对就是大俗。
她穿着全身的大红色,骄傲的站在一旁,像是瞧着尾巴的孔雀公主。手里拿着一副崭新的九节鞭,无聊的甩着。看到清雅身后跟着的三个孩子,她眼神暗了暗,撇过头去,看着河岸悄悄的发呆。
而变化最大的要属老十四,几年前他不过还是个鲜衣怒马、不知世事的少年郎,如今却也长了浅浅地胡须,很有一副为人父的稳重样子了。只是这份稳重还没有维持几分钟,在看到蝈蝈的时候,便立即烟消云散了。
只见他一把走上前去,将蝈蝈夹在了腋下,揉了揉他的头,笑骂道:“臭小子,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给你十四叔来个信儿,爷我白疼你了。说吧,给爷带了什么礼物?”
他身旁的十四福晋一听,红了俏脸,这这……自家爷们怎么还朝一个小孩子要起礼物来了……十四福晋看了看一旁笑意吟吟的清雅,小声的叫道:“九嫂……”。
八阿哥见状,每到这种时候,便是他出马的最好时机了,“好了,都杵在城门口也不像个话儿。九弟和弟妹一路上风尘仆仆,辛苦至极,赶紧让他们回府休息才是。知道你们今儿个要回来,十弟妹已经差着府中的人,备上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了。”
清雅一听,松了一口气,这算是什么事儿?这城门口站着的,可不是八爷党的标配么?她可不想再待着这儿被人围观。赶明儿便传入宫里去,八九十以及老十四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
想到这里,她瞧了瞧圆宁一眼。只见她也无奈的摇了摇头,心知这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马车抵达了府中,郎侧福晋待着一干小妾孩子在门口垂泪相迎。九阿哥瞅了瞅清雅的脸色,有些儿尴尬。便挥了挥手,叫众人都散了。只是那周格格所出的小阿哥到底也是他的儿子,还是没忍住的上前抱了抱,那孩子因着多年未见到阿玛,有些害怕,却又激动得红了脸。
蛐蛐好奇的看了看阿玛怀里的小哥哥,悄悄地问一旁的哥哥道:“那个就是你说的虎子哥哥么?”
蝈蝈冷哼了一声,“虎子可比他可爱多了。你以后离他远些。”
蛐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唯哥哥马首是瞻,乖乖的点了点头。
因着众人都是相熟的叔伯妯娌,便也没有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围了个大桌子,一块儿吃起来。
八福晋拨了拨面前的梅干菜扣肉,恹恹的搁下筷子,捂了捂嘴,悄悄地将那扣肉与一旁的泡椒凤爪换了个位置。
清雅到底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了,心下便怀疑起来,莫非这八福晋是怀上了,不会这么赶巧吧。再一瞧圆宁,只见她也一脸的疑窦,倒是那十四福晋完颜氏,呆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不过她不想与八福晋扯上什么关系,自然是不会多此一举,让八福晋对她生了亲近之意。只是与圆宁一起扯了扯京中的新时新的花样子罢了。
八福晋听得好没趣儿,那菜色又完全吃不下去。便开口插话道:“九弟与九弟妹回来得可真是时候,明儿个太子妃设了百花盛宴,邀请一干女眷入宫赏花呢。九弟妹你恰恰好赶上。听说这次九弟可是大大的抢了太子爷的风头,九弟妹,你可要小心了。”
这话一出,桌面上立即冷场了。八阿哥朝着八福晋使了使眼色,可她像是没有瞧见似的,依旧我行我素的藐视着清雅。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生儿子么?再会生儿子又怎么样?府里还不是妾侍如云,连别的女人的孩子,她都只能够笑脸相迎。枉费她还曾经以为同样被皇阿玛骂过是“悍妇”的女人,与自己多少有几分相似之处。
如今看来,也不过还是和四福晋一样虚伪的标准福晋罢了。
清雅笑了笑,“劳八嫂挂心了。清雅正好多年不见众位嫂嫂与弟妹,正好太子妃设下此宴,倒是让清雅一次性的给见全了。明儿个倒正应该给太子妃好好的敬上一杯答谢酒方是。”
八福晋冷哼一声,也无意再搭话。只是绷着个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圆宁见状,立即打了个圆场,又与清雅亲亲热热的说起话来。
八阿哥脸上到底有些挂不住。匆匆的吃过饭便离开了。
圆宁虽然有好多话想对清雅说,但也知道如今他们舟车劳顿,根本就不是时候,只是临走时拍了拍清雅的手,说道:“如今京里真的是气氛紧张,八嫂虽然说话不中听,但是说的却是事实,明儿个对你而言,怕真是个鸿门宴了。太子妃虽然是我表姐,但是我是绝对会站在你这边的,若是有什么你不知道的,明儿个我会提点你的,你且宽心罢。”
清雅笑了笑,“如今我们府正在这风口浪尖上,料想太子妃也不会轻举妄动的。放心吧。我可是给你带了好些礼物,今夜里归置好了,明儿个差人给你送过去。”
第九十七章 再见云曦(一更)
如今恰是那四五月份,京中日日晴好,却又并无炎热之感。正是那贵妇们最爱设宴玩乐的好时候。
紫禁城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披上了一层霞光,晃得人眼睛疼。走在毓庆宫门口那青石板路上,清雅不由得想起了当年他们就是在那一旁的小巷子里,将太子爷狠狠地揍了一顿。这毓庆宫十分的狭长,给人一种十分不好相处的怪异之感。
圆宁拽了拽清雅的袖子,小声的说道:“嫂嫂们都来了,咱们也进去罢。”
清雅瞧了瞧她旗袍袖口上的那三道丝带镶襟,不由得微微一笑。离开了四五年,这京城里的时兴衣服式样,也不过是多了一道边儿罢了。看来少了云曦,这贵妇的衣橱确实无趣了不少。
太子妃是大清朝除了太后之外,最尊贵的女人,自然是不会站在门口相迎的。清雅与圆宁在大宫女的指引之下,顺顺当当的到了毓庆宫的花厅。虽然说是邀请了京里几乎所有有身份的贵眷,但是来的多是年轻的媳妇子。
那老太君们乏力与年轻人嬉闹,与其在这里赏个花儿,还不如去太后那里讨个斋饭;那年轻的姑娘们,又怕惹上了什么赶上门做妾的流言蜚语,精贵得很。
清雅走进去的时候,四福晋正在与太子妃悄声的说着话儿,逗得她捂住嘴,不停的笑。她今儿穿着明黄的百鸟朝凤图案的旗袍,在一干红花绿柳中显得格外的突出。这大清敢穿明黄的年轻女人,可不就她一个。
此刻的太子妃没有了初进宫时的小心翼翼,也没有了在官道上喝住索额图的霸气,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她的意气风发。皇上日渐老迈,太子威望渐高,她又为太子诞下了嫡子,如此这般看来,这未来国母之位,还不是坐得稳稳当当的。
清雅仔细搜索了一下,才发现站在四福晋身后那个穿着淡粉色旗装,微微屈膝的女人竟然是钮钴禄云曦。在过往的印象中,她就像是那浑身发着光的太阳,走到哪里都不容人忽视,这还是第一次,她看见她淹没在人群中,看着别人的脸色。那伏低做小的样子,竟像是比旁人矮了半个头。
像是感觉倒有人注意着她,云曦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站在门口的清雅一眼,又面无表情的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毓庆宫的花厅与旁人的方圆不同,也是狭长得很。因着常年要待客,厅里放置了许多红木的高背椅子,和圆圆的小茶桌。这么一长溜儿的排下来,倒是颇有朝臣列队进见的微妙感。
清雅与圆宁走上前去,对坐在主座上的太子妃行了个礼,“参见太子妃。”
太子妃嘴角含笑,撇了站在一旁的云曦一眼,笑道:“几年不见,九弟妹倒是越发的水灵了。听闻九弟在广州可是赚了大银子?九弟妹真真是个好命的。”
果不其然,太子妃如今自觉地位已经稳固,历史已经被她改变,前世嚣张的钮钴禄云曦如今只能是自己坐着她站着。这对这么个刚刚才打了太子爷脸面的九福晋,那就更是不用客气了。
清雅微微一笑:“我们爷可有四个闺女,若是不赚些银子,那弟妹我可是连嫁妆都配送不起了。更何况,那些银子早就散得差不多了,倒是还亏了些。”
她这话说得,倒是让在场的福晋们心头一酸。她们这些做嫡母的,不仅要为自己的女儿攒嫁妆,就是连庶女的嫁妆也是要出的,真真让人难泄心头之恨。不过这九福晋倒是更加委屈,因为她们爷的四个闺女,可没有一个是她生的。
太子妃脸色一白,也懒得再接下话去。她说银子散了,难不成自己还要问银子散去了哪里,尔后让她抢了赈灾之功么?
在场的福晋们虽然是心知肚明,但也只是憋在心里,赶忙扯开了其他话题。
太子妃这才像是后知后觉似的,不好意思地说道:“瞧我,一见九弟妹便高兴得忘记了,这两位弟妹还拘着礼呢,快快请起罢,锦瑟,上茶。”
口里说着,却站起身来,携了四福晋的手,说道:“四弟妹,咱们这可是百花宴,哪里有光是枯坐着,不去赏花的道理。快快快,咱们众姐妹一块儿去御花园吧。我让丫头们烫了上好的果子酒,今儿个大伙可要好好尝尝。”
四福晋抱歉的看了清雅一眼,冲着太子妃点了点头,又寻了几个要好的姐妹妯娌,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了上去。
云曦见状,赶忙从小桌后绕了出来,快步走向已经快要出门的四福晋。在经过清雅身旁的时候,她低低地说了一句:“看来我不好过,你也不过如此。”
清雅撇过头去,看了看身旁的圆宁,只见她丝毫都没有听见钮钴禄云曦的话,只是愤恨的看着手里的茶盏儿,猛的一口气喝光了里头的水,将杯子往圆桌上一搁,嘟嚷道:“这还不是皇后呢,便嚣张至此。”
说完也自觉失言,吐了吐舌。
好在众人都忙着陪太子妃去逛御花园了,这花厅里没有剩下几人。
清雅摇了摇头,“咱们走吧?”
圆宁却涨红了脸,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道:“你且先去罢,我要出恭……”
清雅一愣,圆宁好歹也是大家闺秀,这才进宫多长一会儿,怎么就想这些尴尬事儿了。“你莫是吃坏了肚子。”
“我也不知道,我我得先去了。你先去御花园吧,不然一会儿太子妃又要挑你的刺了。”说着她便匆匆的随着锦瑟朝一旁走去。
御花园里莺莺燕燕,四处都是女子的娇笑声。清雅有些百无聊赖的走到亭子的一角,静静地坐了下来。在广州的几年自由自在的生活,差点儿都让她有些不适应这种脂粉气,勾心斗角的阴沉味儿了。
正想着,却听得身后一人细声细气地说道:“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已经筑基了吧。你果然也是穿过来的。”这声音竟然带着丝丝恨意。
清雅不扭头也知道,来人必定是钮钴禄云曦。
见清雅不开口,云曦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既然是穿的,你自然是知道九阿哥下场凄惨,我与他到底曾经心心相印过,却是舍不得他死的。你作为他的妻子,难道不应该走上巴结四阿哥,疏远八阿哥的路子么?如此说来,咱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反倒应该是站在同一阵线才是!太子妃如今势大,看她那样子,像是个重生的。莫非你还想看着她翻盘不成,她对九阿哥可也没有什么好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说呢?”
云曦,竟然想着要与她携手?看到经过一番打击,她到底是成长了不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仗着空间功法和熟知历史的金手指,无法无天的毛丫头了。
只可惜,她上辈子到底不过是个天真爱幻想的高中生,对于政治与人心,却是怎么也看不穿的。
太子府如今烈火烹油,看着鲜花着锦,实在摇摇欲坠。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都不明白,竟然还敢如此嚣张!她敢肯定,皇上已经对太子爷忍无可忍了。上辈子太子被废,是因为他太不好了,这辈子太子被废,却是因为太子妃矫枉过正,他太好了,好得威胁到了皇上的地位。
巴结四阿哥,那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人,四爷党人多势众,人傻钱多,大家快来刷Boss啊?届时一个不再隐于人后的四阿哥,还坐不坐得了天下,还是两说的事情。再说了,就算是明着站在四阿哥身边,只不过是多出一个怡亲王老十三罢了。
她可不认为老十三被拘禁多年,好不容易得了个亲王位,还累死了,算得上是个什么好结局。
云曦若真有心与自己联合,又岂会说出些“我与他到底曾经心心相印,舍不得他死这样的话来”。若是九阿哥没有对她坦白,那岂不是有要误会上一遭。
想到这里,清雅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伸出手来,鼓了鼓掌,“小四嫂真真是个好口才。我虽然不明白你说的什么穿啊穿,情啊爱的,但是有一点却是十分明白的,一个人曾经想要了我和我儿子的命,谁又知道,她送来的蜜枣,里面是不是含有利剑呢?”
云曦刚想接口,清雅又说道:“更何况。我佟佳清雅想走的路,自然是只有我才能够决定。至于我亲近谁,讨厌谁,就不劳小四嫂费心了。小四嫂与其在这里说着不情愿的事情,还不如回府好好的养孩子呢。”
云曦此刻再也不想伪装,愤愤地说道:“如此甚好。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我可是半分都不敢忘记呢。你且等着,它日我成为这大清朝最尊贵的女人,而你成为阶下囚之时,你是如何抱着我的大腿痛哭流涕,祈求我饶你一命的。”
清雅面露惊色,说道:“小四嫂你该不是魔怔了吧。咱们大清朝最尊贵的女人可是太后呢,皇后,太子妃……你区区一个侧室,竟然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云曦见她这么一副模样,心道不好,回过头去。
果见四福晋搀着太子妃,站在离她们不远处的大槐树下,面色铁青。
第九十八章 乐极生悲八福晋(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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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得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适才那话似的,倒是吓得四福晋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狠狠地剜了云曦一眼,朝着太子妃赔笑道:“她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门小户出来的,总是将戏文的故事挂在嘴边念叨。”
“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头些年还有人传,钮钴禄侧福晋是天生的凤命呢!瞧今儿个这阵仗,怕是侧福晋说梦话的时候被人听了去吧。”
太子妃抚平了适才被四福晋搀着时,衣袖上抓出来的褶子,悠悠地说道。这云曦会这么想,她自然是知道的,上辈子她可不是一语成谶,真真成了那最高贵的女人。
“本宫前些日子,想了首诗,觉得甚好,念给诸位妹妹听听:朝曦出云为史,晚霞吐芳是今,日落星移斗转,银汉迢迢两清。钮钴禄侧福晋觉得本宫这诗何如?”
清雅闻言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她就知道,太子妃肯定会念这首当初让陈格格传给她的诗,只不过这诗等着她披上凤冠,当上皇后那天再说多好,如今,太过急切了。
云曦面色复杂的瞧了太子妃一眼,恭敬的说道:“太子妃才华横溢,奴婢自愧不如。”
太子妃瞧了瞧她那索瑟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倒是整得一旁的四福晋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些人打的是什么哑谜。不过太子妃不追究便好,就冲着今儿个这事,钮钴禄云曦就讨不了好去,想到这里,四福晋看着云曦,也跟着笑了起来。
很快便到了午膳十分,知道太子妃今儿个在御花园的水榭设宴,宫里的娘娘们也很知趣的没有前来叨扰。
一时之间,宾主尽欢。众人按照身份尊卑、亲疏远近落了座儿。
清雅瞧着圆宁从一角偷偷地走了过来,脸色发白,关切的问道:“可好些了。”
圆宁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我两腿都发软了。”
坐在她身旁的八福晋嫌恶的看了她一眼,突然之间,捂着嘴,一顿狂吐。
这下子圆宁俏脸一红,怒从心生,“八嫂,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众人一下子将目光全部都聚集到这里来。清雅冲着圆宁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冲动,赶快坐下。
圆宁熄了熄火气,方才坐了下来,又捂了捂肚子,脸色发白。
太子妃到底是她嫡亲的表姐,关切的问道:“圆宁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还有八弟妹也是,怎么好端端的就吐了,莫不是有喜了罢?锦瑟,赶紧传太医来瞧瞧。”
八福晋一听,诧异的转过头来,摸了摸小腹,不会吧,她嫁入皇家这么多年,别说生儿子,连蛋都没有生出来过,怎么可能突然就怀了。想着她摇了摇头,太子妃是什么意思,又想看她的笑话么,“不劳太子妃操心,想来不过是吃坏了东西罢了。”
太子妃脸色一僵,真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锦瑟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八福晋说的么,快去请太医。”
这锦瑟不亏是太子妃身边入得眼的,巴巴的就去太医院请了那妇科圣手李太医来。
这李太医,清雅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当初云曦怀了龙凤双胎,可就是八福晋唤了这李太医来诊断的。
瞧着八福晋那样子,八成是真有喜了。
果不其然,李太医搭了搭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八福晋只感觉自己的心,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不一会儿,她不耐的问道:“本福晋身子到底如何。”
李太医摸了摸胡子,笑道:“恭喜八福晋,是喜脉。”
八福晋嗖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抓紧了李太医的双肩,激动的问道:“我……我可有听错?真的,真的是有喜了?”
说完,竟然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真真是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像是要将她这么些年来因为无子所受到的屈辱和责难一股脑儿的给哭出来。
李太医本来就身子单薄得跟纸片儿似的,哪里禁得住她这么一招龙爪手,顿时痛得嘶牙咧齿的。
现场有那些因为无子而伤怀了多时的福晋,瞧着八福晋这样子,竟然也跟着掉起泪来。
太子妃眯了眯眼,笑道:“八弟妹,这可是好事情,莫哭了,赶紧报喜去。”
八福晋一听,回过神来,讪讪地擦了擦眼泪。摸了摸小腹,又嘿嘿的笑了起来。
一旁的李太医终于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
一时之间,这宫中上下,宫里宫外的,竟然都得知了喜讯。
被这事儿这么一闹,太子妃又使了人去重新换了一轮菜上来,这次还真照顾到了才发现有孕的八福晋,一盘油腻的都没有。
圆宁从那恭房里回来,有些摇摇欲坠,看到一片欢腾景象,惊讶的看了清雅一眼,清雅尚未开口,太子妃便说道:“适才李太医为八弟妹诊脉,说是有喜了,圆宁你也真是的,刚才那一吼,要是吓坏了小侄子,看你八嫂不和你拼命。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快让李太医给你瞧瞧。”
李太医请了请脉,这次倒是十分的爽快,“十福晋不过是凉了胃,吃些丸药,多喝点热水便无妨了,并无大碍。”
清雅皱了皱眉,“李太医,这圆宁脚步虚浮,脸色蜡黄,都快走不动道儿了,真的没事么?”
“九福晋若是不信老夫的医术,那还找老夫来诊治做什么,哼!”说着,李太医一把拎起地上的箱子,转身就要走。
不对,事有蹊跷!且不论这李太医因为专职妇科,常年与命妇打交道,那耐心本就比旁人多上几分,脾性也最是温和,怎么今儿自己才说了一句话,他就气成这个样子了。虽然自己有些怀疑他的诊断,有些伤颜面,但是妇人多问一句,在他的行医生涯里应该见多了才是。
而且圆宁这样子,真是受了凉么,那怎么早上还好好的,进宫之后方才出了症状。
“李太医,如今八福晋初有孕事,十福晋又多有不适,李太医不如留在这里多加看顾可好?”
李太医刚要拒绝,八福晋却开口道:“李太医就留下来吧,太子妃不介意多添一副碗筷罢,我一会儿还有很多事情要问问李太医呢。”
八福晋向来是说一不二,一言不合便大大出手的人,这宫里谁不多给她几分颜面。更何况她这要求合情合理。
太子妃撇了一旁的云曦一眼,点了点头。
李太医无法,只好去到那一旁的小亭子里候着。谁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他那太医袍儿,整个背心窝里都湿透了,那颜色比一旁的竟然深出了好几分。
众人正开心的吃着,就听见锦瑟在一旁禀道:“出宫传信的人回来了,八爷说即刻便进宫接八福晋。”
四福晋一听,笑mimi地打趣道:“这八弟啊,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自己的嫡子了。”
八福晋小脸一红,哪里还有平日里凶神恶煞的样子,整一个就是怀春的少女。她与八阿哥大婚以来,一直琴瑟和谐,近来却因为无子的事情三番两头的吵,如今这个孩子来得恰是时候,想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能够回到旧时的亲密无间了吧。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笑得越发的甜蜜。
可她脸上的笑容尚未褪去,口里却先惊叫起来,“血,血!我的肚子疼!太医!太医!”
什么叫做乐极生悲,什么叫做人间惨剧,这就是!
清雅瞧着八福晋花容失色的样子,也忍不住阵阵心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便见红了。
“快去亭子里叫李太医。快,将八福晋放在地上,下身垫高。”清雅这么一喊,呆愣愣的站在一旁的锦瑟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去寻了李太医。
八福晋一把抓紧清雅的手,呜呜的哭了起来,“孩子,我的孩子没有事情吧?”
清雅瞧了瞧她的下身,已经有血渗出来了,情况怕是不大好了。可瞧着八福晋那样子,她又实在是说不出口,这人适才还满心欢喜的知道自己怀了一个小生命呢,她的夫君还在来的路上,等着与她一起分享一家三口的喜悦。
李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把了把脉,摇了摇头,孩子已经没有了。
八福晋一听,眼泪顿时如泉涌,汩汩的流了下来。她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呆呆的望着天。与适才那放声大哭的样子不同,如今的她就像是奄奄一息的母兽,静静地流着泪。
清雅叹了口气,适才她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还以为是针对圆宁来的,便留下了李太医,没有想到,却是八福晋,到底还是没有赶上。
“明慧!”八阿哥静静地站在门口,他的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发出嘎嘣嘎嘣的骨头声。
八福晋身下的那一抹红,刺痛了他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
他红着眼,缓缓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抱起地上的八福晋,转身离开。临走到水榭那道小小的圆形拱门时,他却停住了脚步。
“今儿个有人要了胤禩与明慧的命,明儿个胤禩定当加倍奉还!”
第九十九章 谁是凶手(一更)
在场的女眷们看着八阿哥那坚毅的背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分明是有仇必报的魔人,那声音像是地狱里传来的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清雅叹了口气,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八阿哥与八福晋看起来性格南辕北辙,却能相处得十分和谐了,他们骨子里其实都是同样恩怨分明。
是谁?究竟凶手是谁?
“太子妃,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让李太医说说八福晋落胎的原因。”一个声音幽幽地在角落里响起,清雅扭过头一看,是云曦。
太子妃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原本在闺阁之中时,云曦与八福晋确实算得上是至交好友;可是突然有那么一天,八福晋隔墙怒骂四阿哥府,她们便渐行渐远,再见是陌路了,这么多妯娌在此,哪里轮得到她出头?
“李太医,给本宫一字不漏的说清楚。”
李太医摸了把额头上的汗,颤颤巍巍地说道:“据老夫看来,八福晋适才应该是食用了药性猛烈的落胎药。这药极为刚猛,入口片刻便会发作,因此应该是在宴会上误食方是。”
太子妃一惊,脸色大变,“李太医,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本宫谋害八福晋咯?”
“老夫不敢,老夫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李太医抬头看了太子妃一眼,又快速的低下头去。
“本宫可不知道自己有这么蠢,竟然在自己的宴会上,对八福晋下药。今儿个是谁准备的午膳,又有谁接近了小厨房?李太医,你给本宫查查,这一桌子菜中,到底是哪道菜有问题。”听着一旁的妇人的窃窃私语,太子妃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
八福晋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就这么掉了,且不说郭络罗家,就是皇上也是万万不肯轻易罢休的,今儿个这事情不好办了。
李太医拿起桌上的筷子,对着八福晋面前的菜一道一道的尝了起来,现场静悄悄的,大家都在等待着他宣布结果。
直到喝道那碗翡翠白玉汤,李太医放松了松神,“禀太子妃,应该就是这翡翠白玉汤了,八福晋正是孕吐之时,厌恶荤腥,这清汤想必用得不少。”
太子妃看了看那碗白白绿绿的汤,忍不住一阵嫌恶,“锦瑟,这汤是怎么回事?”
锦瑟一听,知道大难临头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回禀太子妃,若是其他的菜儿,奴婢尚不能说清楚,但是这翡翠白玉汤,却是奴婢亲眼瞧着喜嬷嬷做的,那时十福晋在一旁问喜嬷嬷要汤喝,奴婢还说李太医来了,福晋若是身子不适,还是让李太医瞧瞧的好。许是那个时候,十福晋她……”
清雅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来了么?
圆宁闻言原本苍白的小脸显得越发的难看了,这落在有心人眼里,却成了做贼心虚的表现,她冷笑道:“那时候我的确身体不适,口渴难耐,恭房离小厨房不远,便问里头的嬷嬷讨了口汤喝。怎么,这汤本福晋还喝不得了?还是说有些人打算将这黑锅扣到本福晋身上呢?”
太子妃许是也没有想到她这个平日里细声细气的表妹竟然也有这么硬气的时候,一口一个本福晋的。只是,这事儿出在她的宴会上,她便是最大的嫌疑犯,如今圆宁运气不好,正好撞在了枪口上,不让她顶,让谁顶?
“我想圆宁妹妹虽然与八福晋关系不睦,多有争吵,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等心狠手辣,断人子嗣的事情。锦瑟,在事情没有查清楚的时候,莫要妄言。”
锦瑟在一旁垂头不语,而圆宁则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妃,这就是她的表姐么,她早就该知道了,这天家后宅还有什么亲情可言?当年她能够联手温雅逼死博尔济吉特氏,如今她就能逼死她这个所谓的表妹。
再一想到适才她怒斥太子妃,是人人都亲眼所见的事情,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她今儿自打踏入这毓庆宫的第一步起,就落在别人的算计之内了吧。
清雅此刻也正在思考同样的问题。锦瑟到底是谁的人?她先是给圆宁和自己上了茶,她没有喝,圆宁却喝了。此后圆宁开始拉肚子,八福晋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在宴会上看到肠胃不适的人,必然会面露嫌恶,这是非常下人面子的事情,是个人都会忍不住驳斥两句。
圆宁急着出恭,这又是非常尴尬的事情,必然会独自一人离开众人,那么她便没有了不在场的证明,成为了唯一有机会接近小厨房下毒的“外人”!
“太子妃此言差异,事关十弟妹的清白,这事情还是说明白的好。有一点太子妃许是不知道,我与圆宁、明慧三人关系甚好,昨儿个清雅回京,她二人还一同设宴款待,这事情,几位爷可以为我们作证,所以太子妃所谓的关系不睦,那不过是误会罢了。”
太子妃笑了笑,“那是嫂子我说错了,适才见到她们争吵,还以为……”
“另外,请在场的诸位福晋想想,圆宁害八福晋落胎,究竟对她有什么好处呢?且不说十爷与八爷兄友弟恭,关系甚好。更重要的是,十爷与我们爷一样,不过是个闲散阿哥罢了,在朝事政见上完全没有什么冲突之处,八阿哥没有嫡子,到底是能让十阿哥声望大涨,还是能让他加官进爵,一举登天?”
这话儿说得不仅是众位福晋脸色大变,就是太子妃也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清雅到底是什么意思?政见冲突?如今八阿哥算得上是大阿哥一党的,与他冲突的人是谁?是太子。声望大涨,一举登天?如今朝野上下,除了太子爷获得至高赞誉之外,就是八阿哥贤名在外。
她这是将矛头直直指向太子府啊!圆宁没有动机,她,太子妃,的确是有动机的!
可是她不是知道自己是重生的么?知道八阿哥不过是个失败者,何须她太子妃放在真的放在眼里,她的心腹大患,是四阿哥才对啊!
四阿哥,太子妃扭头看了看乖乖站在四福晋身后的云曦,终于恍然大悟。这与八阿哥是死对头的,不是她太子府,而是四阿哥府。
这不想让八阿哥子承父业,增添筹码的不是她,是云曦啊!
可是除了她们三人知道,还有谁知道,世人看到的只是太子府与大阿哥之争!
看着在场的福晋们怀疑的眼神,太子妃稳了稳心神,说道:“这个中缘由,只有那下药之人,方才明白。在场的各位福晋都是大家出身,自然是不会做出如此卑劣之事的,这事情说道底,也是发生在我这毓庆宫的地盘上,我作为东宫女主人,是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人的,来人啊,将今儿个与这事情有关的贱婢通通拖下去杖毙了。”
她没有看到的是,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钮钴禄云曦的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
锦瑟闻言,猛地在地上磕头,哭道:“主子主子,奴婢是冤枉的啊!奴婢是冤枉的啊!”
李太医瞧着即将被拖下去的锦瑟深深地松了一口。
清雅见状,心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太子妃,圆宁身子不适,李太医到底是专精妇科的,我且扶她去寻小王太医瞧上一瞧,这到底是胃寒,还是被人动了手脚,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还有那落胎药如此刚猛,这宫里的药物都有定例记载,太子妃还是查清楚了的好。”
说完,清雅一把扶起坐在椅子上捂着肚子难受得紧的圆宁,便朝那太医院走去。
刚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接着说道:“对了,若这锦瑟与厨房里的嬷嬷都是这等心肠歹毒之人,那清雅真是忧心太子妃的安全,这背主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蒙了心了。这锦瑟是太子妃身边得力的大丫头,今儿个圆宁的茶,给宴会上菜,都多亏了她,真是可惜了。”
太子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了看跌坐在地上,哭得披头散发的锦瑟。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这锦瑟想来早就投靠云曦了。
只是她放着太子妃的大丫头不愿意做,是投靠一个贝勒府的侧福晋,那云曦到底许了她什么?
太子妃只觉得百口莫辩,若是她指责云曦才是那背后之人,在场的又有谁会相信?她一个小小的侧室,与八福晋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就算是打着了,别人也只记得她们曾经是亲密的好友。就算是被人提起了,八福晋已经与她反目,那又如何,她钮钴禄云曦一直都在御花园里待着呢!
她已经攀咬了自己的亲表妹,若是再盯上云曦,那她太子妃的威信何在,人人都只以为她是在推脱责任,为自己做掩饰吧。
这么一场百花宴,花没有赏成,倒好好的看了一出皇家的笑话。众福晋明面里不敢讨论,却都恨不得快点长脚回去,与家中的爷好好的说上一说,八阿哥府与太子府这下子是要结上血海深仇了。
待众人走后,太子妃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狠狠地砸掉了那套价值连城的粉彩茶具,“钮钴禄云曦,佟佳清雅,他日本太子妃荣登后位,便是你们的死期。”
第一百章 八爷党破裂(二更)
八阿哥府与九阿哥府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
清雅第一次觉得里形容宝姐姐的房间如雪洞一般,这个词语安在八阿府里,也是没得错的。金银等俗气之物,在此是万万寻不到踪迹的,雪白的墙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图,竹制的书架上堆满了子经诗集,墙角的八角炉里冒出青烟,带着一股子禅意。
书桌上的紫砂壶有些发暗,看上去很是有些年头了,想来是主人的心爱之物。
八阿哥坐在靠背椅上,两眼通红,双目含泪。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清雅静静地坐在八阿哥对面的客座上,她与九阿哥以及十阿哥夫妇已经进了这房间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了,她连这书架上到底有多少本书,都快要数完了。可是八阿哥还是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
室内的空气有些凝滞。原本他们都是不想来的,可到底八阿哥是兄长,才发生了这样令人悲痛的事情,找亲近的弟弟和在场的弟媳了解下情况,如论如何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若是推脱,倒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九弟,十弟,哥哥今日唤你们来,是有些心里的话,不吐不快。”八阿哥说着,终于眼眶里的泪掉了下来。看着对面的两个兄弟,八阿哥只觉得自己的心比那黄连还要苦啊!他二人虽然不如自己有圣宠,可到底是个福命好的,后继有人,唯独他,不光嫡子,连庶子都没有一个。
“八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十阿哥晃了晃脑袋,憨憨地说道。
八阿哥拿出帕子抹了抹泪儿,却开始说起从前的事情了。
“九弟你可记得,你幼时顽劣,常常偷逃出宫,每次都是哥哥为你顶着,事后你总是挨了一顿好骂,可是哥哥我却被额娘一通好打;十弟你可记得,在上书房的时候,你不爱读书,每次先生提问,都是哥哥我在一旁偷偷的提醒你;那回你们俩醉后大病,是哥哥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你们月余。我们是打着骨头连着筋的好兄弟啊!可是如今,那起子小人,为了一己私欲,竟然想要离间我们兄弟,哥哥一想着,便寝食难安……”
九阿哥与十阿哥听了小时候的事情,果然唏嘘不已,说起来,八哥待他们倒真是不错的。
清雅与圆宁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这八阿哥是个善于攻心的,先说了恩惠,接下来所求之事,便让人不好拒绝了啊!
“那人不仅占了皇阿玛的疼爱,又稳坐储君之位,还有什么不满的呢?连我好不容易有了个嫡子都容不下,这样的人将来又如何能够容得下我们兄弟呢?索相之死,说明皇阿玛已经对太子极为不满,这次江浙之事,可见皇阿玛已经忍无可忍,就只有他,还沉醉在黄袍加身的美梦之中啊!”
此言一出,清雅差点儿要为八阿哥拍掌叫好,难怪人都说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对手,八阿哥早就看清了皇太子的处境啊!只是这事儿藏在心里便是,将那面上的那层窗户纸撕破了是想要逼迫他们站到与他同一边去么?
九阿哥与十阿哥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八阿哥。九阿哥顿了顿,拍了拍清雅的手,站起来说道:“八哥,还望慎言,今儿这话,弟弟就当没有听到过。八哥对弟弟的好,弟弟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定当衔草相报。弟弟这辈子没有什么大出息,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一辈子。”
说罢,九阿哥拱了拱手,拉着清雅便要离去。
十阿哥见状,挠了挠头,说道:“九哥说的,就是我要说的。我也很讨厌太子,不过我不想被人当枪使。”说着也拽了拽圆宁,起身就要走。
八阿哥脸色一变,他还没有说出具体要这两个弟兄做什么事情,他们居然就加以拒绝了,若是等他们出了这个大门,三人就再没有捆成一团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八阿哥把心一横,脱口而出:“哥哥与太子之仇不共戴天,若是你们俩兄弟想瞧着哥哥我血溅毓庆宫就直管走出这个大门。太子若倒了,这天下八哥我也是有份坐的!”
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将那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了。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与十阿哥停住的脚步,勾了勾嘴角。他赌赢了。
老九与老十听了这话,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不和他共上一条船,要不就去告发他。他从小看人眼色生活,对于人心再是了解不过了,更何况单纯如纸的老九和老十呢?他们冲着义气二字,都是绝对不会将他告发的。
清雅这下子终于被惹怒了,他们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躲开了,八阿哥却还拼命地将他们往那沉船上拉。
突然之间,她转过身去,狠狠地鼓起掌来。
八阿哥见她着莫名其妙的举动,不由得愣了一愣。
“身为大丈夫,妻儿受辱,八哥自然是应该提剑上门讨个公道的。八哥你且放心,待你过生之后,你的两个兄弟就是豁出去了,也会为你收尸,让你风光大葬的;至于府内妻妾,八哥你也不用担心,有我与圆宁在,短不了他们的吃用。你且放心去吧。”
八阿哥只觉得喉头一梗,像是有只苍蝇卡在了里面,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清雅瞧着他脸色发青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冷笑。亏得她还以为八阿哥情深意重,可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披着有人情味的大旗的政治家罢了。
若说他没有为八福晋那掉了的孩子伤心,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可是他伤心过后,立刻便想到了这事带来的巨大契机。
有了这个立场,他不管怎么讨伐太子,都是师出有名啊!
有了这个痛点,那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弱者,需要讲究情义的弟弟们伸出援手啊!明知道九阿哥与十阿哥这些年都在疏远他,他却利用这点,将他们引了过来,逼上梁山。
清雅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逼迫了。
“太子落马,以九弟与十弟目前的处境,是绝对没有希望的,可是我却不同。大事若成之后,铁帽子王任君挑。”
威逼不成,改利诱了么?
清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真当别人都是傻的,稀罕什么铁帽子王。
“皇阿玛儿子众多,不知道八哥为何如此自信?”
八阿哥瞧着清雅有些意动,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九弟妹常年在后院之中,自是不知道的。我大清在关外之时,讲究的是选贤任能,所谓嫡长,不过是为了堵住汉人的嘴,才做出来的。如今朝堂内外,除了太子之外,当属八哥我最有贤名。”
人果然是看得清别人,却看不清自己的。
清雅瞧了瞧窗外的鸟儿,拽紧了九阿哥的手,摇了摇头,“如今是关内,不是关外啊!八哥自认为贤名胜过太子?既然如此贤能的太子都坐不稳,又何况八哥呢?春天都已经过去了,八哥的黄粱美梦应该醒了罢。”
说完甩了甩袖子,照样大踏步的走出门去。
九阿哥叹了口气,回过头去,对着八哥说道,“哥哥,今日就当弟弟们没有来过吧。”
说完,也跟了上去。
八阿哥呆呆地看着远去人的身影,他们宁愿来日落下隐瞒不报的罪名,也不愿意站在他一边么?
他,当真就没有希望么?不,明明,有那么多大臣都赞他有贤能,明明都是皇上的儿子,凭什么那人就可以作威作福,而自己却只能一辈子卑躬屈膝。
他的额娘是尊贵的中宫皇后,而自己的额娘却只能在惠妃的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地活着。他不想一辈子都这样活着。
清雅坐在马车上,将头靠在九阿哥的肩膀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适才太过气愤了,便开口了,你可怪我擅作主张。”
九阿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哪里算得上是擅作主张,咱们不是已经早就商量好了么,不党不争。就是你不说,我也是要与八哥说明白的。这样也好,干净利落的断了去。他已经魔怔了吧。”
清雅伸出手来,环了环九阿哥的腰,因为修真,他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清新的灵气的味道。
“其实这个恶人由我来做也好,你们到底是兄弟,何况且不管他目的是否单纯,到底曾经对你有过恩惠。八哥若是一意孤行的话,那我今儿个的话,可要成真的。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日后他若是落了难,咱们便对八嫂好一些吧。”
九阿哥点了点头,“说到底,你还是不看好八哥么?”
“还是那一句,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啊!”
京城里的天气日渐一日的炎热起来。八阿哥此后再也没有提过此事,见到了九阿哥与十阿哥也只是远远地打个招呼便走了。
八福晋郭络罗明慧,像是丢了一条命似的,瘦得只剩皮包骨了。她的脾气越发的暴烈,京里的人常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若是经过八阿哥府的西南面,便能够听到八福晋的皮鞭与诅咒之声。
康熙爷一反常态的没有对此事作出任何的评价,连问都没有问一声,仿佛八福晋的那个孩子,从来都没有怀过一样。
又仿佛,八阿哥与太子爷之间越拉越紧的结,他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一般。
第一零一章 庶子弘暲(一更)
九阿哥虽然当日与清雅一同拒绝了八阿哥的请求,但他是最重情义之人,镜子中的那一世不旦出钱又出力,在八阿哥落难之后都不离不弃,如今为了自保,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到底心中有些难过。
一时之间,九阿哥府里有些阴沉沉的,清雅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有些事情,非得自己想明白了才行。
好在十阿哥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日日登门拉着他去骑马喝酒。
这在京里,清雅自然是没有在广州城时那么痛快。天气炎热,也少有府中宴客,一时之间,竟然完完全全的闲了下来。元宝如今也能一步三颤的下地乱跑了,日日跟着蛐蛐疯玩,倒是蝈蝈,去了上书房念书,这府里就越发的显得空闹闹的了。
“福晋,郎侧福晋带着众位格格来给您请安了。”
听得夏芒的禀报,清雅抬了抬眼,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刚回京那时,又闹出了八福晋那事儿,还得与京中以前那些交好的妇人联络感情,不然几年过去,谁还记得你九福晋是谁?这一连的宴会下来,竟然都没有仔细的打量后宅里的这些女人了。
话音刚落,门口的珠帘便被撩了起来。穿着一身深紫色旗装的郎侧福晋款款地走了进来,清雅与九阿哥不在京中,她便是这后宅之主,几年下来,竟然也显出了几分大家的气度。
只见她步履端庄,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身后跟着的三个女孩儿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可见这郎氏真是个聪明人,以色侍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当年朱颜尚好的时候,你是媚态惑人,娇音动耳;可是当你人老珠黄了,还如此做派,那便是老不正紧,不够端庄了。
在三个小格格的身后,紧跟着的便是朱格格与陈格格,她们两人都是丫头出身,无甚依靠,如今瞧她们紧跟郎侧福晋的样子,便知道她们是抱上大腿了。
那朱格格便是一个没有大智慧的,依旧是丰盈性感,一副娇憨的做派。与郎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格格还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瞧着清雅在打量她,便悄悄的退后了一步,与郎氏、朱氏拉开了距离。
清雅瞧着来了兴味,看来,这陈格格是在表示她是自己的人啊!
再看后头的完颜氏与周氏,清雅不由得暗自心惊。当年完颜氏落胎,基本上都拜周氏所赐,她原以为二人定然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从此斗了个天昏地暗。却是没有想到这二人竟然走到一块儿去了。
只见她二人亲密无间,中间拉着的那个小儿,可不正是九阿哥唯一的庶子,周氏所出的小阿哥弘暲!
与蝈蝈像个小炮弹似的强壮不同,这弘暲娇娇弱弱的,有点儿一步三喘。只是他那削瘦的身子,倒是比自己的三个儿子,更加像九阿哥。
看到清雅望向他,弘暲朝着周氏身边紧了紧,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众人落定之后,众位女人先是按照流程客气的问候了一番。
清雅问了问四位女儿的女红功课,有点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大格格如今都快十岁了,也开始要多教些管家的事宜了,二格格与三格格也一同在旁学着。我们九爷府的格格,嫁出门去,那都是一府的主母,怎么能够不通庶务?那些女四书、女红,差不离便行了,到时候都有嬷嬷丫头帮着做,做主母,关键还是要管好一府之事。还有那骑射之事,也不能落下了,虽说不要有多么厉害,但是马总是要会骑的。”
这些女人,到底都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之前在闺中的时候,家里便是按照妾侍的身份教导的,如今让她们教导小格格,真是有些不够用了。阿哥的女儿,说不定还要抚蒙古,养得娇滴滴的,不是让她们去送死么?
郎侧福晋一愣,看了清雅一眼,顿时又明白起来。恭敬的说道:“福晋说得是,是妾身疏忽了。”
朱格格瞧了自己的女儿一眼,还欲说什么,却被郎侧福晋的一个横眼,给瞪了回去。她嘟了嘟嘴,没好气的低下了头。
“我会尽快从宫里寻几个精奇嬷嬷来好好教导众位小格格的。倒是弘暲,怎么没有去上书房?”
周氏一听到问道了自己头上,有些得意的笑了笑,“爷说了,弘暲身子不好,还是先在府里多调养调养。”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打量清雅的样子。人都说八福晋是个善妒的,可其实这九福晋也是不遑多让的,自从嫁入府中之后,就一直霸占着爷。可惜了,她到底在爷心里有几分地位的,更何况她还为爷生了弘暲。
从广州回来之后,爷可是甚少进后院,可是偏偏去看了弘暲,还说了一句“此子容貌最肖父”,这还不能说明,她便是那与众不同的人么?
清雅闻言笑了笑,有这样的母亲在,弘暲不足为惧。“爷说的是,那妹妹可要好好的给弘暲调养身子,毕竟是小阿哥,金贵着呢。”
周氏一听清雅示弱,笑得两眼都要眯成一条缝儿了。
众人请安之后,便各自回院里不提了。
清雅看着近年来府里的账本儿,突然开口对一旁的夏芒说道:“我不在这府里的时候,完颜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芒是谁,那是九阿哥府的八卦之王,回来没有多久,便将那一丝一毫的事情,都整了个清楚明白。“听说福晋走后,完颜格格体型日益宽胖,原本想寻了大夫,找个纤体的方子,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大夫竟然说她再也无法生育了。说是上次小产的时候伤了身子。”
清雅一愣,上次王太医诊治的时候,怎么没有说这等事情?
不对,王太医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隐瞒这种事情,那么是她们出京之后,府中又有人出手害了完颜氏。也难怪,她如今虽然出生尊贵却无子傍身,周氏虽有子,但是出身微贱,一辈子都难有出头之日,这两人便摒弃前嫌,合成一体了。
清雅皱了皱眉,又问道:“是在四阿哥府的钮钴禄侧福晋怀孕之前,还是怀孕之后的事?”
夏芒一下子没有想明白此事之间有什么联系,毕竟周氏是云曦的人,她是不知道的。她掰了掰手指头,思索了片刻,肯定地回到:“是在她有孕之后。”
原来如此。
正说着,九阿哥突然走了进来。冲着夏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下去,又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清雅说道:“那调理身子的灵药,你那里还有么?”
在回京之前,九阿哥千叮呤万嘱咐,在京城里,人多眼杂,万万不可使用空间。于是他们在广州的时候,便将一些常用的药给取了出来,压在箱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清雅有些惊讶的望了九阿哥一眼,他们一家人的身子都调理得很好,根本就不需要这些药,所以准备的量很少。谁要用?清雅陡然想起了今儿见到的那弱得像小猫儿一样的弘暲,心下了然。她差点儿忘记了,那些女人到底是九阿哥的女人,那些孩子到底是九阿哥的孩子。
九阿哥想来也是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有些尴尬的说道:“今儿个我从十弟那回来,路上遇到了正在树荫下读书的弘暲,明明比蝈蝈小不了多少,却只和蛐蛐差不多的体重,他到底也是爷的儿子……我们去广州,将他撇下了多年,他如今见到我这个阿玛,都有些畏畏缩缩的。”
爷,我能说你这儿子见了谁都是畏畏缩缩的么?
“灵药是有的,不过有件事情,我得禀告爷知道,周氏是云曦的人,你知道的吧?云曦也有空间灵药,为什么没有给弘暲用?先头里我去宫里,云曦看出我已经筑基了。所以爷在使用灵药的时候,最好多多稀释,让弘暲慢慢地好起来,不然我怕,这是云曦为了让我们暴露,使的诡计,说不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呢。”
九阿哥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周氏与云曦不过是当年一时之下认的结义姐妹罢了,这么多年来,情分早就没有了。更何况云曦自顾不暇,哪里会想到一个弘暲。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会万万小心使用的。”
清雅见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是不好再多言。所以说,不管是多精明的男人,在后宅里,那就是个糊涂蛋儿。想到这里,她起了起身,将那箱子底隔层里的一个翠色小玉瓶拿了出来,递给九阿哥。
九阿哥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对了,皇阿玛打算要出巡塞外,指了我和你伴驾随行,说起来,我是个不得宠的,这事儿还是第一次呢,真是委屈你了。”
看来,废太子马上就在眼前了,他们还是逃脱不了这趟浑水。
“孩子们年纪还小,我们去了,他们怎么办?”若没有废太子这种糟心的事情,清雅倒是想将蝈蝈与蛐蛐都带去的,只是这世界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万一又文斗转变为武斗,那可怎么是好,还是留在京中安全一些。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便托付给十弟妹吧。更何况,你不是还有贴心的嬷嬷在么?”
清雅松了一口气,好在九阿哥倒还没有真以为他的后宅是一干二净,毫无危险的,“嗯,就这么办吧。让春嬷嬷与谷雨看着。咱们再给他们戴上些避毒丹药之类的。”
说着又在箱子里翻到起来。
九阿哥看了看手里的翠色小瓶,叹了口气,又笑了笑,“那你且准备着,我去安排一下给弘暲调理身子的事情。此番出行,太子爷、四哥、八哥以及老十三都会去的。”
清雅倒也不吃惊,这些不都是一废太子的一些关键人物么,都带去了,也是十分合常理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们都会带哪些女眷去?有时候,男人总是会小瞧了女人,小瞧了隐藏在那胭脂红下的致命一击。
第一零二章 出行塞外(二更)
站在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中央,清雅终于再一次明白了康熙爷喜欢劳师动众的本质。不管是去塞外蒙古人面前恩威并施,还是南下江南深入汉人腹地了解民情,顺便风流一把,他都乐此不疲。
好不容易摆脱了哭哭啼啼不愿分开的家中小儿,清雅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别说什么金戈铁马,快意江湖了,连在小院里松快一会,都无时无刻不会被从某个角落里钻出来的小恶魔给打断。
九阿哥坐在高头骏马上,正与四阿哥亲密的说些什么。此番回京之后,他们两兄弟倒是越发的亲密了。老十三站在一旁,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看着九阿哥的眼神竟然有些闪躲。
他与四阿哥当初跑去广州,辛辛苦苦的拉下脸面求来的功德,竟然都落到太子爷的头上。四阿哥能忍,他却年轻气盛的不能忍。当夜里便打了密报,将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了皇上。虽说他也算是为九哥着想,但是没有遵守承诺,到底是有些尬尴的。
康熙爷此番一个高分位的妃嫔都没有带,反而带的是上回个下江南遇到的那位李知府家的五小姐。这五小姐那是琴棋书画无一不能,都生了副媚态天成,倾国倾城的好容貌。虽说如今不过是个贵人,但那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说起来,这李小姐不过是二八年华而已,做大阿哥和太子爷的女儿都是够的了。清雅没好气的撇了一旁精神奕奕,忙着与送行的阿哥大臣们话别的康熙爷一眼,真真是个老不休的。
却不想,那李小姐竟然瞬间回了头,朝着这个方向,微微一笑,那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连同是女人的清雅,都忍不住咋舌。
只不过,这姑娘怎么瞧着有些面熟呢,竟然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想到这句话,清雅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这是怎么了,竟然想出和宝玉那厮一样的话来了。不过她记忆力想来不差,修真之后更是过目不忘,按说应该不会记错的。
这李贵人,究竟在冲着谁笑呢?
清雅定眼一瞧,心里便是咯噔一下,她与李小姐之间,可不横着个穿着明黄色长袍的男人么?
“哼,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看见她头上的那支红宝石发簪了么?还是我们尊贵的太子妃送的了,可不真是好笑。”
清雅正瞧着,却听闻前头的马车上传来一阵嘲讽声。她转眼望去,果然是穿着一身红色骑装的八福晋。她比以前清减了许多,自打出了那事儿之后,她就像是个长满了刺的刺猬,见了谁都想要猛的扎上一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天儿可真热,八嫂可需要点酸梅汤解渴。”清雅微微一笑,冲着八福晋说道。
八福晋冷哼了一声,“说起来你也是佟国纲的孙女,真当自己是后宅里的那些病秧子了。”说罢也不看清雅,翻身便上了马。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团红艳艳的火,她的脊背挺直,又像是一个百折不饶的青松。这个女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傲骨铮铮。
清雅也不在意,斜斜的靠在马车上,笑了笑,这一路上还长着呢,什么时候骑马都可以,何必在这人多口杂的地方,惹来闲言碎语。
倒是跟在清雅马车后面的十三福晋,弱弱地说了一句:“八嫂真是好威风。”
这十三福晋与她那个阳光美男哥哥是大大的不同,她总是细声细气的,显得有些怯弱。清雅回过头去,看到她身边正挽着她手臂的那人,笑意愈浓。
那女人不正是钮钴禄云曦么?四福晋一步都舍不得离开弘晖,倒是便宜她了。不过四阿哥府里女眷也不少,她能拔了头筹,也算是个有本事的。
“十三弟妹与钮钴禄侧福晋的感情倒是好,看着像是一对姐妹花似的。”
十三福晋俏脸一红,“我们爷与四哥感情好,我与小四嫂自然也是合得来的。”
清雅虽然说着,却依旧留意着那李贵人身边的状况,她总觉得,这姑娘有些怪怪的,却想不起来是哪里怪了。
这一瞧,还真让她瞧出兴味来了,原来此行之中,那李贵人也于十三福晋似的,寻了个好伴儿,她身边那个一年四季穿着月白色裙衫的纤细美人儿,可不正是那个冒名的探子“西林绣。”
没想到,太子爷这次带上的竟然是她,看来这次的塞外之行果然是热闹,若不发生点什么,那都对不起这么豪华的阵容了。
正想着,前头的旗帜晃了晃,车队要启程了。
清雅在夏满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姚世福不驾车之后,这重担便落在他的儿子姚大柱身上了,这大柱和他爹一样,是个胆大心细的,清雅对他十分的放心。
一进马车,一股清凉之气迎面扑来。夏芒那丫头是个机灵的,在马车里喷了些薄荷水,又解暑,又防蚊虫。
“夏芒,那李贵人,以前你跟着我,可有瞧见与她长得相似的人?”
夏芒这下子摇头摇得十分的欢快,“福晋,我肯定没有见过,像李贵人这么貌美的人儿,我只要见一次,肯定就会记住了。”
这么说来,那肯定不是最近见过的了。
清雅正思索着,便听见外头的人瞧得马车壁直响,“媳妇儿,钮钴禄侧福晋带了些绿豆冰,四哥分了我一碗,拿来给你解暑。”
夏满掀起帘子,接过绿豆冰,又递过一壶酸梅汤给九阿哥,九阿哥也不客气,打开瓶口,正欲下口,又盖上了盖子,“我拿去给四哥尝尝。”
清雅笑了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别人对他一分好,他都记在心里。
“慢点,你可瞧见了皇阿玛如今身边最得宠的美人儿。”
九阿哥坐在马上的身子一僵,四处看了看,嘿嘿的笑道:“什么美人,在我眼里,只有媳妇儿你一个美人。”
夏芒一听,噗呲的笑出了声,见清雅红了脸,她又赶忙的捂住了嘴。
清雅没好气的瞪了夏芒一眼,冲着九阿哥骂道:“瞧你个没正行的,就是那个李贵人,我瞧着有些眼熟,却一直想不起是哪里见过的了。”
九阿哥收起了脸上的玩笑,像是不愿提及似的,半晌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像当年的万春。”
清雅心中一惊,对的,就是万春,就是那个一眉一眼都是风情的毓庆宫第一美人,小太监万春。
九阿哥既然能够记得,那康熙爷呢?太子爷呢?
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只是巧合。
那李贵人先前朝着太子爷笑,是为什么?她与万春有什么关系?
只是这些都不是一下子能够弄明白的。
清雅整了整思虑,冲着一旁的九阿哥说道:“你且先去给四哥送酸梅汤吧,要不一会儿给晒热了,就不解暑了。”
九阿哥点了点头,见她只是随口一问,拍了拍马,便朝着四阿哥的方向走去。
马车驶出京城,路途开始颠簸起来。清雅自觉坐在马车中也有些憋闷,那些事情想得她头有些发疼。
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寻了匹马,与八福晋一前一后的骑了开来。
却不想八福晋拉了拉马缰,住了脚,等到两匹马齐头并进的时候,方才又缓缓前行。
清雅有些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可不是郭络罗明慧会做的事情。
“那日在宫里,你为什么不让李太医走?你知道我会出事?”
清雅一愣,到底她还是问了,那日她做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怪异,明明是妇人的聚会,却硬是拉着个太医在一旁候着。
清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会出事。我只是觉得圆宁瞧着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他行迹有些可疑,便留下他了。没有想到,最后到底没有赶上。”
八福晋一听,一滴泪落在马背上,“我若是像圆宁一样,有你这么个真正的朋友,也不至于落到今日之地。那钮钴禄云曦,枉费我当她是亲姐妹一般,她却给我胡乱吃药。我知道,这后宅里女人,每一个都阴险狡诈,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那日害我的,明面上瞧着是太子妃,可实际上呢,不一定吧?姑爸爸常跟我说,我是个简单的,是斗不过别人的,我以前都不信,现在我信了。”
清雅叹了口气,“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的。”
八福晋眼神暗了暗,摸了摸自己小腹,凄凉的笑道:“我有感觉,那是唯一的一个,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我看得出来,你和我一样,都是那草原上孤傲的鹰,你又怎么能够容易自己的丈夫有那么多的女人呢?每一次见到她们,我都恨不得将她们一个个的全都杀死。”
这还是来到大清朝之后,第一个说想要独占丈夫的女人。清雅想到日后八阿哥的庶子弘旺,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女人,现在坚强无比,可到最后,到底还是对着现实妥协了。
“不是我不欲,而是时世让我不能啊!鹰在草原上,是自由翱翔的天空之王,在鸟笼子里,那在别人的眼中,与家鸽便没有什么不同。”
八福晋闻言,一言不发,狠狠的甩了尾马鞭,朝前狂奔而去。
清雅也没有了骑马的兴致,恹恹的回了马车上,迷迷瞪瞪的睡去。
在鸟笼子里的鹰,平日里看来,与鸽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若是遇到了敌人,那它便还是那一击必胜的王者。而鸽子,永远都是鸽子。
第一零三章 草原明珠(一更)
蒙古草原博尔济吉特氏的地盘上,今儿个喜气洋洋。天朝的康熙皇帝,带着他个个都是巴图鲁的儿子们,从天而降,为草原指引未来的方向。
敏珠坐在那嵌满了红蓝两色滚珠的帐篷里,对镜梳妆,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阿爸说那像是草原上最黑的夜,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阿爸说那是黑夜里最亮的星。
牧民们都称她为草原上的明珠,博尔济吉特氏的第一美人。
敏珠伸出手去,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梳妆台上那颗鲜艳欲滴的红色果子。那叫朱果,在本来应该成为十福晋的顿珠阿姐去了之后,这个果子便放在了她的房间里。这么多年来,它还是如今的新鲜灵动,就像是顿珠姐姐洒在宫里梁柱上那红艳艳的血。
她每天都会这样的看着她,仿佛这样就可以得到阿姐的指引,避开那些愚蠢与不幸。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比那江南的女子更加的白嫩。她一点也不像是个草原上的姑娘。
“小姐,云曦侧福晋来看你了。”敏珠搭在那朱果上的手一顿,快速的将那果子放在了梳妆匣子里。对着她的侍婢彩云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惦记着云曦姐姐给我说的故事呢!”
云曦是上次康熙皇帝来的草原上遇到的,她温柔有趣,会说很多中原的故事。她的眼睛清澈灵动,阿妈说有这样眼睛的人一定是单纯善良的人,可是敏珠知道,这个人就是将她的姐姐逼死在殿梁上的人。
“云曦姐姐,你来了,敏珠可真是想死你了,听说你要来,我早让彩云备下了你最喜欢的奶糕。”
云曦今儿个穿了一件浅绿色的旗装,手里提溜着一篮子的好酒好菜。她走上前去,勾了勾敏珠的鼻子,笑道:“那咱们姐妹可真是心意相通,姐姐我一下马车,可就是直奔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菜式。快来尝尝,是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味儿。”
草原上的饮食十分的单调,而且多是牛羊肉,敏珠却跟个兔儿似的,最爱吃那清爽的小菜了。她们当初也是因着这美食,结下了缘分。
在小座上摆好了菜肴,又让彩云点上炉子温了酒。
敏珠拉着云曦双双坐了下来,亲热不已。“云曦姐姐,上回你故事里说的那些人,这回可来了?”
云曦眼前一亮,眯了眯眼:“可不是么?等你瞧见了,就知道我的故事所言非虚了。”
敏珠俏脸一红,嗔道:“虚不虚的,与我有何相干。姐姐你快吃菜吧,不然就凉了。”
云曦见她面皮子薄,也不继续打趣她,转而说道:“今儿个夜里你阿爸要给皇上大办欢迎的篝火晚会,你可准备好了跳个什么舞?”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我们传统的蒙古舞了,阿爸说这草原上再也找不出比我舞姿更美的姑娘了呢!”敏珠说着,拍了拍胸脯,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云曦笑了笑,不愧是草原上的傻姑娘。
“此番定要与前不同的。我给你带来了些好东西,保证啊,那些人瞧了,都会一个个的被你迷倒了。”
敏珠一听,伸出手来就要撕云曦的嘴,“姐姐,你又打趣我了。不过可是什么好东西,跳舞的时候要用到的么?”
云曦嘘了嘘,在敏珠的耳旁说道:“今儿个,姐姐就教你跳一曲踏星舞。”
……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现牛羊。
虽然如今已经是夏末初秋,草地已经略略有些枯黄,可是那如大海一般广阔的蓝天,却还是让人的心情豁然开朗。
清雅枕着九阿哥的胳膊,静静地躺在草地上。她突然觉得,此番来草原,竟然像是蜜月旅行一般,全然没有了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九阿哥笑着蒙住了她的眼,有些怀念的说道:“当年你在葛尔丹战场的时候,我就特别想让你枕着我的胳膊,和我一起躺在草地上,整个草原都静悄悄的,只是偶尔有几只海东青的鸣叫声,我想,那种感觉一定很美,像是整个天地,都收归我心。”
“哎呀,那真是可惜了,我原本也打算躺下的,可是号角响起了,索额图大军围营,说起来,都怪那个老匹夫!”清雅眯了眯眼,九阿哥的手白皙而修长,透过手指间的缝隙,能够看到变成暖色的光,不刺眼,很温和。
许是因为刚刚在草地上划拉过的缘故,他的手上有一股青草的芳香。
清雅猛的抽了抽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了出来。
九阿哥赶忙将手一收,狠狠地挠了挠清雅的咯吱窝,“叫你使坏,弄得我的手直痒痒。”
痒,实在是痒,清雅赶忙夹紧了胳膊,求饶道:“我错了,夫君大人你就原谅我吧!”说完,笑得越发的厉害了。
整个草原上都响起了一阵银铃般的欢笑声。两匹枣红色的骏马抬起头远远地望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细细的吃起草来。
“下次,咱们把孩子们都带来吧。”九阿哥也不是个没分寸的,见清雅求饶,便住了手,两人又静静地躺了下来。仿佛刚才的嬉闹都只是错觉而已。就在九阿哥以为清雅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道。
九阿哥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自从你有了那几个小混蛋,爷在你心里是越发的没有地位了。哼!”
清雅瞧见他那孩子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男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年纪越大,倒是越像个小孩子了。
“你倒是好意思和自己的儿子吃醋。儿子长大了,终归是要娶媳妇的,只有夫妻才是相伴一生的人。他们如今年纪尚小,没有自保的能力,我这个做额娘的,只有多操心一些。咱们都是没有额娘疼的人,不能让他们和咱们一样不是。”
九阿哥将清雅往怀里搂了搂:“可不是。不过爷也不想弘暲是个没有阿玛疼的。他额娘眼皮子浅,将他教成了那副模样。福晋你回府之后,还是多费费心吧。毕竟他已经出世了,爷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和其他女人生孩子了。因为爷怕对不起你们,又怕对不起他。”
清雅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说到弘暲了。
老实说,她对弘暲比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既不喜爱,也不厌恶。就像是一个不认识的孩子一样。她自认为是一个将自己人与别人划分得十分清楚的人,而弘暲,是怎么都不会划归到自己人这个圈子里的。
可是九阿哥毕竟是个真正的大清男人,嫡子庶子都是他的孩子。原本他妻妾成群都是常理,可他却愿意为了自己不再去别的女人那,有夫如此,妇复何求呢?
“爷,我知道了。我虽然不能保证将弘暲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疼,但是他应得的,是一分都不会少的。等到他身体调养好了,就让他和蝈蝈一起去上书房念书去。”
九阿哥笑了笑,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就可以了。若是爷一早就和你在一起就好了,也没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儿。”
“那敢情好,我就往那大门口一站,看有哪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敢进九爷府的门,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说完,清雅自己也觉得那个场景颇为的好笑,忍不住与九阿哥对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正欢乐着,就听着小豆子的呼喊声:“九爷,九福晋,你们在哪儿呢?”
九阿哥没好气的抱着清雅滚了滚,“定是那宴会要开始了,小豆子出来寻咱们了。你说小豆子来了,要是瞧见咱们这样子,会不会以为咱们在这里进行一些什么风流韵事。”
清雅脸红得跟火烧似的,一把推开九阿哥,整了整衣衫,喊道:“小豆子,我们在这边。现在就回营地了。”
小豆子也是个识趣儿的,没有再过来,以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情,只是拉开了嗓子说道:“宴会就要开始了。奴才一得了信儿,便马上出来寻爷了。福晋,得快些儿,若是迟了便不大好了。”
九阿哥无奈,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翻身便上了马背,在草原上疾驰起来。
小豆子骑术普通,哪里是这二人的对手,一下子便被落了老远的距离去。他气喘嘘嘘的拉了拉缰绳,抬头望了望天,跟着这样的爷和福晋,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唉。
清雅与九阿哥抵达之时,宴会已经开始了,趁着天色已暗,两人悄摸着溜了进去,坐到了座位之上。好在皇上正与那博尔济吉特氏的王爷们说着话儿,那些王爷虽然还保留了蒙古人的爽气,可也是在场面上混了多年的老油子,不一会儿,便将皇上哄都哈哈大笑。完全没有留意到偷溜进来的二人。
清雅见状,松了一口气,端起桌面上的奶茶,猛地喝了一口。九阿哥也似与她有默契似的,咕噜噜的喝了一大碗儿。两人刚抬起头,便见到斜对面坐着的四阿哥不赞同的眼神。
清雅嘿嘿一笑,奇怪,云曦怎么没有坐在她的身边。
正在这时,突然之间,康熙爷正对面的那块儿猛地黑了下来,大清的侍卫一惊,拔剑便要护驾。
这时候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诸位不要心慌。草原上的敏珠公主要跳一曲踏星舞,献给最尊贵的大清客人,祝大清永享太平盛世,祝皇上福寿安康!”
第一零四章 一舞惊人(二更)
悠扬的翠笛声在宁静的夜空中响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大幕上突然亮起了点点星光。那绿色的光点儿,错落有致的集聚在一起,像是那天上最璀璨的银河。
突然之间,一团明镜高高的在上天幕上升起,映射出柔和的月光。这一时之间,人们竟然看到了两轮月亮。
就在这奇景看花了人眼的时候。突然从那“月亮”所在的地方,飘下了一条银色的薄纱,顺着天路,直达舞台之上。
那翠笛声突然一转,打破了先前的宁静,变得有些虚无缥缈。就像是那一根细线捆着人心,忽松忽紧。
就在这时,那银色的天路上陡然出现了一位蒙着面纱,穿着白色裙裾的姑娘。微风吹过,她身后的轻纱扬起,就像是那月宫里的仙子,踏着星辰,飞向凡尘。
那姑娘飘落在高台之上,翩翩起舞,脚上那闪着荧光的铃铛,叮铃铃地响着,像是清脆的百灵鸟的歌声。宽广的水袖漫天飞舞,那姑娘轻若鸿毛,在场的人那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一个不慎,将那仙子吹回了天上去。
一舞结束,整个草原上都静悄悄地。只有那翠笛依旧述说着人们的意犹未尽。
突然之间那高台周围竟然亮起了一圈火焰。那姑娘顺着台阶欢快的跑下了高台,风将她的面纱扬起。她微微一笑,开口问道:“皇上,觉得敏珠这舞跳得怎样?”
康熙爷一怔,拍了拍旁人的肩膀,哈哈大笑:“不愧是你们草原上的明珠啊,你的女儿真真是个好样的,就这舞姿,将我的那些媳妇女儿们全都比下去了啊!”
敏珠转过头来,环视了坐在周围的阿哥王孙们,突然视线停到清雅与九阿哥那一桌,开心的笑了起来。
清雅瞧了九阿哥一眼,见他眼里多有激赏,心中暗叫不好。像是以前听到西林绣的名字一样,这个敏珠,没来由的让她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果不其然,敏珠突然伸出了手指,指了指清雅的桌子,冲着康熙爷说道:“我听云曦姐姐说,九阿哥夫妻十分恩爱,京城美人众多,想来九福晋定然有十分的过人之处,方能独占九阿哥的心。敏珠不才,想像九福晋讨教一番,人都说皇家媳妇那是样样精通,想来区区一段舞,定是难不倒九福晋的。”
这话一出,康熙爷脸色一变,这敏珠适才表现如此惊人,而清雅就像是个假小子一般,哪里比得过她,可若是不应战,岂不是显得大清还不如一个蒙古土包子了。
四阿哥脸色也十分的不好,狠狠地瞪了一旁的云曦一眼。云曦此刻也傻了眼,这敏珠怎么就这么傻了,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将自己的名字公然的说了出来,难道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九阿哥看了看清雅,满眼的担忧。虽然他知道清雅的剑舞跳得不错,可毕竟是常见的东西,比不了敏珠踏星舞的别出心裁。
清雅叹了口气,你要战,我便战!
“皇阿玛,儿媳是个蠢钝的,在诸位妯娌之中,最是不善舞了。只是敏珠格格既然都如此说了,儿媳只好丢丑了。不知道可否借鼓一用。”
那蒙古王爷瞧了瞧康熙爷的脸色,见他并无不悦,赶忙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敏珠今儿是表现上佳,可是如此指名道姓的邀战,却有些咄咄逼人了。若那九福晋真不善舞,那大清皇室的脸往哪儿搁?
康熙爷也无把握,只是此刻也不能不战而败。他摸了摸胡子,笑道:“就当是彩衣娱亲了,满蒙一家亲,没有外人在,你只管跳吧。哈哈!”
片刻之后,那高台上便按照清雅说的摆满了大鼓。
她朝着康熙爷行了一个礼,轻轻一踮脚,便飞到了那大鼓之上。
康熙爷忍不住站起来拍了拍手,“好俊的功夫。”
若说敏珠先前表现的女性的柔美。那清雅的这段鼓舞便是绝对的力量。
只听得一阵咚咚声响起,众人一下子觉得自己到了那金戈铁马的战场之上。红色的火把将那女子身上的红衣照耀得越发的明亮。她就在鼓上翻飞着,时而脚踩大鼓,像是千军万马正在草原上疾驰;时而手敲小鼓,像是兵刃相接时四溅的血光。
突然之间,一道筝声插入,竟将那十面埋伏的危机之感营造得惟妙惟肖,一股子剑拔弩张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宴会现场。那些常年征战的将人,只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马背之上,腰间的剑鞘在咆哮着,杀!杀!杀!
那女子越舞越快,鼓声越来越急促,众人只见了一团火红色的残影。看来,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刻。
渐渐地,鼓声缓和了下来。整个现场静寂无声,只有那筝声叮咚叮咚的像是情人的絮语。胜利了吗?
鼓声再一次的响起,却没有了任何的杀气,只有胜利的欢愉。这一仗,胜利了。
清雅一个燕子翻身,便从那高台上飞了下来,柔声说道:“媳妇儿献丑了。”
康熙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坐在一旁的蒙古王爷都僵了脸色,在适才的鼓声当中,他们仿佛都看了大清的铁骑一扫蒙古平原的画面,不过是一个后宅女子罢了,竟然比那草原上的巴图鲁还要强上几分。
即便是战场上的鼓手,让他们敲打如此之久,尚能大气都不喘上一口的,能有几个?这九福晋不是以舞蹈战胜他们,而是以绝对的力量告诉他们,大清的强盛啊!
清雅回到座位上去,不意外的看到了九阿哥灿若宝石的双眸,他的手还搭在古筝之上,就那样,笑意吟吟地坐在那里,等待着她归来。
“媳妇儿,你体力真好!看来平时为夫还不够卖力啊!”
清雅满头黑线,怎么不管什么话从这人口里出来都这么……
清雅冷哼了一声,“一天到晚就知道惹桃花,先是西林妹妹,如今又出了个草原明珠。”
九阿哥笑了笑,凑到清雅的耳边说道:“唉,爷好看又有钱,姑娘若不看上爷,岂不是眼瞎了。不过这回你可说错了,这草原明珠他爹,看上的女婿可是我的太子哥哥呢!博尔济吉特氏还是不死心啊。”
可不是,博尔济吉特氏还做着生王储的美梦呢!
敏珠看了看亲密无间的九阿哥与清雅一眼,跺了跺脚,上前拉了拉她阿爸的衣袖,娇嗔道:“阿爸,女儿不依嘛!九福晋太狡猾了,明明跳得很好,还骗女儿说她是最差的。”
康熙爷听了,又是一阵好笑,如今威慑也已经威慑过了,打一棒子该给个甜枣儿了,“依朕看啊,敏珠与老九媳妇那是不相伯仲啊!通通有赏。”
一时之间,现场的气氛又热闹起来。
清雅瞧着坐在那儿目不转睛的看着敏珠的云曦,一下子失去了兴致。为什么女人就是要斗来斗去的呢?自有自在的生活不是很好么?
就像她与云曦,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却偏偏两人之间打上了永远都解不开的死结。
现如今,她又想要把敏珠搅合进来么?可惜,这个敏珠却不是个简单的,哪里会被她控制。敏珠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正想着,那敏珠居然端着酒,走到了清雅与九阿哥的桌子跟前。
“九阿哥,久仰大名,敏珠敬你一杯?”
久仰大名?云曦在敏珠面前都说了些什么?
九阿哥瞧了清雅一眼,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敏珠格格见笑了,这酒应该与爷的福晋喝方是。”
敏珠睁大了眼睛,好奇的问道:“在京城还有这样的习俗么?女子只能与女子喝酒?既然如此,那敏珠就与九福晋喝好了。”
说着她将清雅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端起自己的杯子,一口喝光,“九福晋,敏珠先干为敬。”
清雅勾了勾嘴角,笑道:“敏珠格格真是单纯豪爽,将来也不知道谁家的男子,能将敏珠格格娶了回去。”说着也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敏珠咧开嘴笑了笑,说道:“听闻九阿哥重情重义,不知道九阿哥心中可否多住一人!”
九阿哥一愣,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大胆示爱的姑娘。
清雅也愣住了,这个敏珠还真是不好对付的,明明心机深沉,却装得娇憨无比,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而且听她这话,那是不光要得到九阿哥的人,还要得到九阿哥的心了。
“敏珠格格真是说笑了。一个人的心,只住得一人,不好意思,我夫君的心,已经没有一丁点的空位置了。敏珠格格若是想日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九阿哥府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着,你只管试试。”
说着清雅伸出手去,拿起桌上适才敏珠拿过来的银质酒壶,轻轻地放到了敏珠的手里。
敏珠呆了呆,瞧见她的阿爸正朝着她招着手,便下意识的朝那主座走去。
走着走着,却感觉怀中一湿,那酒壶竟然碎成了五瓣儿,像是一朵盛开的银色莲花。湖中的酒洒得到处都是,让她的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酒味儿。
“彩云,你与阿爸说,我衣衫上沾了酒,先回去换衣服了。”
敏珠瞧了瞧正为九阿哥夹菜的清雅一眼,脸色煞白。
第一零五章 九爷落崖(一更)
经过那夜的威慑,清雅原本以为那敏珠瞧见自己与九阿哥便会乖乖的离开,却是没有想到,第二日,她竟然像个没事的人一样,来邀二人骑马,俨然已经忘记了昨日之事。
清雅正想着如何拒绝,却瞧见四阿哥连着云曦,一前一后的骑着马,走了过来。
“九弟,九弟妹,可要一起去骑马?”四阿哥平日里都是一副严谨的样子,现如今穿了件深蓝色的骑装,倒显得有些意气风发,精神奕奕,只不过说起话来,却还是一板一眼的。
九阿哥笑了笑,如今他与四哥关系尚好,连那畅春园的别墅都建在了临近的地方。既然来了草原,怎么着也要策马奔腾一回不是,自然的点了点头。
清雅见九阿哥已经同意了,也不好拒绝,只是多留意一下那个敏珠是不是别有企图就好了。
小豆子将马厩里的两匹枣红色大马牵了出来。这马儿是九阿哥的心爱之物,两匹马一公一母,先前都养在京郊的庄子里,鲜少有骑,此番来蒙古,方才带了出来。
清雅走过去,摸了摸母马的鬃毛。红豆欢愉的嘶叫了一声,想来极其想要撒丫子猛跑一圈。清雅感受到马儿的急迫,也变得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说起来,她与九阿哥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在马场之上呢。
九阿哥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冲着清雅了然的笑了笑,一个翻身,便上了马背。他动作干净利落,全然不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敏珠骑在马背上,火红色的衣裙随风飘扬,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她抚掌大笑道:“九阿哥好骑术,不若一会儿,咱们大家比试一番可好。这马儿若是不让它跑个尽兴了,可是会生病的。”
待到清雅上了马,众人倒还真的扬鞭飞驰起来。
草原上的风比京城来得更加的猛烈,由于树荫甚少,日头直直的照在人的身上,像是在进行日光浴一般。
在那死气沉沉的鸟笼子里,就是骑马也得小心翼翼的缓缓徐行,哪里比得上大草原的自由自在。
清雅突然觉得,八福晋虽然平日里脑子里少根筋,可是有一件事情她没有说错,再怎么伪装,她也是翱翔的鹰,而不是笼子里的鸽子。
九阿哥见她心神放松,慢慢的靠拢了过来,两匹马儿齐头并进,风将他的声音吹得有些发散,但是清雅还是听到他在说:“媳妇儿可还记得,那时候在马场里,你狠狠的诓了爷,嘿嘿,老天爷却是公平的,你诓爷一时,它就让你偿还一辈子。”
这么多人在呢,九阿哥就说起情话来了。清雅忍不住小脸一红,好在本来就跑得有些兴奋,脸蛋在风吹之下已经变得红扑扑的,别人也看不出来,倒是免了一桩尴尬事。
四阿哥到底年纪大一些,性情又极为稳重,倒是没有这个疯劲儿,只是不徐不疾保持着一段稳定的距离,落在后面。云曦作为后宅女子,如今又靠着四阿哥的宠爱吃饭,自然是不敢造次。
只有那敏珠格格没有什么忌讳,拍马赶了上来。与清雅一左一右的待在九阿哥身边。
“九阿哥,九福晋,你们的骑术还真是不错,与敏珠比上一比可好?可瞧见前面那棵歪脖子老树了没有,谁先抵达,谁便赢了。”
说着,小马鞭一甩,率先朝前跑去。
九阿哥也来了性子,扬鞭道:“媳妇儿,咱们就与那小孩比上一比,让她瞧瞧,小看我们大清的骑术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情。”
这离那老树实际不过数百米,委实算不得什么距离。
清雅拍马赶上,正要调侃九阿哥,却瞧见他跨下的那匹马儿,尽然像是发了狂似的,毫无章法的直往前冲。
清雅赶紧快马加鞭的超前赶,可那枣红大马本就是千里良驹,此刻又有些癫狂,哪里是能够赶得上的。
身后的四阿哥也像是瞧出了不妥,赶忙甩了几鞭子,奋力的赶了上来。
“胤禟,小心一些,赶快跳马,或者直接将它击毙。”九阿哥是修真者,要安全落地,或者是一掌打死一匹马,都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清雅虽然心惊,但是并不害怕。
只是此话一出,清雅身下的那匹枣红母马,竟然哀鸣了一声,那声音,竟然像是在哀求主人不要伤害那公马似的。
清雅一怔,就只见九阿哥骑着马儿到了那老树之下,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土遁之术?
清雅这下方才慌了神,走到那树下一看,顿时大吃了一惊,这草原之上竟然有个如此之大的裂缝,若非是熟知地形之人,绝对会一个不小心便连人带马的掉了下去。
也不知道这裂谷到底有多深,九阿哥有没有事?
清雅想着,便要纵身一跃,就跟着跳下那裂谷去。九阿哥虽然也是修仙者,但是到底将大部分的心思花在了生意之上,空有一身修为,法术却学得极少,这裂谷底下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万一凶险异常怎么办?虽然不至于会丧命,但也是可能会受伤的。
虽说想了这么多,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清雅一脚悬空,眼见这就要掉下去,却感觉胳膊一紧,被身后之人狠狠地拽住了。
“表妹,你这是要做什么?九弟福大命大,一定没有事情的。你这样跳下去,也无济于事。你倒是好,殉了情,那你的三个孩子怎么办,九阿哥府怎么办?”
清雅一愣,蝈蝈,蛐蛐,元宝……
就这么一个愣神,一个火红色的身影却直直的跳了下去,是敏珠!
敏珠竟然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清雅是自恃武艺高强,跳下去也没有事,那敏珠呢?她的依仗是什么。
四阿哥显然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他奇怪的看了适才敏珠跳下去的那个地方,淡定的说道:“无妨,敏珠格格是本地人,对这裂谷自然是熟悉不已,想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咱们去寻个牧民带咱们下去寻人。”
清雅呆呆地站在裂谷边,心中思绪万千。敏珠她……
话说九阿哥骑着马儿落崖之后,原本还有些心慌,但是随着耳旁的水声越来越大,他心中也渐渐的安定,想来,这谷底应该是个大河才是。
虽然筑基之后,可以修习御剑之术,但是为了不被人发现清雅怀璧其罪,二人都甚少修习。此刻也无剑可御,再看那胯下的马儿,已然口吐白沫,显然是不行了。
九阿哥叹了口气,脚尖一踮,点了点马背,轻飘飘的落到了水面上。马尸轰的一下,落在水里,溅起一大团的水花。
正在此时,又一个人影掉落了下来,九阿哥抬眼一看,太阳光有些刺眼,根本就看不清来人。他摇了摇头,该不是清雅吧,真是个傻丫头,若这下头是龙潭虎穴,她也要跟着跳下来么。
想着,他便伸出手去,接住了那个身影,刚要出口唤媳妇儿,瞧着那面容,却大吃了一惊,“敏珠,你怎么下来了?”怎么会是敏珠?
敏珠缓缓地睁开了眼,虽然有点儿不明白自己怎么没有落到水里,但是不管怎样,目的达到了不是,“君若死,妾亦不苟活”。说完,便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君若死,妾亦不苟活!
清雅缓缓地飘落到水面上,趁着四阿哥转身的那一瞬间,她还是跳了下来。
九阿哥还是最喜欢着红衫,先前的马尸落下之时,将他的前襟弄得水淋淋的,他怀里抱着一位亦是红装满身的姑娘,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看着她的脸,显然还在为适才的那句话有所触动。
话是很容易说出口,可是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清雅站在那里,突然觉得眼前的二人就像是那即将入洞房的璧人。那片片的大红是如此的刺目。
此番她终于明白,昨夜敏珠说的那句,九阿哥重情重义,敢问心中可否再住一人?
她如今便要以此激烈的方式住进去了么?
清雅一直不明白,九阿哥为什么会喜欢上她,这世间有如此多美好的女子,他却对她说,情有独钟。
他是怎么说来着,“自打宫外遇险之后,我便打定主意,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宫外遇险的时候,她做了什么?对了,她为九阿哥挡了刀,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现在,敏珠也为了他不要命了,他会怎样做……
清雅抬了抬头,阳光刺目,让人有一种想要流泪的错觉。她伸出手来,遮挡住了光,一只雄健的海东青,正鸣叫着,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去。
她可以容忍九阿哥以前的那些妾侍,却无法容忍他的心中再添一人。因为在这大清,她本来可以拥有的,也就是那一片真心了。
“清雅……”九阿哥回过神来,看见站在他对面的清雅,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遥远而又落寞。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在这时,四阿哥带着一队人马寻了过来,“九弟,可还安好?”
九阿哥将敏珠放了下来,开口答道:“无妨,这下头是条大河,我们都没有事情。”
四阿哥看了看远处的清雅一眼,叹了口气,一个不小心,她还是跟着跳下来了。如今看敏珠这个情形,怕是进府势不可挡了。那她……
“九弟妹,快些与九弟回去换衣服吧,别一会着凉了。”
清雅点了点头,看了九阿哥一眼,垂了垂眼眸,“咱们回去罢。”
第一零六章 无言以对(二更)
阿哥们的营帐几乎是集中在一块儿的。
四阿哥回来招呼人手,那动静绝对小不了,此刻估计整个营地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了。敏珠的父亲站在营地的门口,焦急的看着前方,看到敏珠趴在马背上,一动也不动,他立即红了眼,朝一旁的康熙爷说道:“皇上,幕巴先去看看我那可怜的女儿了。”
康熙爷凝了凝眉,“你倒是生了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儿,是我皇家的好儿媳人选啊。”当年到底是大清亏欠了顿珠的,如今敏珠又闹了这么一出,当他不知道了,幕巴心目中的好女婿可是他那金灿灿的宝贝疙瘩太子爷呢。只可惜,女儿不肖父。
清雅一听这话,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样。她撇了撇眼,悄悄地望了九阿哥一眼,只见他也正望过来,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住了口。
清雅别过脸去,跳下马对康熙爷说道:“皇阿玛,我二人均湿了衣裳,且先回营了。草原风大露重,怕一会儿着了凉。”
康熙爷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去吧。”
刚一走到那营帐门口,便瞧见八福晋斜斜靠在那里,她今儿个画了个大红的浓妆,那嘴唇像是要滴出血一样,显得有些狰狞。
一见到清雅,她便笑了笑,朗声说道:“你可瞧见了,他们可从来没有将我们这些正经媳妇儿放在眼里呢。你又何必继续装乖巧,再贤惠下去,你的夫君可就要成为别人的夫君了。你生了三个儿子又怎么样呢,不还是一样的结果!这蒙古的敏珠格格,出身高贵,你可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着甩了甩袖子,转过身去,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
清雅也不瞧她,直直的走进营帐里去,夏芒和夏满一见,赶忙迎了上来。
夏满倒还好,还和平常一样的没有什么表情,也不吭声。倒是夏芒,红了眼,一副替主子抱不平的样子。
“夏满,你去侍候九爷更衣吧。夏芒,你去煮点姜茶。”
九阿哥一愣,自打两人大婚之后,更衣这事,清雅便从不假于人手,即便是身边再信得过的大丫头也是如此。想到这里,九阿哥心中有些戚戚然,不耐的摆了摆手,对着上前要来帮忙的夏满皱了皱眉,“我自己来吧。”
夏满瞧着气氛不对,赶忙拉了夏芒一同出去煮姜茶了。
“清雅,我以为跳下来的是你……我真没有想到会是敏珠,她不过是个小孩儿罢了,我以为她就是随口说说。”九阿哥脱去了火红色的外衣,换了一件宝蓝色的长衫,看着坐在镜子前一动也不动的清雅,突然有些慌张。
清雅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他,还是一样的俊美无双,说话急切的时候,两个眼角会有些微微的上挑,显得比平常要更加的有男子气概一些。说到敏珠的时候,他小心的看了自己的眼色,想来这个人心里也还是有自己的吧。
只是敏珠呢?现在回想起九阿哥抱着敏珠在水里发呆的样子,清雅还是觉得心里像针扎一样的疼,她明白,有一个人为了自己愿意献出生命,那个人自然是会受到很大的触动,九阿哥也是人,他也不会例外。
她倒宁愿九阿哥变了心,对她再也没有了丝毫感情,这样子,她便可以狠下心来,打他骂他,狠狠的诅咒他,甚至让他和那个让他变心的女人一起下地狱。
怕就怕的是,明明两个人很相爱,中间却多了一个她。
现如今,还能说些什么呢?说其实是我先打算跳下去的,说敏珠其实都是算计好的,她知道下面是一条河,跳下去也不一定会死?
她说不出口这话,这种显得小肚鸡肠,因为嫉妒别的女人,而力言强辩,争得个面红耳赤的样子,她不想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是这么个形象。
因为这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让他觉得你太过强势,那人才是楚楚可怜的弱者。
“如果皇阿玛让你娶敏珠,你会娶吗?”
九阿哥一顿,照如今的情形来看,皇阿玛大概是真的想要他娶敏珠了。他自从知道清雅便是小德子之后,便待她一心一意,再也没有正眼瞧过别的女人。可是敏珠,敏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如今整个草原上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若他不娶,那敏珠该如何自处?
“我……我只想要你一个。”
他迟疑了。
清雅闭了闭眼,半晌开口说道:“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随即站起身来,向帐外走去。
九阿哥刚要跟了上来,清雅却伸出手来,拦下了他,“我想一个人走走。”
草原还是那个草原,可是清雅却觉得这片草原已经与昨日截然不同了。
躺在微微泛黄的草地上,母马红豆孤零零地站在一角,也不吃草,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
清雅眼眶一红,走上前去,取下了缰绳,拍了拍马屁股,说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红豆你走吧,草原才是你的家。”
红豆朝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嘶鸣了一声。转而头也不回的朝着夕阳飞奔而去。不知道为什么,清雅就是知道,红豆,约莫是去那个裂谷,寻找她的老伴儿了吧。
她也要来一句,君若死,妾亦不苟活么?
“敏珠身份颇高,皇阿玛此番正有意拉拢蒙古,她便是嫡福晋也是做得的,所以你要有个心理准备,皇阿玛或许会给她封号,到那时,她生出的儿子,也与嫡子一样,有承爵的可能。”
清雅躺在地上,仰头看了看那个正在说话的男人,原来是四阿哥。
“皇阿玛只说她是皇家儿媳,可没有亲口说指给我们爷。”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个削瘦的男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臂膀,只是站在那里,便遮住了光,像是整个天地都在他的笼罩之下一样。
四阿哥一怔,“虽然没有明言,但是这种情况,非九弟莫属。你别乱来,就算以后她进了府,也越不过你去。有四哥在,没人动的了你和蝈蝈的位置。”
清雅惊讶的看了四阿哥一眼,这人在说啥呢?他还没有当皇上呢,就敢下这样的保证了。
四阿哥面色一红,轻咳了两声,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夜里风大,还有狼群出没,这里虽然离营地不远,但是你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清雅揉了揉眼睛,果然今儿个太疲倦了,竟然出现幻觉了,刚才那个四阿哥是臆想出来的吧。
夜色慢慢降临,风呼呼的吹在人身上,像钝刀子割肉一般的疼。
清雅静静地躺在草地上,四周静悄悄的,红豆的声音也早就听不到了。
突然之间,一个人影走到跟前,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挨着清雅躺了下来,紧紧得拽住了她的手。
即便是不睁开眼睛,清雅也知道,来人便是九阿哥。他的手冰冰的,拽得人生生地疼。
像是感觉到了清雅的不适,他轻呼了一口气,一根根的将手指插进清雅的指间,十指相扣,永结同心。
“媳妇儿,我……”
九阿哥正欲说话,却被清雅一个翻身捂了嘴,她伸出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嘘,示意他别出声,有人来了。
九阿哥见清雅面色郑重,点了点头。竖起了双耳,仔细了听了起来。
这来的共有二人,一男一女。
“小春子,你长得可真好看,孤就喜欢你这一款的。”
这声音,是太子爷!清雅与九阿哥对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而这名字里带春字的女子,那就只有康熙爷的新宠李忆春。太子爷声音浮夸,舌头打转,显然是饮多了酒,有些神志不清。
这春贵人虽然年纪小,地位也不算高,但到底是太子爷的庶母,他如今拉着她来这荒郊野地,有何企图,那真是一看便知。
“太子爷,小春子也喜欢太子爷。”
这!这二人竟然是郎有情,妾有意!清雅镇定了心神,仔细回忆了一下镜子里说过的废太子之事,其中有一条便是与康熙爷的妃子**。只是那一世,云曦虽然来了草原,却正与四阿哥风花雪夜,哪里有机会瞧见这等事情。
看来,废太子的关键便在今夜了。
正想着,这二人竟然不知羞耻的脱起衣衫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夹杂着男女不堪入耳的调笑声。
清雅与九阿哥一动也不动的躺在草地上。如今这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走,那便要直直的撞上太子爷了,不走,那岂不是要留下来听一段活春宫。
尤其是自己与九阿哥之间才发生了那么一段不愉快的事情,一起听这个岂不是尴尬万分?
九阿哥显然有不同的见解,他伸出另一只手,将清雅静静的箍在怀中。他想像幼年的时候,看到太子爷与万春的活春宫时捂住清雅的眼,却又想到如今他们根本就瞧不见,只能听得见,应该捂住她的耳朵才是。
再一看,自己的两个手都已经不够用了,勾了勾嘴角,无声的笑了笑。
清雅忍住不去看他,她怕,怕她只一眼,便心无芥蒂的原谅他。
第一零七章 春宫玄机(三更)
加更一章,谢谢大家的支持,俺是憋住不啊,一码了字,就巴不得全放上来~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那李忆春哪里像是个良家女子,欢愉起来竟然异常的开放,那一句句娇吟,一声声媚笑,听得清雅与九阿哥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饶是他们生了三个娃儿,也没有如此奔放过。敢情康熙爷竟然好这一口,就他老人家那老骨头也撑得住?
清雅突然觉得,太子爷真可怜,他爹一把年纪了还生龙活虎的,等到皇上换人做的那一天,还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难怪不管哪一世,太子爷都着急,就算太子爷不急,他身边那群都和索额图一般,黄土埋到脖子处的老臣也得急。
“太子爷,您可比皇上厉害多了!”那贵人喘气着,充满骄傲的说道。
太子爷一听,那眼神便越发的迷离起来了:“小春子,想不到你一个小太监,倒有这等见识。”
不对,这明明是李贵人,太子爷怎么把她当做是当年那毓庆宫的小太监万春了。
莫非……清雅突然想起了当初九阿哥的话,这李贵人的确是长得十分的像万春,原来这不是巧合,是早就为太子爷今日设下的阴谋。太子爷怕是中了什么迷糊心智的药了。
是皇上?还是大阿哥?八阿哥?还是钮钴禄?云曦?
这么一想来,不想太子爷好的人,还真不少。也是,他占了那么好的一个位置,可不就是活生生的靶子,任谁都想咬上一口,得点什么好处。
“太子爷,皇上可不中意小春子与您在一起,可是小春子一日不见太子爷,便心里想得慌。不若等小春子回去之后,便替你除了老皇上,你便封小春子为妃可好?”
太子爷哼哼了两声,显然是此刻正忙活着,没有心情回答。
突然之间,草丛中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八哥,你在哪儿呢?不是说请老十三喝酒么?如今我来了,怎么不寻不见你?”
清雅恍然大悟,显然这李贵人是八阿哥的人,八阿哥恨太子入骨,便让那李贵人给太子爷下了药,又表演了这么一副活春宫,而所需要的观众,恰恰就是表面上瞧着是太子党,实际上却拥立四阿哥,因着江浙旱灾一事对太子爷心怀怨愤的老十三。
她与九阿哥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老十三再喊也没有用,八阿哥定然是不会出现了。
十三阿哥的脚步越来越清晰,只要再往前几步,便能看见他的太子哥哥与小庶母之间活色生香的风流场面了。
清雅的心也随着他的脚步声咚咚的跳着,九阿哥见状,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清雅别过头去,瞧着草根儿,静静地发呆。这人就是这样,一举一动,都让人以为你是他手心里的宝,可是谁又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宝?抑或是这宝,明儿个就变草!
“太子爷,你还没有回答小春子的问题呢!”适才十三阿哥那一声,连离得比较远的清雅与九阿哥都听见了,那李贵人不可能听不见。
太子爷眯了眯眼,笑着摸了那李贵人一把,有些敷衍地说道:“就这么办,若你让孤当了皇上,孤就封你为妃。”
那李贵人一听,咯咯的笑了起来。
突然之间,那笑声嘎然而止,李贵人跌坐在太子爷的身上,赶忙拿起了一旁的裙衫,掩盖住了自己白花花的身子,惊恐的叫道:“十三阿哥!”
太子爷被这魔音入耳,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见到眼前凌乱的场景,顿时傻了眼,再一看站在那里,捂住嘴,满眼不可置信的十三阿哥,激动的说道:“老十三,不是你看到的样子,孤……”
十三阿哥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因为受了惊,那脚程倒是比兔子还快。
太子爷刚想起身追上去,却被那哭哭啼啼的李贵人给绊住了脚,再一瞧自个儿那光溜溜的模样,心下大骇,忙不迭的拾起散乱的衣物,朝着老十三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到太子爷走后,那李贵人竟然站了起来,爽朗的笑出了声。
“八爷对小女子母亲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如今拿命还你了。”说着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清雅与九阿哥又待了好一会儿,放开神识,确认八阿哥并没有埋伏在此,方才起身。走近了一瞧,那李贵人穿得整整齐齐的躺在那里,唇上点点殷红的血迹,像是抹上了最艳丽的口脂。她双眼紧闭,面带微笑,清雅伸出手去探了探,已然没气了。
“有大事发生了,咱们去皇阿玛那瞧瞧。”九阿哥拽了拽清雅的手,焦急的说道,狗急了还会跳墙,若是老十三告发了太子爷,天子一怒,岂不是要血流成河。
可若是太子爷胡作非为,意图逼宫又怎么办?那人虽然待自己别有居心,但到底是自己嫡亲的阿玛,虽然也恨过他,怨过他,却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死掉。
清雅点了点头,两人悄然的朝着皇上的大帐走去。
这才靠近,便瞧见太子爷躲在一角,四处的张望,因为慌乱,他的衣襟乱作一团,连扣子都扣斜了。
他竟然跟到了这里,却又不进去,显然是老十三在里头还没有出来。
清雅朝九阿哥使了一个眼神,拽了拽他的袖子,便光明正大朝着营帐走去。
太子爷瞧见他们过来,努力的将身子往黑暗处缩了缩。
“胤禟你听好了,若你想要娶那个什么敏珠,我便和你和离,你当我姓佟佳的都是死的不是!我告诉你,大婚之日,皇阿玛可是同我说了,若是我有什么委屈,只管来寻他告状。”清雅口带哭腔,一股脑儿的往前冲,倒十分有那满洲姑奶奶的气势。大有不将此事闹大不罢休的架势。
九阿哥一愣,又心下了然,忙接口道:“你别听风就是雨,我哪里有那心思!”九阿哥说着,上前拉了拉清雅,倒是很符合他爱妻如命的做派。
“哼!就算你有心思又如何,那蒙古王爷瞧上的可是太子爷,不是你九阿哥。”说着清雅便继续往前冲。直到余光撇见那阴影处的衣角已经彻底不见踪影,方才住了脚步。
九阿哥奇怪的看了清雅一眼,传音道:“你可是想逼太子爷串谋蒙古王爷造反。”
清雅懒得理他,若不是他惹出了一个蒙古妞,自己才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呢。只是现如今,逼不得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正在这里,营帐的门开了,老十三一脸严肃的走了出来,看到清雅与九阿哥诧异的说道:“九哥九嫂怎么在这里。”
清雅绷着一张脸,冷哼了一声,“可不是替我们爷在皇上面前讨个喜。”
老十三一看这阵仗,再也一联想到白天里发生的事情,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同情的看了九阿哥一眼,看吧,这就是娶了个武力值高的老婆的坏处,好不容易有美人投怀送抱吧,还得担心屋内失火,河东狮吼。
“九哥,皇阿玛心情不好,你劝着些九嫂。十三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立刻翻上侍卫牵过来的马匹,朝着西南方向飞速的奔去。
清雅垂了垂眸,果然如她所料,康熙爷给了老十三一个重任,西南方向有谁?有镇守在附近的清军,将领是谁?是如今已经接管了费扬古旧部的军中新星,她的弟弟,介福!
想到这里,清雅不由得对今晚所做之事,越发的有了底气。
草原的夜空,星辰密布,像童话世界一般美好,而这营帐里,却是风雨欲来,杀机重重。
“臭丫头,既然来了,怎么还不给朕滚进来?”
清雅正呆愣着,却听到帐内一声怒喝响起,原来康熙爷已经发现她在营帐之外了。
清雅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草沫儿,对一旁的九阿哥传音道:“今夜恐生变,你在营外留意一举一动吧,我想勤王的大军不久便会来了。应该没有大碍。只是得防着些宵小探营。”
“清雅,我……”
“如今不是说咱们的事的时候。你在外守着吧,他知道我功夫好,守着他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九阿哥还欲多言,却听到帐内又是一声怒骂:“还给朕装死么。”
“来了,皇阿玛你一把年纪了,脾气怎么还这么差。清雅今儿个倍倒霉,遇到了些晦气的东西,这不得再外头净化净化,免得污了您老人家的法眼。现在好了,这就陪你下棋。”
九阿哥闻言一愣,古怪的看了清雅一眼,她私下里都是这样与皇上说话的么。
清雅缓缓地走向康熙爷的大帐,步履坚定,她撩开帘子,往里头一站,却见那大帐空闹闹的,康熙爷静静地坐在那里,双眼无波,哪里还有适才口中的怒气。
梁九功站在桌案一旁,掀开了灯罩,剪了剪烛,那跳跃的火苗集中的团在一起,室内果然变得明亮起来。
“梁九功,去把朕的黑白玉棋子拿过来,朕与丫头下一盘。”
清雅行了个礼,径自走上前去,揭开了康熙爷的茶盏子,往里头添了些水。
康熙爷叹了口气,“倒是没有想到,每到这种时候,陪在我身边的,竟然都是丫头你。该说你是福星呢,还是灾星呢?”
第一零八章 对阵康熙(一更)
“皇阿玛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您说我是灾星还是福星?”清雅接过梁九功端过来的棋盘儿,缓缓地说道。
康熙爷沉吟片刻,夹起黑子,起手落定。
“适才听你说要和离,原以为老八媳妇是个猖獗的,你倒是好,这话儿是三人听,三个意思,哪为虚,哪为实?”
在康熙爷耳里,关键是那句“你当姓佟佳的都是死的么”;在九阿哥耳里,那是“你若寻欢,我便和离”;在太子爷耳里,那是“蒙古王爷瞧上你了,你爹却不待见你,赶紧寻他帮忙去吧”。
清雅笑了笑,言语间又与康熙爷大战了好几个回合。以前因为是内宅妇人,清雅下棋多是以防守为主,显得有些温吞,今儿个却下手绝不手软,步步紧逼。
“皇阿玛说笑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过清雅倒是觉得,让敏珠格格进九爷府的确不是上上之选。”
康熙爷一愣,他以为这丫头必然要七歪八拐的迂回上几轮,这是后宫女人惯用的招数,她倒好,直直的说出来了。看来真是一点儿都不怕背上妒妇的名声。
“喔,说来听听。”
“我们爷财义双全,缺的不过是朝中势力,说起来皇阿玛倒真是舔犊情深,送了个佟佳氏的助力还不够,又添了个博尔济吉特氏,清雅有时候都得想,皇阿玛最宠爱的儿子怕不是太子爷,而是我们九阿哥了。”
康熙爷颇有兴味的抬了抬眼,“怎么,你们府里还想造反不成?”
“大浪推舟,管那舟是要前进还是后退呢?再说了,不知道在万岁爷的心里,满洲的佟佳氏与蒙古的博尔济吉特氏谁内谁外?”
康熙爷面露嘲讽的笑道:“就凭你一个小丫头,还想左右得了佟佳氏么?”
清雅白子落地,剿灭了一片黑子。她笑吟吟地将那黑子,一颗颗的收了起来。拿在手中细细的把玩。
“清雅区区女流,自然是当不得佟佳氏的主。清雅在管家的时候,听说过这么一件事情。一个家生子与一个外来的奴才发生了争执,为了显得不偏私,便抬举了那外来的奴才登堂入室,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扇了那家生子一个耳光。后来您可知道怎样?那外来的养不熟卷钱跑了,那家里的那个惶惶不可终日,主子如此不给颜面,那是要失宠丢命的征兆啊,于是也卷了钱帛,逃之夭夭。那主子,便无人可用了。”
“臭丫头,净说歪理儿,也不怕祸及满门。不忠心的奴才要来何用?”康熙爷话音刚落,便听到帐外一阵兵刃交接的声音。想来介福已经领着大军与那蒙古王爷幕巴对上了。
“那倒要看是什么奴才了?”
康熙爷对佟佳氏还是十分放心的,不然也不会有什么“佟半朝”之说。更何况,清雅的阿玛是领侍卫内大臣,兄长领兵天津,弟弟驻守边塞,个个都是军中好手,而且诨名在外,就冲着这点儿,康熙爷也不会将那敏珠硬塞进来。
她敢说,若是他那样做,她的好阿玛鄂伦岱就敢上金銮殿犯混。
更何况,从一开始,康熙爷就不想博尔济吉特氏进九阿哥府罢。如今太子爷与八阿哥贤名在外,朝中党争明显,佟佳氏是康熙爷的母族,向来亲厚,哪里有在此关键时候,自断左膀右臂的道理。
康熙爷看了看清雅一眼,这丫头倒还是一样的胆大妄为,连皇上的都敢威胁。怕她说的那句“和离”压根儿就不是玩笑话吧,他几乎可以看到,等到那敏珠进了府,京城里鸡飞狗跳的日子。他已经有一个连蛋都孵不出的泼妇儿媳了,绝对是不想再出一个。
“若是那幕巴死了,敏珠不过也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片子,哪里值得一提?”
清雅笑了笑,像是有些撒娇似的说道:“皇阿玛就会哄骗人。那幕巴好好的呢,哪里会死?清雅瞧着他就是个极有眼力之人,绝对能够将这蒙古草原建成您满意的状态的。”
康熙爷瞧着她突然弱了气势,竟然有几分闺阁女子的样子了,忍不住直起鸡皮疙瘩。只是这丫头作为一个女子,实在是知晓得太多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杀气外露。他的确是不会杀了幕巴,而且还会抬举他,让一个已经残胳膊断腿,失了圣心的人当头领,他会怎么样?
必定是惶惶不可终日,担心哪一天就人头不保。部落里的人会怎么样,有心思的旁支会开始质疑他的权威,届时博尔济吉特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余的心思去操心京城之事。
幕巴今儿个落了把柄,又有介福在此驻守,翻不了天去。等寻到下一个听话的头领,再杀也是不迟的。所以一时片刻,敏珠绝对不会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片子。
而且就算幕巴失势,凭借她草原命明珠的称号,便知道,博尔济吉特氏没有比她更出色,更有前途的姑娘了。换做是谁当首领,都要通过她,来将爪子伸去京城。这不正是她的家族一贯的伎俩么?
“你若是宝珠给朕生的儿子便好了。”清雅见康熙爷沉默了半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儿,惊讶地睁圆了眼。
“您的儿子已经够多了,不缺那一个。我,不过是个小女子罢了。若不是无路可退了,那是宁愿躺着也不愿意站着,若不是别人抽了我一鞭子,我是一动也不愿意动的。”
清雅撇了康熙爷一眼,心里想着,若我是你的儿子,那怕是比太子爷死得还惨,哼!
“外面下雨了,我和宝珠第一次见面,便是这样的大雨天。”康熙爷突然顿了手,有些怀念的看了看帐门外。虽然有厚厚的门帘隔着,却也能够听到嘈嘈错错的落水声。
“就是我也没有想到,会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她就像是一株凌冽的寒梅,傲骨铮铮,却又不失温柔。那时候的我,还处在四伏的危机之中。我本来想等到选秀的时候,便迎娶她的。可是你的玛法却来寻我,死缠烂打的要为鄂伦岱定下她。我让她选择,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
清雅一怔,这还是康熙爷第一次与她说起她额娘的事情。他的眉眼是那样的温柔,先前的杀气也通通消失不见了。那原本因为威仪而显得略有些刻板的脸,也变得生动起来。
看到这样的康熙爷,清雅的心也忍不住柔软起来。“额娘想必是说与其成为后宫沧海一粟,从此相看两厌,不如相忘于江湖罢。”
康熙爷一愣,又哈哈大笑起来,“你真不愧是宝珠的女儿,她便是这样回答我的。求而不得,辗转反侧。正是因为真正的有情,才无法与人瓜分啊!你对小九也是如此么?”
清雅垂了垂眼,“相忘于江湖,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康熙爷叹了口气,“你可听说过郑伯克段于焉?敏珠便是那都城啊!”
清雅一惊,康熙爷考虑的不仅是佟佳氏的脸面,而且还不愿意如此一个尚好的棋子浪费在了九阿哥身上啊!郑伯是春秋时期的郑庄公,他的母亲很讨厌他,想要改立他的弟弟共叔段,郑庄公将上好的封地给予了段,处处纵容他,让他真以为自己夺取王位有望,结果不过是自恃过高,自得其辱罢了。
只是康熙爷口中的段,究竟是太子爷还是八阿哥呢?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认认真真的下棋。梁九功在一旁换了根又一根的蜡烛。
直到东方微亮的时候,帐外已经变得悄无声息。想来,介福已经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了。
清雅抬了抬手臂,冲着康熙爷说道:“那清雅便先行告退了,都城也要乖乖听话才是呀。”
康熙爷点了点头,临到帐门口的时候,他又突然说道:“其实昨儿个下午,小九来找过我了,他以一个火器营的西洋枪配置为代价,拒绝娶敏珠。”
清雅顿了顿足,没有说话,依旧推开门帘,走了出去。
经过一夜大雨的冲刷,草原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朝阳照耀在草地上的露珠上,形成七色的彩光,煞是好看。九阿哥靠着一根木桩子,睡得东倒西歪的。他的脸上全是惫色,想来昨夜里忙碌了一夜。感觉到清雅走了出来,他缓缓地睁开了眼,咧了咧嘴。
不知道为什么,清雅突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你不知道,昨儿个我将其他营帐里的人都迷倒了,此刻他们都还呼呼大睡呢,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皇阿玛真是个老奸巨猾的。”
可不是老奸巨猾,明明舍不得敏珠进九爷府,却还骗了九阿哥白花花的银子,还浪费了清雅一夜的口水。
见着清雅往自家的营帐里走,九阿哥连忙起了身,跟了上来,在一旁碎碎念道:“我担心你脾气冲,万一和皇阿玛顶上了就不好了,所以一直在门口候着呢。等里面一发生争吵,我便进去救你。”
清雅也不言语,推开营帐的大门,夏芒和夏满果然靠在小榻子上,呼呼大睡,全然没有醒过来的痕迹。康熙爷果然是算无遗策。
九阿哥见清雅不理睬他,径自去里间换衣服去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抵不过困意,呼呼地睡了过去。
第一零九章 震慑敏珠(二更)
且看谁家女儿郎,对镜贴花黄?
清雅静静地端坐在镜子面前,瞧着琳琅满目的梳妆盒子勾了勾嘴角,那血红的鸽子蛋头面,是在广州时第一次出海,得到的珍宝。九阿哥亲自画了样式,去寻了最好的工匠,打磨而成。因着瞧着太隆重了一些,她平时都是很少戴的,此番出行,夏满担心会有见蒙古贵妇的宴会,便带来了压阵。
其实她不过是一个光头阿哥的福晋,哪需处处都压别人一头?
没想到,这头面,今儿个倒是派上了用场。区区一个小丫头罢了,竟然也得她如此严阵以待。
曾经她以为,九阿哥在她心中不过是一个会一辈子在一起的意中人罢了,直到遇到了这事儿,她才知道,他于她早已不仅仅是意中人了,那无穷无尽的心酸,被背叛了的怒火,还有不知道究竟是要怎样的愁思,都憋在她的胸口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心乱了,人自然也就乱了,连康熙爷那么明显的意图都没有瞧出来,即便她不去咄咄逼人一番,敏珠也是入不了府的。现在好了,让他平平白白的施了一次恩,倒需要她走一趟来还了。
敏珠若是大叫大嚷,非说男女授受不亲,对九阿哥至死不渝,非君不嫁?那“共叔段”哪里还会当这“都城”是嘉奖,明明白白将别人不要的女人送过来,那便是羞辱了!那敏珠,作为弃子,终归还是要进九爷府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不仅不想见敏珠,便是这草原,也分分钟都不想待了。
清雅站起身来,很好,满京城再也找不出比她还要贵气的嫡福晋了。
她缓缓地走了出来,只见九阿哥呆呆的站在哪里,一见到她,便开口说道:“媳妇儿,你别生我气了,我是不会娶敏珠的?我都和皇阿玛说好了。”
清雅脚步一顿,男子就是这样子的,说起话来,信誓旦旦,自觉为女人做了很多,其实到底根本就不明白女人要的是什么?
“我没有生气。只是无法想象,在今后的人生中,如果再遇到十个八个敏珠这样的女孩子,我是不是都要站在那里,看着你,等着你做出抉择。这一次,看起来是我赢了,你选择了我,可是实际上,我却输了。你扪心自问,我于你,究竟是何物?”
说完清雅甩了甩袖子,大踏步的走出了营帐的大门。夏满此时已经苏醒,看见清雅,眼神示意是否需要她跟上,清雅点了点头,便带着夏满朝敏珠的营帐走去。
草原上的人民因为时不时的会出现迁徙,因此那蒙古包都是以结实耐用为主,少有像敏珠住的营帐如此出挑的。
红蓝色的滚珠密密地扎在棚帐上,一看便是头领女儿的闺房,可见她真真是个得宠的。
她的贴身侍婢彩云,正站在门口端着羊**,一瞧见盛装来访的清雅,顿时慌了神,忙不迭儿的跑了进去:“格格格格,九福晋来了……”
敏珠一愣,不悦的看了彩云一眼,慌里慌张的,真是让人颜面扫地。
“敏珠格格昨儿个落水,不知道身体可好些了。”清雅走上前去,看了看彩云手里的羊**,冲着夏满撇了撇眼。
夏满会意,从彩云手里接过那羊奶,端到敏珠的面前,轻声地说道:“福晋心疼敏珠格格,可不天一亮便过来探望了,敏珠格格还是乘热喝了**罢。”
敏珠不以为意,虽有些疑惑,九福晋此举何意,就算是借花献佛,也不能借了佛的花儿不是。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前来示好的罢。想着,她端起了**,一口气的喝了下去。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了,昨夜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歇好,今儿个一早起来便有些昏昏沉沉的。
见她乖乖的喝完了,清雅忍不住笑了笑,她看了看自个儿手指上戴着的尖尖的珐琅指甲,一言不发。
敏珠被她的笑搞的有些莫名其妙,“你这是笑什么?”
清雅抬了抬眼皮子,环顾了下这屋子的四周,“诗书、古琴,敏珠格格想来十分精通汉学,极擅谋略吧?好客那一点,倒是学得甚好,听闻那大裂谷,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巴图鲁考验勇气时甚爱去的地方,倒是劳烦格格给了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一次极好的体验。”
敏珠抿了抿嘴,“小女子可不是什么巴图鲁。”
清雅也不搭理她这句,继续说道:“只是可惜了,有一点敏珠格格倒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你可知道,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鸡鸣狗盗的小聪明,不过会让人死得更快罢了。从我进门那一刻起,便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置你于死地。就好比你适才一口气喝光的那碗**。”
敏珠脸色一变,惊讶地看向一旁的彩云,这**可是这丫头准备的。
清雅见状,笑了笑:“不,不,你又错了。彩云是个忠心的,只是那**不是过过我丫头的手么?你倒是真好骗,放心吧,那**里这次没有毒。”
敏珠面色铁青,刚欲站起来送客,这九福晋压根儿不是来示好的,而是来示威啊!可她却发现自己双腿发软,根本就一动也无法动弹。
那九福晋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刀刃正贴着她的喉咙,她甚至感觉,若是她呼吸的幅度大一些,那刀便会割破她的喉咙。
“敏珠妹妹,你这么经不住事儿,以后进了九爷府可如何是好呢?我虽然做为嫡福晋,可到底也不能时时刻刻的护着你,万一你不小心便被那些后宅的女人给害了,姐姐我可真是要伤心了。”说着,她收回那匕首,在手里一转一转的玩儿。适才还是那杀人的凶器,如今在她手里,竟然温顺得像是服帖的宠物了。
“夏满,捡些咱们京里有趣儿的后宅故事说给敏珠格格听听,别让她吓坏了,以为我们都是不知礼数的野蛮人。”
夏满说故事,毫不生动,一刻一板的,硬是将那勾心斗角,说得平淡无奇。可她越是这样,却越能叫人信服。这其实的确都是真的,后宅便是那不见血光的战场。
清雅见敏珠脸色十分不好,已然有些受到了惊吓。暗自叹了口气,这硬刀子已经捅完了,该软刀子出马了。
“敏珠格格可知道那钮钴禄侧福晋曾经差一点儿进了九阿哥府?”
敏珠一惊,抬头看了清雅一眼,才发现这个女人,的确有霸占夫君整个心的本事,即便她自诩是草原上的第一美人,却也多了几分小家子气,不似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有这一种淡然自处的霸气,好似只要她愿意,这天底下便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她有些迟疑地说道:“云曦姐姐没有和我说过。”
“敏珠格格以为云曦是个什么样的人?说起来她能够摆脱九阿哥府,还真是多亏了你姐姐。”从一进门,清雅便感觉到敏珠梳妆匣子里的那颗灵气浓郁的朱果了,显然,她是知道云曦害死了她的亲姐姐顿珠的,可是她为什么还要相信云曦的话,使出浑身的解数要进九阿哥府?
清雅见她不回答,接着说道:“云曦可是和你说,九阿哥府是个世外桃源,进去了,你既不用承担光复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重任,又可以得到一个情义无双的俊美多金的有情人?”
敏珠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这清雅,此人怎么会知道她的想法。这是她一直埋在心底里的念头,自打顿珠为了可笑的家族被人逼死在了皇宫里,她就恨,恨她为什么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恨为什么明明是男人的事情,却要肩负在她们女人的头上。
打云曦第一次接近她,她便与她相互利用,云曦想要她嫁入九阿哥府,想来是与这九福晋有深仇大恨,可是有一点她没有说错,这九阿哥府的确是最适合她,她最想要去的地方。
“这事儿你随意去问,都能知道。云曦当年待九阿哥也如同你一般,可惜她到底宁愿逼死他人,也不肯入府?若这府中真是世外桃源,她又为何如此?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安宁永享,逃脱纷争的地方么?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会相信这些。”
“草原上实力强势的部落,如博尔济吉特氏,你们过这怎样的生活?而那些实力弱小的部落,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只要你敏珠一日还挂着博尔济吉特的姓氏,你便一日都别想逃脱家族的重担。”
敏珠坐在那里呆呆地,一言不发。她又何曾没有见过,那些弱小部落任人欺辱,沦为鱼肉之后的悲惨世界,人人都想上割上一块肉去。
“你寻一个实力强劲的阿哥吧,如今你的阿爸正是需要这样的后盾。至于九阿哥府,有我佟佳?清雅在的一天,不论是何等女子,都别想踏进大门半步。你若不信,大可前来试试。”
敏珠猛地回过神来,“我阿爸怎么了?”
清雅也不回答她,带着夏满便要转身离开。“对了,你问问你的阿爸,可认识佟佳?介福?你是个聪明人,别做出不聪明的事。那样子,姐姐我可是要生气了。”
说着甩了甩袖子,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夏满一言不发的跟在背后,就像是一个永远都不离不弃的背后灵。
“夏满,你今儿个做得很好。接下来,便是夏芒的事情了。你让她去打点打点,若是有人问起诸位阿哥,便说八阿哥贤名在外,是除了太子爷之外,最受人敬重的皇子。他如今尚无子嗣,八福晋又伤了身子,康熙爷已经放出风了,若是谁生下了小阿哥,那便是八贝勒府的世子。”
夏满点了点头,有些忧心的问道:“福晋,你可还好。”
清雅露出了一个疲倦的笑容,拍了拍夏满的肩膀,“我很好,你且去做事吧。”
夏满刚走,突然一个声音在清雅的身后响起,“阿姐,你不好。我去揍他。”
清雅一喜,又是一怒,“介福,你怎么在这里?这事儿若是揍一顿便能解决,那你阿姐我早就动手了。”
介福走上前去,抱了抱清雅,“阿姐,我这就走。你若是受了委屈,我还是那句话,早日归家吧,弟弟养你。”
清雅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