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打储君(加更求推荐票)
雪总算是化了,原本耀眼的满月现如今也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儿。正所谓月黑风高夜,真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九阿哥瞅了一旁的清雅一眼,激动的说道:“就是今晚了。”
这半个月下来,他们俩个又是伪装,又是探路的,为的就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好痛痛快快的报太子那一摸之仇。
清雅悄悄地取出两套夜行衣,一套扔给九阿哥,一套自己拿着躲到一旁的角落里换去。虽然这里是他们的秘密基地,根本就不会有人经过,但是她还是觉得,在九阿哥面前换衫,委实太难为情了一些。
等到她穿戴整齐的出来,却傻了眼,那九阿哥身上还穿着原来的青色袍子,正拧着那黑漆漆的夜行衣翻来覆去的看,一见清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爷还没有自己穿过衣服。”
清雅一听,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张开手。”
九阿哥肩宽腿长,真真是个衣服架子。黑色的夜行衣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的性感。
见清雅仔细的扣着扣子,修长的手指头儿在他的身上一跳一跳的,九阿哥突然有了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又激动又幸福。明明每天早上杏儿和李儿都会帮他穿衣服的,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正当他想搞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的时候,却见清雅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说道:“好了,咱们得抓紧了,要不然,太子殿下就要回到毓庆宫了。”
九阿哥猛的回神,点了点头,他们等这一天都等了半个月了,绝对不能有所闪失。
说来也巧,这从皇上的乾清宫,到太子的毓庆宫之间,有一条狭长的小道。皇上宠爱太子甚多,再加上这宫里没有皇后,每逢初一十五的,皇上便会叫上太子共进晚膳,一起缅怀一下元皇后赫舍里氏。而今儿,恰好是初一。
清雅与九阿哥一左一右的悄悄埋伏在那小道两旁的死角处,静待太子过来。
许是因为他们父子二人要联络感情,不方便有太多人在场。一般这个时候,太子的身边只会跟着他的头号小太监万春。正是守卫虚弱的时候。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见那太子与万春手提着灯笼,慢慢的踱步过来。
清雅捏了捏鼻子,学了声猫叫,示意九阿哥动手。
两次从角落里飞奔出去。清雅突然发现,在敲人闷棍的时候,那个废材空间特别的好用,你只要心里想着麻袋,将它从空间里取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来人头上一套,再朝他脑后一记手刀,那人便晕在地上挺尸了。
这厢九阿哥倒是没有用麻袋,毕竟那万春不过是个没有功夫的小太监,只要一个回合便能将他轻松放倒。看着再一旁一动不动的太子,九阿哥心里暗爽,他甚至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他们二人就将大清的储君给敲晕了?
像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一样,一旁蒙着面的清雅,对着地上那裹着麻袋的太子就是狠狠的一脚,太子像是毫无知觉似的,还是一动也不动。
这下九阿哥也来劲了,他曾经揭过乾清宫的瓦,砸过承乾宫的碗,倒是还没有揍过太子爷呢。想着他也凑上前去,对着太子踢了一脚。
接下来两人便你一脚我一脚的将太子爷一顿胖揍。眼见着地上那人快要醒来了。清雅赶紧对着那人的颈部又是一个手刀,迅速的将麻袋取了下来,趁着九阿哥不注意的时候,将这“凶器”收回了空间里。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纵身便跳上了屋顶,按照原定的路线,朝着他们的秘密基地飞奔而去。
一想到太子明天那悲惨的样子,他们俩就觉得心情舒畅。叫你手脚不老实,胡乱摸人,这下好了,被人“摸”了吧。两人迅速的换回了衣服,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好不容易待心情平静了,便又装模作样的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折了些红梅花儿,给承乾宫送了去。谁说他们打人了,他们今晚上可是在宜妃娘娘那敬孝道呢。
等回到阿哥所的时候,却发现十阿哥正在九阿哥那张大床上呼呼大睡。听见二人回来的声响,十阿哥一跃而起,兴奋的拉着二人的手说:“你们上哪里去了,这宫里啊发生大事情了,我一得了消息,便急赶着来告诉你们。”
“我们去了额娘那,怎么啦,出什么事情了?”
十阿哥走到房门口,四处望了望,见没有人躲在一旁偷听,乐呵呵的对二人说道:“哈哈,我们的太子二哥被人揍了!爷瞧他平时那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就恶心,现在不知道哪个江湖好汉出手,给爷出了口恶气。”
九阿哥一听,得意的笑了笑。清雅忙在一旁拧了他一下,佯装惊讶的样子问道:“这宫里的侍卫这么多,太子是在哪里遇袭的啊?”
十阿哥一听,哼了一声,答道:“还不是他平时日嚣张过了,说什么那条通往毓庆宫的小道不许旁人走来走去,扰了他的清净,这下好了,在那里被揍了吧。哈哈,真是太痛快了,明儿咱们兄弟一定要好好的去慰问一下太子爷,好好的表现一下兄弟情深。哎呀,爷太高兴了,赶紧的,叫你那什么杏子梨子的丫头给咱爷们准备一桌好菜,庆祝庆祝。”
清雅一听,满头黑线,看来这太子爷平日里果然作恶多端。连一直沉浸在丧母之痛里的十阿哥,得知了这个消息都迅速的振作了起来。他们两个算不算是为民除害了?
弟弟有要求,一直努力做个好哥哥的九阿哥哪里会不听,立即叫那杏儿李儿备了好酒素菜,三人痛快的吃起来。方才活动一番,他也饿了。
第二日刚一下学,十阿哥就急吼吼的带着上书房的众位阿哥朝毓庆宫走去,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太子殿下的臭脸了。
对于太子而言,今儿可是他出生以来最难过的日子。他,堂堂的大清太子爷,居然被宵小给暗算了。若是让他知道了那人是谁,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老大?这人平日里就专门和他对着干,觊觎他的储君之位,而且尚武,与这宫中侍卫亲密,最是有可能下手了。
老四?上次雪夜御花园之事过后,他已经问过老四了,那佟家小子的确没有说谎,那夜他的确与那个钮钴禄氏在花园吹箫。虽然老四是个守旧的,但是也不至于因为看不惯哥哥的风流韵事而找人揍自己一顿吧。老四的功夫也就比老三好上那么一点,断然不可能近了身自己还没有发现。
老九?想到他,太子自己也忍不住摇了摇头,且不说这孩子就是个绣花枕头,手里没有任何势力,光说他那秉性,就是二话不说开干的,要真想揍人,他还能等上半个月?
想来想去,还是老大最有嫌疑。太子冷哼了一声,猛地一拍桌子,却发现这桌子倒是纹丝不动,自己的手却重得老高起来。他突然有些怨恨小春子的品味了,什么都贪贵的,连这桌子也都巴不得包金。
“太子爷,上书房的阿哥们来探望您了。”
太子一听万春那颤巍巍的声音,越发的烦躁了。一早上他就像是皇玛嬷的那只纯种雪猫一样,被这整个宫里的人都欣赏了一番。这下倒好,连那些小的,都胆敢来看爷的笑话了,“滚出去,不见!”
万春一听,一个哆嗦,连忙退了出去。
“听说太子哥哥受了伤,弟弟夜不能寐,这不一下学就来探望哥哥了。这狗奴才居然还挑拨我们兄弟感情,说太子爷叫我们滚。哼。”
太子一听这大嗓门,就更加头疼了。他就知道,他跟这几个弟弟是说不通的。那老八,你还没有抽他呢,他就一副弱弱的神仙样,像是一鞭子下去就要断气似的;那老九,长得是不错,但是一点就炸,像个炮竹一样;那老十就更不得了,简直就是个草包,你不管怎么说他,他都自顾自的爱干啥干啥。
太子心想,若是他以后当了皇上,定要将这三兄弟发配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可惜他现在还没有当上皇上,还得忍受十阿哥看着自己花猫似的脸哈哈大笑。
太子瞧着那人毫无半点同情之色的脸,心里越发的气闷。
“皇上驾到。”
众人一听这声响,也不敢造次,乌拉拉的跪了一地。
康熙爷穿着朝服威风凛凛的带着几位成年皇子走了进来,他瞧了瞧太子的伤势,突的猛的一拍桌子,吼道:“你们真是翅膀硬了,连太子都敢打!”
清雅与九阿哥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下事情大条了。
第三十一章 康熙震怒
康熙爷的一声怒吼,让整个屋子瞬间鸦雀无声。
虽然跪在地上的那些阿哥们今后都是些“不孝子”,为了皇位争了个你死我活的,但现在他们毕竟还只不过是仰慕父汗的嫩娃娃罢了。
一听到这般指责,一个个都通红了眼,那年岁较小的十五十六阿哥哪里经得住这阵仗,忍不住就哇哇大哭起来。
康熙爷一见,越发的烦躁。真是一群报应子,这太子,前些年倒是个好的,只是现如今越发的不像话了。太子遇袭,他担忧万分,派了心腹彻查,这不查倒好,一查才发现,以前那个在他怀里撒娇的聪明伶俐的太子如今竟然变成这番模样了。
“老大到老十都留下,其余的且先回去吧。”毕竟是皇家辛秘,这么多人在场算是什么事,太子再不好,说到底也是他们的哥哥,竟然拉了一帮子人来看他笑话,这都是些哪门子的好兄弟。
清雅担忧的看了九阿哥一眼,随着众人一起退出了大殿。
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真的知道是他们下的手了?这次只图一时痛快,到底是大意了些。
才出了毓庆宫的大门,就见那钮钴禄·云曦站在宫门口,笑吟吟的与太子的格格叙话,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那格格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一见清雅,云曦便向那格格告了辞,走上前来,开口说道:“太后有请佟少爷。”
清雅一听,眯了眯眼,太后?她与太后素无交集,怎么突然被传召了。想来是这钮钴禄氏搞的鬼罢。
太后再这深宫之中,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对于皇上来说,她虽非亲额娘,但胜过亲额娘;对于嫔妃来说,她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婆婆,只是一心礼佛,完全不会插手媳妇间的事情;对于小一辈的来说,她是个高高在上,一年也见不了那么几回的老太太罢了。
清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老太太。她的脸圆圆的,像是一面玉盘,充满了富贵之气。虽然已经年岁不轻了,但是却保养得当,脸上几乎没有什么皱纹,可见这些年来没有怎么操过心。早就听闻这位是个闲事不理,不通俗务的,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老太太穿了件烟灰色的轻快长衫,正躺在院子里的老藤树下看着佛经。一旁的水晶盘里,一串串紫红色的葡萄水珠盈盈,煞是好看。在离她不远处的四个角,端端正正摆着的四个火盆儿,正呼呼的冒着热气。
见到清雅与云曦进来,老太太放下了佛经,用蒙语说道:“你就是佟家的小儿子?听云曦说,你蒙语学得不错。正好可以帮着抄些佛经儿。我想着你玛嬷也是我们博尔济吉特家族的,又爱礼佛,你想来也是个懂的。”
清雅一愣,她蒙语的确不错,只不过对于这佛经倒是不知甚解。她日日里跟着佟家的几个大老粗爷们混,哪里会这些。
清雅刚要回话,就见那云曦插嘴说道:“太后说的可不是,佟少爷对佛可虔诚了。云曦不是一直想寻串配套的菩提子手串儿么,那日见佟少爷恰恰有那么一串,便上前讨要。可被佟少爷好好的教训了一顿,说清雅不懂佛缘呢。”
瞧着张嘴就说瞎话的,她什么时候教训过她了,反倒是这云曦自己,横眉冷对的,凶恶得很。看来今日她是想借太后之手夺这手串儿了。
果然,太后一听,觉得甚是有趣,笑着说道:“你这孩子也是,不过是个串儿,既然云曦想要,你予了她就是。你若是舍不得啊,老婆子这里别的没有,就是这佛珠儿多得是,你尽管挑了去。”
清雅一听,对着太后行了一礼,说道:“若是小子手里还有那串儿,定然跟太后换了那金贵的去。只不过那串儿因是玛法留给小子的念想之物,那日见过云曦姑娘之后,小子觉得深感不妥,这男女戴同一手串儿,岂不是会污了姑娘清誉?所以当日小子便将那串儿交予了哥哥,让他送去相伴玛法了。”
“这倒也是,云曦啊,看来那手串儿的确是与你……”
“莫非是佟少爷舍不得,故意骗小女子吧,太后,若是这样,云曦可是不依的。”太后的话尚未说话,那云曦便插嘴道,可见她对这珠串儿的确是势在必得。
清雅张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小子虽是无能,但是大丈夫言而有信,云曦姑娘这是羞辱小子么?佛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是姑娘的,必定就会是姑娘的。”说着,朝着太后撸了撸袖子,露出两条光秃秃的小臂来。
太后闻言,变了脸色。这云曦也确实有些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些,先前连自己的话都敢插。问一个年轻男子索要手串,本就不是贵女所为,如今竟然又如此咄咄逼人。一个手串儿罢了,别人至于骗你么?
更何况这小子还是佟家的。
“云曦,是你执拗了。佟小子,你且起来罢。”
太后这话一出,云曦瞬间回了神,每次面对这空间手串的诱惑,她总是容易失态。毕竟这是她作为穿越女主的证明啊,怎么能够让别人也拥有一个?不过目前为止,还是讨好太后比较重要。
“太后说得是,云曦到底是太年轻了些,不如太后看得通透。”
“云曦姑娘这话就错了。这佛之通透,不以年岁而论,在于慧根,无欲随缘,跳出俗尘,自可看穿万物。依小子看,太后便是这有福泽深厚的与佛有缘之人。之前听闻这宫里说,云曦姑娘熟读经书,通晓佛理,小子钦佩万分,只是若按姑娘的年岁之说,那姑娘年纪轻轻,又岂能自称‘通晓’呢?小子妄言,让太后见笑了。”
云曦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若坚持自己的说的,那之前鼓吹的精通佛学便不攻自破,若是不坚持自己说的,那便是自认毫无慧根。这个佟佳·介德是挖了个坑,等着她往下跳呢。
“你能说出这么一番话,也算是不错了。”太后这么大年岁了,最爱别人说她福泽深厚有佛缘了,虽然明知道这佟小子有拍马屁的嫌疑,不过这话她爱听不是。倒是云曦,表现得委实让她有些失望了。平日里那侃侃而谈的样子,现在想来,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
这佛经也不是一下子能够抄完的,太后让清雅自取了几本蒙语佛经,便放她回阿哥所了。清雅现在也无心情对那钮钴禄·云曦痛打落水狗,今日一事顶多让太后心中认定她不过尔尔,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让她完全失了宠去。她现在担心的,倒是天子一怒,尸横遍野。
清雅回到阿哥所的时候,九阿哥还没有回来。不过毓庆宫太子被打一事的真相已经传得宫里众人皆知了。
原来是那小太监万春的哥哥曾经也是侍奉太子殿下的,因为一次失误,被太子鞭打致死,那万春为了报仇,潜伏在太子身旁,伺机动手。康熙爷知道之后,雷霆震怒,将那万春活活的打死了。
除此之外,那毓庆宫服侍的宫人以及当夜巡逻的侍卫,都被狠狠的责罚了一通。
这说词,在宫里的各种事件中,是再常见不过的结局了。可是清雅却是知道,这万春不过是个替罪羔羊罢了,毕竟人是她和九阿哥打的。只是那毓庆宫有那么多小太监,为什么就选了太子最贴心的那一位做了顶罪之人呢?明明那日里,太子与那万春还在山洞里颠龙倒凤,好不快活的。
莫非,康熙爷发现了太子与万春的奸情,所以才杀了他?
想到这里,清雅出了一身的冷汗。不可能罢,皇上若真是无所不知,她和九阿哥岂不是都危险了。
正想着,只见九阿哥回来了。他步履摇晃,脸色苍白,竟像是死了一回似的。
刚一进屋,便直直的瘫倒在小榻上,张嘴就要吐。
清雅一见,立即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像是发烧了。可是看他身上,又没有什么伤痕,想来在那毓庆宫里,并没有受到责罚。
等到太医看过,安顿好之后,已经到了入睡的时候。九阿哥还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嘴里喃喃的不知道说着什么。听王太医说,是惊了风了,从毓庆宫出来,好几个阿哥都宣了太医,也不知道康熙爷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他的儿子们一个个的都变成了这幅模样。
清雅刚想给九阿哥换条湿帕子,却发现自己衣角被他狠狠的拽在手里,掰都掰不开。
她只感觉一个猛力,她就落到了一个温热的怀里。她进宫这么久,大多数时候,都是睡在自己房里的,偶尔也会睡在九阿哥的小榻上,却从来没有和他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过。
她想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来这只不过九阿哥是无意识的行为罢了。她刚想起身,却一下子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感觉自己的颈部一片潮湿。
九阿哥他哭了。
第三十二章 背道而驰(已修文)
修文致歉
昨日上传的《第三十二章背道而驰》,桃子觉得写得甚是不合心意,人物的转变写得太过突兀了一些,因为是很重要的转折点,所以重修了一下。为了表示歉意,今日会加更。谢谢大家的支持。桃子还是新人,有很多很稚嫩的地方,请大家原谅。
饭团桃子控2013年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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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她第一见到九阿哥哭。
无论是那次被绑匪殴打,还是后来说起自己的身世,这个男人也许是一声不吭,也许是自嘲,却从来没有哭过。
她不知道,在毓庆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渐渐地,她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背上的泪已经全干了,硬硬的一块,让她觉得十分的不舒服。感觉到头顶上喷下来的热气,清雅睁开眼,发现九阿哥正直直的望着她,眼神有些涣散,显然思维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神游去了。
她抬了抬手,摸了摸那人的额头,不烧了。却不想那人猛的就是一掌,将她推下床去。
清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枉费她还为了照顾这家伙男人的颜面,没有问她昨夜里为什么哭,还担心他的病情,这人却恩将仇报,不就是摸了下额头么,至于反应这么大?
“啊!对不起!”九阿哥像是回过神来了似的,道歉道,“对了,以后你还是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上夜了。”说着,唤了在门口候着的杏儿进来,帮他洗漱更衣。全然不顾正坐在地上的清雅。
清雅皱了皱眉,她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九阿哥既然道歉了,她也不好再继续发火。
杏儿李儿虽然心思不纯了一些,干活还是很麻利的。
不一会儿便收拾好了房间,在小厅里摆好了饭。热气腾腾的白米粥,搭配着些红红绿绿的小菜儿,让人胃口大动。想来他们也是知道,十阿哥早上经常会过来蹭饭,分量准备得十分充足。
果不其然,等到清雅与九阿哥拿着筷子准备进食的时候,十阿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二话不说,一屁股就坐了下来,轻车熟路的从杏儿那接过筷子,噗嗤噗嗤的吃了起来。
满洲人原本对于吃饭倒是讲究不多,但是自从汉化了之后,也跟着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了。三人只是埋头吃着,杏儿和李儿早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屋子里静悄悄地,只听得见十阿哥那豪放的喝粥声。
“小德子,听十弟说,你不中意云曦姑娘。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便放心出手了。”突然之间,九阿哥搁下碗筷,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清雅一听,一下子愣住了。手里的青花瓷小勺子砰的一下掉在地上,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十阿哥闻言,一口粥从口里喷了出来,他生气的将碗往桌上一扔,“九哥,你魔怔了吧。那种女人心机深沉又轻浮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不过是皮囊好看了一些,难不成你像太子和三哥一样,都是个急色的。我就不明白了,先是八哥日日的围着那女人转,现在有轮到你,你们的眼睛都被屎糊住了吧。”
说着十阿哥擦了擦嘴,抬腿便走出门去。自打那钮钴禄氏在他额娘的灵堂上表演哭戏之后,十阿哥便看那女人百般不顺,九阿哥如此行动,真真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清雅突然觉得,手心里酸酸的,像是有无数只小蚂蚁聚集在一起,啃咬她一样。
“你是什么时候看上她的?”她低低的出声问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看起来平静一些。原本,她以为,九阿哥多多少少和她一样,彼此之间是有些感觉的。
九阿哥坐在那里,冲着清雅笑了笑,像是浑不在意,刚刚自己唯二的好兄弟被自己气得夺门而出了一样。可是清雅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难看的笑容了,难看到刺目。
“云曦是个好姑娘。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其实我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喜欢她了,只是那时候我以为你也喜欢,朋友之妻不可欺。”
第一次,那不是在西洋果子铺的时候么,不对,那时候明明九阿哥将那钮钴禄·云曦批得体无完肤的;朋友之妻不可欺,八阿哥不是也喜欢钮钴禄氏么,他怎么又可欺了?
清雅直直的看着九阿哥的眼睛,像从中看出他撒谎的痕迹。可是那人的眼睛坦荡荡的,丝毫不乱,充满了决心与坚毅。清澈到甚至她能够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是一张充满嫉恨的脸。
嫉恨?清雅赶紧收了收神。她有什么理由嫉恨,九阿哥虽然对她很好,处处照顾着她,可是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喜欢之类的言语。她不过是他的伴读罢了,最多称得上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又有什么理由来嫉恨他喜欢上了别的姑娘。
在她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二三十年的岁月里,她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绪。她觉得现在自己的样子,丑陋无比。卑微得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
想到这里,她挺了挺脊梁骨,说道:“那晚你也瞧见了,那钮钴禄氏中意的怕是四阿哥。”
那钮钴禄氏是知道未来走向的,目标直指四阿哥的大腿,又怎么会看上九阿哥这个夺嫡失败者呢?更何况,在那镜子里的九福晋,明明就是董鄂氏,怎么瞧,他与那钮钴禄氏也是没有结果的。
一想到九阿哥未来要娶福晋,清雅觉得自己的鼻头都开始酸了。明明直到昨天,她都还只是有些砰然心动的感觉。完全没有想得那么远,可是今天,她却什么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九阿哥闻言,挑了挑眉,“怎么,你认为我还比不上四哥那个黑面神么?更何况,四哥都已经娶了嫡福晋了。小德子,爷就让你瞧瞧,这天下看不上爷的女子还没有出生呢。”
看着九阿哥势在必得的样子,清雅却有些慌乱了。她猛的站起身来,说道:“想来刚才十阿哥生气了,我去瞧瞧他。一会再同你一道去上书房。”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只是清雅没有看到,在她离开之后。九阿哥突然瘫软在桌子上,完全没有了刚才了的气势。不一会他又振作起来,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粥,斯条慢理的喝了起来。
十阿哥的住所与九阿哥几乎是一墙之隔,就是连格局摆设,都差不了多少。
清雅走进去的时候,十阿哥正在院子里,打着木桩子出气。
“昨儿毓庆宫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九阿哥突然就瞧上那钮钴禄氏了,显得有些怪异。”
十阿哥摸了摸头,奇怪的看了清雅一眼,说道:“难不成你还以为他在毓庆宫中了蛊罢?倒也没有什么,不过是皇阿玛大发了一顿脾气,打死了个小太监罢了。皇阿玛既然让你们都出去了,显然是不想人议论的,皇室辛秘,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头到脚的仔细打量了一番清雅,然后迅速的撇过头去。继续打起木桩子来。
清雅被她看得毛毛的,想来,这十阿哥是什么也不会说了。
九阿哥自从信誓旦旦的放了话,就越发的忙碌起来,成天里除了去按时去上书房,其它时候都见不着人影。
要照往日里,清雅肯定乐得清闲,只是如今,她只觉得越发的烦躁。于是也只能学着那十阿哥,没事就打打桩子,月余下来,功夫倒是精进了很多。
眼见着新年就要到了,去年的时候,耐不住九阿哥的撒娇耍赖,她也没有回佟府里去。而今年,她得了父亲送来的信,说是他那老光棍哥哥,总算是要将定亲多年的富察氏嫂嫂娶回来了,让她务必回去一家团圆。
想来今年九阿哥已经不需要她了吧,要不到现在,也丝毫没有要将她留下来的意思。这样也好,想来她也应该离开一阵子,好好的想一下将来应该如何走下去。
年节将至,这宫里还能够闲庭散步的人,估摸着除了她已经没有几个了吧。就这样毫无边际的走着,下意识的却走到了曾经她与九阿哥经常来的那个秘密基地。
清雅苦笑了一下,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一个人来这里。
刚走到假山洞里,却听得一阵女子的欢笑声,清雅一惊,这里面有人!
她屏住呼吸,走到洞口一看,却见九阿哥正拉着那钮钴禄·云曦坐在草地上,两人愉快的说着话儿,眉目含情,满脸带春。
清雅心中一揪,她已经不是九阿哥带来这里的唯一一人了。
第三十四章 嫂嫂威武(加更)
清雅懒懒的坐在荣光堂的小回廊上,瞧着介福吭哧吭哧的练着武,她有一种时光倒流了的错觉。
现如今已经快要入夏了。全家人在年后疯忙了三个月,终于在四月里将佟家东府里新一代的女主人富察·静容迎了进门。
补熙大婚的那一天,九阿哥与十阿哥都到了场,清雅好说活说的,将那进宫的日子又延迟了些。十阿哥笑她,这哥哥娶亲她便想休息半年,若是她自己娶亲的时候,还不得问上峰求个三年假期去。
九阿哥倒是好脾气的准了,只是瞧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悄声叮嘱她,若是新嫂嫂待她不好,便早日回宫里去。
一想到九阿哥,她就忍不住的有些低落。一个翻身便往屋里走去,刚待关门歇个晌,却见一只肤白如雪的手伸了进来,一下子便将那门给卡住了。
清雅吓了一大跳,赶忙将门拉开来。只见来人正是她那新上任的嫂嫂富察氏。因为尚是新婚,她穿着一件绣着并蒂莲花的大红旗装,发黑眉浓,虽说容貌并不出众,但是却英气勃勃,全身下上都透着一股子的爽朗之气。
说起这位富察氏,那真是个有来头的。她是富察家本家的嫡女,太子妃石氏的嫡亲表妹,这身份,就是那皇子福晋也是做得的。
只是这姑娘从小不爱红妆爱武装,完全就对不住她那“静容”二字。倒是那佟国纲一眼便相中了她做自己嫡长孙媳,死皮赖脸的求了皇上赐婚。
文能御宅,武能杀敌,这才是满洲姑奶奶应有的气势。这富察·静容虽然好武,却并不是个莽妇,大家嫡女该精通的管家之事,她也是一样不落,这不才嫁进府中月余,便立了威,将这后宅管理得井井有条。
见着是自家大嫂,清雅赶忙行了礼,拉着嫂嫂坐下,吩咐谷雨上茶。谷雨如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心翼翼的二等丫头,在春喜的教导之下,已经十分沉稳老练了。上了茶,她便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顺手掩上了房门。
富察氏摆了摆手,说道:“你还想在家里赖多久?”
清雅一听,愣了愣,嫂嫂这是要赶她走?
富察氏白了她一眼,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在宫里和九阿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你到底是他的伴读,就这么拖着算个什么事?你哥哥是个嘴笨的,见着你愈发的清减了,他急得吃不下饭,总是嚷嚷着要去宫里揍九阿哥为你出气。”
“哥哥他……”清雅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原以为自己掩饰得挺好的,却不想家里的人都在为她担心呢,“九阿哥待我是极好的,我只是不愿意离家罢。”
见清雅不说实话,富察氏也不以为意,这谁人又没有几个秘密呢?
“长嫂如母。我今儿也就托大些,替你哥哥管管你。你到底是个女孩子,总穿男装也是不行的。额娘去得早,继额娘与我年岁相当,也是个不顶事的,阿玛和你哥哥不着调,你也跟着不着调么?”
清雅一听,嘴巴长得有鸡蛋那么大,早就听闻嫂嫂是个女中豪杰,但是这也太霸气了吧。一下子就把佟家男人的本质全看出穿了,她平日里都只是偷偷摸摸的在心里嘀咕一下,这位倒好,直直的就说出来了。难怪能够将哥哥管得服服帖帖的。
富察氏见清雅一副见鬼的模样,笑了笑,从桌上的托盘里拿起一块点心,就往清雅嘴里塞去。
“我算了算,你最迟三十九年就要选秀了,现如今虽然还有四年多。但是你也得留时间出来学学一些满洲贵女应有的本事。难不成你想要顶着光秃秃的脑袋出嫁,然后被那些小妾们欺到头上去么。更何况,过不了多久,你也该来葵水了,渐渐地会越发有女孩子样,这宫里久待不得了。依我与你哥哥的想法,你不如趁此机会,干脆病夭算了,然后痛痛快快的恢复女儿身。”
“嫂嫂……”听到这里,清雅方才相信了这位富察嫂嫂是真心将自己当做一家人的。想她一介新妇,若是刚进门,庶弟便病夭了,且不说晦气与否,传出去到底会比较难听。哥哥补熙,虽然是打心眼里对她好的,但是他到底是个粗糙的大老爷们,哪里想得到这么多问题,还出了这么个主意。
这些问题,连她自己都是没有考虑过的。
“多谢嫂嫂为清雅费心”,清雅站了起来,对着富察氏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富察氏见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可是她唯一的一个正经小姑子,若是得了她的认可,她在自己的丈夫心中,又多了重筹码。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观察,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姑子虽然看起来和气,但是其实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种人,必须用真心换取真心。好在,她这一招走对了。
想到这里,富察氏笑容越盛,“你是个有主意的,嫂嫂也不过是给你补个漏罢了。”
“嫂嫂,据说皇上不日将会亲征葛尔丹,清雅想随军出征,说不定还能够杀了那个老贼,为玛法报仇,届时找机会死遁回京便可。这样既不会累了嫂嫂的名声,清雅也能够顺顺利利的恢复女儿身。若是得了军功,就算是清雅为借了介德弟弟这么久身份的一点补偿罢。”
富察氏闻言皱了皱眉:“不行,这个太危险了。更何况,皇上如何会准予你一个小孩子出征呢,真是胡闹。”
自打二十九年朝廷出兵攻打葛尔丹之后,那是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尤其是今年以来,那葛尔丹是越发的不安分了。有眼力劲的人都知道,一场打仗是不可避免了。而且,清雅是知道准确消息的,在镜子里的那一世,那钮钴禄·云曦便是借着这事,好好的发了一笔横财。
这不富察氏一提,清雅立即想起了这绝佳的好机会。这“介德”若是死在了佟家,保不齐那钮钴禄氏还会找上门来寻那手串,若是死在了战场上,想来那钮钴禄氏也会死心了吧。
她木清雅上辈子死得憋屈,这辈子怎么还能够默默无闻的死去呢。更何况,还有些人,有些事,等着她去告别。
“嫂嫂,看招!”清雅一声娇呵,对着那富察氏就是一记老拳,富察氏一惊,战意骤起,猛的起身,将那桌子掀翻了去。刚要出击,却发现黑影一闪,脖子上便多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满屋的杀气让她一步也不能动弹。
清雅收了手,那杀气像是退潮一般,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嫂嫂,这样我可以出征了么?”
富察氏满眼复杂的看着眼前笑得单纯的小姑娘,点了点头。她自问是不输男子的好手,却在这姑娘手下只走了一招便败了。这样的身手,不让她去威风一番,缩在这内宅里,也太委屈了。若不是她已为人妇,她都想跟着去见识一番。想着富察氏伸出手来,猛的拍了一下清雅那光秃秃的脑袋,喝道:“死丫头,刚刚你想杀了嫂嫂我么?”她绝对不会承认,她有些嫉妒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哈哈的笑了起来。原本听见屋里的动响想要冲进来的介福,听到这笑声,拍门的手又缩了回头。他挠了挠头,转身又去院子里继续练功了。
当天下午,清雅便收拾包裹,回了宫。
九阿哥见到清雅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被欺负了?”
清雅撇了撇嘴,学着他当初那拽拽的样子,“这世上欺负得了爷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九阿哥闻言别扭的将头扭到一边,冷哼了一声,“那是爷看你像弱鸡崽似的,不好意思下手欺负你。”
许是因为很快便要离开宫里了,清雅越发努力的扮演好“介德”这个好兄弟的角色。而九阿哥仿佛也有着默契似的,越发的配合。有的时候,清雅甚至觉得,时光好似真的能够倒流似的,他们又回到了刚刚认识时那种状态。
然而,清雅心里清楚,这种状态不过是个一戳就破的假象罢了。分别的日子已经马上就要到来了。
终于在三十四年冬天的时候,康熙爷越发频繁的接见军务大臣了。整个宫里气氛都显得紧张起来,年节又到了,却没有人有任何的心情去欢腾庆祝。
到了三十五年二月,康熙爷终于下了明旨,要御驾亲征葛尔丹,大战一触即发。
第三十五章 跪请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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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在这宫里,是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的地方。妃嫔们向往着能够踏进这里,不是为了一睹圣颜,春风一度,而且自由踏入这里所带来的至高无上的荣誉。
即便是如今宠冠**的宜妃娘娘,也是不敢轻易前往的。
清雅静静地跪在乾清宫门口的石板上,等候着皇上的召见。二月天虽已转暖,但那石板还是又冷又硬,磕得人腿疼。想她进宫第一天,便与九阿哥狠狠的打了一架,被罚跪在这里,如今怕是她进宫的最后一天,她还是跪在这里,只不过祈求一死。
梁九功看着眼前倔强的孩子,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对于佟家的人,皇上总是比待常人要耐心一些。若是其他人在这里以跪相逼,早就拖下去痛打三十大板了。
果不其然,不多会里屋里便传来了皇上的召唤声:“梁九功,带他进来罢。”
梁九功甩了甩袖子,将那跪在地上的孩子搀了起来,轻声说道:“佟少爷,皇上让您进去呢。”
清雅拍了拍腿上的尘,对梁九功行了一礼,挺直了脊背,朝乾清宫暖阁走去,皇上如今正在这里处理政务。
康熙爷与九阿哥相比,相貌委实平凡了许多。只是眼神非常的深邃,给人一种摸不清喜怒,历经千帆,丘壑在胸的感觉。清雅自问上辈子接触过不少高手或者是大家族长,都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深切的压迫感,她想,这就是属于帝王的威严。
“皇上,清雅自请出征葛尔丹。”清雅努力的平复了下刚进门时便得有些急促的呼吸,跪倒在地,坚毅的说道。清脆的声音在这偌大的阁子里激起了回响。
“喔,我大清良将万千,八旗好汉无数,为何要让你一个黄毛丫头随军。”康熙爷转了转手里的玉扳指,说道。那声音波澜不惊,让人无法从中辨别他到底是何意。
“清雅如今也是皇上亲口承认了的八旗好男儿。臣女上马可百步穿杨,下马可力战群雄,且不论心机谋略,单论武力,便可踏万人之上。如此良将,皇上怎可错过,这是臣女必须出征的理由之一。”清雅说着,气势全开,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口气倒是不小。这其他理由呢。”
“其二,皇上亏欠臣女良多。如今臣女这般模样,全拜皇上所赐。”清雅拍了拍自己光溜溜的脑门,狡黠的说道。既然皇上愿意听她解释,那便是说出征也并不是全然不可行的。
康熙爷瞧着她那副少年无赖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不愧是佟国纲的孙女,果然是一样的泼皮。不过她这话倒是没有说错,若不是自己一时起意,这姑娘还是戴金挂玉的贵女呢,哪里用得着日日与那些皮猴子混在一起。
“纵是如此,这个亏欠,从你和老九一起打太子的时候,朕就已经还清了。”康熙爷说着,突然加重了语气。
清雅一愣,原来这件事皇上早就知道了,居然有没有惩罚他们,这是为何?她可不信皇上是为了弥补什么亏欠。
当下心念一转,笑道:“皇上这就错了,臣女与九阿哥见皇上心忧太子,又怕贸然插手其事,太子爷会无法理解您一片良苦用心,便想出了此招,为您分忧。现如今,臣女瞧着您与太子父慈子孝,真是大清之福,万民之幸。”
康熙爷拿起案上的书朝着跪在地上的清雅一扔,笑道:“泼猴!照你这么说,你打了太子,朕还要给你奖励不成。起来吧,还有什么歪理,一并说来听听吧。”
清雅站起身来,清口说道:“臣女年岁渐长,这介德怕是不能久存于世。且自从玛法仙逝,臣女夜不能寐,日日恨不得饮那葛尔丹之血,啖其肉,臣女此生唯此一次机会为玛法报仇,还请皇上恩准。此后,这世上再无良将介德,只有贵女清雅。”
“你倒是个孝顺的”,康熙爷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罢了,你就死在葛尔丹战场上吧。”
皇上这是答应了?难怪世人都说康熙爷最讲究孝悌了,且不管他是真孝假孝,准了就行。
“臣佟佳·介德谢主隆恩!”清雅说着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正准备退出去,就听见康熙爷悠悠的说道:“你的模样,像极了宝珠。脾性倒是不像,她温和又心软,不像你,又狠又倔。”
清雅全身一僵,这是什么意思?宝珠可不是她额娘的名讳?照说皇上与她额娘唯一的交集应该是十三阿哥生母敏嫔才对,怎么听皇上这话,两人竟是十分熟络的。她突然想起了以前在佟府里关于她和介福身世的流言。
她艰难的转了转头,瞄了站在桌子后面的康熙爷一眼。只见他正静静地望着侧面墙上挂的一副寒梅图,眼神充满了怀念,适才那威严的气势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罢了。
像是感觉到了清雅僵硬的视线,康熙爷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说道:“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等着和朕一起用晚膳么?”
刚才的那股子平和,竟像是错觉一样,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他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清雅一听,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或许皇上,曾经也有过求而不得的遗憾罢。
清雅摇了摇头,朝宫外走去。虽然家里人那边,已经交由富察嫂嫂去应对。到时候再战场上地遁后接应她回京的人也都已经安排好了。可是毕竟是上战场,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
先去乾清门那寻了哥哥补熙,领了老早就准备好的军服。虽说可以出征,但是皇上并没有明确她是个什么身份,隶属于哪一营。她便自作主张的当作自己是皇上的亲卫兵好了,反正她是上三旗,原本就是皇上的亲兵。
再去了那热闹的集市。说起来也是奇怪的,自打她穿越到大清之后,上街的机会那是屈指可数。唯一的那次,还与九阿哥一起狼狈的被人绑架了。
才刚走到街市上,就远远地看到了那气派的唐云阁,她听九阿哥说过的,这便是他与那钮钴禄氏一起开的绣庄吧。
宫里的消息是传得最快的,想来刚刚她在乾清宫跪请出征的事情都已经传到九阿哥和十阿哥的耳朵里了吧。
她原本想着早些告诉他们的,可是她怕,提前说了,就没有办法轻易告别了。毕竟这是她最后一次以好兄弟的身份和他们见面了。
以后再见,她便已是一家主母了。
等到她准备回宫的时候,手里已经满满的提溜了一大堆东西,上好的金疮药,各种水果吃食,换洗衣物,一大堆的暗器……总之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东西她差不多都买齐了。她甚至还买了一管紫玉洞箫和漂亮的女侠服……
将这些东西找个无人处放进空间里,望了望那即将落锁的宫门。
清雅整了整衣衫,朝那宫门走去。
不管怎么磨蹭,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今夜,便是她在九阿哥身边的最后一夜。
第三十六章 梁祝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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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阿哥所的时候,天色已晚,各屋的奴才们早就点亮了灯笼,给这死气沉沉的紫禁城里带来了一股暖意。
清雅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九阿哥的住处,与她的随性不同,九阿哥是一个从骨子里都讲究着贵族的优雅与奢华的男人。那许多贵妇都小心翼翼的珍藏着的双面绣儿,在这屋里,不过是一个挡风的卷帘儿罢了。
博古架上堆满了各种价值连城的古董瓶儿,透露出屋子主人的底蕴与品位。他虽然文墨不通,但是到底是见多识广的皇子,鉴赏的品位自是不可与凡人同语的。
在架子最触手可及的地方,放着三只草扎的蝈蝈儿,原本青绿的草儿,时间长了变得萎靡枯黄,全身上下都透露出廉价的气息,与其他珍贵物件儿摆放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清雅走过去,轻轻地用手触摸了一下其中两只个头稍小些的蝈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她还记得,这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她不小心弄死了九阿哥的那只名叫大铁头的蝈蝈王,为了补偿,所以扎了这么三只蝈蝈儿。那只胖些的,是十阿哥。在烈日下,他们三人一起约好,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那时候,她还没有体会到自己对于九阿哥异样的情思。
也许,错的人是她,是她过界了。
只是,不管是作为清雅,还是作为介福,都是不可能当他一辈子的好兄弟的。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清雅一惊,回过头去。只见九阿哥静静的依在门框上,紧紧地抿着唇,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一言不发,那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哀伤与寂离。
想来,他都已经知道了。
见清雅转过头来,九阿哥裂开嘴,笑了笑,说道:“小德子,你也太心急了些。不是说,等我赚了钱,你做大将军,我做你的军需官,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么?”
他就站在那里,笑意妍妍,适才缠绕在他身边的孤寂感,像是一下子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了。清雅突然想到了白天里见的康熙爷,她该说,这两人,真不愧是父子么?
不管怎样,她还是轻松了一口气。在宫外徘徊的时候,她设想过无数两人见面的场景。九阿哥是个爆碳脾气,说不定会二话不说,上来对她就是一记老拳;九阿哥或许会讨厌她,质问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她要上前线……
她想过很多,却没有想过他会是像现在这样,冷静而自持。或许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个男人已经悄悄的成熟了。但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却让她感到无比的轻松。她向来不太擅长应对那种失控的混乱场面,那样容易让她激起内心里嗜血的因子。
“我可是走到你前头去了,等我得胜归来,或许你就成了大清第一富豪了呢。”清雅笑着回答的,别人或许以为九阿哥不过是少年心性,小打小闹,可是她却知道,那人在经商方面,有着惊艳绝伦的天赋。
九阿哥走上前来,想要像以前一样,亲密的摸摸清雅的脑袋,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停滞在半空中的手僵硬的一转,猛地拍在了清雅的肩上。
“那还用说,爷肯定是第一的。至于你,可别被葛尔丹吓得尿裤子。我为你准备了些药丸,草原上蚊虫甚多,你细皮嫩肉的,若是被叮了,仔细找不到媳妇。还有些金疮药儿,别舍不得,那些够抹两个你了。”顿了顿,九阿哥又接着说道:“爷等你回来。”
清雅眼睛有些湿润,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清雅能够归来,介德却是不能了。
“咱们在一起,多是斗鸡摸狗的,现在要分开了,不若也效仿那些风流名士文雅一把罢。”说着清雅悄悄的取了那管紫玉洞箫,递给九阿哥,“一会替我吹曲梁祝吧。”
九阿哥擅琴,但箫也是会吹的。无怪她有私心,她也不过是凡人一个。虽然比一般的女子来得傲气冷静一些,可是终归还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第一次情动,尚未开口,便夭折了。所以她想,想要在离别的最后,能够来得更加完美一些。想要将她说不出的感情,寄托在这一曲之中。
她走过去,掩上了房门。不理有些摸不清状况的九阿哥,走到屏风之后,悄悄的换上今日在市集上买的白色侠女装,裹好头巾,提好剑,走了出来。
侠女装与其说是女装,实际上与男装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花色更为柔和一些,衬得清雅原本雌雄莫辩的脸更加女气了一些。若不是看着刚走进去的是佟家小少爷介德,九阿哥几乎要以为是哪家大胆的姑娘,偷摸进他的房里了。
清雅拿起剑,轻轻的舞了起来。九阿哥一见,默契的将紫玉箫拿到嘴边,轻轻的吹奏起来。
其实上辈子,清雅最擅长的武器便是剑。只不过她的剑高傲而霸气,是杀人之剑。若是上辈子,她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舞出这样的剑。
这是当年世家第一美人的成名剑法,名叫蝶舞。
剑招连绵不断,痴缠若绝,剑光所到之处,像是两只正在追逐嬉戏的蝴蝶,漫山遍野的流连,亲密的诉说着对于彼此的爱意。
不知道那蝶,会不会正是那梁山伯与祝英台所化,才会如此的爱意绵绵。
九阿哥看着眼前的人儿,心里暗潮汹涌,他感觉自己心中的那个怪兽,就像是要突破他所设下的重重牢笼,破防而出,不管不顾的将这天给捅破了去。想到这里他吹得越发的用力,仿佛要将那汹涌借着口中的气流,借着这曲子,一股脑儿的排发出去。
像是感应到了九阿哥的情绪,清雅的剑舞得更快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像是一道网,那两只蝶就像是即将要朝着烈火飞去一般,爱得浓烈,爱得翻滚。
梁山伯与祝英台,到底没有在一起。就像这曲梁祝,到底是悲剧。
突然之间,那箫声嘎然而至。清雅收了剑,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九阿哥。他的十指修长而白皙,在紫玉的衬托之下,显得高贵而诱人。他像是在极力的隐忍着怒气,握着箫的手,关节隐隐发白。
九阿哥抬了抬手,将那箫往墙上猛地掷去,箫身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箫声,断裂成了三节。九阿哥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清雅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那断了箫拾了起来。
屋内的动静让同在一个院子里的宫女太监们吓了一大跳,只不过九阿哥与佟少爷三天两头就会小打小闹的,让他们管,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是不敢的。
三段箫,只好与那三只蝈蝈相匹配,清雅将那断箫,小心翼翼的放在博古架子上,又将那蝈蝈拿起来,先是将那胖蝈蝈放在一节玉箫上。瞧了瞧手里剩下的两只瘦蝈蝈,终究是将他们俩放在了一起。
九阿哥一夜都没有回来。
清雅躺在那个熟悉的小榻上,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床,辗转反侧。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起身回屋,洗漱了一番。将九阿哥为她准备的药,悉数的收进了空间里。
镶黄旗的军服是黄色的底色滚着橘红色的边儿,乍一眼看去,十分的鲜艳。衬托得人生气勃勃。清雅戴上军帽,配好弯刀。站在院子里迟疑了片刻,又推开了九阿哥的房门,将那紧挨在一起的蝈蝈,挪了挪,一段箫,一个人。
午门外的广场上,整整齐齐的站满了八旗精锐。康熙帝瞧见悄然融进他亲兵队伍中的清雅,默认的点了点头,带兵的将军显然早就得知有这么个小鬼头要随军出征了。倒是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太子爷留守京城,他领着一帮兄弟,端着酒,为父汗送别。
清雅一眼瞅过去,就知道九阿哥没有在其中。倒是十阿哥,看到她扫过来的视线,冲着她点了点头。
出征的号角响起,清雅翻身上马,随着队伍一同出城。正欲扬鞭,便见十阿哥悄然的跟了上来,与她齐了马头,说道:“你别怪九哥没有来送你。昨夜他喝了一夜的酒,到现在还睡着没有醒。好小子,记得替爷杀上一份。我们兄弟等你回来。”他说着眼睛红红的。
清雅点了点头。一个扬鞭,便跟着队伍而去。
在这宫里,又有多少人一辈子都不能肆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喜欢自己想喜欢的人呢。
十四阿哥可以嚷嚷着要当大将军王,可是十阿哥却不可以。他出身高贵,背靠钮钴禄一族,若是还手握重兵,即便是没有反意,也活不到成年去。
人的悲哀,不变是如此罢。就像她,喜欢的那人,心里已有了等他回家的挚爱之人。
紫禁城的影子越来越小,即将消失不见,清雅知道,属于佟佳·介德的死亡之战,就要来了。
第三十七章 草原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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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曾经觉得,上辈子江湖里的刀光剑影已是豪情万丈的极致。
直到她站在这苍茫的草原上,和万千同袍一起拿起手中的利器,齐齐的向敌人的头上斩去,她才知道,先前的仇杀与情爱,是多么的渺小。
马的嘶吼声,兵刃相接发出的金属触碰声,人临死前的惨叫声……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激发了人在内心深处的那一腔热血,只想着杀杀杀!
这是他们来到战场上的第二天,大清的铁骑不但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一举清剿葛尔丹,反而中了奸计,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清雅紧紧的围靠在康熙帝的身边,像是一只敏捷的猎豹,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血早就染红了她的衣襟,银光闪闪的弯刀上沾满了血迹,沿着刀锋一滴一滴的往下滴。
葛尔丹使的真是一手好计策。将费扬古将军的主力军调虎离山,然后便派了精锐轻骑突袭汗营,他们刚到草原不久,尚未完全整营,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饶是康熙帝身边的亲卫军个个骁勇,也抵不过万千兵马的冲击。
虽然已经是穷途末路,但是康熙帝还是坐在马上巍然不动,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慌乱,仿佛在这场突袭战中,他不是被瞄准的猎物,而是猎人一般。
葛尔丹的将士们如今也是疲惫不堪。不过是区区一个百人的皇家亲兵队罢了,原本以为他们都是些八旗纨绔,不过是仗着身份才进了亲卫营,平日里也不过是站个岗,放个哨罢了,哪里像他们刀口舔血,是真的勇士。
可是他们错了,这群人,比那财狼还要凶猛。
尤其是将康熙帝牢牢的护在身后的那个小鬼头,看上去像是没有断奶似的,白皙得像是深闺里的大姑娘,杀起人来,却刀刀致命。那眼神就像是地狱里出来的厉鬼,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兄弟都死在了她的刀下。
在她的保护之下,他们连康熙帝的汗毛都没有碰到一根。
这是不可饶恕的过错。
木达是葛尔丹精锐营里最强大的勇士,他们伟大的葛尔丹在出征前拍着他的肩膀说:“木达,康熙那个老贼的命就交给你了。”这种信任,是勇士最大的荣光。
木达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拿起手中的长矛,狠狠地朝着那个小鬼头冲过去,他知道,若不先杀了那人,他是绝对不可能完成任务的。
清雅只觉得刀身一沉,一个壮汉突袭到眼前。这个和其他的不一样。不过,他再怎么强,也只能成为她的刀下亡魂。
她的身体尚且年幼,无法抗衡那壮汉的力量,但是轻巧灵动是她的优势。她一个燕子翻身,弯刀侧侧一划,那人的脸便出现了一道血口。
木达摸也没有摸脸上那口子,提着长枪,又是一刺,那孩子翻身之后尚未站稳,怕是难逃这一击,木达暗自心喜,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得意,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一凉,一把匕首已经从他的脖子上抹过,那孩子身上居然还有其他的兵器!
木达的身躯砰的一下倒在了地上,他满眼的不可置信。周围的将士们见他们的第一勇士死了,心中发寒,越发的凶猛起来。来的时候,他们的首领已经说过了,进则生,退则死。
“皇上,让臣掩护你突围罢。”清雅摸了一把脸,刚才那个大汉脖子上的血喷了她一头,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
康熙帝也知道,费扬古的大军这会儿正与葛尔丹的主力交战正酣,一会子也赶不过来。而且他相信,即便是大军不到,他爱新觉罗·玄烨也不会就这么折损在这里。看着眼前几乎变成血人的小孩,康熙帝信任的点了点头,她那日果然没有自夸,她的确是万中出一人的骁勇之将。
清雅朝亲兵队的队长使了个眼色,“皇上,速速策马前行。”
康熙帝一听,夹了夹马肚子,在亲兵队的掩护之下,朝着适才木达倒下的地方冲去。许是清雅身上的煞气太重,敌方的兵士在对上她的时候,竟然都有些畏惧,在战场上,一个迟疑,便是致命的破绽。
不知道奔了多久,直到胯下的马匹口吐白沫,一个抽搐倒在地上,清雅方才停了下来。
百人的亲兵队,如今就只剩下她与康熙帝二人了,那些殿后的兄弟,想来都凶多吉少了。
“皇上,可有伤着?”清雅急切的走了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康熙爷,适才马儿倒得突然,纵使他们二人骑术精湛,也被吓了一跳,跌落下来。
康熙爷看上去精神还好,只是两眼发红的看着他们来的方向,清雅知道,他是在为那些死去的将士默哀。半晌他才开口道:“无妨。葛尔丹不死,朕夜不能寐。”
如果可以的话,清雅倒是很想“白天也寐”,可是现如今尚没有脱离危险,还远远不是睡觉的时候。他们必须与费扬古的大军汇合。重新回到营地里去。
“那个,皇上,请问费扬古将军在哪边啊……”清雅踌躇着,问出了这么一句,她原本就是个路痴,更何况这草原茫茫数百里全是一样的景致,现在她的状况只能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找不着北”。
康熙爷闻言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朕的花木兰,居然连营地朝哪开都不知道。”
清雅红了红脸,还好脸上本来都是血污,她再怎么脸红,也不会露出窘态。
康熙爷也不再继续嘲笑她,只是伸出手,指了指方向。刚想站起来,却发现脚脖子有些疼,想来是扭着脚了。
清雅听得他一声闷哼,心道不好。开口说道:“皇上,我先背你找个安全的地方瞧瞧脚。这里有死马,太明显了,怕引来追兵。”
康熙爷瞧了瞧清雅那小身板,刚想推脱,就见那姑娘背朝着他,轻而易举的便将自己给背了起来。这……康熙爷有些无语,没有想到这姑娘不但艺高胆大,也力气也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大多了。
很快,清雅便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小角落。扶着康熙爷坐下来,脱了鞋袜一看,应该没有伤到骨头,可能是落马的时候扭到了,并无大碍,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装模作样的从腰间的小袋子里拿出药,抹了抹。
夜已经黑了,追兵并没有过来。这有两个可能性,一是皇家亲兵队与葛尔丹的精锐营同归于尽了,二是费扬古战场取得了胜利,适时阻击了追兵。
亲兵营早就是穷途末路,想必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样。想到这里,清雅与康熙都松了一口气。
草原上的早晚温差特别大,虽然烧火有可能引来追兵,但是若是不点火,他们怕是连今晚都熬不过去,要知道,这草原上,最凶猛的可不只是人类。
清雅偷偷的从空间里取了些饼,就着热水,端给正靠着山坡闭目养神的康熙爷。
康熙爷笑了笑,接了过来,说道:“你个丫头倒是准备得齐全。”
清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是九阿哥准备的。我哪里想得到这些。”说完又有些后悔,她明明知道九阿哥的身世,知道在康熙爷心中他是一个尴尬的存在,却在这种时刻,提到了他。
康熙果然脸色一变,眯了眯眼,“你与小九感情倒好。”
“好歹也当了他几年伴读不是。他虽然蠢,但是心肠倒是不坏。”
“你居然敢说朕的儿子蠢,真是胆大包天了。”康熙爷说着,脸上倒无责怪之意。
清雅想了想,还是壮起胆子说了出来:“其实蠢也挺好的,至少可以平安一生不是?皇上对太子倒是真好。”
康熙爷是什么人,能让自己的宠妃在眼皮子底下出轨?不过是借此来制挟出有三个皇子的郭络罗家罢了。若这三个孩子都顺利长成,手握重权,那到时候他的保成太子在他百年之后坐不坐得上皇位,都是两说的事情。
所以他才借着宫里的流言,成功的离间了宜妃母子。现在的局势,正是他所喜闻乐见的。他的儿子太多了,有出息的不差这么一两个。
康熙爷瞧了她一眼,说道:“有时候太聪明了不是件好事情。若是你年纪再大一些,太子妃之位倒是可以考虑你。”
清雅撇了撇嘴,“其实九阿哥喜欢的是经商。”
经商?康熙爷若有所思的望了清雅一眼,若是小九去经商了,那倒是个好事。这商人是低贱的勾当,他若大张旗鼓的去做了,便永远也别想顺理成章的觊觎那个位置了。他的哥哥老五又是个不通汉学的,弟弟又是个早夭的。倒是没有什么威胁了。想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对小九亏欠了一些。其他两个好歹还有真心宠爱他们的人,只有小九,是个孤零零的活靶子。
“丫头,叫我声阿玛来听听。”
清雅一愣,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在乾清宫暖阁里康熙爷提到她额娘时的样子,心里一紧,什么阿玛?该不会她真是皇上的女儿吧,那也太狗血了。
“那个……皇上,您休息一会,明天咱们还要赶路呢,我守夜。”这个话题太恐怖了,清雅不敢接,连忙转移话题去。
康熙爷奔了一天,也确实有些乏了,闭上眼,径自休息了。
见他不再纠缠,清雅轻松了一口气。她添了些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明天,明天他们能不能够顺利的和费扬古将军汇合呢?
第三十八章 救驾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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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红色的太阳从东边升起,一瞬间照亮了整个草原。清雅眯了眯眼,她仿佛还停留在那暗无天日的厮杀当中,一时间,竟然无法适应这样的光亮。
康熙帝躺在一旁静悄悄的,一动也不动。按说他是个勤政的皇帝,即便是假日里,这个时辰也该醒了才是。清雅心中暗道不好,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居然发烧了。
他除了脚踝那处扭伤之外,全身无一伤口,怎地就发烧了,这缺医少药的时候突发时疾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喂他喝了几口热水,清雅一个用力,便将他背在了背上。从空间里拿出根软腰带,将那人紧紧的捆在自己的身上。一路上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危险,总不能让同袍们的鲜血白流了。
可能她太瘦了一些,骨头咯得人生疼,康熙帝闷哼了一声,醒了过来。抬抬手,指了个方向。
“皇上,您可别睡着了,您知道我不认识路的,万一走到葛尔丹的营地里去了,您可别怪我。”
康熙爷笑了笑,说道:“把小命交到一个小丫头手里,真是不可靠。说吧,等到脱险之后要什么奖励。趁着朕现在还清醒,给你阿玛加爵?给你指个好人家?”
还好,还能说话开玩笑,证明还是有救的。
虽然她知道,康熙是绝对不会死在这里的,可是,看着他,她还是忍不住胆颤心惊,毕竟天有不测风云。
“丹书铁券,我要丹书铁券,不用封爵,免死就可以了。”这是她来战场最大的目的,原本她是想以杀了葛尔丹为代价,来换这个免死铁券的,没想到,还没有和葛尔丹打照面,她就有了这个机会。
“你倒是不客气”,康熙爷没好气的说了句,“你一个臭丫头,能犯下什么杀头的死罪?再说,有我在,大清有几人敢动你。”
说实在的,康熙爷对他的确很好,可是他对九阿哥不好。若是没有丹书铁券,九阿哥最终还是会被厌弃,会死的。一想到镜子里他那落魄的样子,她的心就一阵难过。无关情爱,就算是朋友,她也会为他争取的。好在,十阿哥身份贵重,雍正即便再恨他,也没有将他除名赐死。不然,她可没有把握,争取到两块。
“嘿嘿,有表伯您在,清雅的小命自然是保得住的。但是您知道的,我打了太子,这梁子可结大了,万一……”
“你……你叫我什么啊?”康熙爷越发的觉得这丫头没脸没皮了,先是狮子大开口的要丹书铁券,那是什么东西?费扬古为他征战多年,方才得了一块,她倒是好意思开口。现如今,连表伯都叫出来了,虽然按照亲戚关系来算,这表伯也是勉强叫得的。“可以叫阿玛,但是铁券不能随便给你。”
又来了。清雅不好接话,看来要得到丹书铁券,还得像之前设想的一样,去刺杀葛尔丹。
清雅不知道在沙漠中行走时看到满目的黄色会不会感到厌烦,至少她看到满目的草绿色,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了绝望,靠着这两条腿,她真的能够平安将康熙爷背回营地么。
嘚嘚嘚……
这声音,是马蹄声。
清雅心中一紧,赶紧找了个小土丘隐蔽起来。康熙爷也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够尽量的屏住呼吸,免得被人发现了。
一二三四五……来者一共有五人,清雅定睛一看,为首那人居然是她的哥哥补熙。清雅大喜,看来费扬古将军打了胜仗,这是出来寻他们了。
“皇上,我哥哥找来了,这下子咱们安全了。”清雅说着,赶忙背着康熙爷走了出去,大声喊到:“哥哥,快来,皇上得了急症,咱们得立即回营。”
补熙一听,立马上手下两人共骑,让出一匹马来。清雅翻身上马,二话没说便策马狂奔。
快到军营的时候,清雅勒了勒马,停了下来。问道:“皇上,您还撑得住么?”
康熙爷蠕了蠕嘴,说道:“帮朕整理一下衣冠。一会你坐到我后面,撑住我。我生病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定会军心动摇,所以从现在起,你要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你们五人也听着了,知道该怎么做。”
补熙五人一听,连忙下马,跪地领命。
“怎地只有你们五人出来寻朕?”
补熙迟疑了一会,说道:“索相怕大军离营会引发骚动,内防空虚,引得葛尔丹袭营。”
康熙爷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只是拉了拉马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清雅一听,精神一凛,索额图这个蠢货,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难怪太子在他的扶持之下,坐不稳那个位置。
才刚进大营,费扬古将军便迎了上来。康熙爷先是表达了对于死去将士的沉痛哀悼,再鼓舞了一下士气,方才在清雅的支撑之下,进了营帐。
这才进门,就是一个踉跄。费扬古大惊,连忙伸手扶住了他。瞅了瞅清雅,像是在问这事怎么回事。
“将军,皇上虽然无恙,但是还是请太医来诊个平安脉吧。”清雅将皇上扶到一旁的床上,平静的说道。
“费扬古,照她说的去做。这里不要让其他人进来,有你和她二人便可。”
费扬古是皇上的心腹,见此状况,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瞅了满身血污的小孩一样,转身就去请太医了。他知道,佟家这小子要发了。
“丫头,看来你说错了,太子觉得朕对他还不够好呢。”
清雅一听,也不敢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门口,不敢松懈。且不论是不是太子的意思,至少,索额图是不希望皇上回来的。
太医的诊治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居然是疟疾。发病的人时冷时热,饶是经验丰富的太医,也束手无策。
费扬古只得暗自加强了戒备,将自己的亲信偷偷的调集到皇帐周围。索额图的异动十分明显,皇上现如今高烧不退,甚至连清醒的时候都不多,这病情迟早会传了出去。就说索额图都已经三请面圣了。
局势一触即发。
就在这个时候,太医突然禀道:“九阿哥从京城赶来了,带来了洋人治疟疾的金鸡纳霜。”
清雅一听,心里凉了半截,九阿哥这番怕是不但得不了救驾之功,反倒是要大难临头了。
那钮钴禄·云曦真的是要害死他了。
第三十九章 再见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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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躺在床上的康熙爷微睁了眼,对着守在一旁的清雅撇了一撇,开口道:“王太医,你说这洋人的药可信否?九阿哥倒是懂医了。”
这王太医说起来与清雅倒是有几分渊源的,他家老子正是那个大清包公老王太医。因着前线路程遥远,康熙爷怕把他那把老骨头给折腾散了,便指了他的儿子小王太医随军伴驾。
王太医心神一凛,皇上这话可不好回答。洋人的药,虽说他曾经见那洋大夫用过,确有疗效,但是个人体质差异较大,皇上又是万金之躯,万一用得不好,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可若是不用,皇上怕是就危险了。
王太医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就听到清雅开口说道:“皇上,外面多得是人等着您死呢,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这佟家人也忒胆大了也,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王太医微微抬了抬头,悄悄瞅了皇上一夜,却见皇上只是瞪了瞪眼,然后轻轻地答了声“嗯”。
“这金鸡纳霜臣也见其他人服用过,确有疗效。九阿哥远在京城,担忧皇上龙体,几乎将太医院所有的速成药都带了过来,其中恰好便有这金鸡纳霜,皇上,这或许就是天意。”
清雅眯了眯眼,心下明了这王太医是在投桃报李。她开口帮王太医下了决断,皇上有事与否,自然与王太医无关。相对应的,王太医也帮她打消了九阿哥在皇上心中的疑虑。果然,在太医院混得风生水起的,哪一位不是老油条?
“小九向来是个孝顺的。让朕服药吧。”
这西药虽然有些治标不治本,但是疗效却是急快的。果然不一会,皇上的烧便退了,呼吸平稳,安静的睡了过去。
清雅给他掩了掩被子,起身出了营帐。果见九阿哥正焦急的候在门外。多日不见,他似乎比先前清减了许多,连日快马加鞭,风尘仆仆,连他那俊俏的容貌都失色了几分。
清雅对着他努了努嘴,示意他跟上,这边不是说话的地方。
“你是不想要这条小命了么?皇上圣体违和之事,连随军的索额图都不知道,你人在京城,怎么就得了信,还偏偏送了对症药。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摊了个窥视圣行的罪么?”刚到了一旁的偏僻的小树林里,清雅就劈头盖脸的说道。若不是小王太医识趣,九阿哥今日非被下罪不可。
九阿哥一愣,像是一头凉水从上到下的直浇下来,把他浇了个透心凉。他脸色煞白,确是如此,他听了钮钴禄氏的话,光想着借此机会能够得个大功劳,让皇上松口准了他经商,再一想到,上前线也能见着多日不见的好兄弟,便激动得混了头。
见面容憔悴,清雅又忍不住心酸,九阿哥本来就不擅谋虑,身边又没有个出主意的。那钮钴禄云曦仗着自己知道历史,也太过急进了一些。“若是皇上问起,你就说夜里做了个梦,梦见皇上有疾,心中忧思,便搜罗了各种药品,赶了过来。千万别说你就只带了金鸡纳霜。”
九阿哥点了点头:“云曦直说家里得了信,便让我送药,没有想到这事居然根本就没有传开来。”
清雅一听,叹了口气,这钮钴禄氏只知道个大概,哪里懂得世家斗争的凶险。“你好歹也是个纯爷们,怎地耳根子这么软,都听那个女人的。以后莫被她降住了。”
九阿哥一听果然炸毛了,“爷怎么耳根子软了?爷是来给你这个臭小子收尸的。”
这话一出,九阿哥也后悔了,这是战场,这话也忒不吉利了些。“坏的不灵,好的灵。你还好吧?怎么瞧着又黑又瘦了?”
见他又恢复了生气,清雅也觉得心情放松下来,“让你在前线死砍一通,保管你那京城第一美人的头号也得保不住咯。”
“哼,谁稀罕。”说着九阿哥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桃花的小布包儿,小心翼翼的从中拿出了一个护身纸符,拍了拍清雅的头,说道:“低下头,露出脖子来。”
这些天她几乎都没有睡觉,哪里还有时间刮头皮,原本光秃秃的脑门儿,如今也长出了毛茸茸的一片,看起来有些怪异。
清雅浑身一僵,自从九阿哥与那钮钴禄氏在一起之后,他们就很少会有这么亲密的举动了。九阿哥莫不是来大营的路上磕坏脑袋了。
还没有等清雅反应过来,九阿哥便将那符轻轻的系在了她的脖子上。“这是我特意为你求的,据说很灵验的。你若是遇到危险,打开它来,便可以化难呈祥了。”
清雅拿着瞅了瞅,这符看起来倒不像是寺庙里寻常的样式,折成了个桃状,倒像是道家的辟邪之物。虽然她不信,但是好歹这是九阿哥的一番心意不是。摸了摸,便将这玩意小心翼翼的收到了衣服里。
九阿哥看见她的动作,裂开嘴笑了笑。一股脑儿的躺在了草地上。
草原的天空特别的蓝,一朵朵的白云就像是活动着的白羊羔一般,生机勃勃。而在这么美好的天空下,却是一场场的血腥杀戮。
清雅刚想随着九阿哥躺下去,便听见了军营里的号角响起。
“有情况。我要走了。你且与你的那些护卫寸步不离,尽快转移到后方去,战场危险,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清雅一个激灵,拔腿就想往康熙爷的营帐走,她如今是最后的几个亲卫兵之一,那里是她必须去的地方。
可是刚走了两步,便被一个大力拽了回来,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九阿哥紧紧的抱着他,双臂勒得她简直就要喘不过气来。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砰砰的心跳声。她只觉得耳边一热,“我等你回来。”
说罢,那人便松开了手。
清雅来不及多想,点了点头,便往汗营那块飞奔而去,适才她分明瞧见那块儿发生了骚乱。
果然,康熙的大帐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费扬古与索尔图争锋相对,各自的亲兵兵刃相接形成对恃,眼见着就要见血。
这葛尔丹还在逍遥呢,他们便将武器对准了自己的同胞。
只听那索尔图高声说道:“费扬古你与这佟家小儿对皇上做了什么,想我索尔图一片忠心可鉴日月,你们为何三番四次的阻拦我见皇上。该不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想要谋反罢?”
费扬古虽然善战,却是个口拙的武夫,哪里比得上这朝堂上的老狐狸,当下便气得脸红:“我费扬古行得正坐得直,皇上正在休息,索相大军围营,这是何意?”
索尔图听他一问,声音越发高涨,“老夫这是勤王!”说着便示意自己的下属进一步的朝营帐靠拢。
清雅一听,拍了拍手,“索相真不愧是我大清的忠臣,只是若是皇上一日不见您,您便急吼吼的带兵围营,那为了顾念您的一片忠心,皇上是不是该将您系在裤腰带上才行?我大清康熙皇帝乃一代明君,何时见臣下,难不成先问过索相不成。”
索尔图一听,两眼一瞪,这黄口小儿,开口便是句句都是陷阱。他若不是因着九阿哥来营,得知康熙爷确实病重的消息,也不敢贸贸然的调兵。皇上若是不行了,大可推在费扬古和那佟家小子身上,江山照旧是太子和他赫舍里家的,皇上若是好了,他也不过是忠心过了头罢了。
索尔图刚想开口,便见那营帐的门帘掀了开来。康熙爷直直的站在门口,一脸怒气:“葛尔丹未除,朕心甚忧,爱卿们倒是好兴致,若是将这精力拿去对敌,那葛尔丹早就死上一百回了。”
康熙爷一出声,当下里静悄悄的。兵士们默默的收了武器,像潮水一般的褪去。
他脸色红润,虽然有些削瘦,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威势逼人。只见他眼角一转,索尔图与费扬古齐齐的跪倒在地上,一声不吭。
半晌,康熙爷开口道:“朕知道你们都是忠心的,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当着万千军士的面,如此冲动,实在是太不妥当了。”
索尔图一听,伏倒在地:“老臣惭愧。但是老臣见到皇上圣体安康,就是让老臣去死,老臣也是心甘情愿,死而无憾了。”
清雅努了努嘴,老狐狸,真会拍马屁,装样子。
康熙爷虽然吃过药已经大好了,但是身体到底有些虚,出来主持局面之后,便又回营歇了去。
大军商定,五日后便对那葛尔丹发动袭击。清雅作为康熙爷的亲兵,此次扔是安排了护驾任务,可是,若是她还想得到那块免死金牌,就必须要立下军功才是。
就这样想着,清雅一个噗通,跪倒在地,说道:“皇上,臣请刺杀葛尔丹,以报同袍之仇。”
康熙爷拿着地图的手一顿,说道:“你是为了朕的免死金牌吧。若你真的能杀了葛尔丹,那朕便允了你。”
“谢皇上。臣佟佳·介德自请与葛尔丹同归于尽。”
康熙爷皱了皱眉,“你可有了详尽计划,别到时候介德没了,清雅也回不来了,战场不是儿戏。”
清雅心里一暖,到底是交过命的,康熙爷对她确实有几分感情。“臣自有分寸,决不负皇上所托。”
……
转眼五天就过去了。今日,便是决战之日。
第四十章 介德之死
康熙帝命将军萨布素从东路迎击准葛尔兵,命抚远大将军费扬古、振武将军孙思克从西路出兵断葛尔丹后路,亲率八旗兵与索额图一道从中路进军,在昭莫多大败准葛尔部,葛尔丹众叛亲离,仅领十余亲兵,四处逃窜。
康熙帝命新任新卫兵队长佟佳·介德以及亲兵团其余幸存者共七人游击葛尔丹,务必将其斩杀,以免放虎归山。
清雅穿着一袭夜行衣,匍匐在土包后,悄悄的打量着葛尔丹一行人。
他们已经追击七天了,终于在这里看见到了葛尔丹的营帐。不光是他们,葛尔丹的部下也是一个个的精疲力尽,即便是守着的士兵,也垂着头,打着盹,看上去毫无生气。
清雅转过身来,对着剩余的六人说道:“一会我先去探营,你们且不要轻举妄动。我会割下葛尔丹的头颅,以祭兄弟们的亡魂。”
其中一个看起来略微年长些的人说道:“那你怎么全身而退?”清雅看了看,这人她认识,是富察家的一个旁支嫡子,即便是在整个亲兵队里,也是武艺出众的,难怪在当日的突围中活了下来。
“来的时候,皇上给了我一包火药,胜则生,败则死。我既然来了,就没有想着回去。”
清雅话音一落,那六人挺了挺胸,是的,像他们百人队伍,如今只剩下七人,既然兄弟们都埋葬在这里了,还有谁会想着回去。“今日不管我们谁活了下来,都要记得照顾其他人的家人。佟小哥,你可有什么愿望?”
看着这些人真挚的眼神,清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不过是死遁而已,却用假死来利用这些兄弟。这些人是康熙爷亲兵队的幸存者,又都有良好的家世背景,将来前途必定是不可限量的。
“介德没有其他愿望。我佟家少我一子,并无大碍。只希望他日九阿哥落难之时,兄弟们若是有能力,还请伸手一帮。”说着清雅朝着六人鞠了一躬。等到雍正即位,将九阿哥下狱的时候,希望有这些人的帮助,他能够少受罪。
好在,她若杀了葛尔丹,死后功劳也会落在这六人身上,算是她的一点补偿了。
六人相视一下,郑重的点了点头。君子千金之诺。
清雅抱了抱拳,转身轻轻一跃,便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她将弯刀收入空间里,拿出双刃匕首。在她看来,剑是君子,适合光明正大的杀人,刀是凶器,适合大范围的杀人,而匕首则是刺杀最妙的工具。
夜已经深了,葛尔丹的呼噜声从营帐里传了出来,在这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清雅一个纵身,便到了营帐顶上。只见寒光一闪,那营帐便破了个小口子,她轻轻一跃,落到了地上。
早前她已经数过了,葛尔丹一行,总共才十人,如今有九人守在营帐之外,那么帐内定然只有葛尔丹一人。想来,他也是因为众叛亲离,有了心理阴影,不敢让人近身守夜。
清雅屏住呼吸,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葛尔丹,满脸的大胡子,显得格外的粗狂。因着多日逃亡,面容显得疲惫不堪。两边的颧骨高高的突起,极尽刻薄之像。
其实,按照镜子里说的,这葛尔丹三十六年才死的。如今有了她,才马上就要成为刀下亡魂了。
清雅定了定神,这些天来,杀的人不计其数,她早就习惯了杀戮。一个闪身便到了葛尔丹的床前。那葛尔丹到底是久经沙场,一感到人影,便匆匆的睁开了眼,刚要出声惊呼,便感觉自己喉头一凉,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已经划破了他的喉咙,血溅当场。
一代枭雄,居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清雅拿出炸药包,扯开影线,将那葛尔丹的头颅往帐外一扔,用打火石点然了火药包,一个闪身,便进了空间。
只听得轰隆一声,整个营帐火光四溅,被炸出了个深坑,那离营帐比较近的几个兵士都被炸成了灰。
亲兵队的六人迅速的解决了剩下的残兵败将,朝着那营帐鞠了一躬,拎起葛尔丹的头颅,便朝着清兵大营飞奔而去。
快要看到营帐的时候,领头的富察公子突然停了下来,说道:“要记得,一会我们得到的高官厚禄,是佟兄弟拿命换来的。”
康熙三十五年,御驾亲征,大败逆贼葛尔丹。皇家亲兵队百人为国捐躯,立下汗马功劳,康熙爷亲写悼文,纪念八旗好汉。佟家子孙介德,于大军之中取葛尔丹首级,与逆贼同归于尽。钦赐丹书铁劵,以慰其功。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整个皇城的百姓都欢呼呐喊,以颂大清之威。
倒是那钮钴禄氏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不已。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大清应该三征葛尔丹才对,怎么这才第二次,那葛尔丹便死了。还有那佟佳·介德,若是他被炸了个粉身碎骨,那空间手串儿呢?空间手串儿哪去了?
不过想到这里,钮钴禄氏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佟佳·介德死了也好,这个世界就只有她拥有手串了,果然她才是天命所归,真正的主角。
而在阿哥所里,十阿哥拽开九阿哥的手里的酒坛子,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九哥,你醒醒,小德子他已经死了。你喝再多的酒,他也活不过来了。”
九阿哥突然呜呜的哭了起来,“老十,你不知道,我有多混,我上次去战场,对他说,我是去给他收尸的。哈哈,现在好了,尸骨无存,收尸都不必了。”
十阿哥一听,愣了愣,拿起手里的酒坛子,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喝了一半,又将那酒倒在了地上,“小德子,咱们兄弟三一起喝酒。”
且不论其他人反应如何,京城佟家西府的门口停了一辆青色的马车儿,贵族圈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收到了风儿,因为身体不适,常年在盛京养病的佟家嫡出三小姐回府了。
想来是大选在即,这位佟小姐虽然不够年岁,倒也可以乘此机会,找个合适的嬷嬷调教调教了。
看着熟悉的大门,清雅深处了一口气,她紧了紧披风上的帽沿儿,扭头往了往那紫禁城一眼,那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宫檐的一角,像是不敢寂寞似的,悄悄的展现在人前。
打今天起,她就再也不是九阿哥伴读介德,而是佟家嫡女清雅了。
想到这里,她扭了扭头,对着出来迎接她的富察氏笑了笑,说道:“嫂嫂,我回来了。”
富察氏挺了挺肚子,笑道:“死丫头,在盛京养得不着家了,快来让嫂嫂好生调教。”
下一次,再踏入那紫禁城,她便是秀女了。
第四十一章 选秀前夕
春风起,剑光转,花飞,影非,佳人舞。
佟清雅收了剑,顺手接过大丫头谷雨递来的茶,抿了抿:“今儿就到这里吧,圆宁过来了吗?”选秀在即,教养嬷嬷的规矩也都教完了,这算是满洲贵女们最后一段闺阁时光了。主母们也都是过来人,倒也明白女儿们忐忑而又依惜的心情。
“说是已经到二门了。”谷雨拧了块帕子,给佟清雅擦了擦,格格什么都好,就是练起功来,不像个大家小姐,这不又出了层薄汗,若不是圆宁格格要来,怕是不会停的。
富察氏圆宁,可以算是佟清雅自打投胎到清朝后的唯一一个闺中密友。自打头发长出来之后,静容嫂嫂便成日里拉着她去四处里走动,倒也认识了不少京中贵女。但若真称得上闺蜜二字的,还属大嫂的嫡亲妹子圆宁。
“清雅,你又在练剑啊,真羡慕你,可以习武。”清雅抬了抬头,那垂花门口站着的可不久是富察圆宁,珍珠白的缎子小袄在迎春花的承托下,显得格外的清新,只是那大家闺秀的标准装扮,生生的被她那撅嘴撒娇、一脸艳羡的表情给粉碎了去。
“啧啧,这要让那些八旗子弟们见了圆宁姐姐这般娇俏摸样可不给勾出眼珠子去,这还是端庄大气的富察家嫡女么?”清雅好笑的望了望逐渐走近的圆宁,这姑娘哪里是羡慕她可以习武,只是羡慕她可以把剑舞得像话本里的女侠一般威风。
圆宁红了脸,上前来拧了拧清雅圆圆的脸蛋儿,“叫你瞎说。咱俩还不知道彼此是个啥样啊,你说要是大家知道佟家三姑娘是个绿林女好汉,会咋地?哼!满八旗的贵女都跟着我那位太子妃表姐学着呢,咱们这样的要是露了真,还不得被活生生的排挤了去。”
“谷雨,去把我那上好的青梅果子茶来上一壶,一口气说这么多,你倒是不嫌渴。”
“顺道子来碟芸豆糕呗!画眉别在这杵着了,也同谷雨一道儿去吧。”圆宁晃了晃脑袋,在清雅身旁坐了去,四月天园子里花开得正好,暖意浓浓,最是适合饮茶吃点心了。
“你还真不客气。”清雅撇了撇嘴,眯了眯眼,圆宁的姐姐静容早前嫁给了自己嫡出的哥哥补熙,这么说来倒是有亲了,两人刚相识的时候,还劳心劳力的装着大家闺秀,旧了便知对方是个什么货色,也就随意了。
圆宁没有接口,反倒是说起前日里郭络罗家的赏花会来了。这选秀之前,许是为了打探打探敌情,又或是为了在出嫁前多交点“手帕交”,这赏花会可是没断了去。毕竟这些贵女们都很可能成为勋贵家的当家主母,指不定这会子的小交情,将来就成了大缘法呢。这别家的不去倒也没什么,只是今年要选嫡妻的八九十三位阿哥,倒是都与郭络罗家亲近,基本上京城里有点身份的贵女,都去了。清雅倒是不想见那不该见的人,装病躲了过去。
“清雅,这次我算是见到如今京中炙手可热的新贵钮钴禄氏了,连那高傲的郭络罗氏明慧都拿她当手帕交,虽是小吏之女,但是传闻很得几位阿哥欢心呢!”圆宁打量了下园子四周,凑到清雅的耳边神秘的说道。
清雅蹙了蹙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般流言,怕是正位难得了。”
“可不是,不过凭着她阿玛一个小小的四品典仪官,想当正室都难啊。”说道这钮钴禄氏,圆宁来了兴趣,这可是近期女眷圈子里经久不歇的话题,比那什么简亲王家的妻妾之争、王御史家的庶女上位可来得有趣多了。
要说这钮钴禄氏,可谓是京城头一号的风云人物。传闻中她相貌平平,可通身的气派跟画上的仙女儿似的,肌肤吹弹可破,年方十六身材玲珑有致,真真是个妙人儿。兼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八阿哥那般清雅人物都对她赞不绝口;且极善持家商道,那新奇的点心、精致独特的发饰衣物,连女子来癸水时的大问题,她都给解决了,祸得大清第一皇商的九阿哥放言娶妻当如是;甚至连那冷面四贝勒都对她格外有情。更妙的是,连康熙爷都赞她是个好的。
这满八旗的贵女可都被她秒成了个渣渣,刚开始的时候忿恨的、嫉妒的,多有之,只是后来渐渐的,竟然多是说她的好处了。可见这钮钴禄氏不一般。
“没想到,这京中竟然出了这么个风流人物。别的不说,那个叫卫生巾的倒是解决了咱们女儿家的大问题,单凭这点啊,咱们就得多谢她。好了,咱们别说她了,此次学了些南方菜,倒是便宜了你,看姑娘我给你露两手去。”
谷雨和画眉叹了口气,这两主子在一块,总是想着一出是一出,一点子日常的稳重劲都不见了,这芸豆糕刚上来还没怎么吃呢,又直奔小厨房去了。想归想,也巴巴的让小丫头把这厢收拾收拾,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说是露两手,能让清雅动手的地方倒也不是很多。管着她衣食的大丫头谷雨早就做好准备工作了。这不一会儿,白斩鸡、白灼虾、烧鹅、护国菜、酿豆腐、鱼生粥麻溜的上了桌。
“惊蛰,给哥哥他们送了吗?”
“回格格,已经按例送去了。”惊蛰是个细心的,倒是让清雅很是省心。没想到她进宫当伴读的那几年,春喜竟然和介福的武侍路威看对了眼。去年在清雅的主持之下,两人算是风风光光的办了喜事。如今春喜已经不是清雅身边的大丫头了,是人见了她都得尊称一声春嬷嬷。这惊蛰便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新接位的大丫头。
“嗯,那就好,把饭摆去暨花厅吧,你们且自去用饭,留得我与圆宁二人便是了。”
惊蛰点了点头,熟练的安排了下去。这格格与圆宁格格用膳时不喜布菜倒也见怪不怪了。
暨花厅在佟府的后花园子里,这般好春光,在此处用饭是再好不过了。清雅为圆宁夹了快白斩鸡,“尝尝看如何,想来你个吃货,应是啥都能吃的。”
圆宁讪讪的笑了下,“知我者,佟家三姑娘是也。我开动了,莫说这南方菜果然与京中大不相同。届时把你家谷雨借与我两日,好教我家厨子学了去。你说要是皇上把我俩指到一家便好了,也不用这么麻烦。”
“你倒是想得美。”清雅撇了撇嘴。按照贵族家流传的消息,这十阿哥该是会指个博尔济吉特氏,安亲王家的郭络罗氏钟情于八阿哥,两人倒也相当,那九阿哥……倒是想娶钮钴禄氏,只是这厢还有董鄂家等八大家的人盯着呢。就说咱们佟家,今年都有三位秀女,且两位都是嫡出的。清雅与圆宁的身份都不高不低,恰恰是那最不好分析去向的中间分子,要指到一家,真的是太难了。清雅想了想,“管他指予谁去,咱俩只管交好便是。”
圆宁正忙不停的往嘴里夹菜,唔唔的点了点头。清雅也懒得管她,兀自的吃起来。待二人吃饱喝足了去,圆宁突然一拍脑门的说道:“哎呀,差点忘记了,今儿我来是给你送花样子的,这钮钴禄氏开的唐云阁又有了新样子,叫什么维尼熊,我看那样子虽然怪异但也憨态可掬,秀给小侄子什么的倒也合适,便给你也买了几副。你且看看。”这话音刚落,画眉便拿出一叠花样子,递给清雅。
这画眉可真是及时雨,可见圆宁的母亲为她这个跳脱的女儿没少费心。清雅接过仔细一看,果真是前世那维尼熊,看来这钮钴禄氏对于生意倒是真肯花心思,这维尼熊颜色鲜亮,且绣起来也很容易,还算是不错了,“没你此前画的小猫扑蝶来得灵动,不过静容嫂嫂随补熙哥哥去了天津,好生无聊,把这样子寄去,让她给小侄儿绣好了,权当是打发时间。”
“好哇,你是在笑我姐姐绣工一般,且只绣得这简单的样子么。”圆宁噗呲一下的笑出了声,她那姐姐原本比太子妃瓜尔佳氏都是不差的,只是那绣活怎么都没有天分,一只鸳鸯也能让她绣成个野鸭子,这个倒真是适合她。“哈哈,就这么办,待我把此前买的那些简单的挑出来,一并寄过去,哈哈。”
两人说着便笑作一团。
待到圆宁走后,清雅静静地坐在暨花厅,感慨时光易逝,转眼明天就是初选了。那些年在宫里的日子,已经像历史一般,变得灰白了。甚至九阿哥的脸,她都觉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局势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做出太大的改变。钮钴禄氏照样成了名动京城的第一美女,只不过这次她瞄准的目标从四阿哥变成了九阿哥而已。
一想到镜子里的那个清雅出场没多久便炮灰了,她便忍不住有些心悸。重来一次,这次的她绝对不会让钮钴禄氏得逞的。
第四十二章 新的炮灰
第二日天尚未亮,清雅便被继母薛佳氏从热被窝里给叫了起来。
其实自打大嫂富察静容进门之后,薛佳氏已经不大管事了,但选秀到底是大事,且清雅的庶姐元雅自幼便是养在薛佳氏身边的,她多少对这事有些上心。
换上白蓝布底子的旗袍,扎好两根麻花辫儿,清雅觉得自己像极了民国时期的女中学生。按实岁算,她今年不过才十三而已,居然都快要嫁为人妇了,真是有一种大清男子都是萝莉控的微妙感。
待清雅全部拾掇好的时候,庶姐元雅已经悄声在垂手站在一旁了。与小时候那种傲气霸道的样子不同,现在她清新得就像是路边的百合花,那细滑的脸蛋儿嫩得掐得出水来,花开正好。
“元雅姐姐长得真好看,不知道京城里的哪位公子哥儿有福气将姐姐讨回去。”到底是自己的亲姐姐,这些年只有柳姨娘给鄂伦岱添了个庶子介禄,佟府的子嗣稀薄,因此清雅与这庶姐的关系虽然算不得亲近,但是面上也是过得去的。
元雅一听,双颊飞红,拿出帕子捂了捂嘴,“妹妹又打趣姐姐了。”
薛佳氏见两姐妹亲密,心里也十分的高兴。她知道这佟三小姐可是西府里唯一的嫡出姐儿,在这府里说的话那是比老爷还管用。元雅若是得了她的好,指个好人家做正妻,也不是不可能的。“好啦,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不过我们且快到东府门口候着去吧,别误了时辰。”
清雅点了点头,接过谷雨递来的小包裹,跟着薛佳氏便往门外走去。这包裹里装的都是一份份的碎银子,因着初选有验体一关,若是打点一二,也能少受些罪。
佟国纲去了之后,鄂伦岱是个没脑子的,这佟家族长之位自然就落在了东府佟国维的身上。选秀的时候,一个家族的姑娘,都得在族长的安排之下,一同进宫。
除开那些旁支不说,今年东府里还有位嫡出的姑娘名温雅,是隆科多的嫡次女。早先在贵族的花宴上已经见过了,三人倒也不生疏。这东府里教姑娘与西府是截然不同,这温雅姑娘,就如同其名一样,永远都是温温吞吞的,说得好听点,是有大家气度,说得难听点,那是有些怯懦。
到紫禁城的城门口时,这里已经熙熙攘攘的站满了人,像极了后世艺考选秀的样子。清雅刚一下马车,便瞧着圆宁急吼吼的跑了过来,因为他们同属满洲镶黄旗,那名字排在一块儿,倒是可以预想的事情。
“急巴巴的做什么,怎么一日不见,圆宁姐姐对清雅如隔三秋了么?”
圆宁对着清雅呸了一口,神秘兮兮的说道:“瞧见没,那个站在一大群人中间的漂亮姑娘便是传说中的钮钴禄云曦。那日的花宴你没有去,我这不是急巴巴的想要指给你看么。”
清雅顺着与圆宁的视线望去,果见一位身材婀娜的姑娘正笑吟吟的对着身边的人说着话,几年未见,这钮钴禄云曦眉眼已经完全长开了,一颦一笑尽是风情。若单说容貌,其实她在这群秀女之中顶多也就算个上层,可那出尘脱俗的气质,却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想来,她的修真功法已经有所小成了。
即便是穿着初选秀女统一的蓝色袍子,也无法掩盖她耀眼的芳华。现在的她就算是站在九阿哥身旁,也毫不逊色了吧。
而她身旁的那位,身量尚小,一张瓜子小脸儿削尖,黑溜溜的眼珠儿无时无刻不含着雾气,那单薄的身子骨,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了去。除了董鄂氏,哪家的八旗贵女会养成这幅弱柳扶风的样子。想来这位就是未来的九福晋。
清雅只觉得十分的怪异,瞧这二人亲密的样子,九阿哥的后宅还真是妻妾和谐。
妻妾和谐?想到这里,清雅不由得冷笑一声,这一世她佟佳清雅是任何人都欺负不了的霸气贵女,所以那钮钴禄氏便调转了头,选择了一个新的懦弱炮灰么?如今的董鄂氏可不就是镜子中的佟清雅。一样的单纯,一样的是钮钴禄氏未来的情敌,一样的挡了她的路。
只不过,还真不知道这钮钴禄云曦会怎么对待这位新上任的炮灰呢?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直接,那钮钴禄云曦一个抬头,直直的朝这边看过来。
这一看,便将她吓了个魂不附体。
像,太像了,这可不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女版“小德子”。高了些,五官也长开了些,可那大致的模样,怎么看也是与几年前九阿哥身边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的。想到这里,钮钴禄氏不由得有些如鲠在喉。
“这位妹妹可是当今圣上母族佟氏族人?”周围的秀女一听,眼光嗖的一下全射了过来。佟家的?那可是劲敌。
清雅冲着来人笑了笑说道:“钮钴禄姐姐名动京城,连诸位阿哥都赞不绝口,今日一见,的确美若天仙。小妹清雅,正是佟家嫡女。”面上装淑女,口里带刀子,这个是富察嫂嫂贵女培训的第一课。
果不其然,那些秀女们一听,又将目光全都转移到了钮钴禄氏身上去。这平日场面上互相称赞也就罢了,这选秀可不同,决定了她们这辈子的地位。这钮钴禄氏不过一介小官之女,却得了宫里人的青眼,大家嫡女他们抢不过,可若是以后要在这身份本不如自己的人手下讨生活,那就是万万的不爽了。
那钮钴禄氏正要回口。就听得宫里的嬷嬷说道,“诸位姑娘,且按旗籍列好队。”
秀女们一听,也不敢继续吱声。不一会儿,广场上便整整齐齐的站满了人。
先是去掉了那些容貌丑陋,有异味的,特别高的,特别矮的。然后从上三旗开始,一位位秀女依次进入房内让那嬷嬷检验一下是否是完璧之身。
也不知道排了多久,终于轮到了清雅。
她掀开帘子,只见一位圆脸的嬷嬷笑吟吟的做在那里,一见她便招了招手,说道:“姑娘且躺下吧。”
清雅走上前去,在那嬷嬷上下其手之前,飞快的从袖子里拿出锭银子塞到了嬷嬷的手里。那嬷嬷一愣,推了推,小声说道:“奴婢是原是钮钴禄氏旗下的包衣,受人所托要照顾姑娘,这银子万万不能收。”
钮钴禄氏?清雅有些狐疑,开口问道:“那位是?”
“十爷。姑娘好福气。”那嬷嬷随意的检查了一下,帮清雅拢了拢衣衫,促狭的笑道。
瞧她那一脸八卦的模样,清雅有些黑线。这老嬷嬷想来是误会她是十阿哥的意中人了吧。不过,这十阿哥倒真是个好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倒还记得好兄弟的妹子今年要选秀。
“嬷嬷还是收下吧,且当是清雅一点心意,给你买茶水喝。”见清雅执意,那嬷嬷也欢天喜地的收了,只是愈发的想要八卦了。
清雅有些胆寒,立即插嘴道:“嬷嬷,清雅可以出去了么?”
那嬷嬷想来也知道自己还有正经事要做,赶忙点了点头,要耽搁太久,后面的该疑了这佟佳姑娘的清白了。
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清雅忍不住直叹气。原本在这一轮要刷掉不少秀女的,只是自打那钮钴禄氏卖起来空间里产的祛疤精华液,这一个个秀女啊,都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滑溜溜的,鲜少有通不过的。
想到这个,清雅心里就有气,原本她还打算借着当年为九阿哥挡刀的那疤痕免选,从此笑傲江湖去的。没想到那钮钴禄氏居然倒腾出了这么个玩意儿,在富察嫂嫂的强力镇压之下,她的女侠梦只得灰灰湮灭了。
清雅边想边走,却不想前头正站在一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只那么一撞,那姑娘便跌倒在地,泪眼汪汪,这不是先前站在钮钴禄氏身旁的董鄂家的姑娘么,真跟纸糊的似的。
清雅伸出手,将那董鄂氏从地上拉了起来,问道:“可撞疼你了?都怪我不好,神游太虚去了。”
那董鄂氏一听,顿时满脸红得像要滴血似的,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清雅见状,在心里摇了摇头,这样的姑娘,甭管到哪家去,也讨不了人欢心,到了九阿哥府又怎么敌得过开了金手指的钮钴禄氏。
转眼间,圆宁也验身完毕从帘子后走了出来。清雅充她挥了挥手,向董鄂氏告辞后,便登上马车回去了。这前面的两轮,八旗是若是稍微有身份的姑娘,都是能过的。真正的较量,还是要放在后面的复选。
更何况,下次进宫之后,众秀女便要在宫里小住,到时候,大家有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来了。
而复选,也正是镜子里那世,清雅的死期。
想到这里,清雅临上车的脚一顿,一个转身,便见那钮钴禄氏正拉着董鄂氏的手,笑得分外妖娆。
钮钴禄云曦,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姐且等着。
第四十三章 旧事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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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选秀的年节,储秀宫便是这宫里目光最集中的地方。这里走出的不光有王爷福晋,甚至还可能有一鸣惊人的宠妃。
清雅在储秀宫掌事姑姑的指引之下,寻到了自己的住处。其实照往年来说,那些出身高贵的小主都是有自己独立的屋子的,不成想今年入选的人实在是太多,即便是她们这些高门大户的贵女,也不得不勉强合住了。
说来也巧,与清雅合住的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圆宁,左边屋里住的是未来的八福晋郭络罗氏以及钮钴禄·云曦,右边住的是未来的九福晋董鄂·吟秋以及另一位佟家嫡出的女儿温雅。就好像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看戏的恶趣味一般,将他们全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舞台。
清雅歪愣愣地半依在床干上,拿着卷话本小说儿看得津津有味。全然不想理会在一旁聒噪不已的圆宁。这姑娘平日里见着也是十分稳重的,现如今进了宫,那就像是个八卦收集器似的,能从储秀宫东头说到西头,对每个人都如数家珍。
“清雅,第三轮选秀考的是才艺,你打算表演什么?据我说知,那郭络罗氏会跳甩鞭舞,董鄂氏会选女红,至于那钮钴禄云曦,虽然不知道她摇表演什么,但据说绝对会震撼全场,这事儿在储秀宫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我打算随便糊弄一下就好了啊,反正照我们这种出身,若不是家中提前报了免选,多半是不会落选的。”清雅一听到那钮钴禄氏的事情,顿时就来了兴趣,上辈子那钮钴禄氏可是跳了曲芭蕾舞,还使用了她的店铺里将要新上柜的名为“引蝶”的香水,真真的是大出风头。
只不过上辈子她有宜妃与太后兜着,自然是无事,这辈子,若是以她现在的身份还这么嚣张,那便是不太聪明的选择了。
第二日便是第三轮复选。
众秀女一大早便起来梳妆打扮,清雅从首饰匣子里捡了捡,选了套简约的珍珠饰品,如今她年岁尚小,戴这些珍贵但不厚重的首饰正好,若是待那些宝石,感觉重压压的,而且一个不好,便与那宫里的娘娘相撞了。一身荷藕色的旗装,衬得她越发的水灵。
而这个时候,圆宁也拾掇好了,两人互看一眼,相视一笑。果然两人都打着不出风头不出错的主意。圆宁穿了件浅蓝色绣暗花的裙儿,头上戴着月牙白的玉石发饰,温润端庄。
因着服装饰品不忌,这秀女们今日可真真是争奇斗艳,百花齐放。家世背景以及品味底蕴,在这一刻高下立见。
由于掌事姑姑在场,大家也不敢放肆的做比较。不过今年与往届不同的是,撞衫的姑娘几乎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钮钴禄氏的唐云阁推出的“大选套装”。清雅悄悄地撇了那钮钴禄氏一样,只见她站在那里,像是没有看到众位“受害”的秀女仇恨的目光似的,我自巍然不动,好一派淡定气象。
不一会儿,今年主事选秀的太子妃以及四妃便到场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宜妃依旧占据着这宫里第一宠妃的称号。只是她再怎么得宠,再怎么在人前表现得娇憨,也知道今儿是太子妃的主场。
众妃坐定之后,只见太子妃开口道:“选择女红、书画的秀女且听掌事姑姑安排,一旁准备去。至于要表演歌舞器乐的秀女,按排名先后来吧。”
清雅一听,与圆宁对视一眼,一同走向了女红区,这是最不得错的,毕竟满洲的姑娘很多都不通诗书,但是女红却是个个都必学的。
而选择歌舞器乐的,几乎是寥寥无几,一眼望去,稀稀拉拉的两三人。许是因为有钮钴禄氏这个劲敌在,原本那些想要跳舞的姑娘都为了避开她的风头,而选择的其他的项目。
清雅选了方帕子绣了几朵红梅,而圆宁则选择了她绣得最为熟练的小猫扑蝶。
等到她们将帕子交上去的时候,已经轮到最后一位,钮钴禄氏了。
那钮钴禄云曦果然如同上辈子一样,选择的是芭蕾舞。只见她换了改良过宽松飘逸的雪白的芭蕾舞裙,手里拿着长长的丝带儿,垫着直直的脚尖,在那光影可见的青石板上翩翩起舞。为她伴奏的竟然是那位羞涩不已的董鄂氏,她十指纤纤,在那琴弦上不停的律动,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撩人心弦。
果然,大宅门里长成的姑娘,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全场的人顿时被震撼住了,鸦雀无声。上辈子,清雅就是坐在董鄂氏现在的位置上的,她知道,接下来,最奇妙的一幕将要发生了。
无数的蝴蝶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轻轻的落在钮钴禄氏的身上,像是围着她在跳舞,又像是在与她亲吻。
再一次看到这个场景,清雅还是忍不住有些想笑,这不是当年火遍全国的《还珠格格》中香妃引蝶的那一幕么,倒是被这钮钴禄氏给借用了。
而然清雅是知道,但是其他的清朝人,是不知道的。
只听到琴音一止,一阵拍手声突然响起。只见康熙爷穿着黄色的龙袍从一旁悄然的走了出来,开口笑道:“云曦果然不同凡响,弹琴的是董鄂家的姑娘吧,放眼这紫禁城,也只有朕的九阿哥琴艺能与你一搏。”
难道这董鄂氏竟然是因为一手好琴,才得了九福晋的位置么。清雅有些黯然,原本她也是有一拼之力的,只不过,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一个心里已经有了别人的夫君。
与其日日伤心,还不如像其他贵女一样,安安心心的做着夫君的最佳拍档,一府主母算了。感情什么的,在大清贵族的婚姻中,是完全不需要的。
听了皇上的话,各位娘娘立即更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两位姑娘,皇上这意思是要将董鄂氏指给老九?那么钮钴禄氏呢,九阿哥可没有那么大的脸面,一下子娶到两位被皇上盛赞的姑娘。那么钮钴禄氏的归属就难说了,众妃的脸色一下子就神秘莫测起来。
这一轮下来,又淘汰了不少人。由于明天便是由圣上亲选的最后一关。皇上也没有多待,便匆匆的离去了。
果然像清雅所预计的一样,他们这些有身份的一个都没有落选。而钮钴禄氏,上辈子皇上说这话的时候,有宜妃与太后替她帮腔,没有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而如今,满场竟无一人开口说话。饶是钮钴禄氏自己,也十分的不可置信。
这些宫妃们,平日里接到她孝敬的新品时,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的,对她格外亲热。现如今,她遇到事情,居然都一声不吭了。甚至连她的新品香水,都没有借着这个绝佳的机会,打响名头来。
想着这里,她有些忿恨的看了还痴痴地坐在一旁红着脸的董鄂氏,她苦心谋划的一切,好处竟然都让那董鄂氏得了。虽然早知道她是九福晋,凭借自己的身份,若不是有特殊的表现,最多也就得个九侧福晋的位置。可是如今倒好,有董鄂氏在前,她如论如何也是嫁不进九阿哥府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自以为细微的表情,全都落在了一旁正在观察她的清雅眼中。看来,这钮钴禄氏是打算旧事重演,今夜就要了董鄂氏的命了。
待到晚膳时分,钮钴禄氏擅长招蜂引蝶的传言,便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清雅听到圆宁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下有几分错愕,原本她是打算在钮钴禄氏的“盛名”之上再加一把火的,没想到她还没有动作,便有人先动了。
到底是谁?这宫里,除了她,还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那钮钴禄氏推向风口浪尖。
看来,这辈子,虽是旧事重演,却又大相径庭了。
月亮悄悄地升了起来,清雅只听得隔壁的门,嘎的一声,打开又关上了。她悄悄的起了身,尾随了出去,一场好戏就要开演了。
第四十四章 夜半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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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前头披着月白色披风的两位姑娘可不正是那钮钴禄·云曦与董鄂·吟秋。
由于年岁渐长,清雅上辈子的武功已经回来八九成了,想要不被人发现的盯个稍自然是不在话下。
二女走到御花园的小湖边时,突然就住了脚,清雅一个闪身,躲在假山后面,只见云曦将帽檐拉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颗鲜红欲滴的果子,递给一旁的吟秋,轻声说道:“今儿个我得了宜妃娘娘的赏,这可是宫里最得宠的娘娘方有资格享用的,听说还能美容养颜,如此好处,便给妹妹留了个,快尝尝吧。”
吟秋接过果儿,小脸红扑扑的,她羞涩的说道:“吟秋虽是家中嫡女,却并不受宠,自额娘去了之后,云曦姐姐还是头一个待我这么好的人。我二人姐妹情深,不若分食了这枚果子罢。”
清雅一听,顿时觉得有意思起来。看来这董鄂氏也并非单纯得像张白纸一样,在这选秀的非常时期,怎么能够随意的吃别人给的东西呢。而且这果子色泽艳丽,绝非凡品,云曦分与她食,若不是真情深,那边是有后招了。
而因为镜子的缘故,清雅是知道的,这果子是钮钴禄·云曦空间里产了一种蛇果,若酿成酒便是大补之物,若是生吃,蛇生性便淫,就是极其厉害的媚药了。
果然云曦脸色一变,刚要推脱,就见吟秋将那果子轻轻的往她嘴里一塞,这果子看起来坚实,实在入口即化,一个不留神,竟然让她吃下了半个去。云曦心神一凛,赶紧运用功法,将腹部升起的燥热给压了下去。
吟秋见云曦吃了果子毫无异常,自以为是自己多虑了,便安心也将那半果子吃了下去。谁知果子刚下肚,她便满脸通红,心下大怒,开口说道:“姐姐这是何意,为何吟秋食了果子,倍感异常。”那愤怒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时的半分娇怯之感。
云曦见她已经着道,也不想再掩饰什么。一个手刀,便将吟秋给打晕了过去,将她一把抗在肩上,便朝着阿哥所走去。
清雅心想,这钮钴禄云曦怕是想像上辈子一样,将这董鄂氏扔到阿哥的床上,蛇果威力强劲,身体虚弱之人,即便是交合解毒,也会要了命去。那个佟清雅便是死在这恶毒的招数之下,身败名裂。
这钮钴禄云曦真真是一个心思歹毒之人,可是就这样的一个人,却到最后母仪天下。
清雅想着,一个纵身,跟了上去。
只见那钮钴禄云曦抗着人,一个跳跃,便进了九阿哥的屋子。
居然是九阿哥!云曦如今的心上人不是九阿哥么,怎么会想要陷害他?
想来是因为云曦的出身实在是太低,她的父亲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到如今也不过是个四品典仪官而已,升迁无望,她虽然擅长做声音,家财万贯,但是到底比不上那些底蕴深厚的贵女,是绝对做不了九福晋的。但是,如果九阿哥出了丑闻,她帮忙平息此事,便是最合适的遮羞布人选了。即便还是当不了嫡福晋,做个受宠的侧福晋,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清雅刚想着要不要继续跟上去,救了那董鄂氏。却瞧见远处有个人提着灯笼瞧然的走了过来。
清雅定睛一看,便定定的站在了原地。
她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他们再见面的场景,或许是某次宫宴,她随着她身份不算低微的丈夫共同赴宴,看到与自家福晋琴瑟和鸣的九阿哥;又或许是某次逛集市,在唐云阁,看到携手并进的他和钮钴禄云曦。
可是她没有想到,再看到他的时候,会是这个样子。他还是穿着最爱的大红长衫,静静地走在宫里的小径上,提着一盏有些破败不堪的灯笼,晃晃悠悠,就像是宫里的幽灵。
见到他,清雅甚至连躲藏都忘记了。她就那样直直的站着这里,望着他。
九阿哥显然是在想着什么,直到手里的灯笼映红了清雅的绣花鞋,他方才感觉到面前站了个人。又是哪里来的上赶着讨好他的姑娘。他抬起头,刚想发火,却呐呐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手里的灯笼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九阿哥伸出手来,颤颤巍巍的向清雅的脸上摸去,“小德子……”
这一声,让清雅顿时回过神来,她笑了笑,开口说道:“九爷吉祥,小女佟佳·清雅,是介德的姐姐。”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以为九阿哥心里的那个人是她了。可是那句小德子,让她想起,她不过是他死去的好兄弟而已,而他想娶的那个人,如今正将原本应该是他嫡妻的女人,放在他的床上,等待着他一亲芳泽。
九阿哥知道这事么?
想到这个疑问,清雅又开口问道:“小女有些关于介德的事情想问问九爷,不知道九爷如今是否方便。”
九阿哥一听,有些为难的瞟了自己的屋子一眼,再看看清雅那张与他脑海中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咱们去御花园吧。”
清雅心中一沉,看来,九阿哥是明知道钮钴禄氏的做法的,却还如此纵容她。
御花园里与几年前相比,要显得更为气派了一些,想来是国家安定,皇室有更多的钱来修缮取乐了。照说阿哥们大婚之后便要出宫建府了,但是九阿哥与十阿哥由于还未娶嫡福晋,再加上府邸尚未修缮完毕,现如今已经是宫里年岁最大的阿哥了。
清雅刚才也只不过是想将他引开,现如今两人眼对眼的,也却实在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九阿哥像是看出了她的尴尬,率先开口说道:“你长得和小德子十分像。”
清雅心中一撇,可不就是同一个人么?“都是佟家人,自然是有些像的。弟弟出征前,曾经说,九阿哥想要做天下第一的商人。这是个好志向,想必皇上也是这样希望的。”
九阿哥一听,怪异的看了清雅一眼。“皇阿玛也希望我经商?”问完之后,他突然想到,在经商这个事情之上,皇阿玛明显对他十分宽容,只是偶尔斥责一下罢了。云曦给他出主意说经过今夜董鄂氏的事情,皇阿玛必然会厌弃他,对这么个只重风月,不通人理的儿子必然不会再加以管束,这样他便可以是无忌惮的经商了。可是如今想来,他经商,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阻碍。
“皇子若操贱业,自然是与大位无望。以九爷您的身世,自然这样是再安全不过了。”
听到此言,九阿哥恍然大悟。接着他心里又开始有些不舒服起来,“小德子倒是什么都同你说。”
清雅一听,吐了吐舌,貌似她有些交浅言深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正在这时,突然之间,阿哥所传来了一阵惊天的尖叫声。霎时间,整个宫里人仰马翻的。九阿哥一听,拔腿就要往回赶。
清雅冲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九爷有事,那清雅便先回储秀宫了,秀女深夜四处闲逛,到底不妥。”想来九阿哥房中之人已经被发现了,他现在再回去,也摊不上什么大事了。
清雅原本还想跟上去瞧瞧,但是储秀宫少了人,必然会严加查探,她确实应该回去了。
刚一进房门,便瞧见一脸焦急的望着她的圆宁。“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储秀宫出大事了。”
“我就去御花园走了走,你知道的,我功夫不错,倒是没有被人发现,发生什么事了?”
“说是董鄂家的那一位和蒙古的一位博尔济吉特氏居然在阿哥所附近的小树林被人发现了,她们是两个女人,居然……而且,那董鄂氏死了。”圆宁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若说她们这些贵女,什么肮脏事情没有见过,可是听到她富察家的族人报信的时候,她也是大吃了一惊,好在清雅安全回来了。
清雅一听,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什么剧本?
九阿哥不在,她原以为已经破了这个局的,可是博尔济吉特氏的贵女,怎么也在那里出现了。看来她之前想得没有错,这宫里,操纵着一切的,不是她,也不是钮钴禄氏,而是另有其人。
而且,那董鄂氏不是在九阿哥的床上的么,怎么又会跑到小树林去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五章 众人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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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静静地跪在一旁,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很好,钮钴禄云曦、郭络罗明慧、富察圆宁、佟佳氏三姐妹……她的熟人竟然全然到齐了。
满屋子的人都匍匐着,能坐着的唯有太子妃。她紧紧地皱着柳叶眉,想来对于被人从热被窝里拉出来,还充满了不悦。
瞟了瞟储秀宫掌事姑姑递来的记事薄,太子妃噌的一下将那小册子扔在了离她最近的博尔济吉特氏的脸上,开口说道:“本宫倒是不知,这皇宫后院何时成了各位姑娘家的后花园了,大半夜的,诸位倒是好兴致。”
众女听了这话将原本低着的头垂得更低了,饶是清雅也没有想到,她们自以为是的一举一动竟然全都落在了掌事姑姑的眼里,什么时候出的储秀宫,和谁人一起出的,那是白字黑字的写得一清二楚。
太子妃撇了脸色苍白的博尔济吉特氏一眼,接着说道:“顿珠,你且先说说是怎么会事吧。”
这顿珠便是博尔济吉特氏的贵女,今夜与董鄂氏搅在一起的那位内定的十福晋。自打孝庄太后过世之后,皇上对他们博尔济吉特氏是防范有加,别说再送美人进宫,就这十福晋的位置,也是族里花了老大的力气才争取到的。现如今,全都被她搞砸了。枉费她被称为蒙古第一美人。
如此大辱,想来康熙皇帝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部落的,而天下之大,再也没有她博尔济吉特顿珠的生存之地了。想到这里,她愤恨的扭过头去,看了看趴在她身后的佟佳温雅,把心一横,开口说道:“是佟佳温雅约我去小树林,说是有要事要谈,我一去到,便被她给迷晕了,再醒来,便是你们看到的样子了。”
众人闻言,立即将视线都集聚到了温雅身上,她原本看起来就有些怯懦,现如今更是小脸煞白,嘴唇发青了,看起来就不像是那么胆大妄为的。
果见她抹了抹泪,说道:“你别血口喷人。初入宫,我委实不适,便拉着元雅一起在园子里转了转,哪里知道你说的什么小树林,而且我身体虚弱,怎的迷得倒你。”
这话温雅倒是没有说错,这顿珠虽美,到底是蒙古女人,比一般的满洲贵女要来得壮硕些,更何况,这温雅,在满女中也算是身形娇弱的。
太子妃瞄了掌事姑姑一眼,姑姑会意,回禀道:“温雅小主说得没有错,她的确是与元雅小主一同出去的。只不过她们是不是去了园子里散心,那奴婢就不知道了。”
“元雅的确是与温雅妹妹一同在园子里散心。”元雅掐了掐手心,眼神怪异的看了眼温雅,开口说道。
她的确是与温雅在园子里没错,可是中途温雅借口出恭,可是离开了好一会儿。想来便是去引那博尔济吉特氏了吧。不过她们到底都是同族,哪里有不互相帮助的道理。
清雅见状,顿时心下了然,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么。虽然说是同族,但是元雅和温雅又怎么会关系好到一同夜游谈心。想来是温雅说谎了,那她为什么要将博尔济吉特氏引到小树林里去呢,她背后那个人是谁?
太子妃点了点头,“即是如此,那就是顿珠你的不是了。做下如此丑事,怎能还死不悔改,随意污蔑他人。倒是钮钴禄云曦你是与董鄂氏一同出门的人,又是最先发现小树林之事的人,你如何解释。”
钮钴禄云曦听着太子妃一声厉喝,顿时惊出一声冷汗了。这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九阿哥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走,为什么事情错乱成这个样子了。
不过好在,借口她之前就想好了,“董鄂妹妹白日里得了万岁爷的夸奖,就央着奴婢带她去悄悄的瞧九阿哥一眼,奴婢推脱不过,便只好带她去了。后来过了半晌,奴婢见她还没有回来,便禀了姑姑,一同去寻她。没想到……”
董鄂氏已经死无对证,当然是任她怎么说了。这话是万万没有破绽的。
太子妃闻言果然不吭声了。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其实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摆出个章程来,怎么样最合理的将这个事情给了解了,毕竟这事儿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其他人呢。圆宁是我召去毓庆宫的,这个不说也罢。你二人呢?”
终于轮到自己了,清雅抬起头答道:“清雅的弟弟介德,曾在宫里生活多年,每次回家都会提起御花园的锦鲤,清雅思弟心切,这辈子或许就这么一次机会进宫,便去了那湖边,瞧瞧弟弟曾经待过的地方。”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见一旁的郭络罗氏开口说道:“她说得没错。她不止在湖边待着,还遇见了九阿哥。”
清雅脸色一变,这郭络罗氏是什么意思,她究竟看到了多少。
“而且,我还瞧见,十阿哥将那董鄂氏从九阿哥房里抱出来,扔到了小树林里,那时候,董鄂氏还是昏迷的。”
这一下子,全场的人都惊呆了。这郭络罗氏真是个直肠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蹦。这下子,太子妃想要草草了结此事,都是不行的了。毕竟,这事情已经牵扯到了她的小叔子,这已经不是她能够做主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瞪了郭络罗氏一眼,这姑娘怎么和宜妃一样,是个没脑子的。她是第一次独立主持选秀,竟然出了这等大事,若是处理得好,自然能够将功补过,若是闹到皇上跟前了,那绝对讨不了什么好。
郭络罗氏见状,有些心虚的想要低头。却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满屋子里的都太虚伪可笑了,每个人都在推诿,却没有人真想追究真相。她不过是把所看到的实情说出来了而已,有什么好心虚的。
想着,她挺了挺胸脯,不甘示弱的朝着太子妃瞪了回去。
现场的气氛顿时诡异了起来。都说这郭络罗氏是个气焰嚣张的,没有想到,她连太子妃都不放在眼里。
太子妃却像是没有看到她这一瞪似的,反倒温和的笑了笑,说道:“郭络罗妹妹可看准了,这事情毕竟是牵扯到阿哥了。”
郭络罗氏拍了拍胸脯,说道:“我的一双眼睛看雪亮着呢。”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清雅几乎要笑出声来。这郭络罗氏,太子妃这是给她台阶下,她只要说声“天太黑,也没看清”事情便可以了结了,她却像是不知道似的,一定要把事情闹大,难怪后来八阿哥那么块便墙倒众人推,想来是既有神一样的对手,又有猪一样的队友。
又是一场兵荒马乱之后,皇上与九阿哥、十阿哥悉数都到场了。
十阿哥见到清雅,眼前一亮。却又想着如今不是叙话的好时候,只好跪在一旁,接了郭络罗氏的话茬儿。
“皇阿玛,郭络罗氏说得没有错,儿臣本打算今夜去问九哥借点银子使使,却不曾想九阿哥不在,他床上却躺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看衣服不像是普通的宫女,儿臣想着估摸着是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上赶着给九哥暖床呢,便给扔出去了。反正第二天她也会醒的。怎么,这有什么问题么?”
很好!借银子?暖床?扔出去?这还没有问题?
康熙爷不怒反笑,他是做了什么孽,才生了老十这么个草包儿子。可是如今外人太多,根本就不是教训儿子的时候。康熙爷冷哼了一声,转过头问道:“老九,你说。”
九阿哥撇了跪在一旁的清雅一眼,说道:“儿臣不知,今夜儿臣途中偶遇介德亲姐,便与她攀谈了几句,想看她有什么需要照应的,毕竟介德当了儿臣好些年的伴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康熙爷像才发现人群中的清雅一样,挑了挑眉,心里暗道:“只有这丫头照顾你的份,她哪里需要你照顾她了。”
他正欲开口,却听得屋里一角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皇上,奴婢已经知道这事情的全部真相了。”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沸腾了。清雅抬头一看,说这话的竟然是那钮钴禄云曦。她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