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修罗(一)
夜色,也是血色。
巴川眼前的月光仿佛也是红色的,那是开放即凋零的血花和飞溅的惨嚎。
好似一切都近在眼前,却又不知何故。
那被拦腰斩杀的几十人已经没了气息并被众人踩踏之后变的血肉模糊,数千人如同追逐一块肉骨的疯狗一样冲出了山谷,像是山洪暴发势不可挡。
巴川愣神片刻之后才清醒过来跃上旁边的山脊跟随着后面的人群,如果说血雨出现之前这些江湖人士已经在蠢蠢欲动,但每逢躁动之时都有空云大师出面压制,那么此刻的人群则像是脱缰的野马,出笼的野兽,甚至连巴川自己都心旌摇晃,仿佛一晃神便要被若隐若现的心魔所掌控。
他早已察觉出异状,所以趁机躲入旁边的密林中,盘坐运功一周天后,直到感觉自己神台清明,惑乱之意全被驱散才缓缓起身。
山谷中一片狼藉,但已经空无一人,只能听到山外传来阵阵的马嘶呐喊还有刀剑相击的声音,那是几万人交战才有的嘈杂,就像是两国交战的战场。
不会是这些门派的争斗,巴川很确定。
因为他们没有拿到血雨之前绝不会动手,尤其他已经认出了那个抢下血雨、回身一击便拦腰斩断几十人的身影,如果真的有人能够从他的手上抢下那柄剑,起码不会是这里的任何一人,因为巴川想不到在这里聚集的万人中甚至是那些锦衣卫、御林军中有谁可以敌得过钟鸿!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巴川想不到,但他知道的是,钟鸿绝不是为了抢夺那把剑,以他的武功,已经不需要那样的武器为自己锦上添花,与其说锦上添花,更像是画蛇添足,他也不像是那种要追求武林霸主的人,甚至他并不算是暗水的人,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巴川迅速向着山谷入口处飞奔,越走得近,那种喊杀声越是惊天动地,震耳欲聋,他听到了呐喊、惨叫、马嘶,也感受到了疯狂、嗜血和愤怒。
仿佛前面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嗜杀的古战场,或者,是修罗战场……
巴川终于走出了谷外,眼前喊杀震天,数不清的人头躜动,看不尽的刀光剑影,飞溅的鲜血和挥舞的手臂像是跳起舞的厉鬼,血腥气浓重的几乎像要凝结成巨大的血雾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巴川明明置身其中,却又像是孤悬其外,他回过神来,首先迷惑的是,为什么他们会和朝廷的御林军打起来?明明是钟鸿抢走了血雨,现在钟鸿在哪里?
即使钟鸿离去也应该偃旗息鼓要么追要么走,这和朝廷的御林军有什么关系,难道御林军也觊觎着这把简丛子大师的血雨神剑而引发了冲突?
但这显然不太可能。
他还在考虑中,忽然一只羽箭迎面射来!
巴川身未动,随手一抄便将羽箭握在手里。
他继续看着眼前的战场,夜色虽浓,周围的火把足够将这战场照的通明,况且以巴川的耳目,有些许光亮就足够看清周围。
他能够确定的是,钟鸿和血雨都不见了,丐帮的人也看不到,那么眼前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拼命的?
然而此刻已经不容他多想,几万人的混战和几十人的江湖拼杀有着天壤之别,他虽然置身在战场的边缘,不断有流矢迎面飞来,还有其他官兵瞪着血红的双眼砍向他……
巴川远远看到,虽然朝廷军队人数众多,但江湖的这些门派宗主,武功高强,阵法纯熟,暗青子不断撒出,更有善使毒药的天机门和长于驱使毒物的五毒教伺机下毒,甚至不分敌我释放毒雾!天机门大弟子被乱刀砍死之际,从腰侧将一个大口袋扬了出去,只见上百只异种毒蝎、毒蛇纷纷掉落在面前军队人的身上,随即面前的人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被咬过的人脸色都泛着绿光,眼睛里流出黑血死状极为可怖!
而这只不过是战场上平常不过的一幕,军队的官兵自负为正规军队,视这些人为以下犯上的刁民乱党,加上军队不像是六扇门常和江湖上的人打交道,并未将眼前的武林人士放在眼里,第一轮交手下来便损失惨重,况且巴川不知为何,上万军队出战竟没有看到指挥官在阵前指挥作战,任凭军队肆意出击,几乎是一片混乱,所以被江湖人士各个击破,军队的可怕就在于编制统一、进退有度,人员齐整,令行禁止,这样才能发挥出军队的真正威力,然而现在却是指挥混乱,各自为战,若论单人作战,这些许久未上战场的军队怎能和长期在刀头上舔血的武林人士相比,果然不到一个时辰,朝廷军队损失惨重!
不多时,朝廷军队一个人被团团军队簇拥着,里面一个人大声指挥,双手不断挥舞,然后又迅速隐匿在军队的大后方,不多时中军大约五千人分为两路迅速包抄江湖大军的两侧,一时陷入胶着!
巴川虽未看清,但差不多也猜得到那是御林军的樊清,此人向来谨小慎微,武艺平平,不过是个靠着恩荫的裙带关系混入御林军的平庸之辈,怪不得军队如此不堪一击,指挥官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后方根本无从指挥,群龙无首只能各自为战,何况人数相当,军队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一边关注眼前的战事,还要和来砍杀的朝廷军队周旋,毕竟他穿得也和江湖人士一样,所以军队的人看到他便会喊杀而来,但普通的官兵怎么可能伤的到巴川,可这样一来,他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官兵……
战场陷入胶着,因为喊杀震天!巴川已经不记得打倒了多少人,因为自己既没办法解释自己的身份又躲不开只能以拳掌将杀来的官兵打晕或者击倒在地,既然无法痛下杀手所以颇有顾忌,但这样一来,毕竟身边有太多的人,多次差一点被砍伤,又过了近一个时辰,忽然夜空中被无数“啪”的声音打破,随即惨叫声穿透了整个战场,好似所有人的心里都被开了一个洞,巴川一听便知这是火枪!
也就是说,神机营也参战了,紧接着听到连续不断的火枪声,每一声的枪响都会伴随着惨叫声,这些大杀四方的江湖中人也被声声枪响将杀气瞬间遏制!
接着巴川远远看到从御林军后方忽然冲出一群人像一把尖刀一样刺入江湖大军之中,这件这群人头戴鹅帽、身着艳丽的红色锦服,手中皆为短刀,动作统一,身手敏捷,出手都是杀招,眨眼间便将几十人砍翻在地,这些人和神机营互为配合,神机营在其身后连环放枪,然后这群人短刀不断刺出,紧接着后方神机营装弹后,这群身着红色锦服的人后退卧倒,神机营火枪发威,就这样循环往复,江湖大军一时陷入被动,尸体横陈,所有死在火器之下的人倒地后尸体还会发出因火器烧灼的焦臭,被击中头部的脑浆迸裂,整个头颅像是一个爆炸后的炮竹,这一轮攻击下来,让武林中人心中骇然,一愣神间,朝廷其他军队精神振奋一扫颓势将所有江湖中人像一个铁桶一样围的水泄不通!
巴川看得真切,心里一个激灵——飞鱼服、绣春刀!这些人终于浮出了水面!
更令他惊讶的是这些人和神机营的默契配合,这显然已经是经过长期训练上到战场来练兵的,手中握的绣春刀更是来历不凡,绣春刀刀身轻巧,长不过二尺二寸,刀身略弯,乃是宫中特制的百炼刀,刀身坚固,刃口极佳,杀伤力和穿透力都是刀中的上品,即使是宫中的校尉都没有资格佩带,刀名化用自唐朝诗圣杜工部“绣衣春当霄汉立,彩服日向庭闱趋”一语,以示佩刀军卫与皇家之密,所以巴川一眼看过便猜得出,这些人无疑便是——锦衣卫!
第七十七章 修罗(二)
锦衣卫人数不多,但进退之间配合默契,下手凶狠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像是一群从地狱里钻出的恶鬼,这些人分为前后两排,均右手持刀,首排砍倒一批后,顺势刀尖向下,上身前倾,缓步前行,后排上前挥刀迅速砍杀,然后依次循环接替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一般,推进虽慢,却步步为营,巴川目力极好,发现这些锦衣卫力道惊人,一刀砍出,竟能将人的前胸划出深可见骨的大口子,刺入的地方也是心脏和肝脏之处,尤其走在中间的一位,应该是这群锦衣卫的指挥官,腰侧还有一把长刀,且在过程中不断指挥身边的锦衣卫以他为中心不断推进,也看得出他的武功修为必然极高,稍有些瘦小的人被他一刀砍过竟然几乎被砍成两段,足见其力度之猛!
锦衣卫人数虽少,但锐气凶猛,下手残忍,不过这也让朝廷军队重振精神,甚至连樊清也在众多侍卫簇拥之下来到了阵前,看到那些江湖叛军被神机营和锦衣卫杀的势如破竹,瞬间来了精神,将身边的侍卫一把推开,红光满面,立刻下令围堵江湖叛军,大喊着决不能放走一个,神情傲然,得意至极。
正在朝廷军队大杀各方之时锦衣卫尾端忽然传来骚动,只见不知何时有三名锦衣卫被一把剑对穿但死而不倒,鲜血仍在汩汩流出!
中间指挥的锦衣卫发现之后略有些震惊,跟左右耳语交待两句迅速奔往尾端,只见死的三人身体已经……像是被抽干了血的干尸一样,剑身穿透了三个人只露着剑柄,他紧皱眉出手将剑抽出一截,露出的剑身瞬间红光四射,耀眼无比,赫然竟是血雨!他愣了一下,随即便听到周围很多人喊道“是血雨神剑……”然后便有无数人红着眼睛拼死而来,他随即试着想抽出这把剑,但却像是被夹在了石头里一样竟然没能拔出来,他又是一愣,随即用手中的绣春刀挥出迎战,他短刀翻飞如雪花飞舞,迅捷无论,虽然他处于阵中也和别人一样砍杀有度,但独自迎战时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只不过相同的是下手仍然凶狠残酷,绝不拖泥带水,但人数实在太多,此人眼光一寒,左手将腰侧的长刀忽然“唴”的拔出,竟然使的是左手刀,而且此人左手刀好像更为凌厉,与右手短刀相得益彰,无往不利,这样怪异的招数令人防不胜防,他正是锦衣卫的副指挥使刘宸寒!
眼见他大杀四方,一个人影迅速奔来,迎面便是一棍!刘宸寒长刀挥出,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棍,只见一个凶神恶煞赤着身子的头陀将一条铁棍挥舞的如同银龙出洞,眼睛里的血丝几乎布满了眼白,然后猛地跃起一击力劈华山嘴里吼道:“杀我徒弟,拿命来!”
这一棍力达千钧!刘宸寒双手紧握双刀,冷冷一笑将刀交叉硬接这迎头一击,双刀与铁棍相击迸裂出了火星,这头陀也没想到自己蓄力一击竟然能被眼前的军官硬生生接了下来,刘宸寒一个崩字诀将头陀的铁棍震开,头陀刚一退步,胸前感到两道冰凉之感,趁着这头陀退步的瞬间刘宸寒以极快的速度将双刀齐齐插入这头陀的双胸,在他的背后露出了出刀的半截刀身,这头陀身体一僵铁棍“当”的一声掉在地上,看着眼前这张冷笑的脸,忽的“啊”的一声吼叫,双手紧紧握住刘宸寒的两把刀向刘宸寒的脸上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刘宸寒迅速俯身躲过鲜血然后双脚跃起踩踏头陀的腰腹用力一蹬头陀被蹬飞了出去,刘宸寒也向后飞身而去,他还能看到那头陀因即将死亡而散漫的眼神,这样的眼神他看过了太多,他每次看到都有一种快感!
紧接着他眼前一个人影一晃,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臂微凉,等他落地的瞬间,他握着刀的双臂从手肘处也齐齐的落在了地上。
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甚至没看到眼前的身影,他仅仅是蹬飞了头陀向后飞身,握着双刀的手还指着前方没来得及收回,仅仅这一瞬间,一个影子,淡淡的影子。
像是一把挥舞的巨刀倏然而过,然后感觉到微微的凉爽,甚至还有一点点的舒服,然后他落下,紧接着看到自己的手臂便齐齐的也落了下去。
就像是他之前练刀时用自己的绣春长刀以极快的速度砍下马头齐齐落下一样,但这样的场景只发生在他砍在别人的身上,所以看到自己的手臂落下他一恍然间竟有些莫名的迷茫,好像是看到了别人的手臂断落,这一瞬间似是慢如缓缓流淌的河水,又如飘落的雪花,他好像过去了很久。
然后他呆立在战场,鲜血忽的喷薄而出!剧痛感像是山洪暴发一样袭击了他的全身,他没有叫出来,他被这一刀斩落的仿佛不仅仅是手臂,还有灵魂仿佛也一并被斩落,他看着周围人的惊诧、疑惑还有身边其他锦衣卫的瞪大了双眼的脸和正向自己跑来的锦衣卫和御林军,一脸迷茫,传来的剧痛像是和自己无关,亦或是这潮水般的剧痛被割裂在身体的另一个地方,他只是很空洞的看着自己已经没有了手臂的手肘,白森森的骨头,喷出的鲜血,还有周围的嘈杂,这一切仿佛都变得很慢很慢,他甚至有一点莫名的愉悦,这是怎样柔情而又迅捷的一刀!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直想要达到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达到的境界,身边的厮杀和吼叫仿佛都已经和他没了关系,这一刀,就这样让他陷入了一个别样的世界,即使他隐隐的感觉到了疼痛,竟还是波澜不惊,慢慢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是怎样柔情似水又美不胜收的一刀……然后便晕厥在地。
他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也罢,领悟到了什么也罢,那只是他的世界,而现实是这个一刀将他的双臂砍下的黑影窜入锦衣卫的队列之中用难以形容的手法瞬间击倒了数十名锦衣卫,这些锦衣卫并没有刘宸寒的好运气,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已经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每一个被打倒的锦衣卫都像是煮好的面条一样软绵绵的瘫在了地上。后面的神机营的火器还没来得及用上,已经被眼前杀红了眼的其他江湖中人上前被乱刀砍死,没有了锦衣卫的护卫,神机营没有了屏障,也就没有了装填火药的时间被尽数砍死,樊清在马上伸出手指着空中像是冻僵了一样,因为他看到了那影子砍掉了刘宸寒的双臂后连杀近五十多名锦衣卫,如果说锦衣卫的刀法干净利落凶狠毒辣,那这影子的手法几乎可以说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仿佛只是一瞬间便发生了,然后那影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双冷漠泛着灰色的眼睛和苍白的脸,然后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因为他的双眼被那暗影随手扔出的两颗石子洞穿,然后便痛的晕了过去……身边的护卫心中大骇,匆忙将樊清迅速带到阵后。
这只不过是硕大战场的一角,没有多少人看到,即使看到的人也没有几个真正能看到其中的凶险和奥秘!
偏偏巴川看到了,当锦衣卫出现的时候他便施展游鱼身法不断向着他们靠拢,等到刘宸寒去拔血雨时他已经几乎到了首排锦衣卫挥刀的范围之内,那头陀被蹬飞出去时他刚好到了刘宸寒的对面看到了刘宸寒是被怎样的一刀砍掉了双臂,那是怎样可怕而又难以形容的一刀,当他看到刘宸寒那难以形容的表情还有双臂鲜血喷出而交织的画面时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刀,仿佛是鬼神的一刀,是媲美闪电的一刀,但却不是人间该有的一刀,他发现,他看到这一刀,这仿佛仅仅是几万人混战的战场中随意的一刀后,才有点能够明白钟鸿到底拥有着怎样可怕的武功,他无法相信那样的一刀为什么要出现在此刻,因为他想不到有什么人能够接得住或者能躲得开,即使是钟离行歌甚至是钟离武云,恐怕都无法全身而退,这样可怕的鬼神一刀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第七十八章 修罗(三)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然而现场的状况不容多想,随即看到的是眼前几十名锦衣卫如同面条一样瘫在了地上,无数的人们挥刀砍向乱了阵型的锦衣卫还有忙着装填火药慌忙逃窜的神机营,以及如同海潮一样涌向还插在那三名已经如同干尸一样的锦衣卫身体里泛着红色妖艳光芒的血雨的人群……
巴川此刻真的想不通,他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情,最直接的就是,为什么钟鸿要帮其他人杀掉锦衣卫,为什么要帮助这些江湖人士,可明明在山谷里抢走血雨的是他,一剑拦腰斩断几十人的也是他,这个从他认识便一直捉摸不定的男人总是在自己最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做一些更加难以解释的事情,但巴川在冷静之中也逐渐感觉到钟鸿好像是在平衡这个战场,但到底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他仍旧难以明白。
他的惊鸿出现,冲破了僵局,锦衣卫奋力拼杀,但大多数被乱刀砍死,神机营有大半死于逃跑之中,巴川在其中如海中一叶小舟,难以逐浪破风,既不能对御林军出手,但又找不到对其他江湖中人出手的理由,就这样且战且走不断向着战场的边缘游移。
因为心神不宁忽然一个趔趄竟然摔倒在地,随即身边的两个御林军的长枪紧跟着刺来!巴川将身上捡来的破剑随手一挥将长枪拨开顺势一个鲤鱼打挺越过两名御林军的头顶用剑鞘将二人打晕,然后他看到,地面上真的已经血流成河,他刚摔倒的地方是个有点低洼的地方聚集着一滩黑红色的血,他看惯了尸体,但是他看到的已经不仅仅是尸体,而是不完整的尸体,脚下滚落着一颗眼珠,旁边还有一具已经被砍成了肉酱的尸体,悲鸣惨叫还有刀砍入身体里的声音不断传入他的耳际,忽然他有点想吐,他看了看身边端着长枪来刺向他的御林军,巴川强忍着自己翻腾的胸腹,仿佛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迅速冲出了人群然后疯狂的向着战场外逃去!
他真的是在逃。
他从加入六扇门到现在十年间,历经大小战斗无数次,从未逃过,但这次他却要逃了。
他不怕死,但他无法忍受这样血流成河的战场,他找不到厮杀的意义,那浓重的血腥气几乎让他窒息,这个战场需要了解的事情已经了解了,想不明白的事情继续待着也无法探明,他连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所以他慌忙逃离,人的残忍和嗜杀可以到达这样的地步,他只要一闭上眼,那些肢解的尸体、飞溅的鲜血、嗜血的表情……都会在脑海出现,他感觉继续待下去他也会失去理智,所以他只能逃离这个地方!
他刚刚逃出战场的圈子,忽然听到身后风声乍起,虽然他精神不济,但耳目仍然机敏,他侧身一闪回身将手中的破剑划出,背后之人使的竟是双锏,那双锏是精钢制成,算是兵器中的钝器,重达三十斤,一经施展而出,击在人身轻则骨断筋折,重则当场殒命,巴川本不是剑客,一剑挥出,双锏便将巴川的破剑击成了三截!
巴川也并未惊讶,随即退后三步看向来人。
此人全身是血,双目充斥着血丝,络腮胡子,鼻梁高挺,气急败坏的叫道:“你这江湖小人,武林同道尽数被困竟然趁机逃遁,老子先把你的腿打断再回去和这些朝廷鹰犬拼死一战!”说完双锏齐出,势如雷霆!
巴川一看便知十有八九是祁连双虎的秦猛秦霸兄弟之一,相传为前朝秦琼之后,天生神力,善使双锏,虽然武功并不算一流高手,但向来在江湖中有侠义之名,巴川已经没什么心思和他解释自己的心境,只是随手一颗如意珠便将他右手钢锏打落,说道:“你也赶快走吧,不值得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这人一愣,随即自己的右手传来一阵无力的酥麻,同时也看得出以他的武功必然敌不过巴川,但还是要说些什么,巴川一挥手,示意不用多说,盯着他道:“听我一句,快逃吧。”
但这一句劝并未起效,又是一锏重重击来,巴川再次向后退后三尺,一颗如意珠已经将另一只钢锏打落,这人看着地上滚落的如意珠猛的一惊,瞪大了眼睛看向眼前这个面容平凡,脸色蜡黄的陌生人,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是六……”他后面的话巴川并未听到,因为他已经远远地走开,这是一场莫名的战斗,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既不关心也不愿参与,他只是为了调查暗水的目的,不管他是不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都不愿再停留,有些事是自己可以做的,但有些事是自己无法改变的。
他奔出了几十里走到了无人烟的荒地,再奔驰不到半个时辰便可进入京城,他身上的鲜血已经凝结,身上的衣服几乎结成了板状,他想找一条河,这样的夜晚,他感觉到了不寻常,虽然已经逐渐平息内心但那战场的种种场景仍然挥之不去也难以释怀,他需要一条河把身上的血污洗去,他需要冷静。
他记得来时有条小溪,应该在不远处,他的脚步蹒跚,如果是被一般人看到还以为是受了重伤的江湖大盗。
他跪在溪水旁,洗了把脸,血污都随着溪水流到远方,借着月光他看到了自己满是血污的脸,易容的脸逐渐被洗去,他看到了小溪里自己的脸忽然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他忽然开始呕吐,吐得几乎要将肠子都吐出去,他好似又被人扔到了那座有着万千毒蛇的射山深穴,他莫名的想到了那些无数缠绕在一起的暗蝰蛟,然后他再次呕吐……
巴川将自己泡在小溪里,任凭溪水冲刷自己的血污,听着耳边溪水的潺潺声,看着挂在半空亮如玉盘的月亮,月光清冷,照着他的身体,他的上身赤裸着,血污已经冲刷干净,他感觉到背后、腰侧隐隐有三道伤痕在火烧一样作痛,但却毫不在意,他忽然只想躺在这条溪水里,看着月光,听着流水,什么都不做。
他什么都不愿去想,也许经过了这夜,什么都好说。
“不觉得有些凉吗,巴捕头。”一个声音忽然传入巴川耳中,然后巴川看到一个黑影已经轻飘飘的坐在自己的旁边,还有那杆长枪不知何时已经插在了旁边的泥土里,枪尖上的黑色枪缨随着夜风轻轻摆动。
借着月光,映出一张冷漠而又苍白的脸,鼻梁上那道伤疤在月光的照耀下形成了一条诡异的弧线。
他的脸好像一瞬间伴着月色变成了透明,融于清冷的月光中时隐时现,巴川丝毫未觉得惊讶,身体也没有做任何反应,仿佛早已经知道钟鸿的来到。
巴川长长呼出一口气,缓缓的坐起身,身上的血污都已经被溪水冲刷干净,身上的溪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溪流中,他看着旁边的钟鸿道:“没想到我能从射山里活着出去吧。”
钟鸿冷冷的一笑道:“是有点意外,但不是因为你能逃出去,而是能引湖水倒灌淹了那蛇窟倒是令人不得不称赞。”
巴川道:“我想,你应该早已发现了洞穴里的异动,你是故意把我放跑的。”
钟鸿嘲弄似的一笑,道:“我并不算是暗水的人,也不欠他们,没什么所谓故意放跑,我只是当时很想喝酒,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出现,我看到了你用那把剑……”
“那确实是把利器,可惜戾气太重,简直是把魔剑,就不应该出现,但既然出现了,谁拿到都要倒霉的,我只是想试试令天下闻风而动的神剑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着他们杀掉锦衣卫?”
“一时兴起而已,”钟鸿看了看月亮,接着又道,“杀人,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巴川看了他一眼道:“那,你是来杀我的?”
钟鸿像是听到了很可笑的事情一样,脸上有一丝抽动,道:“我想杀你,你还能活到现在。”
巴川也笑了,道:“那总不会是来和我叙旧的吧。”
钟鸿道:“算是吧,主要是,和你道个别。”
巴川问:“你要去哪里?”
钟鸿露出习惯性嘲讽的笑容道:“我哪里都不去,是你可能要去其他的地方了。”
巴川道:“我只是想在这躺着看看月光。”
钟鸿没说话从腰间取下那只褐色的酒葫芦,摇了摇,喝了一口递给了巴川。
巴川接过喝了一大口,还是浓浓的老汾酒,酒入愁肠,倒是反而有一股暖流让全身都有了别样的快感,巴川又喝了一口然后将酒葫芦递给了钟鸿,起身道:“今夜真是个不太平的夜晚。”
钟鸿冷漠的一笑,好似意味深长,将葫芦放回腰间。
巴川没有注意到,只是将身上衣服上的水拧了拧,问道:“你接下来要去哪?”
钟鸿好似看着月光已经痴了,过了片刻忽然后道:“听说,有个很神秘的人一直在帮你。”
巴川心间一动,道:“六扇门本来就是个很神秘的机构,有几个神秘的人也没什么不正常。”
钟鸿回头冷冷的看着巴川,道:“如果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只是,当今武林中说的那些所谓的高手,其实都不过是徒有虚名,但帮你的这位,不仅干掉了柳牙,虽然他也是个废物,不过比起很多人都要强了一些,而且还把他的分堂十三鬼人做掉了十二个,倒不是看不起你们,但这恐怕不是你们六扇门的人能够有的手段。”
巴川苦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他确实不是六扇门的人。”
钟鸿道:“我倒是很想和他切磋一番。”
巴川道:“暗水里应该有很多的高手。”
钟鸿嘲讽的笑道:“有虽然是真的有,但万一伤到了他们,你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巴川点了点头半晌才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暗水究竟要干什么?”
钟鸿道:“他们要干什么,我不关心,但也不能告诉你,反正不论谁死谁活我都不感到伤心,我说过了,只是来跟你道别的。”
巴川道:“既然这样,那,告辞。”
钟鸿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未作声。
巴川刚走了几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钟鸿的侧脸道:“你说的道别,难道,是说我回到京城……”
钟鸿也站起了身道:“我可什么都没说。”然后挥了挥手,转身便走,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巴川定了定神,沉思片刻,便往京城走去,半路,他听到官道上有好像成千上万的人马呼啸而过,隆隆的马蹄声如同一阵风暴一般踏碎了山林间的沉寂,巴川凝神聆听,然后飞身蹿起站在树上隐约看到旌旗飘动,像是皇城的禁卫军!不一会儿,马蹄声便已经远去,感觉到是向着燕山的方向。
难道是惊动了天子下令必须要将燕山下全部的江湖人士斩杀!
巴川的心里隐隐升腾起一股不安,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然后他蓦地想起钟鸿说的话——我只是来跟你道别的……我哪里都不去,是你可能要去其他的地方了……
巴川心头一震,想起了很多事,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愣在林间,全身颤抖了一下,一个激灵,他迅速从树上跳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向着紫禁城飞奔……
第七十九章 逆鳞血战(一)
打更声如阵阵闷雷,悄然试探着夜的沉着,月色依然,晨雾朦胧,此刻,连城中的狗都已经入了梦。
如果走进深巷,能隐约听到不知谁家屋内的鼾声此起彼伏,还有些模糊不清的梦呓。
紧接着,一些暗影从更加黑暗的角落探出身以极快的身法纷纷跃出。这些人都穿着紧身的夜行衣,只露着两个眼睛,月光清冷,从四面八方不断跃出的黑影齐齐奔向京城的中心,奔向富丽堂皇好似难以触及的大内皇宫!
紫禁城庄严肃穆,城外的护卫仍如常巡视,钱老大是这队人的领头,他手握着刀柄慢腾腾的带着一队人走过往常的青石板路。高耸的城墙,还有不变的长街,他们都习惯了这夜色朦胧,夜巡虽然辛苦,但每月两次的夜巡都有额外的奉银可以拿,不仅可以去东门外的上仙居当一次大爷美美的吃上一顿,还能去迎春楼选一个姑娘,钱老大想起前天听老张和手下那群色鬼们说,有一个叫小春还有叫小翠的风骚得很,那一双手和一对眼睛简直就是天生用来勾引男人的,想到这里,他们都精神十足,这长夜即将过去,他们心里都像是有只猫爪子在挠,恨不得像是从井里提水桶一样把太阳提起来挂到天上,这样他们就能赶紧交班美美的回去睡上一觉然后去迎春楼找那两个小骚货了……
钱老大美滋滋的畅想着,下面的人也都知道,他们都心猿意马的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慢腾腾的拐入角楼,前面不远则是玄武门,钱老大当差十几年,宫外这条路走了不知多少遍,绕着这皇城巡逻一圈差不多得半个时辰,再转上四圈到了辰时,老张那帮色鬼就会来接班,想到这他们心情就好了很多,这段路旁的柳树一棵接着一棵随着夜风妖娆的摆动着柳条,怎么看都像是那个小骚货在摆着手勾引他们……借着月光还能看到护城河波光粼粼,只是拐过角楼这段小路像个窄巷子,他们不太喜欢,不过幸亏这段路不过只有三四丈而已。
他们一边聊着迎春楼的两个小骚货一边笑着拐过角楼,钱老大想起玄武门今天当差的好像是龟壳赵那个老东西,听说他前阵子新娶了一个江南的小妾,做的一手好菜,如果真的不错一定得上他家蹭几顿饭顺便看看这小妾的模样俊不俊……钱老大想到这不由得喜上眉梢脚下也快了几步,但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因为忽然发现后面没了声响,这群小崽子一路上都会嘀嘀咕咕不停,比他还要色,怎么忽然不说话了,他便回头道:“你们……”刚说了两个字,他的脸色就变了,瞳孔不由得放大,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巨手紧紧的攥在了掌心,随时都要被捏爆,还没等他发出一点声响,他的嘴已经被堵上,几乎同时,他便窒息,眼前只有一群露着眼睛的黑衣人,每一只眼睛都透着冷酷和残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像是被不断抽取一样迅速的从身体里流出,未及挣扎便再没了知觉……
至于角楼内的护卫往往在无声无息间便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太平盛世竟会有人敢来刺杀皇宫的侍卫。
夜色沉沉,清风徐徐,一丝血腥气终于开始夹杂进皇城的上空之中。
一个黑衣人迅速出现在角楼,脚尖轻点便跃入里间,只看到七个同样装束的黑衣人在里面,看到他进来轻声拱手道:“江堂主。”
来人正是江水寒,他低声道:“料理干净了吗?”
一个黑衣人道:“外围都已经清理干净了,除了我们几个堂内五百人都已经潜入宫后苑随时待命。”
江水寒道:“发信号,伏地、弑魂二堂也会跟着进来,同时通知其他人,三堂未能会和前,不要打草惊蛇,风口传来了消息,现在御林军只剩两千,拱卫在内廷外,剩下的锦衣卫和神机营还有六扇门的捕快们都在皇帝老儿的乾清宫外候着,要小心行事,他们中间有一些很棘手的点子,这次一定要一击必杀。”
说完几个人迅速跳了出去,一个黑衣人跳出角楼外,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海螺一样的东西,朝着一个小口吹去,随即发出悠扬空灵的响声,这声音如诉如泣,半夜入眠的人听后可能睡的会更加香甜,即使是条疯狗听了可能都会安静下来。
此人连吹三次,随后一个鹞子翻身又陷入了宫廷的夜色中不知所踪。
宫内依旧静籁无声,内三廷外虽然两千御林军在守着,但是并未听到有人要来行刺,因此分为三队,循环围绕巡视,并未多作提防,何况六扇门的捕快和三王爷的虎刃还有锦衣卫、神机营都在乾清宫和坤宁宫外,即使是只蚊子都未必飞得进去。
此刻,燕山的混战仍在持续,本来占有优势的江湖人士已经有余力开始抢夺血雨,毕竟御林军已经开始撤退,那柄血雨仍然插在一个已经只剩下胸腹和两天腿的锦衣卫身上,这些人兴奋着冲向这柄剑!
忽然脚下的地面有了微微的震动,紧接着于夜色中看到扬起的长长的灰尘,不多时,便看到带头的袁天昊领着成千上万的人马呼啸而来,而且分为三队迅速包抄,将三面的生路全部堵死,袁天昊是跟随着先皇平过动乱的大将,但看到燕山下尸殍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仍然触目惊心,这简直就是一片人间地狱!
这近万人马摆阵排开,同时不断推进,以挤压式的方式将已经精疲力竭的江湖人士不断围困在燕山下,七八千武林门派人士现在已经不足三千,而且全都人困马乏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时看到外围不断紧缩的包围圈,连抢夺血雨的人都开始清醒了起来,只是他们在恍然间不明所以,有的人在砍杀之间忽然停顿,仿佛大梦初醒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部分人就在莫名其妙的恍然间被卷土重来的御林军砍倒在地,有的人因为疲惫而束手就擒,更多的人在反抗之后纷纷逃入燕山之中,然后袁天昊冷笑一声,指挥弓箭手射杀这些已经在逃跑的江湖人士,很多人一边跑忽然便被十几支箭同时射中,五百弓箭手的乱箭如同飞蝗一样肆意射入逃溃的人群,紧接着近五千骑兵迅速跟上追杀……
这一战,成为江湖近百年来最为惨烈的战役,死伤人数之多可谓前所未有,这一战后武林元气大伤,三十九个门派的帮主和掌门死于乱战之中,二十三个门派经此一役彻底泯灭,死去的武林人士近六千人,失踪近两百人,而奇怪的是那柄血雨神剑也再未出现在江湖中,这把一经出现便带着妖邪戾气的兵器引发了一场如其剑名一样的灾难,然后在灾难结束后也跟着消失于血腥之中,简丛子大师留下的八个字仍刻在树干之上——剑名血雨,血流成河!
这一场大战,喊杀震天,惊天地,泣鬼神,而那些藏在山林洞穴中侥幸活下来的人在清醒后宁愿自己从未来过此地,他们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的想一遍后,仍然难以知晓他们为什么会和朝廷的御林军打了一场你死我活的血仗,一切如隔世幻梦却欲哭无泪,活下来的人都隐姓埋名彻底隐没在江湖的黑暗处或者闹市中,再不提江湖事,没有经历过的人难以形容他们心里混杂着侥幸、惊恐、痛苦、疑惑等等情绪的复杂心境,他们只知道,仍然能够苟活于这世上,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什么绝世神功,什么武林至尊,亦或是神兵利器,在他们眼里都已经如云烟一样。
直至许久之后,他们才明白那一场血仗是如何发生,缘何而起,虽然江湖传言在之后众说纷纭,但只有经历了那场血战之后侥幸存活的人们才明白他们充当了怎样悲哀的角色,那真相残酷的如同刀锋一样插入他们的心脏,那痛苦和悔恨来的如同潮水一般比当时在那战场一样令人心碎和绝望,他们经历的残酷卓绝又值得一点点自豪的血战在真相面前彻底打碎了那存留的一丝丝豪迈和仅有的悲壮,原来一切不过是场闹剧,他们只是被利用的木偶,他们近万人竟然只不过是别人设的一场棋局里的一颗棋子而已,这真相,如果早知如此,他们宁愿守着那一点点的豪迈和悲壮老泪纵横的躺进棺材带入土中……
第八十章 逆鳞血战(二)
夜风轻柔,月光透着淡淡的雾霭给大地披上了一件好似宁静的轻纱,宫后苑作为皇宫御用的花园,平常姹紫嫣红、万花齐放,但此时,除了不远处的角落里躺着几具死尸外密密麻麻的聚满了人,全都是统一的黑色的夜行衣衫,脚上搬尖麻鞋,系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虽然身材高矮各不相同,但从彪悍的眼神里都透露着嗜血的兴奋和残忍的冷漠,江水寒则伏坐在南墙,静静盯着远处,不时看着前面十几丈外的坤宁门,只等着信号一出,伏地堂先行闯入将这些后宫佳丽全都制住,同时驱鬼、御天则突破坤宁宫强行进入交泰殿,然后便可围攻他们最后的目标——乾清宫!
夜风阵阵,万物静籁。
午门外的长街两侧,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然后无数衣衫褴褛、满脸污垢手拿竹棍的叫花子向午门涌来,午门的正门和两侧的偏门紧闭,上方的侍卫来回走动,对着下方潮水般的叫花子视若无睹,走在最前方的身上披着七口麻袋的叫花子右手竹棍握紧对着偏门重重一点,发出沉闷而又巨大的声响!连远在太和门的守卫们都听得到,他们纷纷看向午门,不知发生了什么。
然后叫花子面前的偏门竟然缓缓地打开了,门内只有两个面无表情的皇宫侍卫,阴测测一笑用力将偏门整个打开,外面丐帮的弟子全都大步流星的跨入,仿佛进的不是皇宫大内,而是自己丐帮的住所,丝毫不怕为人所发现。
丐帮的弟子几乎倾巢而出全都涌入了午门,他们毫不迟疑便走向金水桥,等全部人进来后即将到金水桥头时,一声嘹亮的喝声传来:“什么人!”
这些丐帮弟子充耳不闻仍然直直的向着金水桥走去,喊话的是外廷夜巡侍卫其中一队,一共不到五十人,纷纷拔刀走上前赫然发现有无数叫花子涌向金水桥大惊失色,领队大叫:“快发信号,其他人,跟我来,格杀勿论……”
他的话刚说完,便倒在了血泊中,一枚三棱钉顶在了他的眉眼之间,信号发出,一颗信号弹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飞到半空炸裂出朱红色的烟火,这五十名侍卫刚走出几步,便被一群丐帮弟子团团围住,刀还未能举起,惨叫声便纷纷响起……
不多时,灯火逐渐在宫廷各处燃起,近千名侍卫从太和门两侧的弘政门和宣治门涌出迎向已经跨过金水桥的无数黑影,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众多衣衫褴褛的叫花子能够闯入皇宫大宛!此刻已经不容他们多想只能拔刀格杀勿论,这些都是身披轻甲身手高强的皇宫侍卫,他们很久没有收到过紧急传讯因此太和殿还有中和殿的侍卫也全都冲了出来,只见眼前人头攒头,杀气冲天,几乎整个太和广场都挤满了人,此刻难容多想,立刻再发紧急信号弹,此刻,这些丐帮弟子看到从太和门冲出侍卫后再一声令下后立刻冲向这近千名侍卫,这些都是百里挑一身手高强的皇宫侍卫,面对如潮水般的丐帮弟子仍然毫无畏惧,纷纷拔刀列阵!
只见这些丐帮弟子冲到距离皇宫侍卫不足两丈之地忽然停顿,只听中间一人大喊“扬”!从第一排的缝隙中涌出数十名身体强壮的丐帮弟子朝着前方空中扔出手中的麻袋然后再听一人大喊“扇”!前排弟子纷纷伏地,后方弟子拿出无数大的蒲扇用力煽动,只见白茫茫的灰尘瞬间弥漫在皇宫侍卫们中间,随即惨叫声此起彼伏,“是石灰!快闭眼……”
然后各有两队丐帮弟子趁着这些侍卫们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悄悄绕过前方主力迅速奔向两侧偏门,然后只听几声惨叫后两侧偏门先后喊道:“得手!”
其余丐帮弟子从怀里掏出粗布包头,从腰侧拿出短刀迅速冲入已经被包裹在石灰里的皇宫侍卫里面,只听“噗”声纷纷响起,惨叫声和和闷哼声也随之此起彼伏……
不多时,整个太和广场留下遍地的死尸,随后他们冲过弘政门和宣治门聚集在太和门后,和闻声而来的侍卫们打作一团,喊杀声响彻了整个外廷,一时陷入胶着!此刻在内廷护卫的三王爷、王修寒和锦衣卫指挥使朱希照都已经看到了外廷发出的紧急讯号,随即有护卫焦急来报,有数千丐帮弟子突破午门并斩杀了数百侍卫现在已经攻入了太和门……三个人听后都大惊失色,为什么他们能够进入皇宫大宛?午门城墙高达四丈,城墙厚实,怎么可能毫无声息就被攻入,这显然是有奸细混入!
尤其王修寒和朱希照,二人面面相向紧皱眉头,宫内御林军除了现在护卫内廷的两千人都出动去往燕山剿匪,守护空虚,偏偏在这个时候丐帮数千人攻入皇宫,这显然是预谋已久的叛乱!二人都是身经百战、经验老道的人物,转瞬间就已经明白,这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
王修寒眼神一凛道:“朱大人,你和三王爷在此护卫,同时即刻禀告皇上,皇宫有变,两位定要守护圣上周全,老夫带着六扇门前往太和殿!”
此刻已经不容商量,王修寒说完立刻吩咐手下通知严云山和和李玄天将宫外所有捕快带来速速增援,然后带着其余五百名六扇门捕快迅速奔往太和殿外,而三王爷则急急奔向乾清宫门禀告急情。
王修寒刚走出乾清门外,脸色顿变,额头渗出一层汗,沉声道:“你们即刻到太和殿外侦查情况,能战则战,如果人数众多,就传我的令封锁太和殿一线所有门庭,配合大内侍卫死守太和殿,务必将所有人挡在门外,如果挡不住,就不要来见我了。”
说完施展极快的身法迅速返回乾清宫,六扇门的捕快们也察觉出事态紧急,还是第一次看到王修寒脸色如此阴沉,更加惊骇的是,他们赫然发现这位刑部的王大人竟然会武功,而且似乎还有着极为可怕的武功……
而朱希照正派人加强护卫,眼前忽然一闪,他手刚抬起,只见王修寒阴沉着脸出现在眼前,朱希照心内一震,他和王修寒虽然接触甚少但相识多年,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王修寒会武功,但这些疑问他已经无暇多问,王修寒去而复返,脸色阴沉,而且连武功都显现了出来,足见事态严重!
王修寒迅速问道:“三王爷呢?”
朱希照道:“进殿内向圣上禀报去了。”
“你的人是不是都分派到了乾清宫外围?”
“不错,有什么问题吗?”
王修寒朝着四周打量一番在朱希照耳边耳语道:“锦衣卫里有五名奸细,小心。”
朱希照眼神凶光乍现,王修寒道:“我如何得知事后再详细告知于你,此刻,圣上的安全最为重要,我现在要说的是,你可知道暗水?”
朱希照沉声道:“当然有听说过,怎么,难道……”
王修寒点点头道:“我怀疑是暗水搞的鬼,我们一直在盯着他们,只不过其目的难以确定,但巴川猜测,这暗水有谋逆之意,只不过我们一直也看不出有何迹象,但现在,我怀疑燕山的冲突是调虎离山之计,趁着宫内防守薄弱,丐帮一定已经听命于暗水所以趁机作乱,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只不过是想要吸引宫内侍卫,真正的杀招应该……”说到这忽听北方坤宁宫处传来惨叫声!
朱希照转头看去,额头上的汗水也渗了出来,多么毒辣而又完美的计划,他沉声道:“王大人,你和三王爷在此拱卫,既然锦衣卫里混进了奸细,就不能留下以免出现意外,我带着锦衣卫到交泰殿迎敌,如果奸细现形,老夫定要拧碎他们的脑袋!”
说完立刻下令所有锦衣卫速速前往交泰殿迎敌,不得留下一人!
紧接着三王爷从乾清宫急忙出来正好看到朱希照带着锦衣卫匆忙奔往后方,王修寒飞身到三王爷面前,简单讲情况说明后,三王爷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这比他想象的情况可要严重的多!
三王爷双拳紧握对着右侧黑暗处沉声下令道:“玉兔,传令天星,除鹰眼十人继续执行任务,立刻让他带着其余人迅速来此聚集,不得延误半刻!”
叫玉兔的是一名脸若寒霜一身黑衣的女子,现身拱手后飞身而出,旁边的男子道:“王爷,是否需要小人去帮朱大人。”
三王爷顿了顿道:“不必了,这里有两百多名锦衣卫,不过有五名奸细,他朱希照如果连五个奸细都干不掉,我看他的脑袋也不用继续长在脖子上了!”
不到盏茶功夫,玉兔和身边另一个男子带着一百多人到达乾清宫门口,三王爷立刻下令:“玉兔,你带八十人跟着王大人,去太和殿观察敌情,一切听从王大人号令,其他人留下。”
王修寒说声感谢带着玉兔和手下的八十名虎刃迅速奔向太和殿。
三王爷对另一男子道:“天星你马上带人前往燕山通知袁都督立刻撤回,稍有延迟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后面一定还有更多的乱党,只凭我们这些人,恐怕难以抵挡,务必速去速回!”
天星带了三人立刻离开,然后三王爷则带着金乌和其余虎刃成员匆忙赶往坤宁宫。
第八十一章 逆鳞血战(三)
坤宁宫此刻已经是满庭血痕,江水寒和尹沉霜带着御天、伏地、弑魂三堂的人杀光了坤宁宫所有的嫔妃和侍卫,此刻刚到交泰殿和守在那里的御林军战至一处,二人及手下的分堂主武功毒辣,不多时,近百名御林军已经被斩杀,二人正在大杀四方,忽然两柄剑倏然间已经刺向二人胸腹,江水寒腹部黑衣划破,尹沉霜手臂的衣服被划了一道浅浅的刀痕,只看眼前站着两名身穿红色锦服,手握短刀的侍卫,身手之强令二人骇然,看他们的穿着二人立刻便知是锦衣卫,但没想到身手如此高强,这一击让二人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其他锦衣卫纷纷与御天堂、伏地堂和弑魂堂的人杀到了一起,锦衣卫虽然人数较少但每一个都算得上是江湖一流高手,一时之间和近千名御林军将他们都挡在了交泰殿之外!
江水寒挽个剑花分攻向眼前锦衣卫肩井、巨阙两穴,眼前的锦衣卫冷笑一声手中的绣春刀顺势撩起,刀剑相击,火花四溅,竟将江水寒震的手臂发麻,他心下骇然,区区一个锦衣卫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身手!
这锦衣卫身形顿停沉声道:“你是江水寒吧。”
这一句话说完,尹沉霜和江水寒都有些震惊,不觉停下,他们四处观察了下,这些锦衣卫每一个都有着一流的身手,但和这二人一比则完全不在一个等级,显然是锦衣卫里面的顶尖人物,但年龄不过二十出头,江水寒也未曾和他们见过,而且他们都一身的夜行衣,蒙着面只露着眼睛怎么可能被认出!
这名锦衣卫大声道:“诸位小心,眼前的这些人是暗水的叛贼,今夜定为谋逆而来,有不少定是江湖中久未露面的剑客大盗!”
然后他对着江水寒道:“你一定奇怪我是怎么认出你来的,嘿嘿,这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和你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之前听说你被暗水刺杀,我饮恨不已,此生不能手刃杀父仇人,没想到你今天在这里出现,真是老天有眼,你们二人既然冲到了前面,一定就是各堂的堂主了!”
说完冷笑一声,右手绣春刀转至左手,“唴”的一声从腰侧抽出长刀,旁边对敌尹沉霜的锦衣卫也将绣春刀转至左手,右手抽出了长刀,二人飞身而起,长刀直刺,短刀藏于身后,身法飘忽,江水寒和尹沉霜自负武功在暗水中也是数得上的人物,但第一招便吃了亏已经发觉这二人不是泛泛之辈不敢轻敌!
尹沉霜能够成为弑魂堂堂主其武功之高强、身手之迅捷毒辣罕逢敌手,平时只用拳脚相搏,此刻急于攻克此处,从腰间迅速抽出一把软剑,这软剑抽出如银蛇飞舞,让人眼花缭乱,欺身而上,便分攻眼前锦衣卫肩井、膻中、天突要穴,锦衣卫长刀与软剑剑身相击后,忽的银光不见,尹沉霜竟然瞬间变招脚下轻滑俯身而刺,一招银蛇瞬袭朝着小腹处直刺而去,这一招委实令人意外,但眼前的锦衣卫不躲不闪反握绣春刀竟然向地面刺去!
“当”的一声,尹沉霜的软剑据剑尖二寸处被这锦衣卫绣春刀结结实实刺到了地面!如同一块巨石将尹沉霜的软剑稳稳的砸在了地面!同时右手长刀倏然破风而至斜砍尹沉霜的脑袋。
尹沉霜那一招本是以瞬间变招和极致的速度可刺中对方小腹天枢穴,然后趁着对方气息凝滞,再被软剑迅速划破对方胸腹,即使胸腹未能划破,天枢穴被刺,身形不稳,也会被尹沉霜一瞬间刺中咽喉,但第一次碰上如此怪异而又意外的招数,如果那一刺有半分差错,那么此刻这名锦衣卫已经一命呜呼了,其速度和胆识实在人动容。尹沉霜不容多想左手呈钩状直扣对方咽喉,这是同归于尽的凶招,即使对方长刀能将自己头颅砍下,那么咽喉也必将被自己洞穿!
果然此招奏效,对面锦衣卫不得不撤招后退,尹沉霜抽剑再攻,但此刻伊沉霜内心已经极为震动,区区的锦衣卫怎么会有如此高强的身手!
再看周围更觉震撼,三堂近两千人竟被不到几百御林军和为数不多的锦衣卫生生拖在了交泰殿门口,虽然是因此处门廊狭窄,但足见这些锦衣卫身手之可怕!
二人心下着急,杀意更浓,江水寒最负盛名的破风十剑迅捷轻灵,剑走偏锋,剑招飘忽诡异,而且剑招多可引诱误导之后刺杀对方,但眼前的锦衣卫双刀配合默契,不仅把自己护的密不透风,最难的是速度与自己不相上下还势大力沉,往往刀剑相击后将自己的剑招震散,后续杀招难以跟进,反而对方的绣春刀总是能给自己威胁,江、尹二人此刻都着急的很,一来被拖在此处大计难成,二来时长一旦被哪怕划破一点伤口身体将立刻化为乌有!
江水寒发力一震后大退一步,对尹沉霜喊道:“为何伏地白灵没有来!这样下去,于我们不利!”
刚说完这锦衣卫红着眼睛长刀又直刺而来,尹沉霜此刻无暇答话,身法急转,绕着面前的锦衣卫抖出无数剑花,尹沉霜的衣服已有多处被划破,而眼前的锦衣卫胸腹处则被划下两处深深的伤痕,伤口虽小,但鲜血正在汩汩流出,因此围而攻之想要将他的伤口撕裂活活耗死。
这四人战况激烈,其余的人更是混乱,不过显然御天、伏地、弑魂这一方已经占有绝对优势,御林军不足为惧,二百名锦衣卫已经被诛杀近半,正在此刻忽然飞出两条身影冲进锦衣卫中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每个人都一手抓一个反手便抛了出去砸到了暗水三堂众人之中,被击中的人惨呼连连,锦衣卫们心中大骇并不是因为此人身手恐怖,而是因为抓取锦衣卫并痛下杀手的赫然竟是锦衣卫指挥使朱希照和三王爷手下虎刃的金乌,这二人面若寒霜冷冷瞪着那四个被抛出的锦衣卫,其他锦衣卫迷惑不已,不多时,那四个被抛出的锦衣卫化作了血雾升腾。
其他锦衣卫和御林军更加震惊,朱希照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在后面悄悄看到他们暗中下黑手,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奸细竟然是这四个狗娘养的。”
但仍有一名奸细没有露出马脚,朱希照心里仍然像是有一根毒刺一样,但这四人已经被废,另一人一定不敢轻易露出马脚,恐怕要多耗费些功夫和手段了。
三王爷缓步踱出紧紧盯着江水寒和尹沉霜,金乌则在痛下杀手后立刻回到三王爷的身边,朱希照也走到三王爷旁边道:“那二人不简单啊。”
三王爷皱眉道:“那是你手下三位副指挥使中的两位。”
朱希照铁青着脸道:“不错,可惜宸寒已经……这些人,必须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然后三四十个穿着白色锦服的人忽然加入了战场,如果说锦衣卫身手不凡,双刀刀法沉猛无匹如同猛虎一般,那么这些白色锦服的人则如同魔鬼一样,他们每个人武器大都不同,不仅有正常刀剑,更多使用的是罕见的外门兵器,招式狠毒不择手段,而且悍不畏死,而且如同情报所言全部都是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若不是势大力沉的刀砍剑劈竟然无法伤到他们!人数虽少,但却如同一把铁锤狠狠击入了三堂之中!
尹沉霜心急如焚,软件挥舞的如同千蛇腾空,那锦衣卫身上的伤口瞬间多了好几条,然后软剑如同毒蛇一样从其腰腹处刺过,正在此刻,破风声在尹沉霜的侧面袭来,他心下一惊急忙撤招低头并向后滑了三尺,看到眼前胡子翻飞、目露凶光的锦衣卫指挥使朱希照,他挥了挥手,金乌将已经受伤的副指挥使扶进了里面。
尹沉霜虽然还没和朱希照过招,但那破风声已经让他对眼前的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武功有了很清楚的估计,这人恐怕不是自己能够短时间对付的了的。
三堂两千多人此刻被阻截此处,如果打持久战,必然是他们能够赢得了,但那几万御林军便有足够时间回防,到时候即使赢了也没有了任何意义,他们虽然对宫内的人数有很接近的估计,但仍旧没想到锦衣卫竟然有如此出类拔萃的人物,仅仅是副指挥使竟然便可和他们这些堂主一较长短,而此刻,他们最为顾忌的三人——御前带刀侍卫大内第一高手万流影、司礼监总管王公公和神宫监总管李公公到现在还没有露面,人数虽少,可是一旦将他们拖在此处是为大大的不利!
只见朱希照长刀在手,金乌则仍不离三王爷左右,偶有暗水三堂的人扑来,都会被金乌瞬间击杀,而江水寒则被对方逼的险象环生,尹沉霜看在眼里,知道光凭他们二人已经难建奇功。
朱希照走前两步,长刀直指尹沉霜声若洪钟道:“立刻投降,还能饶你们一命,不然,休怪老夫手下无情。”
尹沉霜缓缓将软剑放下,闭起双眼,似在考虑,江水寒一边应付眼前的锦衣卫一边嘶声道:“尹堂主!不要听他的鬼话!”说完重劈两剑之后翻身而出,重重的喘了两口气,走到尹沉霜的身边,接着说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尹沉霜双目微微睁开,道:“江堂主怎么看?”
江水寒道:“没想到手下这些饭桶竟然会被锦衣卫和御林军拖在这,不如我们先退一退,他们的人没有我们多,只不过是因为眼前这三个人把我们挡在了门口,只要等伏地堂的白灵来到三人合力一定能杀进去!”
尹沉霜面无表情道:“江堂主的主意倒也不错。”
江水寒听后冷眼看了看和他交战的锦衣卫和朱希照恨声道:“你们今天都必须死,只不过是早晚的……”
话没说完他的身体忽然僵硬,额头上的汗随即流了下来,他缓缓低头,只见一把软剑从自己的肋下刺入,只留下剑柄。
他右手的剑“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左手猛的抓到握着这柄软剑的手上,“为什么……”
尹沉霜看都没有看他缓缓将软剑缓缓拔出来,江水寒肋下的鲜血随之汩汩流出,他的生命随着鲜血流出而流失。
这一激变令不仅令朱希照等人大感震惊,连周围暗水三堂的众人都大为惊愕!
尹沉霜淡淡道:“江堂主有一句话说的不错,你们今天都必须死,只不过是早晚,既然如此,你这样的饭桶就不如早一点去死。”
江水寒身体已经渐渐无力,尹沉霜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刀狠狠刺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不甘,却又无话可说。
尹沉霜斜目看了他一眼道:“我早就和门主说过,你们这些江湖败类是徒有虚名靠不住的,即使有利用价值,也不太大,幸亏,门主早料到了。”
江水寒面如死活,瞳仁逐渐成为灰色,但这扭曲的面颊和死死盯着半空的眼光已将他内心的怀疑、不甘、无奈、愤恨和苦楚散落成碎片,他的眼前浮现出小时候被蹂躏的画面,还有他成为江湖五大剑客时的盛景,还有让他欲仙欲死的风尘,他想到了风尘,仍然那么虚幻却又那么真实,那种摄人心魂的美他始终难以忘怀,他还记得她告诉他,只要此战功成,她便会再与他见面,毕竟,有哪个少女不喜欢名满天下、武功盖世的大剑客呢,他贴着尹沉霜的手臂逐渐滑落,嘴角露着一丝凄然的笑容,嘴里呢喃:“风尘……”
尹沉霜伸出手将江水寒的脑袋一把拉到自己面前低声道:“每一条和那个魔鬼般的婊子睡过的可怜虫在死之前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到死都觉得她在等你,但,你和那些人一样,都不过是只猪,只不过你比他们的个头儿大一点而已,可惜,也没有大很多。”
说完像是扔掉一个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他的话,江水寒是不是听到了没有人知道,只看到他的脸像是枯死的花瓣,五官竟有些莫名的扭曲和萎缩般的聚拢……
朱希照冷冷道:“疯狗。”
朱希照身影一闪,长刀已经无声刺出,同时另一名锦衣卫从侧身双刀攻出,尹沉霜双眼通红,就地一闪避开朱希照凶恶的一刀后,滚落到锦衣卫面前,顺势递出,锦衣卫长刀挥出击在软剑剑身,绣春刀还未递出,软剑忽的弯折,刀背闪电般拍向他的额头,锦衣卫虽朝后避闪,但刀锋仍将他的下巴划下一道伤痕!
但随即朱希照的长刀势如狂风暴雨朝背后劈来,尹沉霜软剑飞舞,“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锦衣卫眼冒寒光双刀齐出,尹沉霜即使单独对敌朱希照都已经是险象环生,二人夹击之下败象明显,不多时首先左肩被朱希照洞穿,随后闷声“嘭”的一下,被另一名锦衣卫一记重脚踢飞在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时,暗水三堂的人分出一部分纷纷聚拢在尹沉霜周围。
朱希照轻蔑笑道:“米粒之珠,有何光华。”作势便要大开杀戒。
看着围在眼前的朱希照、金乌等人,尹沉霜却忽然阴笑道:“你们是不是以为你们已经赢了?”
朱希照看了看三王爷仿佛懒得答话,淡淡道:“金乌、千寻,拿下他。”
金乌和一直和尹沉霜对战的副指挥使任千寻面色如霜,齐齐走向尹沉霜。
只见二人身影如风,不多时尹沉霜身边的人已经全被打翻在地!
正在此时,尹沉霜忽的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然后目光如血喃喃道:“云虚,你该到了吧。”
第八十二章 飞渡(一)
王修寒带着玉兔奔向太和殿,可是刚出了乾清门到达保和殿便听到前方喊杀声还有刀剑相击的声音,他心中一震,自己对手下五百名六扇门的捕快可是下了死命令必须守住太和殿,听声音却已经像是冲过了太和殿在中和殿门口交战了,更是加快了脚步和八十名虎刃冲过了保和殿,只见中和殿前后已经挤满了搏杀的人群,千余名御林军和五百名六扇门捕快已经伤亡近半!
王修寒对自己手下这些人的身手自然了解,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丐帮的人伤亡过半!他飞身到中和殿的大殿屋顶向下细看,只看到有三个人身法迅捷,下手极为毒辣,但凡出手必有死伤,御林军和捕快本就与丐帮人数相差悬殊,其中又有高手协助,也无怪乎伤亡惨重了,王修寒眼中一道寒光乍现,八十名虎刃冷着脸不声不响的窜入之后,几十声惨叫顿时响起,那三人也注意到了穿着白色锦服的人。这三人同样身穿黑色夜行衣,只露着两只眼睛,两人各拿着一把刀,另一人粗壮如牛,身躯有八尺余,手里拿着一条钢鞭,所到之处,无不骨断筋折,可谓凶狠难当!
这大汉握着钢鞭打倒了几个人后双手一分大吼一声硬生生将眼前的人群打开一个裂口,冲入虎刃群中,只见虎刃成员下手毒辣不说,丐帮一般成员的棍子和普通刀剑砍在这些人身上如同挠痒痒一样,大汉瞅准一人,一条钢鞭如毒蛇一样倏然间已经像一条枪直刺一名拿着钩镰枪正大肆砍杀丐帮帮众的虎刃,钢鞭迅捷无伦又是偷袭,那名虎刃却能在肆意砍杀之间注意到这不声不响的危险,但却不退不避用前胸硬接,同时手中钩镰枪也顺势击出,只是钩镰枪刚刚击出他自己已经高高飞起同时从嘴里喷出一股鲜血然后重重的倒在地上,前胸胸骨竟然被击穿!
虎刃成员向来人数极少,作为三王爷直管的宫廷秘密组织,乃是凌驾于军队、三法司、锦衣卫之上的秘密机构,除了三王爷和当今天子的命令无人可指挥,这些人都是从年幼便被带入宫中,经历极为残酷的训练,每半年都要通过互相残杀来筛选更优秀的人,也就是说入选虎刃的人运气不好的只有半年的寿命,一年两次都要进行互相残杀,因此,虎刃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虽然三王爷武功平平,但训练他们的人都是宫中一等一的高手,而且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都必须是童子功,所以这些人不仅武功高强、心狠手辣而且将身体练得刀枪不入,但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即使刀枪不入也是有限度的,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普通人刀剑劈砍确实无效,但一流高手内力深厚,即使是金钟罩铁布衫也难以抵挡,只不过是比别人多了活命的机会。这名虎刃成员以为钢鞭是丐帮成员所掷,因此才运功用身体硬接,然而刚一接触便知自己犯了错误,这钢鞭势大力沉,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但这人不愧是被从小残酷训练出的虎刃,他跌落地面的时候一声不吭同时使出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钩镰枪直接扔出,以极快的速度飞向那黑衣人,这黑衣人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击中之后便准备转身迎击其他人,却未料到这人还有余力!
钩镰枪带着风瞬然而至,这大汉虽然未能预见但反应力极快,慌忙侧身,但钩镰枪的钩刃贴着他的耳际划过,将脸上的黑布划破掉落,这大汉惊出一身冷汗,刚才这一击简直险过剃头!他赶紧摸了下自己的脸发现没有血迹才放下心来,转身刚要击向另一人时,一道黑影如同闪电一样击向自己的喉头,那大汉大吃一惊手中钢鞭慌忙迎击,“当”的一声,自己手震的发麻,而且自己连退三步才稳下身形,还没看清来人,又是一道黑影直逼自己腰侧,这大汉恼怒不已钢鞭就势甩出和这黑影又是一击,如果说刚才是事发突然慌忙迎击力度不够,这次自己则是用足了力气但手仍然被震的发麻,手中的钢鞭差点脱手,暗叹对方好高深的内力,终于有空抬头看到眼前的人,只见这人穿着一身长衫,脸色铁青,胡须较长,手中拿着一根黑色的棒子,看着像是一个文弱书生,竟然有如此功力,来人正是王修寒,他在殿上看得真切,这大汉的一手钢鞭无人能挡,下面人伤亡惨重,趁着那名虎刃死前投出的钩镰枪吸引注意,他悄然而至本以为能够一击必杀,但还是小瞧了这大汉。
王修寒冷冷的说道:“如果老夫没猜错,你这一手钢鞭和你那两位同伴的刀法都是出于千山岭、裂心门、刀鞭双绝柴自在之手。”
那大汉听后一惊,千山岭、裂心门二十年前便已经从江湖中淡去,柴自在这个名字虽然名动一时,但此人性格怪异不喜名利,曾败于某无名人士之后便封山隐居,退出江湖,当下武林中人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但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武功路数还提到了他的师承!
那大汉紧握钢鞭道:“你是何人?”
王修寒看着大汉缓缓道:“我是谁不重要,反而你们来这是为了什么我倒是很感兴趣,柴自在曾经与我交过一次手,虽然性格乖张,狂傲不驯,但也不至于疯到闯入皇宫大内来闹事,看来徒弟倒是青出于蓝,让老夫有些佩服。”
这大汉听出了王修寒的讽刺但毫不在意,只不过震惊的是,眼前的人竟然和自己的师父交过手,柴自在的武功怎样他作为徒弟自然清楚不过,但眼前这人与自己的师父交过手还能站在这里,足见其功力之深,又瞟了一眼王修寒手里拿着的一根长不足两尺粗不过如手指般的黑色铁棍,心里更觉诧异。
这大汉实在认不出是谁,手中钢鞭再次挥出,王修寒只等他钢鞭到眼前不足半尺处,右手如闪电一般挥出一击,只听“当”的一声,这大汉惨叫一声,手中钢鞭落地,右手剧烈颤抖着耷拉了下来,血已经顺着手指滴到地面,他不敢相信对方的速度和力量竟然如此可怕,只是在自己的钢鞭鞭身击了一下,竟然几乎将自己整只手臂的骨头都震碎!
王修寒一边缓缓的走向这大汉,一边冷冷问道:“说,谁指使你来的,到底有什么阴谋?”
这大汉眼中有些惊恐,不断后退但却不说一字,王修寒手中铁棒又已挥出一道浅浅的暗影直击大汉咽喉,忽然两把刀和铁棒的棒头击在一起,王修寒后退半步,只见是那两个和大汉同样装束的人看到大汉有危险匆忙奔来解围,二人双刀击出力达千钧,本以为能将王修寒杀退,但没想到王修寒竟然只是后退半步,大汉左手指着王修寒道:“他和师父交过手,身手很强……”
第八十三章 飞渡(二)
话没说完,三人便打在了一起,虽然两人刀法精湛,怪招迭出,但对王修寒来说,却如同早已了解一般,一挑一拨之间便将二人的刀力泄去,同时铁棒穿过刀锋直点另一人胸前大穴,那大汉右手剧痛难忍,左手掏出一把匕首伺机刺出,王修寒抽棒将其匕首轻轻一拨与二人的刀合为一起然后使一个崩字诀,将三人的武器竟同时震开!
王修寒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忽然问道:“你们不是暗水的人,为什么要来为暗水做事,还是说暗水许诺了什么你们想要的东西。”
那大汉又是一惊,王修寒盯着那大汉滴血的手接着道:“如果你们是暗水的人,此刻你应该已经消失了。”
三人现在才发觉,眼前年近半百的老人不仅武功高绝,头脑也非同一般,当然,他们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堂堂朝廷六部之一刑部的尚书王修寒。
那大汉忍着剧痛道:“看来你对暗水的事情很了解。”
王修寒环视一周,虽然丐帮人数极多,但此刻因为这三人已经被他拦住,六扇门的人和虎刃已经将丐帮死死的拖在了中和殿前,因此也不急不慢的回答道:“谈不上了解,仅仅是知道一点点皮毛。”
那大汉道:“即使你把我们挡在这里也是没有用的,该发生的终究要发生,就凭你们是拦不住的。”
王修寒道:“你说的该发生的,是什么。”
那大汉嘿嘿笑道:“相信你也是朝廷里身份不低的人物,要发生什么还用得着我说吗?”
王修寒盯着他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们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大汉忍着疼呲牙笑道:“没想到,你们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马上,马上……”
未等说完,忽然三人同时兜手发出几十枚寸许长的钢针!这些钢针几乎覆盖了王修寒的全身,而且双方距离不足五尺,任谁都无法躲开!
王修寒也确实没有躲,这三人肩膀一动,他已经发觉,钢针发出,只见他手中铁棒挥舞如旋转的风车一样,耳中断续“叮叮”声响过之后,这些钢针如同泥牛入海一般一根都没有留下,全都不见了,王修寒连一步都没有挪开,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双手背后,继续盯着三个人不疾不徐的问道:“马上什么,我不喜欢听别人说一半的话。”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好像毫不在意。
此刻这三人才发觉他们根本不是这老人的对手,冷汗几乎已经湿透衣服,本以为偷袭成功便可以突破此处,就算没能杀掉他至少也能有几根打在他身上让他受一点伤他们便有信心将这老人击杀,但没想到的是,他们平生鲜少失手的暗器竟然瞬间就被对方用高深莫测的手法化解了。
王修寒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冷着脸沉声道:“我数三下,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你们滚出皇宫,要么,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尤其你们不像是暗水的人受了伤会变成血雾,那就妙得很,六扇门逼供的法子有很多,任何一种都能让你们后悔为什么要生在这个世界上,尤其是对女的。”说完眼光盯着那大汉旁边的黑衣人。
说完那黑衣人显然身体一颤,她全身黑衣而且衣服穿的不少,并没有显现出女子的特征竟然还是被一眼看穿。
这三人一下子进退两难,冷汗直流,王修寒眼光如刀,看着他们:“一、二……”
正在此时,一道黑影从远处带着风声忽然冲着王修寒的面部飞来,王修寒兜手用黑棒迎击,巨大的“当”的一声振聋发聩,竟然是一把巨大的战刀!王修寒一击之下,战刀被击飞顺势冲上高空,战刀还未落下,一条黑影如同破空之龙从空中划过,一转眼已经站在了王修寒的面前,右手正是那把长达五尺重约三十几斤的战刀。
三人看到他一下子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都长吁了口气,同时也惊讶他会在这里出现。
这人身高七尺,膀大腰圆,虽然衣服宽大,仍能隐约看到鼓出的肌肉,一脸的络腮胡子,眼光凌厉而阴冷,一张脸像是石雕一样毫无表情,看着眼前的王修寒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王修寒心中一动,脸色严峻,沉声问道:“你是谁。”
“端木影。”没看到他开口,但声音却听的分明。
王修寒知道这是一种名为“腹语”的秘术,虽然不知道这端木影是谁,但能发出那样可怕的一刀起码是暗水中的堂主,暗暗加了小心。
“你们来到底要干什么。”
“杀人。”
说完这两个字端木影眼神如刀,霎时一股浓浓的杀气漫延开来,甚至连旁边的三人都能感受到,莫名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只有杀过很多的人,才会有这种带着嗜血的杀气。
未见端木影身体有何动作,战刀却已经无声无息的砍到了王修寒的颈部,快是快到了峰巅,这一击江湖上九成的人恐怕都难逃生天,但王修寒反应极快,黑棒如同鬼魅一般迅速迎上击在战刀中部,又是巨大的“当”的一声,王修寒感觉像是打在了一块岩石上,反震的自己内腑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样!
这一刀之下,还鲜少有人能全身而退的,端木影稍感意外,下手更急,改劈为刺,又是无声无息的瞬间已经刺到了王修寒的咽喉不足两寸处!王修寒忽然向后生生滑出三尺,一身的冷汗几乎已经浸湿了自己的衣服,他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刀法,如此快的速度、如此大的战刀挥刺之间竟然没有一点风声,像是凭空出现令人防不胜防!
还未及多想,只见眼前的端木影消失了,王修寒虽然看不到但却凭着自己多年来的经验和如野兽般的敏锐感觉将身体侧过,不知何时端木影已经出现在王修寒的上空,一把战刀如同下落的巨大战斧不带一丝风声瞬间劈下,王修寒堪堪避过,黑棒也顺势击向端木影的咽喉,端木影正是下落之时,无处躲避,这一击势在必得,然而王修寒黑棒刚刚刺出,端木影竟然如刚才一样在眼前再次消失,王修寒此刻才感觉到一丝恐惧像是一根钢针一样捅进了自己的内脏,然后蔓延在全身,但是他知道他没有犹豫的时间,甚至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他感受不到端木影在何处,甚至连向何处躲避或者迎击都不知道,像是一下子被扔到了一间不透光的黑色屋子,即使知道暗处有一把刀在捅向自己,却不知道如何躲闪。
王修寒索性沉下心一动不动像是呆住了一样,片刻,一把刀锋无声无息的向着他的心脏刺来,然而他一无所知!刀尖已经刺进了王修寒的衣服,端木影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刀锋刺入王修寒皮肤的那种熟悉的感觉,而且这种熟悉也如往常一样继续,他的刀锋刺入人的身体,就像是一般人拿着刀刺入水里甚至刺入空中一样顺畅迅捷,在无数次的暗杀中,他甚至渐渐能够察觉到他的刀锋在刺入对方心脏的瞬间那急速的跳动和接下来的缓缓停止,他喜欢这片刻,像是自己在创造一种美丽,这种夺去生命的感觉会让自己产生一种极致的快感,这种片刻的快感只有在刺入活生生的心脏时才能体会得到!
他的刀锋无疑快到了峰巅,王修寒这次也确实未能躲过,然而他却没有感受到那片刻的快感,虽然刺入只有一瞬间,但这一瞬间,他便已经明了,这一刀虽然刺入,却没有刺到心脏。
第八十四章 飞渡(三)
王修寒知道自己无法躲过,因此也没有躲,而是在端木影的刀刺入自己身体的瞬间移开了一些距离,避开了心脏,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么凶险和艰难,他移开了不到两寸的距离,以端木影的速度,他能够移开两寸已经如同奇迹一样,刀刺入了他的左肩,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骨头碎裂的声音,而端木影也同样知道自己未能刺入心脏。
两人如同撞在一起的球,瞬间分开,端木影的神情仍然如同雕像一样冷冷的看着王修寒,像是在看一具和自己无关的尸体一样。
王修寒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自己的衣服,左臂肩膀处的鲜血汩汩流出,他咬紧牙关颤抖着伸出右臂缓缓放在左臂,轻轻一拉,左臂便如同已经枯死的落叶一样掉在了地上。
刚才那一刀虽然未能刺入自己的心脏却顺着自己肩膀的骨缝插了进去,拔出的瞬间,便只剩下一点表皮相连,王修寒脸色泛白,汗水不断从额头渗出。
身边的六扇门捕快们也注意到了王修寒的地上的左臂,三个捕快惊呼之际同时飞身而来,三把刀,分刺端木影的咽喉、心脏和前胸!王修寒一眼看过还未及出声,便看到这三个人分成六块几乎同时飞了出去,飘扬的鲜血如同开在空中的蔷薇一样绽放然后枯萎。
多么可怕的一刀。
仅仅一刀,甚至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刀的,便将三个人同时拦腰斩断!
王修寒趁这个功夫急点自己中府、云门、气户三处穴道止血,他一抬头,眼前的端木影再次消失,王修寒心间一动,右手黑棒聚力向着右侧挥出,“当”的一声,王修寒被生生击飞,重重的落在丈许之外,紧接着一道黑影出现在上空,战刀对着自己的脑袋倏然劈下!
王修寒甚至能够感受到战刀刀身的阴冷,他似已经放弃了抵抗,一声脆响,战刀在自己额头前不足三寸生生停了下来,只看到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在自己的鼻梁前将端木影的战刀拦了下来。
他不用看便知道这是三王爷手下的玉兔。
玉兔虽然是个女人,但却冷若寒霜,极少出手,若不是这次出了乱子,王修寒也不会见到这位虎刃中的三大高手。
端木影毫不惊讶,缓缓将战刀收回,看着眼前这个一袭黑衣的女人,一头长发束于脑后,黑纱蒙面,眼神泛着寒气,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但却看到她的右臂在微微颤动。
即使是王修寒身体和体力都在峰巅时接下这一刀也要受到创伤,王修寒不禁有些侥幸,但看到玉兔微微颤抖的右臂,便明白这一刀已经让玉兔受了内伤,他知道端木影的刀法有多么可怕,内力之深实属罕见,虽然他知道这玉兔既然能列入虎刃前三,必然身手不凡,但毕竟不是端木影的对手。
端木影手中的战刀再次挥出,瞬间便出现在玉兔的左颈,玉兔俯身堪堪避过,发丝已经被削断,头发散乱的披在腰后,她显然没想到这一刀竟如此可怕,但手中的长剑也顺势刺向对方小腹,端木影不躲不闪,本已挥出的长刀竟然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玉兔的剑侧,一挥间便将玉兔的长剑击歪,同时斜刺玉兔胸口,在这一瞬间,玉兔左手微张,突然从身下激射而出数十颗三棱钉,直直朝着端木影的面部击去,这一击不仅王修寒没想到,连端木影也没想到!
三棱钉飞出瞬间,端木影已经斜身滑出丈许外,其身后的几名丐帮弟子惨叫连连,玉兔恨道“可惜。”
王修寒已经站了起来眼神冷冷的看向站在远处的端木影道:“不可惜。”
玉兔凝神看去,只见端木影眼神如冰,顺着左手滴下几滴血落在地面,端木影身法虽快,但那三棱钉实在出人意外,仍然在左肩中了招。
端木影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如同厉鬼一样,嘴角微微上扬,残酷的如同沾血的刀锋,只听“噗噗”两声,玉兔闷哼一声,双眼满含着意外和难以置信,随即倒了下去。
王修寒也呆在原处,端木影的内力到底有多么可怕,竟然用内力将打入身体的两枚三棱钉生生逼了出去,而且逼出伤口的三棱钉如同机簧一样又从身体激射而出钉入了玉兔的前胸!
王修寒的精神像是被这两颗三棱钉击溃,愣愣的呆着不知所措,端木影看了王修寒一眼,右手战刀缓缓抬起,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闯入了正在击杀丐帮弟子的虎刃之中,然后惨叫连连。
王修寒没想到端木影竟然没有杀他,随即他便明了,那三个裂心门的黑衣人缓缓又将自己围了起来,远处的虎刃和六扇门的捕快在这片刻便有六人倒地,不到盏茶功夫已经有近三十多名虎刃被杀死,然后端木影环视一周,飞身跨出太和殿奔向里间。王修寒面如死灰,右手微微颤抖,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光,不禁苦笑,同时,那三人也将刀和鞭刺向自己……
端木影飞身进入,几个起落便踏在保和殿的屋顶琉璃瓦上,静静地看向眼前的乾清门,这便是最后一道门了,前面由丐帮的废物们将大半的宫内侍卫吸引过去,坤宁宫后面的三堂差不多也该得手了。
想到此,端木影身子轻轻一跃,便到了乾清门前。
作为皇宫内廷的正门,门前三处石阶,环绕着雕石围栏两侧鎏金的狮子栩栩如生,门两侧的琉璃影壁在月光下流光溢彩,将整个乾清门都映衬的华贵富丽,端木影站在门前,左手轻轻放在门框,不多时,微风轻拂,实木鎏金的大门竟然化成木屑飞舞盘旋而去!
他静静的走过门廊,直接走向乾清宫月台。
此时,还能微微听到从交泰殿传来的打斗声,端木影轻声道:“一群废物。”
然后跨步而去,直奔乾清宫,他刚跨出一步,右臂一抖,战刀横摆在胸前,只听“嘭”的一声,战刀像是被一块岩石撞了一般,让他堪堪退出一步,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端木影脸色阴沉,一动不动,然后又迈出一步,月光下一道淡淡的黑影闪电般袭向端木影的左颈,端木影左手如钩平平探出,又是“嘭”一声,黑影如闪电般在半空翻转之后瞬间在端木影前不到一丈处顿形,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背着手冷冷的看着端木影,两根白色的眉毛长长的顺着眼角垂下,红色的华贵锦服穿在微微有些发福的身体上,腰上的玉带镶着几颗珍珠,白色的发梢缓缓的落在肩上,双眼虽然眯缝着,却仍能感觉到他精光四射的眼眸。
端木影道:“空掌无影,移形换位,可是司礼监的王公公。”
王公公道:“老叟深居宫内,鲜有外出,竟然也有人知道,看来你们安插在宫里的人,想必不少。”
端木影轻笑,但却看不到任何笑容,只不过是脸上阴沉的肌肉动了一动,忽然战刀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倏然已至王公公的胸前,这一刀实在太快了,几乎连影子都没看到已经到了眼前,王公公双眼微张,身体不动,在刀尖几乎已经碰到他的衣服时他的右手手掌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抵在了刀尖之上!
端木影此刻也有些惊讶,只见刀尖在王公公的右手掌心不足半寸处停下,像是刺到了金刚石上再也难进分毫。
随后左手也蓦然平推向端木影的胸前,看似缓慢,却如鬼神一样瞬间出现,端木影脚下一滑,便向后推出三尺,他刚刚站定,胸前便像是被一头犀牛撞了一样直接飞了出去撞到后面的殿柱上,王公公的左手缓缓缩回,对着端木影的脑袋又是轻推一掌,端木影就势躺倒,同时脚下轻点,横着掠出,再看刚刚靠着的殿柱竟被隔空轰出一个掌印形的大洞!端木影身体倒地力却未竭,右手战刀也再次刺向王公公的胸口,王公公右掌迎着刀尖再次推出,端木影直至刀尖快要碰到王公公的掌心时,竟然一下子撤了招,身体蓦地坠落,战刀由刺变为上撩,只见刀光一闪,王公公轻哼一声,胸前的衣服竟被刀锋撩出一个大口子,若是再近一两分,便有可能开肠破肚。虽然未能伤及皮肉,但也让王公公心里吃了一惊。
发生的虽是电光火石般短暂,其中藏着的凶险却委实难以言表,端木影眼神如刀,紧紧盯着王公公的双手,虽然不清楚王公公这一手隔空掌的奥秘所在,但威力之强不是肉体可以承受的。
第八十五章 飞渡(四)
片刻后,端木影左手急速从怀里掏出一颗白色的药丸砸在地上,一片白雾乍起,他的人影也随之消失,王公公以免有毒迅速退后,退后不足一尺,感觉背后有异,他虽然不能看到背后的景象,却察觉到了危险,很难想象端木影如何能在一瞬间出现在自己的背后,使一个千斤坠硬生生将身体停下,转身便是一记斜劈,然后便是一声清脆的刀鸣,端木影战刀稳稳的挡下王公公的手刀,然后王公公感觉眼前一闪,他下意识的踢出一脚并借势向着侧面滑出,王公公稳住身体,才感觉前胸有些微凉,只见在胸腹处出现了一道长约三寸的伤口,正滴滴答答的流着血,而端木影的额头也出了一层冷汗,虽然王公公仓促躲避,但那一脚的力量仍然是不可小视。
王公公双眼充血,目露凶光,看着端木影左手滴血的匕首,没想到端木影的左手匕首才是后藏的杀招,若不是自己躲避的快,刚才那一招,自己已经躺在地上了。
想到此他双掌齐出,倏然而至,端木影却像是受了重伤一样一动不动,只是用右手战刀做拐撑着地,脸色苍白,王公公双掌翻飞,及到端木影身前时,蓦地飞起一团白雾,端木影再次失去了踪影!王公公收招极快,腰身一扭向后滑出,一道黑影正举着一把刀冲向自己,王公公脚下轻点如飞鹤直冲天际,忽然身体冷然一震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跌落在地,右侧腰身已经钉入了三枚刀形的暗器,王公公忍着痛抬头看去,只见眼前却是一个拿着一杆短戟枪的驼背老人,正阴笑着看着他,而端木影仍然不知所踪,还未及多想,自己左侧端木影赫然出现,一把巨大的战刀如同黑色的闪电猛劈向王公公的脑袋,王公公急急闪避,同时对着端木影的面门双掌齐出,端木影收招横挡,“嘭”一声,端木影战刀刀刃碎裂,王公公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跌落,背后也多了一道伤痕,王公公吐了口血,才看到自己面前又多了一个瘦小如猴、双手各拿着一柄弧形匕首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甩了甩匕首上的血。
王公公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脸色更加阴沉,这三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端木影负责主攻,其他二人则趁机偷袭,虽然是偷袭,但速度之迅捷、机会的把握都绝非常人,拿着匕首的的瘦小男人双手倒拿匕首,首先发难,王公公强撑身体,右手横推一掌,瘦小男子前冲上升后仰道不可思议的地步,几乎全身都贴在了地面上,驼背老人同时出现在王公公的上方,短戟枪如毒蛇一样直插王公公的咽喉,而瘦小男子也在躲过王公公的空掌匕首翻飞直攻下三路,王公公本就受了重伤,那一记空掌击出已经是强弩之末,此刻已经无力还击,他闭起了眼睛,毫无畏惧准备迎接死亡,他六岁进宫,八岁净身,在宫廷当职近五十年,本就随时准备着为了天子而死,所以此刻心里倒也空明的很,然后便听见刺耳的兵器相击之声,王公公心里一震睁眼看去,驼背老人和瘦小男子都踉跄退了回去,再看身边,已经多了十一个人,除了两个人其他人均不认识,这两位正是六扇门的两位副总捕头严云山和李玄天。
但是严云山和李玄天这些人却是从皇宫侧面突围而来,这些人虽然各个武功高强,但却都带着伤,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严云山粗声粗气的道:“王公公,你……这三人是何人?”严云山和李玄天虽然没和王公公交过手,但是大内三大高手的名头绝不是浪得虚名,能将王公公如此重伤,眼前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
王公公稳了稳身子摇了摇头道:“老朽不知,只知道这群贼人意欲行凶,但如果不是遭到偷袭,老朽还不至于如此不济。”
驼背老人阴笑道:“来得好啊,一个老废物是杀,一群废物也是一样的。”
瘦小男子依然是冷着脸,淡淡道:“还是要小心些,六扇门十殿阎罗堂的深浅毕竟还不清楚。”
端木影手握战刀眼光透着寒意,冷冷道:“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端木影说完,飞身而去,另外两人也各自冲入战阵,端木影战刀挥舞如风,严云山和李玄天还有三位堂主一起仍然被逼的退避不止,而驼背老人和瘦小男子各自迎战三位堂主竟丝毫不落下风,王公公则体力难支颓然坐在地上穿着粗气,前胸后背的鲜血不断流出,不到盏茶功夫,其中一堂堂主被驼背老人的短戟刀直接刺入心脏一脚踢飞,同时他自己也被一堂堂主划破了手臂,但于事无补,二人对战更是被逼的手忙脚乱,驼背老人短戟刀挥舞如飞,不时二人便多了几道伤口,虽然伤口很浅但却凶险异常,不多时,驼背老人再次将短戟刀刺入其中一人小腹之中,他阴笑着拔出短戟刀再刺向另一人,然而正要拔出时,这名堂主却是甚为刚烈,竟然将身体再向前垮了一步,一手紧握短戟刀,另一手瞬间便扣上了驼背老人的咽喉,驼背老人左手如钩狠击对方小臂,一击之下对方的手肘直接被生生拗断,但同时一道刀光乍现,驼背老人的左臂也被齐齐削断!驼背老人惨叫一声右手猛的拔出短戟刀瞬间刺入另一人的脖子,同时顺势极快踢出两脚,将二人同时踢飞,驼背老人额头上满是汗水,而另外两人则已经断了气。
转头看向另外两人,瘦小男子的匕首使得出神入化,翻飞如千蛇出洞,对方三人的身上满是条条的伤痕,全都流血不止,而他自己的胸前也有一个不太明显的脚印。
至于端木影则更为轻松,战刀挥舞之间,除了严云山还能勉强接下,其他四人均难以招架,何况这几人都带着伤,更加捉襟见肘,但是短时间内也无法取胜,李玄天身法飘忽,一把短剑诡异莫测,如果端木影单独与李玄天对战,不到盏茶功夫就可以拿下,但以一对五,李玄天便成了最难以对付的人,李玄天诡异莫测的短剑配合着他飘忽不定的身法总是能给他最具威胁的袭击,他几次想要将他斩于刀下,无奈其他四人的攻势太过犀利,紧接着,严云山双拳齐出,其余两人刀剑齐向端木影下三路劈砍,另一人则猛刺腰腹,而李玄天则在自己周身环绕难以捉摸,端木影脚下轻点避开两人,战刀猛的挥出,将刺向自己脖颈的一人从左胸到右腿一刀劈开!鲜血像是洪水一样喷薄而出,同时猛然收刀挡在胸前严云山双拳嘭的击在刀身,将他震退一步,李玄天趁机刺向他的腋下,端木影看着李玄天定下的身形冷冷一笑,左手如同一只巨掌一下子便狠狠攥住了李玄天的手腕,这时李玄天才察觉,端木影是故意接下了严云山的双拳引诱自己偷袭的,但已经为时已晚,自己难以逃脱,端木影战刀已经刺向自己的心脏!
正在此刻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左掌轰然击在端木影的前胸,端木影身体一震,眼前却是满目凶光的王公公,这一掌势大力沉即使是端木影也感觉自己的气血一下子翻腾不止,喉头有一丝甜,他强忍疼痛,身体趁势向后滑去,王公公脸色一变左掌仍在端木影前胸,右掌也随之挥出,但右掌挥出一半,“噗”的一声,右侧腰腹刺入了一杆短戟枪,全身是血满脸狰狞的驼背老人阴笑着握着短戟枪继续发力,整个短戟枪都刺入了王公公的身体里,王公公一口鲜血涌出,右掌闪电般化掌为钩死死捏在了驼背老人的咽喉,驼背老人一脸惊讶,脸色瞬间涨的通红,王公公须发皆张如同厉鬼一般看着端木影,左掌却仍在端木影的身上不动分毫,端木影眼光如刀,左手狠狠击出一拳,王公公腰身朝后拱出如同一个巨大的虾米飞出两丈远滚了两滚之后一动不动。
驼背老人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刚才他感觉王公公再多用一点力气自己的咽喉就被捏碎了,想起来仍然觉得后怕,身体不住颤抖,喘着粗气道:“妈的,这老不死的混蛋。”
端木影看向瘦小男子,只听“噗”的一声,两人同时鲜血飞溅,另一人则被一脚踢飞,严云山见状扑了过去迎向被击飞的仵官堂堂主,但因为力量太大,严云山虽然向来刚猛但却仍然被撞飞出丈许才停下。
李玄天此刻心中冒汗,己方十一人还有王公公联手对战三人,不仅未能斩杀一人,反倒是己方六名堂主被杀,一人重伤,十殿阎罗堂的各堂主都是经验丰富的高手,从六扇门建立以来都未曾遭受过如此重创,看着眼前的三人,李玄天虽然平时心思缜密颇有计谋,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不知如何是好,眼前三人冷冷的看着他们五人,像是看着五个死人一样,三人的刀锋寒光流转,催动着嗜血的欲念,坤宁宫后传来的喊杀声仍然清晰,他逐渐明白,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计划,只是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背后指使,竟然如此轻松便进入了皇宫,而且是前后夹击不到一个时辰便打入了乾清宫外,他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答,但在此刻,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知道。
第八十六章 反制(一)
巴川的心跳的特别快,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自己飞奔太久。
他已经进了京城之内,飞身向着皇宫奔去,如同一只林间的麋鹿,等到午门时,他看到大开的城门,心中一颤,快速奔如里面,他刚一进去,便惊呆了,眼前尸横满地,抬眼望去,过了金水桥一直到太和门全都是尸体,还有发出微微喘息的濒死之人。
他无暇考虑便继续向前飞奔,因为听到了前面隐约零星的喊杀声,他虽然不经常进入皇宫,但也能够大致猜出那喊杀声在保和殿,他心中大惊,保和殿过去便是乾清门,过了乾清门就是天子的寝宫乾清宫!
等到他到了太和殿,一路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尸体和正在喘息呻吟的侍卫或衣着褴褛的丐帮弟子,他急忙走过太和殿向着中和殿奔去,喊杀声清晰入耳,刀剑相击之声混着浓浓的血腥气在空中飞扬,他快速跨过脚下的尸体直奔保和殿,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猜测里面的情形,不经意间他看过身侧,身形顿停,额头上的汗水一下子顺着自己的耳际和鼻子两侧流下,他慢慢走到一具尸体跟前,颤抖着右手轻轻将那人的头部扶起,那身体左臂已被削断,伤口的血已经凝固,眼睛睁得很大,巴川仍能看得出那无神的双眼间透出的不甘和无奈!
这尸体便是王修寒,已经死去了多时,胸腹处还有三处伤口,两处刀伤,一处呈方形将王修寒的前胸整个捅穿。
巴川深深的吸了口气,将王修寒有些僵硬的尸体轻轻放下,像是怕磕疼了他一样,双拳紧握,双眼充血,再看周围,上百具熟悉的六扇门捕快的尸体四处散落,巴川低下头,咬了咬牙,身体忽如风驰电掣一般向着喊杀声处冲去,只见几百名丐帮弟子已经将为数不多的侍卫和全身染血的六扇门捕快及本身是一袭白衣却染满了鲜血的虎刃逼出保和殿的后门!里面还有六扇门阎罗十殿的兄弟!巴川看到后便知情况不妙,阎罗十殿的人都是暗中行事,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这些人都不会被派出,现在连这些人都出来御敌,那么危机的程度恐怕已经难以料想。
巴川将紫葳拿在手里,全身颤抖着准备冲进人群,然后又将脚步停下,冷静了片刻,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侧门,顺手将挡在前面的丐帮子弟击飞,左手八卦掌,右手紫葳,像是一头下山的猛虎硬生生冲出一条血路,然后跃上侧门直奔乾清门!
乾清门的侍卫都已经倒在路旁,乾清门直通乾清宫的廊道正站着一些人,背着自己的只有三个人,中间的虎背熊腰,右手握着一把巨大的战刀,刀上沾满了已经凝固的鲜血,身前躺着一具尸体,胸腹被砍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正是转轮堂堂主,两边各站着一名穿着黑衣的人,一个瘦小如猴,双手各拿着一把匕首,脚下躺着两个人,或者说两具尸体,这两人巴川都认识,是六扇门阎罗十堂中的秦广堂堂主、卞城堂堂主,左侧站着的是一个体型中等,略有些微微驼背的老人,右手拿着一杆短戟刀,左臂已经齐齐被削断,正流着鲜血,身侧躺着三个人,其中一个还在抽动,这三人是平等堂堂主、都市堂堂主和宋帝堂堂主。
对面站着的五人,则是李玄天、严云山和另外三名堂主。
那三名堂主基本上都受了伤,仵官堂堂主胸前有些塌陷,脸色苍白如纸,眼见着若再不救治恐怕危在旦夕,严云山也气喘如牛,腰侧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李玄天则面若金纸,像是受了内伤,巴川心中有些疑惑,为何阎罗十堂堂主只出现了九人,但此刻已经不容多想。
巴川身形刚一出现,对面的几人便都看到,同时微微驼背的老人忽然转身右臂肩部“嘭”的一声发出十几道暗器,巴川虽然看不到是什么,但身形一晃,冷哼一声轻松避过同时绕过三人站在了李玄天旁边。
那驼背老人虽然受伤,仍然语气平稳,阴测测笑道:“又来一个送死的,这位想必就是一直在追杀却一直都没能杀死的六扇门总捕头巴川吧。”
巴川未答话只是侧身看了一眼喘着粗气的严云山问道:“怎么回事。”
李玄天脸色阴沉向前一步,沉声道:“小川你总算来了,丐帮的人勾结暗水意欲谋反,宫内的侍卫几乎已经被全部诛杀,我和玄天接到王大人的密令带着人到宫中时已经尸横遍地,王大人……”
巴川双拳紧握,恨声答道:“王大人,我已经看到了。”
李玄天闭眼吸了口气接着道:“三王爷手下的虎刃和我们其他的兄弟们几乎全部战死,云山和我都被奸细暗算,拼死挡住了丐帮和对面的两个人,”说着指了指拿着巨大战刀旁边的两人。
巴川心间一动问道:“奸细?”
李玄天似是说了几句话便没有了力气,后面泰山堂的堂主面色铁青,脸上的一道刀痕还在流着鲜血,面目狰狞,恨声道:“巴捕头,我们内部的奸细其实,根本就没有除去。”
巴川未答话,但右手的青筋已经爆出。
泰山堂堂主接着道:“当时你应该还记得,都市堂失踪一人,宋帝堂失踪二人还有我们泰山堂失踪一人,本以为是奸细们担心被查出因此提前逃走,但没想到的是暗水的奸细杀了我们四个清白的兄弟,给我们一个逃走的假象,其实他们依然在里面。”
泰山堂堂主说道这猛的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水喘了口气道:“我们接到王大人命令后带着所有人来到皇宫,一片混战,匆忙挡住冲过保和殿的人,然后在乾清门看到了司礼监的王公公正在和三人打作一团,但是……”
巴川脸色更加阴沉,听他说到这才看到不远处躺着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胸前有三处刀口,脖颈也被砍了一刀,血液已经凝固,不用猜便知是司礼监的总管王公公,巴川也心中大惊,早听说宫内有三大高手,司礼监的王公公、神宫监的李公公还有万流影,这王公公竟然……
严云山粗着嗓子接过话道:“他妈的那四个兔崽子趁着混战偷袭我们,玄天被打了一掌,楚江堂老张被暗算致死……还有手下不少的兄弟都遭了暗算,如果不是玄天发现得早,恐怕还有更多的兄弟被暗算。”
巴川的内心像是被捅了一把刀一样,当时千算万算,都没想到那四个奸细竟然如此大胆,此刻他才更加了解到暗水的可怕和无孔不入。
巴川看向对面这三个人,沉声道:“你们,是谁。”
中间拿着巨大战刀的男人淡然道:“端木影,掌管暗三堂。”说完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
旁边断臂的驼背老人冷笑道:“现在,你们知道也没有用了,不过反正你们都要死,告诉你们也无妨,好好记住了,到了地狱,别说自己是屈死的鬼,我叫天木,掌管魔渊,另一位是鬼风,掌管风口,想不到你们这位王公公身手还真不错,早就听说宫中有几个不好对付的死太监,今日得见,真是有点佩服。”
巴川虽然没能看到当时的战况,但暗水的堂主至今所知,无一不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况且眼前的还是最神秘的暗三堂的堂主,尤其是中间的端木影,想到此,也难怪王公公惨死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以一敌三,已经极为不易,况且巴川已经注意到了端木影渗出嘴角的淡淡血痕,必然是受了内伤。
严云山道:“当我们赶来时,王公公和这三个混蛋应该已经交手不短的时间,而且受了重伤,我们难以敌过,王公公为了救我一掌击中那端木影,但是他好像有一种邪门的武功,王公公的手像是粘在了他的身上,然后……”
天木阴笑道:“嘿嘿,那老东西,差点就能把我杀掉了。”
巴川忽然皱眉道:“你们……为什么受了伤还能活着。”
旁边拿着匕首的鬼风发出尖锐的声音道:“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你也是够傻的。”
巴川无奈笑笑,道:“也是,今天你们已经不怕泄露身份,当然不会让那化魂继续生效了。”
端木影淡淡道:“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就可以上路了。”
天木点了点头道:“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
鬼风紧握两把匕首,向前一步道:“我先杀了巴川,堂主你和天木把其他的杂碎解决掉。”其他二人自然明白,天木断臂,端木影受了伤,巴川又是这几人中武功最强的高手,也许平日,他们三人也不会将巴川放在眼里,但现在一来二人都受了伤,二来他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端木影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动。
他虽然没有动,鬼风却动了。
两把匕首翻飞如轮,向着巴川飞身而起。
严云山怒吼一声又要上前,一只手臂已经挡在他身前。
巴川道:“先救陈堂主,其他的交给我。”
“可是……”
巴川冷哼一声示意无需多言。
不仅是严云山,其他四人当然知道眼前这三人有多难对付,虽然是鬼风攻来,但谁也无法保证其余二人不会趁机偷袭,虽然他们受了伤,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巴川去送死,但巴川如此坚定,他们也只好听命,何况,他们五人,仵官堂陈允已经危在旦夕,其他四人也是强弩之末。
转瞬间鬼风两把匕首分刺巴川上身七大要穴,如同编制了一张大网挥舞的密不透风,巴川却一动不动,只是冷冷的看着鬼风的双眼。
鬼风匕首挥舞如网其实是为了封锁巴川所有的退路,无伦他如何躲闪都逃不过自己的后招,因此全都是虚招,但如果对方不动,只能到近前变招,由虚变实,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在近战时,匕首的威胁无疑是最可怕的。
直到鬼风距离自己不足三尺远时,巴川双肩微动,两颗如意珠带着破风声突袭鬼风双肩,鬼风双手上扬,“当”的两声两颗如意珠已经被震飞,他身形速度不减继续向巴川扑去,然而映入眼帘的赫然竟是七颗如意珠,他心中一惊,自己根本没有听到任何破风声怎么会无声息间出现七颗如意珠,他无暇多想,脚下轻点向一侧躲避,同时欺身向前再攻巴川,然而他身体一震,只听连续“叮”的一声,有四颗如意珠分别两两相撞之后,两颗如意珠直奔侧面的鬼风而来,速度更是之前两倍不止,原来巴川的如意珠挥出时就已经料到他必然会向着两侧躲开,因此有四颗如意珠的方向是相聚而出,在一定距离后相撞分散,但是方向却无法预料,因为根据发出的手劲、力道以及不同如意珠之间速度细微的差别都会引发不同的效果,这些变化只有巴川自己知道,往往数珠齐发,令人防不胜防,从而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这一变故让鬼风也有些惊讶,不过他丝毫不乱,身形微微跃起向后飞出一丈,两颗如意珠带着尖锐的破风声从自己的腰下激射而出,他回身顿形脚下一点再次飞身而起,迎面又是两颗如意珠,他心下恼怒身体一瞬间几乎贴在了地面上躲开如意珠的同时单手轻拍地面借力而起,他刚一抬头,只见面前一道黑影,鬼风未看便将两把匕首就势上撩,“嘭”一声,自己双手被挡下,更惊讶的是,自己的双手竟然像是卡在了某种机关里难以动弹,鬼风猛地抬头只见巴川双臂交叉将自己的双手手腕处挤在其中,他越是用力,反而感觉双手越是难以挣脱巴川的双手!
再看巴川左腿微曲,右腿伸直微微在后,腰背舒展伸拔,看似青松挺立,却又矫健灵活好似随时可游走四方,虽然仅仅是一个动作,却像是存留着无数后招难以琢磨,端木影在暗水也是顶尖的人物,只是看了一眼便看出了一些端倪,如果没错,这便是巴川扬名在外的潜龙八卦掌!
第八十七章 反制(二)
其实鬼风不论从内力还是本身的力量均不输于巴川,甚至超过他,但是八卦掌本就是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曲中求直,后发制人,巴川这一招乃是八卦掌中的精髓“掤”字诀,“掤”与“潜”乃是陆氏潜龙八卦掌的至关重要的要诀所在,掤法几乎贯穿于这套掌法的始终,这其中的奥妙可谓变化万千,随彼而动,看似凝滞粗陋却暗藏圆满灵动。
巴川双臂如同一只绞架将鬼风的双手死死锁在了自己的双臂之中,虽然看似巴川双臂未动,但其实巴川的双臂微拱,力随彼动,蜿蜒传导,反制于人,鬼风力气越大,反而越是难以挣脱,而且,如果力量强至超出手臂承受的界限,完全可以做到以“崩”诀反将对方双手震碎!
虽然鬼风不懂其中万千变化,但也隐隐感觉出其中凶险,双臂不动,双腿撩向巴川的外阴,此招可谓是卑鄙狠毒,绝大多人都不屑用这样为人所不齿的手段,但此刻鬼风双手被制已经顾不上许多,巴川不急不忙,身体微微上跃,右腿伸出踩上鬼风脚背同时膝盖向前猛的一推,鬼风忽的发出一声惨叫同时人也被巴川震了出去,天木和端木影皆是一惊!
鬼风疼的呲牙咧嘴,踉跄站起身,右腿不住的颤抖,他本想用撩阴腿逼走巴川,却没想到巴川招数奇诡至极,如果不是自己身体及时拼命后撤,刚才那一招就会将自己的右腿从膝盖处被震断,虽然急急避开,但仍然疼的像是被砍了一刀。
天木和端木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鬼风颤抖的右腿也知道他吃了暗亏,也重新开始打量巴川,此前暗水虽然派人想要刺杀巴川都失败了,但都是因为有人暗中相助,而且因为明珠一事,巴川为柳牙所伤他们皆有耳闻,他们不知道是巴川故意露出破绽探听消息,想来这巴川也不过是二三流的人物,谁知自己风口堂堂主竟然只一招就伤在了对方之下,虽说鬼风在之前与六扇门十殿阎罗堂的三人对战有一点损伤也不至于如此不济!
刚想到此鬼风再次攻向巴川,不过他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匕首改为正拿,以刺击和砍击为主,也尽量不与巴川缠斗,八卦掌借力打力、后发制人,鬼风虽然没有练过但也有所察觉,如果这是普通的八卦掌,鬼风这样的应对没有任何问题,可惜的是,陆家的潜龙八卦掌是经过了数代人精研而成的高妙绝学,远非常人可窥破。
八卦掌以柔克刚后发先至,其中暗含阴阳之理,引化合发,但缺点在于是“彼不动、己不动”的被动式武功,而陆家先祖陆灵玄的配偶和丐帮帮主颇有渊源,因此习得其丐帮绝技降龙十八掌,陆灵玄本就有极高的武学造诣,一套八卦掌出神入化,后结合其妻的降龙掌独创潜龙八卦掌,以降龙掌为其形,融入八卦玄妙之魂,将刚猛与柔和奇迹般的结合而成,柔如清风流水,猛若潜龙出海,分可以八卦养气凝神,以龙形护持体表,合则融龙形之力、八卦之魂,只不过光是八卦掌其中的奥妙已经非常人可解,结合后的潜龙八卦掌更是近似天书,若只是得其形七八年便足矣,但若想得其髓却是难上加难,除了陆灵玄用尽余生创制而成且尽得其中玄妙,后世子孙并未能有几人真正得以窥破。
然而即使如此,修习潜龙八卦掌十几年的后世子孙尽可稍有心得,常人已经难撄其锋,中间却有两三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修习几十年后得以稍解其中一二奥秘,得以在武林中大放异彩成为当世武学之奇葩,然而之后再未能有天赋绝佳的子孙出现,但陆家后代人不敢丝毫轻视,有先代祖师为训,后人也用尽心血去研习,虽然难得其魂,但得其形已经鲜有敌手,况且经过几十年的演变,潜龙八卦掌也逐渐为历代个别惊才绝艳的先辈进行了改善,同时分为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为普通子孙所习,招式虽繁琐,但却尽得龙掌之刚猛,其中暗含八卦之意,修习纯熟并灵活善用也可到达极高的境界,一旦此部分修习大成便可尝试真正高深玄妙的另一部分,此部分招数不过寥寥,其中大多为高深莫测的心法,可以说,前一部分修炼成功得其形,后一部分修炼成功才真正进入峰巅。
巴川年幼便有极高的天赋,十二三岁便已经得其形,然而毕竟年龄尚小,其中所蕴含的不仅仅武功心法,隐隐还有人存留天地间之真理,这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界限,因此在之后的年月里,随着年龄增大,潜龙的力量随之增强,八卦的领悟也小有所成,更在不断的对战之中偶尔隐隐看出些奥妙,就如同深夜独行,于原野眺望千里之外一点星光,饶是如此,巴川天资聪颖,已经见微知著,感受到了这套掌法之中深藏的无尽玄妙,但正因为他了解到此,反而拒绝修习进阶之法,只是不断精修前一部分,就像是有些道理只有经历过岁月方可参透,巴川年龄虽小但已经有些明白这其中之秘非是当下可以参悟的,因此以退为进,不疾不徐以期某日有所精进再行参透。
巴川修习潜龙八卦掌已经近二十年,对力道的拿捏炉火纯青,而且越是修习时长越能发觉这套掌法余力绵绵,一经施展如行云流水且顺势而为,即使对方武功比自己高上不少反而会被自己反制,八卦掌后发制人,借力打力,以逸待劳,潜龙掌刚猛无匹,却无迹可寻,潜藏于不动声色之中一旦出击如潜龙出海、必是雷霆之势,此为刚柔并济,如阴阳和合。
鬼风匕首不断刺出,身体忽上忽上,攻势如风,巴川则双手前探,足下轻移,身体如风中莲花摇摆不定,每每感觉巴川将要为匕首所刺却总能堪堪避过,足下时缓时急琢磨不定,鬼风不觉有些急躁,左匕首如灵蛇出洞刺向巴川咽喉,右侧匕首却以上撩之势划向巴川左胸,巴川脚下滑动,躲过左胸匕首,右手忽的迎向鬼风的匕首,鬼风见状心下一喜,用力更猛想要把巴川的整个手臂都刺穿,二人速度皆快,鬼风匕首前端几乎已经能触碰到巴川的指尖,忽然巴川的右手化掌为鸟喙状,上下一夹如同两道山壁将鬼风的匕首死死捏住,鬼风左臂顿形,右臂已经撩到空中,刚刚感觉到异样,人已经口喷鲜血飞到了半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跌落在地。
巴川则气定神闲双手缓缓自然垂落,天木刚要上前扶起鬼风,鬼风却立刻站了起来,嘿嘿一笑道:“虽然你这武功是有些门道,但却力度不足,如果仅仅……”
刚说到这鬼风双眼突出,忽然没了声响,就像是一个人走在路上却忽然掉进了一个无底洞一样了无痕迹。
天木脸色一变颤着声喊:“老鬼,老鬼!”
鬼风毫不理会,站在原地像是变成了一块石雕,愣愣的盯着前方像是见了真的鬼一样一动不动。
天木正要向前,端木影淡淡说道:“他已经死了。”
天木身体明显的一怔,巴川接口道:“他该死。”
端木影点了点头却忽然笑了。
笑的淡然,却又有些诡异。
第八十八章 反制(三)
正在此时,后方忽然发出沉闷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地面,好似整个大地都要被砸裂,紧接着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叫声,那绝非人间之物所能发出的声音!
李玄天等人纷纷转头迅速看了一眼,巴川身体不动,脸色却已经变得铁青,双目如炬盯着眼前挂着一丝冷笑的端木影。
天木望向远处忽的诡异一笑道:“堂主,看来,云虚已经到了。”
端木影看着面色铁青身体有些微微颤抖的巴川,阴测测笑道:“我想,巴捕头,应该对那些可爱的小玩意儿印象深刻,为了能让巴捕头再续前缘,我可以考虑留着你的命来一次感人的重逢。”
李玄天和严云山等人虽然不知道端木影在说什么,但看到巴川的神情,也已经猜出,和这巨大的声响必然有关,而且绝非善物。
巴川沉声向李玄天等人问道:“乾清宫后谁在。”
李玄天道:“是锦衣卫指挥使朱大人和三王爷,还有数百御林军。”
巴川脸色更加难看急声道:“你们所有人立刻赶到乾清宫,能守则守,有变故则帮忙立刻撤退,快去。”
“可是……”
未等李玄天说完巴川转头凝神看着他,李玄天第一次看到巴川如此严肃到可怕的神情,整个脸色铁青,双目赤红,他不再说话,拉着严云山和另外三名堂主匆忙而去。
天木冷声道:“想跑,没那么容易。”
说完他身影一晃便要追去,他快巴川却更快,三颗如意珠如天外流星倏然而至,分打天木的面门和胸腹,同时耳际传来劈啪作响的怪声,天木匆忙向后滑去,躲开三颗如意珠,刚刚站定,感觉自己左侧脸颊有血渗出并顺着耳际落下,他用手一摸,竟全是鲜血,再看巴川,只见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怪异的气势中,右手握着一根长不过三尺泛着微微紫光的软鞭。
端木影对着那条紫鞭凝神望去,刚刚电光火石之间天木虽然没有注意他却看的很清楚,这条软鞭挥出之时劈啪作响甚是诡异,而且明明紫鞭未能击中天木,却还是让他受了伤,难道这软鞭可以隔空伤人?
未等端木影细想,巴川飞身而起,主动攻向天木,左手潜龙八卦掌,右手紫葳不时挥出,同时夹杂着绝尘如意珠意外攻出,不过起手之间便将天木逼的险象环生,巴川此刻心急如焚因此频施杀招,天木也没想到这巴川发起狠来竟然如此可怕,端木影当然也看的出巴川的意图,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身形一摆,长刀力劈华山挂着凌厉的风声便已到了巴川的头顶,巴川刚刚侧身避过,端木影的长刀却如同鬼魅一般毫无声息变劈为刺到了巴川的腰间,巴川心中一颤脚下一点飞身而起左脚“当”的一声踢在了端木影长刀右侧使刀身横着拍向了旁边的天木!
这一变招颇出意外,端木影长刀去势迅猛,天木双手匕首抬起护身,只见端木影长刀刀身与天木匕首轰然相击,虽然端木影及早撤招,泄去部分力度,天木却仍被这一记突如其来借力打力的变招震退了四五步才停下,只见他握着匕首的虎口也被震裂!
这一击之下,端木影也对巴川有了新的认识,之前情报中对巴川的描述显然是大大低估了这个人的真正实力,端木影看了看蹒跚疾步而去的李玄天等人便回神抽刀,右臂猛的挥出,因力度极强竟发出尖锐的破空声,想不到的是这把刀竟然脱手而去直刺巴川面门,巴川急忙侧身避开,但因刀速快到峰巅右侧面颊仍是被划了一道口子!看似随意的一招速度却已经快到了峰巅,便稍有一丝犹豫恐怕刚才已经身首异处,想到此巴川不觉心下一震,但随即更让他惊诧的是这把巨大的战刀去势不减竟直直飞出,巴川一个激灵还未等发声示警,只见长刀已经如一道黑影刺进了正扶着仵官堂陈允的严云山后心,“扑哧”一声,长刀从后心刺入前胸探出,一道鲜血激射而出!
这一激变令所有人都惊变呆滞,五人明明已经走出了近三四十丈外。
巴川目呲欲裂,怒吼一声,紫葳噼啪之声接连作响,猛的挥出势大力沉的一鞭如同一条黑龙挂着凌厉的风声刺向端木影,只见端木影只是脚步轻点直直向后躲去,旁边的天木隐隐露出阴险的笑容看着不断追击几乎陷入了疯狂的巴川,端木影目光前探越过巴川,一边向后退轻轻闭上眼帘露出笑容,仿佛巴川已经是个死人,正在此刻,天木发出惊叫,端木影睁眼望去,只见本已疯狂的巴川目光阴冷竟在一瞬间鬼魅一般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紫葳如长枪一般直刺自己的胸口,端木影虽然不知巴川何以能一瞬间飞身到面前但他却知道这紫葳绝不寻常,而且无论如何都要躲开,因为,他的战刀竟然奇迹般又直直飞了回来直刺巴川后心,这也是为什么他和天木都露出笑容的原因,然而他们低估了巴川的洞察力和坚韧的心性,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能让这位六扇门的总捕头轻易的失去理智和冷静!
然而端木影和天木了解到这些已经有些晚了,端木影只能尽量朝旁边滑出一尺避开要害,巴川也同时滑出半步。
只听“当”的一声,战刀刺入了端木影背后的宫墙,同时将巴川的右臂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大口子,靠近肩膀处的皮肉几乎一半齐齐划开,鲜血激射而出,同时紫葳也刺入了端木影的左臂肘关节处,但却像是被火器炸裂一般,端木影整个小臂掉落在地,伤口参差不齐,连带着左侧腰部也迸出血花!
端木影像是不敢相信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一样,天木却是清清楚楚的看到明明陷入疯狂的巴川在端木影闭眼而笑的瞬间,双腿交替以难以形容的速度点了两下地面,整个人激射而去,瞬间便已到了端木影的面前,紫葳带着劈啪作响的不祥之声朝着端木影的左胸如长枪般刺出,端木影虽然发觉有异堪堪避开了要害,但天木却看到那紫鞭的鞭梢在刺进端木影左臂关节处却像是火器炸裂一样发生了范围性的攻击,甚至邻近的腰部也出现了大片的损伤!而且巴川好像知道了背后的战刀呼啸而来,向左侧偏了偏身子,他明明可以完全躲开但为了击杀端木影硬生生挨了这一刀!
而这一招仿佛用尽了巴川所有的力气,他抚着自己喷血的右臂悠悠向后退了两步随即单膝跪地喘着粗气看着未被自己杀死的端木影露出满目的遗憾和愤恨,而端木影仿佛被刚才这一招震慑了心神,那一瞬间睁眼看到忽然出现的巴川和紫葳刺入自己左臂的震撼让他久久难以回神,直至左臂和左侧腰部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一般袭来他才猛的恢复了意识,然后便看到自己掉落的左臂,流血的腰部,还有目瞪口呆的天木。
他身体一软轰然坐到了地上,天木也回过了神立刻奔到端木影身前,连忙点了他手臂和腰侧的四处要穴止血,然后从身上掏出一个壶止血的金疮药胡乱撒到端木影的伤口,端木影推开天木,沉声道:“先杀了他,我没事。”
第八十九章 反制(四)
天木一愣,眼神流出嗜血的光芒,双手匕首翻飞,一步一步走向已经力竭的巴川,而巴川的右臂白骨森森露出,鲜血流满了身下的地面,脸色苍白,只剩下一双眼眸紧紧盯着眼前走来的天木。
他知道刚才为了能杀死端木影而使出了从无名老人那里学到的那套名为“追风”的轻功中最诡异的一式——奔狼暗袭!
这一式是可以将速度短时间提升至超越肉体的极限——在三丈之内瞬间抵达的高深武功,但副作用也很明显,便是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内全身都如撕裂一般疼痛不堪,随后则全身无力,需修养至少一天才能恢复。
他修习之后也只用过一次,便是出师前给无名老人的一个交代,用过之后全身疼痛至极,躺了整整三天才让身体恢复如初,无名老人说过,这轻功虽然也算是上乘的功力,但只有这暗袭奔狼一式鹤立鸡群,如同借用了鬼神之力,但万事万物,此消彼长,天地间自有一种难以琢磨的平衡,何处满溢,自有别处损伤,此招虽通神,但毕竟不是凡人可常用,因此,一旦使出也必将受到惩罚和反噬,如何用度,当由自己取舍拿捏。
而此刻他全身如同被刀劈斧砍了一般,那种疼痛已经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一呼一吸之间都仿佛在经历酷刑,虽然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疼痛来袭的实在已近似恐怖,他知道,凭他自己不仅难以伤到端木影,为其所杀也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索性铤而走险如赌博一般,只不过这一赌却赌输了。
端木影虽然脸色苍白如纸但却悠悠站了起来,腰侧和臂肘的鲜血也再次流出,他右手轻挥,战刀竟“唴”的一声从宫墙中飞出回落他的手中,他受的伤也已经太多,甚至不足以站稳身子,眼前也有了些恍惚,以刀仗地惨笑道:“那一招,很厉害,但你输了。”
输就是死。
天木也已经走到了巴川的眼前,匕首倏然划过,忽然一道黑影飞来,巴川轻呼一声已经被撞到了黑影旁边,天木的匕首正插在这黑影的前胸,然后这黑影竟赫然是受了伤的仵官堂堂主陈允,他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天木,然后双手如电紧紧扣在了天木的双手脉门处用力一拉,天木一个踉跄扑在了陈允的身上,紧接着“扑哧”一声,天木感觉自己的胸腹处有一道清凉,他知道那是一把刀,一把细长的刀。
而后面是泰山堂的堂主双手握刀插入了陈允的身体然后捅穿了天木,多么狠毒,又多么无奈,而天木看着露出笑容的二人惨叫一声右侧匕首弹出飞入了泰山堂堂主的脖颈之中,一道鲜血激射,三个人像是抱在了一起随即缓缓倒在一旁!
这一变故令巴川和端木影都深感意外,然后阎罗堂堂主杜清和李玄天蹒跚着走了回来,李玄天轻咳一声嘴角渗出鲜血,将巴川扶了起来,然后如同被抽干了鲜血一样颓然坐在了地上,巴川双眼通红,如有血泪。
李玄天苦笑着说道:“这是他们两个的主意,只有我和杜清还有力气……”
巴川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再说。
他当然知道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的一片热血和悍不畏死的勇气。
即使换成是他,他也会选择这样去做,但他看着死在面前的二人,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心却像是在不断的碎裂又不断的愈合。
端木影如同雕塑一样看着他们冷冷道:“你们,不错,能和我们拼到这个地步,连我都不得不有些佩服。”
端木影走前一步继续道:“不过,为了让你们的故事更加悲壮,都死在这里或许是最好的结果,毕竟,蝼蚁,终究是蝼蚁。”
说完他继续缓步走来,鲜血不断从他魁梧的身上留下,月光清冷,照着他的身影如同地狱来的恶鬼,一步一步前来索命。
巴川已经动弹不得,李玄天更是为了抛出陈允用尽了所有的真力,只有杜清既没有受伤,也还可以一战,但面对端木影,恐怕仍是九死一生。
端木影缓缓走来对着杜清道:“你杀了他们两个,我可以不杀你。”
杜清笑了:“你既然能杀的了我,又何必让我动手杀他们两个。”
李玄天漠然道:“因为他要确定,我们已经没有后手。”
端木影嗤笑一声道:“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我只是要让他成为我的人,但必须要做点什么给我一点点稍显真诚的表示,毕竟,没有人愿意死,而且还是惨死。”
杜清点了点头:“不错,没有人愿意死,我也一样。”
巴川的眼神复杂而难以相信的看着杜清欲言又止。
杜清似自言自语道:“我十五岁进入六扇门,二十三岁入了十堂,三十岁成为阎罗堂堂主,到现在已有十三年,出生入死未有奇功但忠心可鉴,未求富贵,也未尽美色,”说到这淡然问道,“所以我杀了他们两个,你能给我什么?”
端木影定定的看着他道:“财富,权力,美色,今夜结束后你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杜清好似在考虑,看了看身边已经无力的李玄天和满身血污的巴川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听起来,倒也不错,人生短短几十载,这样的机会也并不多。”
端木影道:“确实不多。”
杜清从腰侧掏出两把弯弯的短刀,分别抵在巴川和李玄天的胸口,李玄天阖眼不语似已绝望,巴川则盯着他嘴唇颤抖着像是如坠寒谷之中,杜清看着巴川道:“有什么话想说。”
巴川定定的看着杜清,随后摇了摇头。
杜清笑了,笑的很愉快,随后弯刀缓缓刺入巴川的左胸,血液也随之渗出,巴川却像是已经无力进行一丝反抗一动不动。
杜清道:“地狱见吧。”
双臂猛地用力、只见手中的弯刀贴着自己的手腕竟向后飞出直奔端木影的面门!弯刀急如流星,端木影战刀挥出,弯刀“当”的一声飞出半空,随后又是五把弯刀从杜清背后飞出,直刺端木影的前胸和面门,端木影冷哼一声,战刀挥舞如风,杜清回身双手轻扬,两把匕首分刺端木影双肩,端木影横刀在前双手击于刀身,战刀横摆将两把匕首震飞并飞向杜清,而此时杜清已经凌空跃起,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扔出七把弯刀将扔出了战刀的端木影笼罩其中,同时从后腰掏出两把稍长的弯刀反握刀柄刺向端木影的两侧脖颈!
端木影无视上方弯刀和杜清,两手紧握,食指、中指相对伸出如同道人所结手印一般,在七柄弯刀即将刺到他身上瞬间便消失了。
若不是亲眼看到,无论是杜清还是巴川都不会相信一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可至少他们眼前看到的便是端木影消失了。
七把弯刀齐齐刺入地面溅出了火星然后飞刀了远处,杜清则一个翻身落下四处查看。
他们都想到的是——东洋忍术。
何况“端木影”这个名字本身就很奇怪,但此刻他们都知道,看不到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他们的担心刚刚升起,一个无声的影子便出现在了杜清的身后,一把刀的刀尖慢慢的逼近杜清的背后,就像是温柔的春风,又像是情人的纤手,缓慢而温柔,而杜清则毫无发觉,巴川看到了,李玄天也看到了,但是他们都没有说话,也许是因为来不及,也许是,这本就在意料之中?
杜清既没有看到巴川和李玄天错愕的表情,也没有感受到背后的刀刃,像是一个失去了拐杖的迷途盲人,茫然的看着周围。
刀锋已经距离他的后心不足三寸,两寸,一寸……
直至刀锋刺入他的身体,杜清身体一僵,刀锋却在这一刻以极快的速度洞穿了他的后心,然后他便看到了刀锋从自己的前胸露出,沾着自己的鲜血在月光下闪动着怪异的光芒,这一刻,杜清再次笑了,笑的那么满足和愉快,像是等了很久的情人终于在街角出现,像是在沙漠中奔驰良久即将渴死时看到了绿洲,然后,从他的后心,腰侧,忽的一震,数把匕首弯刀猛然迸射而出!
三把匕首插在了后面的宫墙发出连续“当”的响声,还有两把匕首则发出沉闷的“扑哧”声。
杜清倒了下去,直直的迎着地面倒了下去。
背后的战刀仍插在他的后背像是一面失去了战旗的旗杆。
端木影红着双眼现出了身形,左肩和右侧腹部各插进一把匕首,只留下刀柄,他想到了杜清不会杀死巴川和李玄天,他也想到了杜清一定会偷袭他,他甚至想到了他的弯刀匕首可以如同暗器一样击出,但没想到是会在自己的刀完全插入他的心脏才将这最后一击倾泻而出。
而且直到此时他才感受到,王公公那一掌对他造成的损伤远比他想象的严重,虽然这变故来的突然,换成之前,至少他都可以躲开右腹上的这一刀。
而对这样的结局,本该错愕的巴川和李玄天却出奇的淡然,他们像是一早便知道了这样的结果,而本该淡然的端木影却在此刻多了几分惊诧。
他想到杜清会死,但想不到他的死会给他带来这样深刻的伤口,这一刻,他忽然有一瞬间的迷茫——
巴川和李玄天会为其所杀?但会不会发生别的什么?
他们预谋已久的动乱也许会成功,然而结果是不是他们想要的?
……
他蹒跚走过几步,将战刀拔出,然后闷哼一声,插进身上的两把匕首忽的震飞了出去,两处伤口喷射出两股鲜血,他以战刀拄地,全身猛地一震,伤口的血逐渐不再流出,他全身发出些诡异的如同关节哔剥作响的声音,随即他仰头从口出喷出一口鲜血,重重的喘了几口气,一步一步向着巴川和李玄天走来,惨然笑道:“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第九十章 蚁穴驱魔(一)
月光清冷,夜云淡似薄雾。
如墨的夜,在尹沉霜的一声凄啸之下都好似要裂开。
周围的打斗依然在持续,朱希照、金乌和任千寻则丝毫不为所动,在他们眼里,尹沉霜只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也许是疯了,也许是要拼命了。
一条疯狗,确实很吓人,可是在屠夫的眼里,再疯的狗,也不过是一条狗。
就像是,有谁见过猎人会害怕发了疯的兔子?
所以任千寻出手了,刀如灵蛇,迅如雷霆,然而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后面的长刀隐而不发藏于背后。
尹沉霜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只是望着天空,绣春刀的刀锋薄如蝉翼,任何人死在这把刀锋之下都不会觉得太难受,尤其是在划过咽喉时,往往没有来得及痛苦便已经不会再感受到痛苦。
任千寻的刀已经到了尹沉霜的咽喉处,再往前一分便可划破他的咽喉。
“夺”的一声,任千寻闷哼一声退出了七八步才站稳,握刀的手自然垂下不住的颤抖,被震裂的虎口鲜血顺着刀身留下滴在了地面。
然后一枚铜钱“当”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滚了两滚。
一个脸若寒霜,剑眉星目的男子缓缓从暗影中走出,身材高大却很瘦削,穿着一件黑色锦衫,仿佛整个人都融在了黑夜之中,出来只是冷冷的看了看尹沉霜,其他人仿佛都不在他的眼中。
尹沉霜转过身看到他,一瞬间脸色变得惨白,瞳孔也逐渐放大,随即又慢慢趋于平静,道:“没想到你会来,还救了我。”
黑影没有说话,但任千寻已经知道便是这个黑衣人用一枚铜钱就挡下了他的全力一击,此人的武功该有多么可怕!
只不过他随即便站在原地只是空洞的看着不远处的乾清宫,背着手什么都不做,旁边的厮杀,另外三人凶狠的目光等等一切都好似与他无关,仿佛他来只是为了帮尹沉霜挡下那一刀,其他的便什么都不管了。
三王爷在后面看的分明,向金乌使个眼色。
金乌当然已经看到了那一枚铜钱的出手,慢慢走出,手中已经多了一根长约五尺的钢鞭。
尹沉霜淡淡道:“如果你没有杀够可以来找我,那个人,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人生短促,能多活一阵子毕竟还是好的。”
朱希照冷冷一笑道:“你不用激我们,反正你们都会死。”
尹沉霜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激你们?恐怕没有那个必要,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什么阴谋诡计了。”
金乌钢鞭在手,身如脱兔,手腕一动,钢鞭已经如长枪一般刺向黑衣男子的面门,但这男子依旧盯着前方丝毫不为所动。
金乌眼神闪过一丝寒光心内暗道“找死”,钢鞭鞭头已经堪堪将要点到黑衣男子的脸上,就在金乌的钢鞭几乎已经到黑衣男子眼前的瞬间时,钢鞭忽的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竟反朝金乌飞去!
金乌大惊失色身体避开同时将钢鞭脱手,只见钢鞭如同一条枪一般“嘭”的一声全部刺进后面的宫柱之中!
如果金乌不撒手想必此刻他已经撞在了这根粗及双人环抱的宫柱上,即使如此,他的右手掌心已经满是擦伤的血痕,这一招再次让朱希照等人惊出一身冷汗,何况他们根本没看到这黑衣男子做了什么。
尹沉霜脸色凄然,又似嘲弄般笑道:“都告诉你不要惹他了,如果他愿意,随时都能杀了你。”
此刻,虽然黑衣男子仍然不动不语,仅仅是站在一旁,但其他人却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尹沉霜看了看一脸诧异的朱希照和金乌梦呓般说道:“省点力气吧,接下来还有更让你们觉得惊喜的东西出现。”
金乌眉头紧皱一步步退回护持在三王爷的身前,然后他走到那跟宫柱前,握住钢鞭猛然拔了出来,回头只见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从乾清宫的侧门慢慢走来,然后金乌冷冷看了看那黑衣人猛然冲入人群中大肆斩杀暗水堂口的人,暗水三堂的人不仅人数众多每个人的武功都有极好的根基,若不是几百御林军全身甲胄又有锦衣卫、虎刃帮忙势必难挡,但金乌作为虎刃的第一高手斩杀暗水普通成员势如破竹,但不论是黑衣人还是尹沉霜都不为所动。
朱希照有些奇怪,金乌作为三王爷的贴身护卫不论何时都不会轻易离开三王爷左右怎么会不管不顾冲进了战场置三王爷于不顾呢?
但毕竟三王爷身份不同他担心有失,走到了三王爷的身前,戒备的看着那黑衣人,三王爷在他耳边轻语道:“别担心,李公公来了。”
朱希照身子一震向四周看去。
“在后面。”
朱希照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骨瘦如柴,脸色淡黄穿着一身锦服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背着双手向他们走来,眼窝深陷,左耳缺了一块,嘴角向下一脸的颓废,足足走了盏茶的功夫才走到三王爷身边慢慢躬身道:“王爷,老奴给您请安。”
三王爷道:“李公公免礼,你终于来了。”
李公公微微点了点头,身子干瘪的如同一根晒干了的萝卜,哑着声道:“听说王公公已经死了,我和他前天还一起喝了杯茶,还说,你这老不死的怎么还不死,没想到今天就死了。”
说完便如同呻吟一样嘶哑的笑了起来,只不过这笑声如同干裂的枯枝,暗夜中听来有些毛骨悚然又有些悲凉,虽然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但却听到了几分悲伤,这两位公公已经在宫中太多年,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到的皇宫,只知道他们武功高到巅峰,却从未见他们出过手。
而看李公公这个样子,也不太像是能够杀的了人的样子,但是李公公一出现,那黑衣人竟然像是有些好奇般直直看向他,只不过眼神仍然淡漠,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波动。
但是整个场内的气氛像是被什么笼罩其中,不仅三王爷和朱希照感觉到了异样,就连尹沉霜和其他打斗中的御林军和暗水的人都感觉到了某种诡异而又让人别扭的气息,就像是所有人被扔进了一个装满水的巨大水缸里,那种带点窒息又有些难以名状的压力让他们逐渐有些莫名的难受。
正在此时,他们脚下的忽的有些震动,尹沉霜身体一震,露出阴测测的笑容,而暗水其他的人也在一瞬间都停止了打斗逐渐聚拢在一起缓缓后退,同时从腰侧取出一个小包迅速打开,将里面的粉状物纷纷洒在自己的身上,而御林军和锦衣卫、虎刃本就人数较少此刻虽不明白为何也停下了手。
黑衣人脸色不变,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什么。
正在此刻,两方人员之间的空地轰的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地下埋着无数火药被点燃,然后地面开始有些摇晃,空地逐渐出现裂缝,然后又是轰的一声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飞扬的砂石向四周溅落,沙尘也一下子扬起,交泰殿庭院的空地几乎大半都被炸裂,随即一道粗若水缸一样的长条异物冲天而起并发出刺耳又凄厉的叫声!
长长的信子在月光下颤动,两只眼睛如同两盏绿色的灯笼,头上的一个肉冠像是要展翅欲飞的怪鸟,身上发出黑色光芒的鳞片均匀覆盖在粗壮的身躯上,像是钢铁铸造的铠甲一般,正是射山深穴中未死的暗蝰蛟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