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前后夹击
城外三里,令狐灰眯着眼睛看着张定武率兵冲向了睢阳城。
杨朝宗驱马来到令狐灰身后,说到:“令狐将军,我们上不上。”
令狐灰眼睛却看向了东边。
杨朝宗也看了过去,那边什么都没有,他就再次问到:“令狐将军,我们.......”
令狐灰眯着眼睛:“再等等。”
。。。。。。。。。
张定武的捉生军距离城池只有不到半里地了。
张三手拿双戟,带着十几个人站在城门外,大声地朝着百姓们喊着:“快,快,快!”
百姓们更显慌乱。
杨奇和三郎等人正在城墙下指挥着百姓入城的秩序。
在入城的百姓中,令狐灰的手下李庭望穿着百姓的衣服也混在里面。
进了城门,李庭望朝着四周看了看,几个同样打扮成百姓的燕军士兵从袖子里抽出了匕首,开始攻击周围的百姓。城门处,一片混乱。
百姓们争先恐后地往城里躲避,而城外的百姓不清楚里面的情况,还在拼命地往里面挤。
几个百姓高喊着:“奸细杀人了!奸细杀人了!”
从杨奇他们的身边跑了过去。
杨奇和三郎互相看了看,杨奇点了点头,两人就逆着人流往城门处挤去。
混乱中,一个老婆婆摔倒在地,罗大叔伸手把她扶起,贵娃也在一旁拉着。
一个奸细挥舞着匕首从城门下冲了进来,百姓吓得四处躲避,人挤人中,人群把罗大叔和贵娃一起撞倒在地。
眼看罗大叔他们就要被人群踩踏,杨奇急了,可他被人群格挡,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岁左右圆脸的小伙子伸手把罗大叔和贵娃扶起,接着他们就一起被人群裹挟着往城里涌去。
杨奇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城门下,几个百姓打扮的奸细还在那亮着匕首。
杨奇和三郎就冲了过去。
。。。。。。。。。
杨朝宗再次请战:“令狐将军,城门已经乱了。请下令出战吧!”
令狐灰却再次看向东边,没有言语。
杨朝宗气愤地说:“令狐将军,我们就这么把功劳都让给那些捉生军?”
。。。。。。。。
城墙上,田秀荣大喊着:“快关城门!”
可城门口还堵着一堆百姓,田秀荣转身看着一旁还在悠哉悠哉的太守许远:“许太守,赶紧下令关闭城门,再晚就来不及了!”
许远手指着下面:“还有那么多百姓还没进城呢。”
田秀荣急了:“城破了,百姓一样得死!”
许远瞥了瞥田秀荣:“百姓们还堵着门呢,田将军说该怎么办?”
田秀荣:“马上关闭城门,把那些堵着城门的贱民射杀了就行。”
许远轻哼了一声,他往下看去,张三已经带着十几个士兵冲向了跑在最后面的百姓,他们这是要豁出命去保护百姓了。
许远眼睛看着东边:“该动了吧!”
田秀荣一脸莫名其妙:“什么该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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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士兵们拼命地催促着百姓,此时还在城外的百姓已经不多了。
张三手持双戟,站在城墙的最前面,威风凛凛。
三千捉生军转眼已经杀到。
张三回头看了看正在跑向城门的百姓,他喊了句:“守住城门!”
说完,就冲了上去,他先是伸出左手一戟劈在冲在最前的骑士腿上,把骑士扯下马来,接着右手一戟结果了他。
这时,一个燕军骑兵飞奔而来,他抬起刀朝着张三脑后就要劈下。
“咻~”的一声,一支箭矢飞了出去,扎进骑兵前胸,他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张三回头一看,杨奇手里拿着弓箭,三郎手持匕首从城门口冲了出来,他们身后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奸细。
张三对着杨奇点了点头,他和三郎一人一边站住,杨奇则拉着弓,拦截着冲向城门的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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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东边突然响起了战鼓声。
许远击掌喜道:“来了!”
田秀荣也看了过去,东边尘土滚滚,一支举着“大隋”大旗的队伍在地平线上出现了。
一队骑兵率先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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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朝宗目瞪口呆:“令狐将军,朝廷军有伏兵!?”
令狐灰眯着眼睛,恨恨地看着东边,良久,才挥了挥手:“撤!”
杨朝宗看着东边漫天的尘土,又问:“那,那些捉生军?”
令狐灰头也不回,只丢下一个字:“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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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远从城墙上往下望去,前来增援的朝廷军骑兵队,绕到睢阳城的北边,才开始收网。
他转头下令:“击鼓!”
田秀荣又是一脸的不知情况。
随着鼓声响起,睢阳城内主街上,一支全副武装的千人队伍跑了出来,他们冲出了城门。
田秀荣目瞪口呆:“许太守,这......”
许远还是悠哉悠哉:
“田将军莫怪啊,为了防止消息走漏,这事情在睢阳城里只有我和张三知道。田将军,这是张公和我定的计策,前后夹击,只可惜令狐灰那只老狐狸没进网。”
田秀荣麻木地扭头往城墙下看去,捉生军在前后夹击之下,已经不成阵型,溃败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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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开始黑了。
杨朝宗在马上垂头丧气。
令狐灰回头瞧见了,桀桀笑到:
“早在几日前,我就知道了张倾会前来增援睢阳,只是不见他的踪影。
那张倾一向善用奇计,他藏着不出,我还真不好应对。现在,捉生军已经帮我们把张倾的那支伏兵给引出来了,我反倒不怕了。”
杨朝宗嘴里嘀咕着:“躲着已经这么厉害,不躲岂不是更厉害。”
令狐灰:“杨将军,你在嘀咕什么呢?”
杨朝宗连忙挺起身子:
“没有,我是在想......令狐将军,眼下张倾和睢阳城里的人会合了,那睢阳城岂不是更难打?”
令狐灰在马背上懒洋洋地伸了一下腰:“他们人多了,我们的人更多。”
杨朝宗低头算着:“我们汴州才五千兵马,还要最少留两千人守城。那张倾大概带了三千兵,睢阳城里也有三千多的兵。”
令狐灰回过头来:“四万,够不够!”
杨朝宗顿时喜出望外:“令狐将军,您是说!”
令狐灰突然拉住了马。
杨朝宗看了过去,官道上一支举着火把的队伍向着他们而来,远远看去,看不到尾。
令狐灰眯着眼睛,自言自语:“张倾,这份礼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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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阳城里。
一条街道后面,几个百姓打扮的人聚到了一起。
夜色里,一个人走了过来,旁边的人连忙跟上。
那人靠在府衙墙外往里偷窥,其他人马上四周戒备。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他正是令狐灰手下大将李庭望。
第57章、内讧
杨奇的手被张三拉着,在案几后跪坐了下来。
张三兴奋地和杨奇攀谈:“杨兄弟,多亏有你们兄弟在。”
杨兄弟?而不是叫自己“杨大郎”?
杨奇笑了笑,问到:“听口音,张兄不像是本地人啊?”
张三一怔,笑了起来:“我张忽峍本是山西人,不过自小在虢州出生、长大,所以照着虢州人的称呼习惯,叫你一声杨兄弟。”
杨奇点了点头,他看着周围:“张三兄,这是......”
张三语气爽快:“今日全歼了捉生军三千人,许太守特意设宴款待。”
杨奇看着席间坐着的都是些本地的豪族乡绅,这时,他感受到一道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他看了过去,原来是田秀荣。
田秀荣明显不满地瞪着自己和张三。
杨奇:“那我在这里,有点不合适吧。”
张三顺着杨奇的眼光看了过去:“哼,不要管那厮。身为睢阳城将军,却不能保护百姓,他还有脸了!”
说着,他一巴掌拍在杨奇腿上:“再说了,怎么不合适,白日里可是你和我张三并肩作战的。杨大郎,你们兄弟,从今天起,就是我张三的兄弟。”
杨奇疼得呲牙咧嘴,却也只能点着头应着。
张三问到:“杨兄弟,你们兄弟这一身的好功夫,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杨奇轻摇了摇头:“内人身体有恙,我还要赶回去照顾她。”
张三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可惜了,不然你我联手,定要让那些叛军知道厉害。”
正说着,这时就见太守许远牵着一个黑脸清瘦的人的手走了进来,看样子,两人相谈甚欢。
张三给杨奇解释:
“那位就是真源县令张倾,真源县陷落之后,他就率领自组义军转战河南诸地,半年多了,叛军完全拿他没办法。”
杨奇露出钦佩之色:“这样的人,是真正的英雄。”
说完,他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可一时间也说不出来。
张三听到杨奇的话,端起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张三早已决定从今日起,就追随张公,任他驱使,杀尽天下反贼。”
杨奇:“那我就提前恭喜张三兄。”
张三往杨奇的杯子里倒满酒,又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接着拿起酒杯,看着杨奇。
杨奇笑了笑,把杯子举了起来,和张三碰了一下,随即一饮而尽。
张三也把手中的酒一口喝光,大声笑到:“杨兄弟,爽快!爽快!”
杨奇被他感染了,在那抚掌大笑。
张三笑了一会,却突然长叹了一口气,他先给杨奇倒上酒,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接着拿着酒杯递了过来。
杨奇连忙把酒杯拿起,可张三和他碰了一下杯,也不劝杨奇喝,只是自己把手中的酒再次一饮而尽。
杨奇正准备问他,想到什么,为何一下子间情绪低落。
张三呼出一口酒气,懊恼地说:“只是可惜你们兄弟要走了,不能和你一起打叛军,真是我张三人生一大憾事。”
杨奇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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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许远牵着张倾的手,在主席前坐下,然后他拍了拍手。
座下的丝竹乐声响起,端着美味佳肴盘子的仆人们在案几间来回穿梭,座下的豪族乡绅们大都摇头晃脑,沉醉其中。
“停!”
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在座的人都看了过去,是张倾!
张倾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案几上丰盛的菜肴:“许太守,这是什么?”
太守许远淡定地坐着,悠悠地问到:“张公,莫不是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没事,可以让他们换。”
张倾阴着脸:“不,不是不合张某的胃口,而是太奢侈了,奢侈到张某不敢下筷子。”
座中的人都变了脸色。
田秀荣站了起来,他朝着乐师们挥了挥手。
乐师们都退了下去。
田秀荣陪着笑:“这也是许太守的一片心意。”
“心意?”张倾端起桌上的菜肴:“在现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这么一小碟子的蔬菜,可是抵得上一升的大米啊!”
在这个时代,寒冷的天气里基本种不出绿色的蔬菜,想要保存,也得花上不少代价。
张倾环顾四周:“今天在座面前的这些菜,换成大米足够四五百人饱饱地吃上两三天!”
田秀荣想阻止张倾继续说下去:“哎,张公......”
可张倾完全不理睬,他激动地反拍着手掌:
“这个时候,外面还有逃难的百姓数千人,在座的有没有人问一句,他们此刻吃上饭了吗?他们有衣裳穿吗?有地方住吗?
身为一方镇守、本地豪绅,这时候不是应该把心思放在这些百姓身上吗?”
田秀荣一时语塞。
张倾把手中的碟子重重地放在案几上:“这顿饭,张某是吃不下。”
这是赤裸裸地甩脸色了。
上座的太守许远,下席坐着的睢阳城的豪族乡绅们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了。
田秀荣拍着案几:
“张倾!你就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县令,就你那身份,和外面满大街的贱民有什么区别。
蒙许太守看得起你给你面子,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张倾依旧不依不饶:“哼,贱民?张某还就喜欢和你说的那些贱民在一起,张某还真就看不惯你们这些大人物蝇营狗苟的嘴脸。”
说完,他拂袖而去。
张三一下子掀翻了案几,也往府衙外面大步走去,边走边大声不停叫嚷着:“蝇营狗苟!”
杨奇连忙跟上。
田秀荣气极,他转身就看到许远也阴着脸,起身往后衙走了出去。
他恼怒地往四周看看,豪族乡绅们还愣着,当下他就心里不舒服,就挥着手:“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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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府衙墙外窥视的李庭望,看着张倾离开的方向,他挥了挥手:“跟上!”
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就跟了上去。
张倾骑着马一个人在前。
张三、杨奇和三郎一人一骑紧跟在后面。
杨奇和三郎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
杨奇小声地提醒:“张三兄,后面有人跟踪。”
张三却突然大声叫骂起来:“什么太守!都他娘的是蝇营狗苟之辈!”
杨奇一怔。
黑暗里,杨奇看到张三的在做表情。。
杨奇会意,随即也大声地说:“就是!”
张三又大声地说:“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才不要在这里受这窝囊气,张公,我们走就是了!”
张倾也不回头,只是大声地说了句:“出城!”
阴暗街角里,跟在后面的李庭望,看着他们几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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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有鸽子扑打翅膀的声音响起。
藏在城墙阴影处的张三探出头:“哈哈,张公,这内讧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杨奇倚靠在一旁,看着清瘦的张倾抬头望着天的样子,不知怎的,脑海里就冒出了四个字。
忧国忧民。
第58章、令狐之策
令狐灰满脸堆笑,拱手行礼:“表兄,你能来真的是解了表弟的燃眉之急啊。”
伊子奇笑到:“呵,表弟有难,为兄的焉能不来啊。”
两人相视大笑。
府衙内。
三只大箱子摆放在地上。
令狐灰打开面前的一口大箱子,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
伊子奇摆摆手:“表弟不需要如此破费,本来我们大燕就是要下江南的。”
令狐灰凑了过来,先给伊子奇倒了杯酒:“应该的。表兄,现在朝中局势已经明朗了?”
伊子奇点了点头:“先帝宾天,晋王即位,子继父位,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令狐灰小声问到:“那老燕帝的结拜兄弟、齐王力明呢?”
“力明已经上表明确表示服从新君了。”
令狐灰有点不解:“这齐王就这么表示臣服了?”
“要不然呢?”伊子奇轻呡了两口酒:
“新君一即位,就加封力明为幽州王、上柱国,加九锡、建幽州国,定国都于幽州。
幽州国现在拥有十三郡之地,另置丞相、太尉、大将军等百官。邑三万户,位在诸侯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王子皆为列侯。
现在的力明,名义上还为燕臣,实际上已是皇帝。”
令狐灰惊坐了下来,他张着嘴巴:“这么大的手笔。那新君的条件是什么?”
伊子奇:“那本该镇守并州的国修军师突然失踪了,带走了并州城里收刮的一切财物,更狠的是,他走之前还一把火把粮仓都给烧了。”
令狐灰:“这事我有所听闻,据说那国修军师苦恋屏妃娘娘多年,屏妃娘娘这次突然身故,国修军师一时想不开......”
伊子奇哼了一声:
“想不开就把粮仓给烧了?哼,不就为了个女人嘛,这些个‘人中龙凤’,一个个内心都脆弱成什么样啊!”
知道表兄一向对那些谋士没有好感,令狐灰只能陪着笑。
伊子奇又接着说:
“他那一把火把粮仓给烧了,却把杨素给招来了,那杨素是谁啊,可是连老燕帝都忌惮的人,手上又有精锐的大军,他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呢!”
令狐灰点着头:“所以,新君这次大手笔封赏力明,是要他守住并州,同时咬住杨素。”
伊子奇把后背靠在软塌上:
“不只是并州,还有整个山西。
新君下令,由原来的东路军,也就是幽州王派他手下八万兵力守住山西,去对抗朝廷的朔方军。
而原来的中路军由巫剑辉大将军统领,南下江淮。
此次我南下睢阳,就是为巫大将军来开路的,目标是荡清沿途的那些朝廷义军,特别是张倾那一支。”
令狐灰:“原来如此,不过那张倾诡计多端,打不过就跑,要抓到他可不容易。”
伊子奇坐了起来:
“张倾组建的那支义军,也算是打出了名堂。受他鼓舞,现在连隔壁山东境内,也学着他组建所谓义军,不时骚扰我大燕辖下郡县,让人头疼。”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令狐将军,李庭望将军的飞鸽传书。”
令狐灰去取了进来,打开一看,喜道:“表兄,好事来了!这回,我要那张倾插翅难飞!”
。。。。。。。
两日后。
“报!昨天令狐灰率着三千兵马在前,伊子奇率着四万大军在后,向着睢阳而来。”
“再探!”
“是!”
“报,令狐灰率着三千兵马,和伊子奇分开后,于王庄附近消失了。”
“再探!”
“是!”
张倾站在一张行军图前,思考着。
就在这时,张三走了进来:“张公,杨家兄弟来了。”
杨奇带着三郎,掀开帐篷,走了进来:“张公,您找我?”
张倾手指着行军图:
“我们已经放出了张某和许太守不和的消息,所以我们义军不进城,驻扎在睢阳城北五里,和睢阳成互为犄角。
你们看,这里北临群山,背靠睢阳渠,是个绝地。”
张三看着图:“张公是那些叛军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次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如果要攻打我们,他们只能从西南面强攻。”
张倾点着头:“所以我昨天就已经下令让人去砍树,在营门口摆好拒马、挖好壕沟、路障。”
张三摸着下巴:“不过眼下他们有四万多人,可我们只有三千人,到时候一旦他们分兵堵住睢阳城的支援,就算我们在营前做再多的拒马路障,也撑不了多久啊。”
张倾笑着说:“张三,这次的拒马、路障不是用来堵外面的人,而是用来堵里面的人。”
张三完全摸不着头脑:“里面的人?”
杨奇的视线却沿着行军图往上走。
张倾抬起头,笑盈盈地对着杨奇:“杨兄弟,可否帮我一个忙。”
杨奇点着头:“反正往北去的路都已经被叛军堵了,暂时我也回不去并州,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张三一巴掌拍在杨奇肩上:“杨兄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杨奇再次疼得呲牙咧嘴,他对着张倾说到:“张公,请吩咐。”
张倾微微一笑:“我要杨兄弟,今晚帮我点下灯。”
。。。。。。。。。
“伊将军,火把已经备好,我们已经到了宁陵,距离睢阳只有五十里。”
“点起火把,继续前进,今夜寅时之前,赶到睢阳城!”
“是!”
四万大军转进了宁陵的山道。
。。。。。。。。。
水浪声在一旁轻轻地拍打。
“令狐将军,已经是丑时三刻了。和伊将军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们要不要先上岸?”
“再等等!”令狐趴在小船上,把身子尽量地伏低。
他的身后,睢阳渠上,密密麻麻地停着上千条小船。
这里是汴水和淮水交接的地方,他们花了两日的时间,到处征收百姓的船,加上临时又砍伐了几片树林,才勉强凑够三千人乘坐的船只。
不过绝大多数都是窄窄的小船,有的甚至是独木舟,士兵们只能三三两两蹲坐着挤在上面,不过好在这里修了渠,水流不急。
他得到了张倾和许远不和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张倾的诡计,不过既然张倾驻扎在城外,伊子奇又带了四万兵,己方的兵力是张倾的十余倍,完全可以去打一打。
令狐灰观察过地形。
张倾驻扎的地方,北边是山,难以攀爬。
到时候大军从张倾驻地的西面进攻,同时派出一支队伍截断驻地南边睢阳城的支援。
张倾兵力不足,必然抵挡不住,到时候,只能往东边的睢阳渠撤退。
可这睢阳渠,最窄的地方也宽百丈,水浅的地方也有三丈深,加上现在又是正月,水寒彻骨。
同时,为了避免张倾侥幸逃脱,令狐灰决定亲自率兵沿睢阳渠从营寨后面潜入,为此紧急征收了船只,数量不够还砍伐树木。
这次一定要逮住张倾,现在就等西边的信号了。
这时,令狐灰手下:“令狐将军,西边火起!”
就在这时,令狐灰已经听到张倾驻地的正门前,也就是驻地的西边,传来了士兵的呐喊冲锋声。
他这才露出笑容,接着下令:“全部上岸!我们从后夹击!”
第59章、张倾往事
令狐灰率兵登陆,从驻地后摸进了营寨之中。
“上!”
令狐灰一声令下,士兵们冲了上去,可是营地里却没有看到一兵一卒。
令狐灰心生疑惑,他来到营地前,隔着拒马往外看去,只见许远正站在前面,朝着自己招手:“令狐县令,好久不见啦。”
令狐灰眉毛一挑:“糟了,中计了!快撤。”
就在这时,从山上飞下一排火箭,射在了营寨里的帐篷上,原来帐篷里堆的都是易燃之物,在这样干燥的季节里,火势一下子就起来了,被烧着的燕军士兵不知有多少。
剩下的燕军士兵们纷纷逃向睢阳渠边,他们踩着水想爬上小船,可是船本就小,加上大部分还是临时做的独木舟,黑暗中,溺水者不知有多少。
有一个士兵在同伴的拉扯之下,好不容易爬上了小船,正躺着喘着粗气,就闻到什么东西烧着的味道,他本能地往北望去,只见一排着火的小船正从上游漂来。
那个躺着喘气的士兵吓得伸手去拍拉自己上船的同伴。
他的同伴还在那拉下一个落水的士兵,不耐烦地回头,却吓得直接把手松开,手上拉着的士兵再次掉入水中。
他们拼命地拨动小船,想要逃离,可周围有近千只小船,全部堵在那,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排小船借着风势撞了进来。
那些船上竟然还装满了火油,随着撞击倾倒下来。
。。。。。。。
火光下,站在睢阳渠上游的杨奇笑着对着一旁的三郎说到:“这灯点得果然轻松。”
在混乱之中,令狐灰灰头土脸地来到了渠边。
他眼里却只看到整个睢阳渠的水面上,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着火乱舞的人影,
耳旁传来的,到处都是惨叫声,“扑通”的落水声,求救声。
令狐灰瘫倒在地:“表兄,只能看你了。”
。。。。。。。。
同一时间,宁陵城外的山道上,火势刚刚变小。
一身沾满血迹的张三,用手上的双戟挑了挑地上穿着武将制式盔甲的尸体:“这是第几个武将了?雷兄,这场战打得也太轻松了吧。”
他抬头看着站在山石上眺望的张倾,佩服地说:“先是利用地形设伏,等到叛军进了窄道,两边放火烧芦苇,这招太妙了。”
一旁满面髯虬也都沾满血的雷万春轻轻地踢了踢倒在脚下的燕军武将尸体,很平淡地说:
“大火之下,他们要么往我们在上风向早就结好的方阵冲,然后像这样死在我们的刀剑之下。
要么往下风向跑,跑不过火的,就只能跳进睢阳渠。”
张三举着手感受了下风:“今天风挺大的啊,这世上应该没有几个人能跑得比这风快吧。”
雷万春被张三逗乐了,摇头笑了。
。。。。。。。。
杨奇、三郎和张三等人在睢阳城外汇合,一起骑着马跟着张倾手下三千兵马一起进城。
许远特意安排了大嗓门的士兵站在城墙上,大声喊着:
“我朝廷天军,以三千人于昨夜在宁陵北设伏,一战大破叛军四万人,杀叛将二十余员,斩首万余级,死尸塞满汴水,汴水不流!”
“又,昨夜,许太守亲率两千我睢阳子弟兵,在城北五里,火烧空营,全歼贼军令狐灰三千汴州兵!我睢阳子弟,未伤一人!叛贼令狐灰亦被我天军生擒!”
城墙上那人说着战果,一句一顿。
城墙下的百姓们跟着他说话的节奏,听他喊一句就赞一句:
“好!”“好!”“好!”
。。。。。。。。。。。
等到入城了。
翠儿正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笑盈盈地看着,眼里满含泪花。
杨奇朝着三郎努了努嘴。
三郎俯身探手,把翠儿拉上马来。
百姓们发出一阵欢呼。
翠儿羞红着脸,只往三郎怀里躲去。
杨奇在马上哈哈大笑,这个时代的人们,也是喜欢喜事的。
夹道欢迎的人群中,罗大叔带着贵娃朝着杨奇他们打着招呼,贵娃连蹦带跳,大声叫着。
杨奇就下了马,把贵娃抱住,他先把贵娃放上马,自己又骑了马。
贵娃第一次骑马,顿时更加兴奋地大喊大叫。
睢阳正午,阳光明媚。
满城百姓,欢声笑语。
。。。。。。。。。。。
府衙里,许远和张倾并排坐在上面。
被火熏得满面黑黑的令狐灰被按住跪坐在地。
大堂下面,杨奇、三郎、张三和一众乡绅们站着。
令狐灰看着张倾,眼露凶光,他朝着张倾狠狠地吐了口口水:“张倾,你杀我老父,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旁的士兵一棍打在令狐灰腿上:“你给我老实点。”
令狐灰跌倒在地,却大哭起来:
“爹啊,可怜我的老父,年逾古稀,竟惨死在这张倾狗贼手上,只怪儿子交友不慎,结交了张倾这狼心狗肺之辈。
爹,你死得好惨啊,只怪儿子不能为你报仇了。”
在场的人都看向了张倾。
杨奇的眼里也充满了疑惑。
张倾叹了口气,他看向周围众人:
“这人是张某在担任真源县令之时的好友,雍丘县令令狐灰。
当时叛军袭来,他第一个投降,还带兵袭击了朝廷驻军,抓捕了一百多人,想要杀害了前去邀功。
当时张某趁令狐灰外出邀功之际,夺取了雍丘。
可那时张某手上兵不足二百,没有办法掌控雍丘。
为了震慑那些蛇鼠两端、心思叵测之人,避免他们开城投降,情况危急之下,张某不得以只得诛杀了令狐灰老父。”
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令狐灰硬撑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张倾狗贼,亏我爹平日最喜欢你,一口一个贤侄的叫着,有什么好的都特意留着让人给你送去,你怎么下得去手!狗贼!”
张倾走下案来,走到令狐灰身前,长长地鞠了一躬:
“杀害令狐叔父一事,张某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了!等平了叛军,张某会到令狐叔父坟前自行了断谢罪。”
“呸!”令狐灰朝着张倾狠狠地吐了口口水:
“谁稀罕你的狗命!张倾狗贼,你平日不是自诩志气远大吗?原来就是杀手无寸铁的老人啊!哈哈哈!”
大堂里一阵喧哗。
许远连忙大喊:“安静!”
“张某说了,那时情况危急。”张倾挺直身子,咬着牙关,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声音来:
“但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为了雍丘数万百姓,张某还是会杀了他!”
堂下,杨奇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第60章、选择
汴州城外,伊子奇带着剩余的几十号人狼狈地走着。
就在这时,听到一阵连着一阵长长的号角声。
一队队的着装精良的轻骑兵呼啸而过,带来尘土滚滚。
伊子奇等人站着一动都不敢动。
轻骑兵过后,又是重骑兵。
重骑兵之后又是步兵。
足足一刻钟之后,才看到举着大大掌扇的千人仪仗队走来,中间簇拥着一顶大大的帐篷。
大军停了下来。
伊子奇被士兵们粗暴地拽着,拖到帐篷跟前,扔在地上。
伊子奇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巫、巫大将军。”
巫剑辉没有露脸,只在帐篷里传出一句话:“斩了。”
伊子奇大叫:“巫大将军,饶命!”
巫剑辉在帐篷里幽幽地又说了句:“去睢阳。”
长长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一阵连着一阵。
大军继续启程。
伊子奇被拉到一旁,刽子手手起刀落,血溅出一丈远。
他的尸首倒在地上。
大军从他身旁依次经过,浩浩荡荡。
。。。。。。。。。。。
杨奇、三郎和翠儿坐在城墙上,看着夕阳。
翠儿劝解着:
“公子,那会是叛乱初期,叛军每占领一处地方,就在一个地方屠戮、抢掠,我那会在舅舅的牙行,整日里听到的都是今天哪里又被叛军给烧了、明天哪里又被叛军给屠了。
所以虽然张公那样做是有些残忍,可也让雍丘的数万百姓避免了被叛军屠戮、抢掠的命运。”
杨奇绷着脸没有说话。
三郎把手按在杨奇的肩膀上,表示安慰。
杨奇叹了口气:“三郎、翠儿,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三郎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张三拎着两小坛酒走上城墙:“在这里呢。”
翠儿站了起来,她拉了下三郎的衣服:
“张三兄、公子,你们聊。张公吩咐了,让城里那些世家乡绅们把逃难的百姓们安排进他们家里住下,我和七郎去帮忙。”
张三对着翠儿露出笑脸。
等翠儿下去了,张三把一坛酒递给杨奇,自己拎着另外一坛酒朝着杨奇虚敬了一下,喝了两口:
“杨兄弟,你心里有事?”
杨奇也喝了两口酒,用手背轻轻擦了擦嘴边:“没事。”
张三笑嘻嘻凑了过来:
“别装了,下午见你在府衙离开,就没个好脸色。是因为张公杀了令狐家人的事吧?”
杨奇勉强地点了点头:“感觉很不好。”
张三和杨奇碰了碰酒坛子,各喝了两口酒,才开口说到:“张公也难啊,一边是交好的长辈,一边是雍丘数万百姓。”
杨奇没有说话,抬起酒坛大大口地灌了几口,结果咳嗽起来。
张三连忙拍着杨奇的肩膀:“杨兄弟,没事吧?哈,你酒量还真的很小啊。”
杨奇已经满面通红,他摆了摆手,把后背靠在城墙上:
“有一次在并州,我们接到一个悬赏。
一个叫做老黄的商人,他下江南采购了满满一船的货物,结果在汴河岸边船触礁了,又遇到了强盗。
他求我们,去帮他把货物夺回来,因为他所有的家当都押在那些货物上了。
如果取不回来货物,就要倾家荡产了。”
张三靠在城墙上喝着酒,安静地听着。
杨奇喝着酒,继续说着:
“可当我找到那船货物后,发现原来没有什么强盗,获得那些货物的只是一群穷人,他们是一群家乡遭遇洪水的难民,他们的房屋被毁,他们已经无家可归、一无所有。
他们在岸边无意中发现了那艘船,于是就在那挖啊挖,想要把船上的东西挖出来,希望能以此换得一些钱和食物。”
张三停下了喝酒的动作,看着杨奇。
杨奇曲着腿把酒坛夹住,伸出左边手臂:
“如果我坚持要取回货物,那么难民就会一无所有,他们肯定是撑不下去的!”
说着,他又伸出右边手臂:
“可如果我不帮着取回货物,那老黄就要倾家荡产,就要去上吊了!”
张三问到:“杨兄弟,那你最后是怎么做的?”
杨奇端起酒坛,灌了几口酒:
“最后,我决定,让那些难民归还了那船货物,同时让老黄拿出一些财物,加上我们出资,救济给那些难民。”
张三点着头:“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杨奇嘴里已经含糊不清:“对啊,世上明明有、那么多的方法......”
说着,他靠着墙,垂着头,已经醉倒了。
张三轻笑了一声:“酒量怎么这么差。”
他端着坛子,喝了几口,不经意间回了下头,就看到张倾就站在一旁。
一时间,张三竟忘了把酒坛放下,他连忙背倚着墙,“抻抻”地站了起来,怯生生地叫了声:“张公。”
张倾朝着张三点了点头:“张三,城墙上风大,快把杨兄弟背回去吧。”
张三连忙弯腰把杨奇背起,走下了城墙,他吐了吐舌头:
“奇怪,为什么我张三竟然会这么怕一个文弱书生?”
张倾看着张三背着杨奇走下了城墙,半晌,才叹了口气:“很多事,是没有别的选择的。”
他抬起头看向睢阳城里,人来人往,一片生机,他的拳头在衣袖下握紧:“很多事,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
第二日,昏暗的房间里,杨奇醒了过来,他坐了起来,把手按在头上。
就在这时,房门推开了,翠儿端着盆热水走了进来:“公子,你醒了?不过七郎说,没见您醉过呢?”
杨奇只是笑笑:
“我看到张倾公了,其实,他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但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装醉了。不过,最近倒是也难得这么好好地睡了一绝。
对了,三郎呢?”
翠儿把布在水盆里拎干,递给杨奇:“他一早就去准备马车了。”
杨奇接过布,在脸上擦拭着:“什么时辰了?”
翠儿:“申时了。”
杨奇疑惑:“申时了?我怎么会睡这么久?”他转头四处看了看,房间里本来宽大的窗台全部被厚厚的布给遮着。
杨奇指着窗台:“这,怎么回事?翠儿,我记得之前没有这些东西的。”
就在这时,房门口传来“哈哈”的笑声,杨奇看了过去,是张三。
张三笑着说:“是我让人蒙上的。”
杨奇一脸疑问。
“这不是怕人吵着你休息嘛。”张三解释到,他突然提高了音量:“七郎兄弟,今天天色已晚,走不了啦!”
杨奇这才反应过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有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边跑边喊:“张三爷,张三爷!”
张三走了出去:“在这呢,瞎叫什么呢?”
“不好了!城北发现大量叛军!”
第61章、兵临城下
听了士兵的报讯,杨奇和张三匆匆出了驻所,往北城门跑去。
就在这时,却听到有人在高喊:“张三兄、张三兄。”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太守许远正挽着袖子,提着长袍下摆气喘吁吁地跑来。
他身后的仆人喊着:“老爷,慢点!”后面远远还跟着抬着大轿的四个轿夫。
张三调笑到:“许太守,又嫌轿子太慢,自己跑来啦。”
三人上了城墙,张倾和他的部将雷万春等人已经在上面了。
许远问到:“张公,眼下什么情况。”
张倾伸手一指。
就在这时,一阵连着一阵的长号响起。
三人往城墙外看去。
只见前面连着两大方阵骑兵开道,足有近万人,冲到最前面,却又拔马往两侧绕回。
接着,中间持着盾的步卒一步步地往前走来,后面跟着持长枪的步卒,边走边呼喊着号子,人数起码有数万人,一起呼喊,倒也气势磅礴。
紧跟着的是数千人的弓箭手方阵,他们边走边取下弓、持在手,在步卒方阵后站定。
张三:“好家伙,这起码得有十几万人。”
许远疑惑:“人这么多,把我们这小小睢阳城围个三圈都没问题,为何只在这城北列阵啊?”
张倾轻抚着胡须:“这是在示威。”
杨奇笑到:“我看着却像是耍猴戏的,况锵况锵的,那是耍猴人在敲锣,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众人都笑了。
杨奇观察左右,虽然大家在笑,可心里肯定不轻松。
就在这时,城外又有了变化,步卒和弓箭手往两旁让出中间的通道来,举着大大掌扇的千人仪仗队拥着一顶帐篷从中间通道徐徐行进。
杨奇又说:“你看,主演的猴子要登场了。”
众人又是笑声一片。
那顶巨大的帐篷在前面停了有一刻钟,就原路退了回去。紧跟着各种兵种也依次撤退。
张倾朝着许远点了点头,两人调头就往城墙下走去。
张三朝着杨奇看了看,伸长脖子鼓着勇气问到:“许太守、张公,今夜我们要不要加强城防啊?”
张倾头也不回:“不用了,天色已晚,而且他们也没带攻城器械。”
。。。。。。。。。。。。。
帐篷内,巫剑辉倚坐着,帐篷里香气寥寥,台下一个琴童正拨着琴弦。
手下大将孙丙走了进来:“禀告大将军,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睢阳城北十里以外,往北沿途铺设营寨。”
巫剑辉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
孙丙想了想,问到:
“大将军,睢阳城虽然四面环水,只有南北两道城门,可凭我们数十倍于城里的兵力,完全可以直接碾压过去。大将军,为何不下令进攻啊?”
巫剑辉没有回答,反而问到:“孙丙,你可知在弹的是什么曲子?”
孙丙摇着头:“属下就一粗人,听不懂这些高雅的曲子。”
巫剑辉又张开口,拉长声音叫到:“刘半仙?”
一个长得面目平和、颇有几分佛相,却满面油腻的人从帐篷旁探出头来:“孙将军,这曲子唤做《十面埋伏》。”
孙丙:“十面埋伏?”
刘半仙摇晃着脑袋:“十面埋伏,四面楚歌,大将军这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
府衙里。
许远拉着张倾的手:“远懦,不习兵,公智勇兼济,远请为公守,请公为远战。”
张倾往堂下看去,堂中诸将如张三、雷万春等都抱拳支持。
作为特殊时期,被邀请来的杨奇也跟着抱拳。
田秀荣左右看了看,也勉强抱拳。
许远又说:“从今时起,远但调军粮、修战具、居中应接而已。”
张倾看许远所说的有理,当下也不拒绝,他转身看着堂中将领:
“好,从即日起,张某就负责睢阳城的战斗筹划。望诸君与张某一起,驱逐叛贼,还我睢阳太平。”
堂下的将领们一起高喊:“驱逐叛贼,还我睢阳太平。”
杨奇愣住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一直觉得不对劲。
睢阳!张倾!
这是怎么回事!?
。。。。。。。。
一大早,睢阳城里就一片热火朝天的样子。
士兵带着逃难的百姓们在搬着石块,加强城墙的防御。
杨奇和三郎从一旁走了过去。
一个士兵正指挥着百姓们在拆房屋。
二十几个百姓一起拉着绳子,房屋轰然倒地,掀起尘土滚滚。
士兵捂着口鼻,不等尘土飞过了,就大喊到:“把那些石头、木材,捡能用的搬到城墙上去。”
杨奇拉住了正在指挥的士兵:“为何让百姓们干这个?”
士兵说:“原来是杨义士,你不知道吗?张公已经征召全城百姓,共同抵御叛军。”
杨奇往四周看去,百姓们都在忙着。
“轰”的一声,又是一座房屋被拉倒了,灰尘再次弥漫在四周。
。。。。。。。。。
府衙内。
杨奇走了进去。
府衙里人来人往,忙成一片。
“北门城墙上的石块一定要堆满。”
“南门外的路比较宽,门后一定要拿些土包顶住,绝对不能让叛军从那边攻进来。”
“什么石头不够?那把城北的这一片房子全拆了。”
杨奇绕过忙碌的人群,来到了大堂。
许远和张巡一边时不时地回答着士兵们的请示,一边在商量着城里的调度安排。
杨奇行了个叉手礼:“许太守,张公。”
许远看到了:“是杨兄弟啊,张三兄一大早就去南城门指挥布防了。”
杨奇:“我不是来找张三兄的。”
许远抬起头看了看杨奇,又转头看了看张倾,想了想说到:
“张公,我一大早就已经让人去通知那些乡绅们,让他们把家中存粮的数目报上来,他们肯定不好配合,我现在得去看看。”
等许远出去了,张倾眼睛盯着睢阳城的沙盘,声音平静:“杨兄弟,找张某有事?”
杨奇吸了口气,说到:“张公,是您命令城里那些百姓参与防御的?”
张倾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挺起身子,又伸手在后背酸疼的地方轻敲着。
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是张某下的令,战时状态,调动全城百姓,共同抗击敌寇,数百年来每座城池都是这样做的。怎么,杨兄弟认为有什么不妥吗?”
杨奇站得直直地,不假思索,义正言辞:“张公,是不妥,而且是大大的不妥!”
第62章、大义
南城门,张三正在指挥加固城防。
就见太守许远一路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张三兄、张三兄!”
张三回头看到了,正要取笑,就听到许远说到:“快,快回府衙。杨兄弟在那,面色不善的,怕不是要和张公打起来。”
张三甩了下手,轻笑到:“不会,就算打起来,张公又怎么会是杨兄弟的对手。哎呀娘呀!”
说着,他才感觉到不对,马上撒开腿往府衙跑去。
许远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提醒:“骑马去!你也不会骑啊!”
。。。。。。。。
杨奇:“张公,我斗胆问一句,令狐灰和你是好友,听说他也曾经招降过您,为何您不投靠叛军?”
张倾走出屋子,抬头望天:“为了张某心中的大义!”
大义?
这个词杨奇挺熟悉的,自己和三郎讨论过,三郎认为大义就是“除暴安良、保护弱小”。
这个词谢神龙也说过,他说他心中的“大义”是“不让一人枉死,还世间真相。”
杨奇看着张倾:“那请问,张公心中的大义是什么?”
张倾:
“中原纷乱三百年,各方互相攻伐不止,暗无天日、民不聊生。
直到十几年前,太上皇一统天下,方得天下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何谓张某心中的大义,惟愿将张某这一腔热血付予这万象更新的天下,拼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个字而已。”
。。。。。。。。
府衙里,张三翻身下马,匆匆地跑了进去。
却只看见张倾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在抬头看天。
张三探着头,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杨奇。
他小心翼翼地说:“张公,杨兄弟呢?”
张倾依旧仰着头看天:“走了。”
张三疑惑:“走了?”
随即又松了口气:“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说着,他也想转身离开。
张倾却叫住了他:“张三。”
张三回过头,看着张倾。
张倾:“张三,你心中的大义是什么?”
张三本能地皱起眉头,他不知道为什么张倾突然和他说这个,或许是杨兄弟和张公说了什么吧。
张倾叹了口气,吩咐到:“张三,明日一早打开南城门,放百姓出城吧。”
张三哦了一声,歪着脖子琢磨着,转身出去了。
张倾看着天,嘴边喃喃:
“杨兄弟说得没错。
在这个张某付予一腔热血、万象更新的天下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生命比另一个人的生命低贱,也没有一群人的生命比一个人的生命更贵重一说。”
因为那样的天下,不是我张倾想要的天下。”
。。。。。。。。。
城中一处歪倒着的房子,几个人拿着根柱子顶在房子的一角。
一个圆脸小伙子正在那喊着:“等等,再往西边一点。”
那几个人就往西边移动了点。
罗大叔用驴车拉着一大木桶的食物,带着贵娃,来到他们一旁,问到:“怎么了?”
一旁的百姓说到:
“这房子拉了一半,绳子断了,房子就歪倒在这了。多危险啊,就没有人敢上去。那小郎君说有办法。”
贵娃突然指着那个正在指挥的圆脸的小郎君:“阿爷,是那天的大哥哥。”
罗大叔看了过去,是那个前几日在城门处扶起自己和贵娃,避免了他们被人群踩踏的救命恩人。
就在这时,那个圆脸的小郎君大喊:
“好了,就这里,一、二、三,用力!”
几个人一起用力一撬,歪倒的房子一下子倒了下来。
圆脸的小郎君拍拍手,又打了个响指:“完美!”
等灰尘飘过,罗大叔才喊到:“开饭了!来吃饭了!”
周围干活的人们凑了上来。
罗大叔把手上已经盛好饭的碗递给圆脸小郎君:“小郎君,那天多亏了你啰。”
圆脸小郎君接过碗,也不顾手上脏,接过筷子就往嘴里拔饭。
贵娃扑闪着眼睛:“大哥哥,你很饿吗?”
圆脸小郎君用力地咽了下去:
“可不是。进城后才发现因为打仗,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这几天我就没吃过饱饭,全靠两张饼撑了这么几天。”
罗大叔笑了笑:“小郎君,看你这身衣裳啰,不像是普通百姓,怎么也跟着逃难的百姓来这城里了。”
圆脸小郎君张开嘴,露出沾着米粒的牙齿:“家里管得严,我偷跑出来的。”
贵娃拉着他的衣角:“大哥哥,我阿爷说过,不能瞒着家里人到处乱跑。”
圆脸小郎君捏了捏贵娃的脸:“已经不是大哥哥了。小娃娃,你要叫我叔叔、恺叔叔。”
几个人笑着。
这时,一旁有人在大喊:“刚才那位宇文兄弟呢?”
圆脸小郎君看了过去:“在这呢。”
“那边有个车轮卡住了,有办法吗?”
“我去看看。”
罗大叔看到圆脸小郎君放下碗就走了过去,连忙叮嘱:“吃完再去啰,等下凉了。”
“没事,我去去就来。”
罗大叔摇着头轻笑:“看不出来,干起活来,倒是疯魔。”
这时,贵娃拉着罗大叔的衣角,手里捧着只小鸟:“阿爷,树上有个鸟窝。”
罗大叔看了过去,估计刚才房子倒塌,把小鸟震落了。
贵娃手指着树上:“那是小鸟的娘亲吧,她一定很着急。”
罗大叔心里暗叹了口气,他摸着贵娃的头:“没事,阿爷来把它送回去。”
他左右看了看,搬来个梯子,一手扶着,一手捧着小鸟,爬了上去。
圆脸小郎君正拍着手走回来,边走边跟一旁的人说:
“是木头浸过水,现在干燥开裂卡住了。下次再卡住啊,你就往回转两圈,把开裂的地方压回去......”
正说着,他就听到“啪”的一声,一个人影从梯子上跌落下来。
他连忙冲了上去。
。。。。。。。。。。。
闻讯赶来的杨奇、三郎和翠儿,刚好看到城里大夫走了出来,就拉住了他。
大夫叹了口气:“已经没什么大碍,就是腿骨摔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期间必须要卧床休息,动了伤口,这辈子都没办法走路了。”
他看着一旁的驴车:“还有,这个驴车也不能再坐了。都一把年纪了,还不懂自己注意点。”
翠儿陪着笑:“多谢大夫,我送送您。”
杨奇走进去,看着躺着,脚上被绑得扎实的罗大叔。
罗大叔脸上显得不好意思,讪讪地说:“刚把小鸟放回窝,那梯子踏板突然就断了。”
这时,圆脸小郎君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断裂的木板:“罗大叔,这梯子被人动过手脚了。”
杨奇看向了他的手里。
第63章、出城
夜里,杨奇、三郎和圆脸小郎君一起在工地上守候。
杨奇问到:“不知怎么称呼?”
圆脸小郎君:“鄙人复姓宇文,单名一个‘恺’字。”
“宇文恺?”三郎惊讶地说了一句。
宇文恺一脸疑惑。
杨奇也一脸疑惑,宇文恺?这是同名同姓吗?
但现在非常时期,他也不及深究,只是笑着引开了话题,他点了点头:
“那么宇文兄,你怎么知道是有人搞乱,而且又怎么知道那些人今晚还会再来?”
宇文恺平淡地答到:
“梯子上的割痕是新的。我检查过了,现在只有两台梯子被动了手脚,可那边足足有十几台梯子,这说明他们昨晚时间不够,今晚肯定还会再来。”
正说着,黑暗中,影影倬倬。
有来了几个人,他们掏出小刀在梯子上切割。
宇文恺忍不住说到:“难怪一晚上才割了两台梯子。”
那几个人听到了,把刀藏在身后,朝着杨奇他们藏身的方向问到:“谁?”
宇文恺直接站了出去:“哪有你们那样割的,照你们那样割,费力,还不好割断。”
杨奇无语地拍了拍额头,这什么人啊。
那几个人逼近过来,对着宇文恺抽出了刀。
这下宇文恺再愣也知道危险了,转身就跑。
领头的人喊了句:“追!”就把刀朝着宇文恺后背抛了过来。
“锵”的一声,三郎冲了出去,把刀打飞。
那几个人认出了三郎,知道打不过,掉头就跑。
三郎追了上去,这边杨奇也追了出来。
那边宇文恺却停了下来,回头喊到:“大侠,那我干吗啊?”
杨奇没有回头:“找个安全地方呆着。”
宇文恺有点不知所措地抖了抖手,半天才说出一个字:“哦。”
此时,杨奇和三郎早已经追远了。
。。。。。。。
第二天一早,睢阳南城门处,挤满了人,人声鼎沸。
原来是城里的百姓们接到开启城门的消息,收拾了东西,都在南门等候。
有认识的乡绅们互相打着招呼:
“我家老爷子不肯走,说呆了一辈子了。”
“哎,我家的也是,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挪动半步,反而拿着拐杖要把我们晚辈都赶出睢阳城。”
有的百姓们一脸愁苦:
“好不容易找到个能收留我们的地方,结果叛军又追来。”
“是啊,在哪不是种地啊,这再向南走,还不知道有没地方呆。”
也有少数的百姓高喊着要留在睢阳帮忙守城的:
“我不走,我要跟着张公打叛军。”
“就是,我也不走了,整日里被叛军到处撵,这全天下也就见到张公能打赢叛军。”
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原来是张倾和许远走了出来。
许远扶着张三的肩膀站到高处,他大声说着:
“等下离开的时候,百姓们来这里领个包裹。
这里边有三日的粮食,一点小小的心意,就当做这两天大家帮忙修筑城防的工钱。
虽然不多,却应该也够大家吃到淮北的。”
这时,一群百姓挤了过来,领头的说到:
“许太守、张公,请让我们留下,我们别的没有,有的是力气,我们要陪你们一起守睢阳。”
众人都看向了张倾。
张倾却摇着头:
“你们是百姓,百姓应该做的,就是好好活着。
当然,等平定了叛军,欢迎你们再回来睢阳城。”
站在一旁观察的杨奇欣慰一笑。
张倾走了过来,把手中的一封信交给杨奇:
“这里面是一封公函,有许公和我的联名签章,内容是请求沿途官差府衙给予方便和粮食补给的。”
杨奇则把信函转交给旁边的一个老乡绅,他看着张倾:“我昨日就说了,我不走。”
张倾劝到:
“杨兄弟,虽然你昨日说你代替这些百姓留在睢阳,可你不用不好意思,你真的不用留在这。”
杨奇微微一笑:“昨日听了张公心中的大义,不知道张公有没兴趣听听杨奇心中的大义。”
张倾眼里露出一丝意外,他拂着胡子:“哦,张某愿闻其详。”
杨奇看着三郎,他轻抬起下巴:
“我这位好兄弟的阿姐说过,等他长大了,他一定要‘除暴安良、保护弱小’。眼下,这城里,可还有一半的人没有走呢,而且大多数都是些走不了的老弱妇孺。”
张三在一旁笑嘻嘻地接口道:“我们可不是什么弱小。”
杨奇也笑着说:“在我眼里,城外的叛军也就是强大了那么一点点的地痞恶霸。”
张三走上前去,重重地拍了拍杨奇和三郎的肩膀:“好兄弟,我没有看错你们!”
杨奇龇牙咧嘴:“疼!”
众人大笑。
这时,张三突然怪笑着走向了人群。
原来人群里,田秀荣带着几个人打扮成老百姓的样子想要出城,结果被人拦下了。
张三坏笑着:“田将军,打扮成这样,是要去哪里啊?”
田秀荣低着头没有说话,倒是他身旁的妻子大声说到:“叛军那么多,我们自然是要往南走。”
“嫂子,您走可以,他可不行。”张三提高了音量:“你们是百姓,可他田将军是朝廷命官。”
田秀荣看到周围士兵的架势,他叹了口气,把手上的包裹交给了妻子:“你们先走吧。”
。。。。。。。。
城北,大帐篷里,燕军中路统帅巫剑辉依旧倚靠在软塌上,闻着寥寥熏香,听着琴童弹奏。
孙丙匆匆赶来:“禀告大将军,睢阳南门大开,无数的百姓往南边去了。要不要堵一堵?”
刘半仙在一旁问到:“张倾跑了没?”
孙丙摇着头:“只见百姓,未见朝廷官兵。”
刘半仙急忙提醒:“他们会不会化装成百姓,混在里面跑了?”
孙丙再次摇着头:“这倒不清楚,不过我已经派人跟着了。”
巫剑辉懒洋洋地说:
“不用堵了,还有,把派的人都撤回来吧。那张倾一向自视甚高,不会化装逃跑的。
不开北门,说明他不想轻易投降,只开南门放人,说明城里的情况他已经弹压不住了。
我们可是有十三万大军,少了城里百姓的支持,这睢阳城他张倾能守多久?就凭他那六千多的兵?”
刘半仙连忙弯腰恭维:
“大将军明察秋毫!小道在此提前恭祝大将军旗开得胜,荡平睢阳。”
巫剑辉得意大笑。
孙丙在一旁瞥了眼和尚打扮却满口“小道”称呼的刘半仙,甩了个白眼。
第64章、还是那个张倾
燕军大营里。
孙丙走了进来:“大将军,刚刚我军斥候抓住了一个朝廷军的信差,截获了一封信。”
刘半仙小跑过去拿了递给巫剑辉。
巫剑辉打开看了,却大笑起来:“这朝廷……难怪现在半壁江山落在我大燕手上。”
说着,巫剑辉把信递给了刘半仙。
刘半仙接过去看了,也摇起头来:“没有援军?甚至连一点实际支援都没有?这朝廷军就只是封了个头衔?”
巫剑辉突然说到:“那信差呢?”
孙丙连忙回答:“还在外面押着。”
巫剑辉:“把他放了,还有,让他把这封信带进睢阳城,就当是我送给张倾的一份礼物。”
。。。。。。。。。。。
睢阳南城的城墙上,张倾和手下部将雷万春两个人并肩站着。
张倾突然转头问到:“万春,是不是想问张某,为何放百姓出城,这么多的百姓,可都是活生生的战力啊。”
雷万春跟随张倾多年,早已熟知张倾的个性,知道张倾主动提前这事,一定是有话想要说,当下他就点了点头。
果然,张倾接着说下去:
“兵在精不在多。这些百姓中绝大部分的人,可能这辈子都没摸过武器,更何况城外还有号称二十万的叛军主力,把他们留下,只会让睢阳城徒添几万亡魂而已。”
说完,他长叹了一口气。
雷万春依旧安静地倾听着,他知道,张倾要的只是一个倾听的人。
张倾有点感慨:
“其实,张某这次这样决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昨日杨兄弟来找过我,他说张某所追求的是一个万象更新的天下,为的是让百姓安居乐业。
可如果这个天下,却是拿无辜百姓的生命换来的,那这天下不要也罢。
虽然杨兄弟说话有点偏激,但,是这道理。”
雷万春看向了张倾,眼里带着丝惊讶。
张倾也看着雷万春,笑了:“是不是没有想到,没想到张某也会被人说动,哈哈!”
他笑了起来。
雷万春看着他,他的笑中明显带着份释然,于是雷万春也跟着笑起来。
半晌,张倾才停下了笑,伸出手拍了拍雷万春的肩膀:“多谢你了,万春,听张某唠叨了这么半天。”
雷万春点了点头,表示没关系。
张倾深吸了口气,他望向府衙方向:“好了,现在张某还有些事要去做。”
。。。。。。。。
睢阳城府衙里,张倾一人坐在堂上正首位置。
下首睢阳城的武将基本都到齐了。
张倾一拍惊堂木:“带上来!”
士兵们押着包括田秀荣在内的六员武将走上堂来。
张倾拍了下惊堂木:
“你们几人都官至开府、特进,身负国恩,本当在贼军压境之时,为万民表率,守卫城池。
可你们却临阵脱逃,甚至有人妄图投敌,动摇军心。”
他再拍惊堂木,加大了音量:“你们可知罪。”
田秀荣梗着脖子没有说话。
其他人也都跟着没有说话。
张倾瞥了一眼,心里知道这些人都是以田秀荣马首是瞻,当下他再次拍了下惊堂木:“带上来!”
士兵们押着一个百姓打扮的人走了上来。
田秀荣看去,却吓了一跳,原来是令狐灰的部将,潜伏在睢阳城里的李庭望。
张倾说到:
“这人是令狐灰的爱将,李庭望。昨夜在潜入破坏工地之时,为义士杨氏兄弟所擒。
经过连夜审问,据他交代,今日在座的各位,有人和他暗通曲款,意图投敌。”
堂下一阵喧闹。
张三大声囔着:“什么?我们中间有叛徒?是谁?自己站出来!”
旁边的武将纷纷附和。
张倾等武将们囔了一会,这才拍了下惊堂木:“李庭望,你且看看,那人可在堂上。”
李庭望往堂中的人看去,他认出了田秀荣。
就在这时,田秀荣大声说到:“不用指认了,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张倾阴着脸:
“身为朝廷命官,大敌当前之时,却勾结外敌,田秀荣,你该当何罪!”
田秀荣依旧梗着脖子,没有回答。
张倾再拍惊堂木:“那就由张某来告诉你,大敌当前,私通外敌,按律当斩,诛三族!”
田秀荣猛地看向张倾,他嘴角轻撇:
“许太守呢?张倾,你不过一届小小的县令,本将可是堂堂朝廷正五品开府大将,你,还没有资格斩我!”
张三在一旁“呵呵”笑了。
田秀荣瞪了他一眼。
张三把双手叉在胸前:“呵呵,这有的人啊,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田秀荣心里感觉不妙:“什么意思?”
张三难得耐心地解释着:“今天一早,我们就收了一封信函,朝廷已经加封张公为河南副总管,正三品!”
田秀荣朝四周看去:“这事情,你们都知道?那为何就我不知道?”
一旁站着的武将们纷纷点着头。
张三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在场的自然都是知道的。
田将军,至于你为何不知道,我想那会你应该在忙着收拾东西,准备投敌吧。”
田秀荣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张倾拍了下惊堂木:“请圣人画像。”
自有士兵抬出早就备好的当朝皇帝的画像,张倾走下堂来,率先跪拜。
堂下的将士们也跟着跪拜。
跪拜完毕,张倾大声喊着
:“张某斗胆,即日起,请将圣人画像高挂堂上,让圣人见证吾等将士之英勇、誓死守卫睢阳之决心。”
拜完,张倾下令:“擂鼓,全军集结。”
。。。。。。。。
杨奇走了进去:“罗大叔,今天感觉怎样?”
罗大叔躺着摆了摆手:“已经没有事啰。小娃子,南城怎样了?”
杨奇:“要离开的百姓,都已经走了,南城门也已经关闭了。”
罗大叔转头看着正在一旁削着木棍的宇文恺:
“我这样的情况是走不了,可我说你这小郎君为什么不走啰?还说要帮我做个什么肢代步。”
“对,这里再削平点。”宇文恺只是笑笑,依旧和贵娃在那削着木棍。
杨奇看着宇文恺:“宇文恺,你在折腾什么啊?”
翠儿刚好端着水进来:“宇文恺?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啊?”
杨奇心中一动,正准备再问,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擂鼓声。
。。。。。。。。
北城门下,士兵集结。
张倾站在城墙上痛陈了田秀荣等六人的投敌计划。
全军上下有感于国破家亡,遂群情悲愤,纷纷指责六人无耻行径。
张倾把六人带到前面,责其不忠不义,扰乱军心,当即推出斩首。
张三轻轻捅了捅一旁的雷万春:“雷兄,张公不是说是诛三族吗?可我早上把他们家人都放走了。”
雷万春还是那样不苟言笑的性子,只是瞥了张三一眼。
张三盯着雷万春,眼珠子圆溜溜地转了几圈,然后笑着点着头,小声嘀咕着:“哦,懂了,罪不及妻儿,张公这是故意放走的。”
雷万春也笑了。
在大街上,一顶四人轿子停在那,许远刚刚把手上的门帘放下。
这时传来行刑的号角声。
在轿子里,许远想了想,笑着自言自语到:“张倾,还是那个张倾。”
第65章、淳古之风
杨奇和张三正在府衙等待。
杨奇看着挂在堂上的画像,问到:“这是谁?”
张三叉着腰,歪着脖子看着画:“张公说是当朝皇帝。”
杨奇稀奇道:“原来皇帝长这样。”
张三却左右瞧了瞧,把手捂在嘴边,小声说到:“其实张公没有见过皇帝,这画像是他凭想象连夜画的。”
杨奇不禁莞尔:“原来是这样,不过画得倒是一脸......”
他想了想,说到:“一脸的慈祥平和。”
张三双手抱在胸前,伸出右手摸着下巴:“平和?”
他随口说着:“其实这皇帝也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的,结果都不省心。”
杨奇:“为什么这么说?”
张三伸出手指点着:
“你想啊,这皇帝他爹,也就是太上皇,自己跑蜀中躲避去了,留下一个到处是叛军的天下给他。”
杨奇点着头。
张三又说:“这儿子也不省心啊,听说这皇帝就一个儿子,结果还是个傻子。”
杨奇奇了:“原来那传闻是真的?”
就在这时,传来一句声音:“张三,皇太子是国本,吾等不可妄议。”
原来是张倾走了出来。
张三嘀咕了一句:“这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啊。”
张倾朝着皇帝的画像行了个礼,转身瞪了张三一眼:“皇太子那是有淳古之风。”
张三看了眼杨奇,偷偷做了个鬼脸。
张倾说到:“你们随我来。”
到了府衙后堂,张倾指着案上的信件,长叹了口气:“这两日陆续收到周边县城的消息,睢阳以北都已经沦陷了。”
杨奇想了想,问到:“眼下叛军围城、道路闭塞,这信件是如何送来的。”
张倾冷哼一声:“是巫剑辉故意放进来的,意图动摇我军心。”
杨奇和张三互相看了看。
张倾又说:“现在整个河南,拦在叛军南下路上的,只有我们睢阳城了。”
。。。。。。。。。。
城墙上,张倾站在大旗下。
城外,叛军的二十万大军正在摆着各种阵型。
张三不耐烦:“连着三天了,这打又不打,整天在城下操演,他们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耍猴给我们看?”
杨奇:“不,这是在打压我军士气。”
张三左右看了看,果然人人脸上凝重:“这还没打,一个个脸色就这么难看了。”
杨奇:“我们城里才六千多的兵,而城下叛军有二十万。”
这时旁边传来声音:“没有二十万,根据我目测,应该是有十四万人左右。”
杨奇和张三转过头去,却是宇文恺。
张三嘴里发出轻嗤:“那漫天尘灰的,你就看了那么两眼,就能得出这么准确的数字?你哄谁呢?”
宇文恺一本正经地说:
“很简单啊,以中间的帐篷为参照,左右是对称的。
再以最边上的骑兵为基数,他和一旁的步卒人数成比例,步卒和弓手又成比例。
经过简单推算,就可以很容易得出确切的数字,要不是尘土漫天遮蔽了视野,我还可以算到具体的个位数的。
额,你们听得懂吗?”
张三和杨奇面面相觑。
张三轻轻地碰了碰杨奇,小声说到:“杨兄弟,你听懂了吗?咦,你怎么两眼放光啊。”
杨奇像看宝贝一样看着宇文恺。
就在这时,几个士兵从后拉住了宇文恺:“你是谁?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杨奇连忙叫住:“自己人,自己人。”
张三:“杨兄弟,这人你认识?”
杨奇正准备回答,宇文恺已经甩了甩袖子,行了个叉手礼:“在下宇文恺。”
张三挑了挑眉头:“你这一身的打扮,像是个世家子弟,可你这读书人怎么行的礼却是......”
张三说着,用手做了个叉手礼的手势。
叉手礼,这是一种武人间的行礼方式。
宇文恺笑着说:“在我府上,有不少神工营的工匠。我打小和他们厮混,习惯了。”
张三惊讶:“神工营?那是负责军中所有器械的制造、维修的。”
杨奇看着张三:
“张三兄,你不是游侠吗?怎么知道这么多?”
张三拍了下手:
“哎哟,别提了,这睢阳城里就有两个神工营的工匠,一个比一个态度恶劣、嚣张的很。
前日我不是要去搬那投石器嘛,说我张三是个粗人,连碰都不让我碰,说怕被我弄坏了,还把我赶出来了。
那两个工匠嫌弃的眼神,说起来我都气不顺了。”
杨奇笑着拍了拍张三的肩膀:
“毕竟事关守城大事,那两位神工营的工匠谨慎点,也不为过......对了,工匠!”
说到工匠,杨奇突然想到什么,他手指着宇文恺点着:“宇文恺?香玉宝车!宇文恺!洛阳城里屏妃的香玉宝车就是你设计的!”
。。。。。。。。。
就在这时,在震天的号角声中,燕军中路统帅、巫剑辉大将军的帐篷开始往睢阳城移动。
帐篷在离城四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张三撇着嘴:“这是知道投石器只能砸三百步吧。”
一旁的宇文恺哼了一声,说了句:“其实,真要想砸,五百步也不是什么问题。”
张三手指着宇文恺,却看着杨奇,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看看,这小圆脸就会吹牛,修了辆女人坐的车就以为天下无敌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宇文恺正要争辩,城下传来声音。
一排二十多个燕军士兵跑到最前面站成一排,一起高声喊着:
“张副总管,伪朝气数已尽,您以羸兵守危城,是为谁效忠啊?”
张倾冷笑:
“请问巫大将军,你平生以忠义自许,今日之举,忠义何在?”
这边自有一排嗓门大的官兵,一起大声把话复述。
张三:“这是打仗,还是在比谁人多嗓门大啊?那我们不用打了。”
宇文恺:“人数不变,也完全有办法更大声的,只需做个圆筒……”
张三瞥了眼宇文恺。
宇文恺连忙伸手挠了挠脖子,眼睛装作往四处看。
杨奇轻摇着头笑了:“宇文兄弟的建议,我觉得可行。”
张三一怔。
宇文恺笑逐颜开。
巫剑辉在帐篷里挥了挥手。
燕军士兵们再次高声答复:“好,三日后,我军自来攻城。”
朝廷官兵大声回复:“先礼后兵,巫大将军果然有淳古之风。”
双方阵前说完话,在震天的长号角中,巫剑辉的大帐篷再次徐徐退回,身后跟着一千多名举着掌扇的仪仗队。
张倾调头走下城墙:“备战!”
六千八百人对阵叛军十四万大军。
名动天下的睢阳之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66章、初战
太阳刚刚出来,睢阳城外,几个人影拉着上面打着结的绳索,开始重新丈量距离,丈量完就叠着几个石块做标记。
后面跟着的人拎着白色木漆桶把白色的漆刷在石块上面。
城墙上,神工营的两个工匠,一个趴在城墙上手上拿着块长木板,上面用墨斗弹了个直线做校准线,旁边的人根据他的指挥朝着城墙下面做着指令。
另外一个工匠根据上方的指令,指挥着几个士兵调整着投石车的摆放方向。
杨奇站在城墙上,利用着自己超好的视力指挥着。
三郎则坐在一旁的城墙上,任由风吹着面颊。
翠儿站在他的身旁。
三郎:“翠儿,你本应该离开这里的。”
翠儿轻摇着头,微笑着说:“你在哪我就在哪。”
三郎对着翠儿笑了笑:“本来我是想离开的,但公子不走,我哪里能走。”
翠儿静静地听着。
三郎:“本想直接把公子架走,可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问我自己,我真的能抛下这么多的老弱妇孺就回去吗,我是不是真的想要做到“除暴安良、保护弱小”。”
翠儿把手轻按在三郎肩上,风儿吹着她的发梢。
。。。。。。
张三看着张倾,显得有点畏畏缩缩。
张倾看着他:“张三兄,有事?”
张三陪着笑:
“张公,叫我张三就行,以后您就把我当做你的手下,和雷万春一样,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不用客气。”
张倾笑了:“我对手下可不会这么客气。你可想好了?”
张三连忙用力点着头。
。。。。。。
府衙里,张倾分析着:
“睢阳城四面环水,只有南北两个城门,而今叛军人数众多,在这样情况下,已经无所谓主攻哪个门了,因为两个门都将是他们主攻的方向。”
说着,他下了命令:
“由雷万春将军率两千五百人镇守南门,张某亲率两千五百人镇守北门。
另外由张三率剩下的一千八百人负责接应,哪里顶不住了就支援哪里。”
。。。。。。。
杨奇擦拭着弓箭。
三郎在屋外磨着匕首。
屋内,翠儿端着熬好的药喂着罗大叔。
宇文恺带着贵娃在一旁给木拐绑着绷带。
。。。。。。。
三天后,正月二十五。
这天终于到来了。
张倾站在城墙上远眺。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举着旗子的叛军骑兵。
张三问:“那是斥候吗?”
张倾平静地说:“他们来了。”
张三:“只有一个人?”
张倾挺直了身子:“不,是全部。”
地平线上扬起了漫天的尘土。
燕军的骑兵斥候举着旗子率先往前跑来。
张三抬起手上的弓:“张公,要不要把他射下来?”
杨奇一脸凝重地看着张倾。
张倾抬起手:“不,还没到时候。”
。。。。。。
站在城墙上的朝廷士兵们感觉到微微的震动。
燕军在离城四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分出一部分开始绕到城南去了。
张三在城墙上盯着三百步位置的白色石块堆,因为城内的投石器最远只能打到三百步远的地方,所以那两个神工营工匠就把投石距离给定在了三百步远。
张三眉头紧皱。
城内的士兵挥舞着旗子。
张倾看了一眼,说到:“叛军已经到南城门外了,他们进攻的时间到了。”
果然,燕军方阵开始前进,张三眼睛紧紧盯着三百步的标记,燕军在一步步地靠近。
三百九十步。
三百七十步。
三百五十步。
三百三十步。
燕军再次停了下来。
张三一阵郁闷。
就在这时,燕军的后阵推出了一排的投石器。
张三正觉奇怪。
燕军一声令下,士兵们拿着巨大的木槌敲下机关,投石器里的石弹铺天盖地朝着城墙飞来。
这时,就听到张倾在大喊:“趴下!”
石弹噼里啪啦地砸来,大部分砸在城墙上,却也有一些砸中了城墙上的士兵。
张三愣住了。
三郎扑了过来,把杨奇和张三按倒。
城外,坐在帐篷里的燕军统帅巫剑辉吃着葡萄。
刘半仙站在一旁,恭维到:
“他们的投石器只能投三百步,而我们的却能投三百五十步。大将军,我们等了这么多天的投石器果然派上大用场了。”
一轮石弹投射过后,杨奇看向张三,张三两眼发直。
杨奇摇了摇他:“张三兄,你没事吧?”
张三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我没事。他们的投石器为什么能投这么远?”
杨奇趴在城墙的瞭望孔往下看去:“还没派兵上来,看来投石器还有第二轮。”
果然,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噼里啪啦撞击城墙的声音。
中间夹杂着被击中的士兵们的嚎叫声。
两轮投石过后。
刘半仙嘿嘿地笑着:“这也太简单了吧,大将军,依小道看,今日就可以拿下这睢阳城。”
巫剑辉把嘴里的葡萄籽吐了出去:“还早着呢。”
燕军士兵们开始冲锋。
张三看到燕军士兵已经踩到三百步的标记了,连忙喊到:“三百步了,投石器!”
可是没有人有反应。
杨奇跑过去,他往下看去,城墙后,一个神工营工匠已经被投石砸得身亡。
另一个工匠呆的位置上,投石器已经被外来的投石砸得稀烂。
那个工匠抱着腿在那嚎叫着。
杨奇转过来,朝着张三摇了摇头。
这时,张倾大喊:“张三,南城门外路比较宽,你马上带人去南城门!”
“跟我来!”张三领命去了。
燕军士兵还在冲锋。
张倾大喊:“弓箭手!”
杨奇盯着地上的石块标记大喊:“八十步。”
张倾下令:“射!”
弓箭手们来了一轮齐射。
“咻咻咻!”
在冲锋的燕军士兵们纷纷倒地。
只有为数不多的燕军士兵冲了过来,他们把手上抬的木板铺了下来,想要借此冲过护城河,却让自己再次暴露在城墙上的弓箭之下。
张倾再次下令:“弓箭手,射!”
刘半仙转过去身:“大将军说得是,这拿下睢阳城只怕还要费点心思。”
巫剑辉把一串葡萄都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下令:“撤!”
。。。。。。。
夜里,睢阳城府衙。
许远说到:“今天是初战,对双方都只是试探。”
身上沾着血迹的张三憋屈着:
“这仗怎么打?他们的投石器比我们足足远了五十步!他们打得到我们,我们打不到他们!我也就赶在南城才杀了几个叛军。”
张倾突然大声说到:
“怎么,张三,投石器不如他们,我们还不守这城了?”
张三马上缩着脖子:
“我这不是手痒,想多杀几个叛军嘛。雷兄,要不,明天你我换换,我来守南城,你来游动支援。”
雷万春直接无视他。
张倾:“这是打仗,不是喝酒吃菜,还挑肥拣瘦起来了!”
张三把头低下,嘀咕了句:“果然对手下是很不客气。”
许远连忙打圆场:“张三兄也是为了守城。”
张倾这才缓和了语气:“不过这投石器的确是个麻烦。”
就在这时,杨奇带着宇文恺跑了进来:“我们有办法!”
第67章、狠人
杨奇、三郎陪着宇文恺。
宇文恺在府衙的院子里绕来绕去。
杨奇抬头看天:“天都快亮了,你不是说有办法让投石器投石更远,甚至超过叛军的三百五十步吗?”
宇文恺急躁地说:
“是啊,我推算是这样的,根据权衡原理,把‘标’加长,加上摇臂,绑上牛筋,自然可以投石更远。
哎哟,和你说,你又听不懂。”
杨奇双手交叉,倚靠在柱子上:
“我是听不懂。
可我知道过不了两个时辰,叛军就又要来进攻了。
如果没有更远距离的投石器压制,我们就只能被动挨打。”
宇文恺走到杨奇身旁,抱住柱子把头在上面轻撞着:“现在的问题是上哪里找那么长的木材做‘标’!”
“哎,你可别想着撞柱子,一死了之啊!”杨奇笑着说到:
“其实,我只知道,如果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整个地球。”
“地球?支点?”宇文恺猛地看着杨奇:“你也懂?”
杨奇被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宇文恺盯着杨奇,突然躬身行礼:“请杨兄赐教。”
“赐教不敢。”杨奇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宇文恺抱着的柱子:“这个长度应该够吧?”
宇文恺抬起头往上看去,同时用手拍着柱子。
这是府衙的主厅大柱,足足有五六丈高。
宇文恺嘴巴微张:“杨兄,你该不会想要......”
杨奇笑着点了点头,朝着一旁招呼:“三郎,动手!”
。。。。。。。。。
清晨,陈三在南城的城墙上走来走去。
雷万春终于忍不住了:“陈三兄,我眼睛都快被你晃花了。”
陈三马上凑到雷万春身旁:“雷兄,要不就让我守南门,你去中间负责接应。”
雷万春微笑着:“我都可以。”
陈三马上露出笑容。
雷万春却又补了一句:“只要你自己和张公说去,我都可以。”
陈三的脸马上耷拉了下来:
“雷兄,我在北门守着难受,这睢阳城就南北两个门,北门那边一拉起吊桥,就是条护城河,连路都没有。
只有南门这边有路连着城门,所以想摸到叛军,我只能到南门来。”
雷万春:“所以让你和张公说去啊。”
陈三轻摇着头:“我可不敢去。”
雷万春调笑到:
“‘敢笑荆轲非好汉,好呼陈三是男儿,’这世上竟然还有你陈三不敢的?
这还是我认识的陈三吗?
这传出去,不得让江湖上的人笑话啊?”
“哎。”陈三摆了摆手,表示别提了。
他歪着脖子,突然问到:
“雷兄,你说明明张公他就是个读书人,单论武艺,十个,不,二十个他加起来也不是我对手啊,可我看到他就是感觉......很怕他。”
雷万春:
“其实,这个我能理解,毕竟我跟了他好多年了。”
陈三抬头看着雷万春:“哦,你也有这感觉?”
雷万春点着头:“那是因为张公虽然是读书人出身,可他比我们都狠。”
。。。。。。。。。。。。
城墙上,陈三和雷万春正说着话。
就在这时,城里传来一声巨响,在宁静的清晨格外引人注意。
陈三和雷万春一起往城里看去。
旁边的士兵指着尘土飞扬的地方:“有房子塌了,好像是府衙那边!”
陈三和雷万春互相看了看,一脸担忧。
陈三急急说到:“雷兄,你守在这。我得去看看。”
“等等。看旗语,没事。”雷万春拉住了他,手指着城里府衙一旁,那里是临时设置的鼓楼,已经被张倾改造成传达消息的中转站。
陈三也看了过去,那个棋手手上还在舞着旗子,就问到:“雷兄,他在说什么?”
雷万春一脸疑惑:“他的旗语说是‘头’让做的。”
陈三:“头?”
雷万春:“就是张公亲自指挥了这件事。”
“亲自指挥?”陈三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呆呆地看着府衙方向:
“哼,果然是狠人,没事就拆府衙玩呢!”
。。。。。。。。。
长长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燕军再次前来。
“让让,让让。”
城墙下,杨奇、三郎和宇文恺推着一辆新的投石器出来了,一旁的士兵们正想上去帮忙,宇文恺嘴里喊着:“不用,不用,我们推得动。”
许远从城墙上往下看去,他笑着说:“就为了这玩意儿,张公,你把府衙大堂都给拆了?”
张倾拂着胡子:“许公莫怪啊。”
许远轻摆着手:“只要对守城有用,把整个府衙都拆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那投石器和我们平日里看到的可不一样呢。”
“呜~呜~呜~”
城外的叛军要开始进攻了。
张倾朝着城内做了个手势:“还请许公居中调度。”
许远知道张倾担忧自己安危,他朝着张倾拱手行礼:“张公,那拜托了!”
。。。。。。。。
巫剑辉在帐篷里用镶着宝石的银杯喝了口葡萄酒,才懒洋洋地下令:“随我向前。”
刘半仙劝阻道:“大将军,万万不可啊,战场上矢箭无眼,万一.......”
巫剑辉:“我就在四百步开外。”
刘半仙还想再劝。
巫剑辉哼了一声:“怎么,你不想陪本将军欣赏‘天女散花’吗?”
刘半仙这下不敢再劝阻,连忙恭维道:
“妙啊,漫天巨石,从天而降,大将军这个‘天女散花’说得真是惟妙惟肖。
小道能陪大将军一起见证,不胜荣幸。”
巫剑辉把手中的酒杯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大笑起来。
身旁的娇小身影连忙帮他把酒杯倒满。
刘半仙指挥着力士们往前移动帐篷。
这个帐篷竟然是有三十二个力士同时抬动,巫剑辉的酒杯里,满满的酒面竟然没有一丝晃动。
宇文恺在城墙上往外看去:“原来是木城帐!”
杨奇:“木城帐,你是说那个帐篷?那是燕军大将军的行辕。”
宇文恺:“用在战场上倒是风头十足。”
杨奇笑道:“你要是能用投石器把他砸了,我保你风头盖过他!”
宇文恺一本正经解释到:
“投石器只能固定投石,而且投石器最少需要八个人抬动。等我们瞄准好了,只怕木城帐早已经转移了。我可没有把握一下就击中。”
杨奇的视线落到了下面,太守许远的马车正停在那。
杨奇笑着说:“投石器加了两个轮子,就是投石车,且,只需要两个成年男子就可以推动。”
。。。。。。。。。
许远在府衙下了轿子。
他看着倒塌的大堂,摇了摇头。
又回头看了看气喘吁吁的轿夫,就对着仆人说到:“许朗,去后院把那辆马车装起来。”
许朗说到:
“老爷,您不是说那辆车是城中富商送的,太招摇。”
许远:
“马总比人跑得快,现在是战时,特殊时期,我看谁敢说。”
许朗吞吞吐吐:
“可是老爷......”
许远:
“怎么了?”
许朗叹了口气:“老爷,您自己去看看吧。”
一会之后,许远看着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车厢发呆,半晌才说到:“太狠了吧,连车轮子都拆走了。”
第68章、蛮兵
震天的号角再次响起。
燕军依旧派出骑兵先行。
骑兵在城外四百步远的地方绕城跑。
杨奇有点疑惑地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张倾。
张倾感受到他的目光:
“骑兵不是用来直接攻城的,一般只有城门攻破之后才有发挥的地方,或者防御我们突然的出城袭击。
你可以把他看做是在耀武扬威,意图打压我们的士气。”
杨奇点了点头,他看向一旁,宇文恺正趴在城墙上,用一块弹了墨线的木块在那瞄准测算着。
巫剑辉一声令下,最前面的士兵们往旁边让出道来。
一排二十几辆投石器被推动,开始徐徐前移。
居中的木城帐也开始往前移动。
杨奇急切地再次看向宇文恺。
宇文恺正一边瞄着城外,一边用手指迅速拨算着。
木城帐在四百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宇文恺匆匆起身,往城下投石车跑去,边跑边喊:“大侠,你在上面看着!”
杨奇看向城外:“木城帐没有动。”
“好,来两个人!”宇文恺在下面指挥移动着投石车的转向,一旁的士兵连忙帮忙。
三郎和一个士兵去了。
宇文恺快速地扳动转轴的摇柄。
。。。。。。。。。
灰尘中,几个骑兵跑向了木城帐。
领头的骑兵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
刘半仙翻译到:“大将军,高句丽的东方锐将军说,等下投石过后,让他们去攻城。”
巫剑辉往嘴里倒了口葡萄酒:“用骑兵攻城?”
刘半仙翻译了。
东方锐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些,还不时地用手指着他身后的各部族打扮的人。
后面的人也跟着叽里咕噜地说着,情绪激动。
巫剑辉有点不耐烦地歪着脖子:“这咦哇咦哇地鬼叫些什么呢?”
刘半仙连忙翻译说:
“他们说他们这次配合我们南下,是燕帝应允的,允许他们......自由地收取沿途所得。”
巫剑辉冷哼一声:“不就是沿途抢掠,刘半仙,你翻译得那么好听干嘛?”
刘半仙连忙弯下身子。
巫剑辉不满地说:
“崽卖爷田不心疼,老燕帝在的时候是寸土不让,现在倒好,打仗还要带着这些穿狼皮的。”
刘半仙当做没听见。
东方锐还在叽里咕噜地说着。
巫剑辉:“他们又说什么?”
刘半仙:“大将军,那......”
巫剑辉带着怒气:“让他们先等着。”
。。。。。。。。
投石器在燕军士兵的推动下,慢慢地前进。
三百八十步。
三百六十步。
杨奇一边看着城外,一边高喊:“宇文恺,你快点!”
宇文恺指挥着三郎他们,拼命地用力转动着摇柄:“我在转了!马上就好!”
三百五十步。
张倾沉着地下令:“准备躲避投石!”
城墙上的士兵们纷纷按照布置躲在了遮蔽物之后。
三百三十步。
燕军的投石器停了下来,开始装上石弹。
杨奇急了大囔:“宇文恺!你在干嘛!”
宇文恺摇紧了牙关,艰难地把摇柄又转了两圈,他脖子上青筋直冒。
燕军士兵已经装好了石弹。
燕军指挥举起手中的旗子,嘴里喊着:“准备!”
就在这时,宇文恺松开了摇柄,摇柄飞速地往回转着圈。
“嘘~”
石弹的破空声响起。
燕军指挥一脸的纳闷,他看下一旁呆在投石器旁的士兵们:“谁他娘的不听指挥!”
就在这时,石弹的破空声越来越近,划过他们的头顶。
燕军士兵们都抬着头,脑袋随着声音转动,接着就看到石弹往他们身后飞去,最后砸在了木城帐上......
。。。。。。。。。
杨奇看着城外,燕军已经慌成一团。
这时,城下传来宇文恺的声音:“怎么样了?我好像没有听到城外投石的声音。”
杨奇走到城墙边,看到宇文恺瘫倒在地:“准确命中木城帐,现在叛军已经乱成一团了。”
宇文恺仰头大笑:“那就好。”
杨奇心里也轻松了点:“怎么样,还起得来吗?”
宇文恺:“用力过度,手酸。”
杨奇笑了,他走下城墙去把宇文恺扶起。
。。。。。。。。。
孙丙挤开众人,跪在巫剑辉身旁:“大将军,你没事吧。”
巫剑辉灰头土脸地晃着头:“没事。”
孙丙把巫剑辉扶起。
这时刘半仙已经蹿了过来,从另外一边扶住巫剑辉:“万幸啊,大将军您没事就好。”
孙丙朝着刘半仙甩了个白眼,接着问到:“大将军,那现在?”
巫剑辉转头看了看被砸得稀烂的木城帐,他嘴边肌肉抽了抽:
“那些穿狼皮的不是想上吗,给他们云梯,让他们去!”
。。。。。。。。
宇文恺被杨奇扶上城墙,他看向城外:“可惜了木城帐了。”
杨奇一阵无语。
一旁的张倾突然说到:“贼帅没有死。”
两人都往城外看去。
这时,号角声响起。
一群大约有五六千人的骑兵从燕军后阵冲了出来,他们身上的装皮却是五花八门,有的披着铁甲,有的披着软甲,但更多的是裹着兽皮。
另外还有两千多的步卒抬着云梯在往前冲,他们身上的装甲也同样没有统一。
他们嘴里呜哇呜哇地喊着,冲了上来。
杨奇问到:“这都是些什么人?”
张倾脸色凝重:“蛮兵!是高句丽人,还有些是他周边部族的蛮兵。”
空中传来了石弹的破空声。
杨奇抬头一看,连忙大喊:“投石器!”说着,他踢了宇文恺一脚,把他踹倒在城墙后。
又把张倾抱住往墙垛后躲避。
石弹噼里啪啦地砸在城墙上,不时有士兵被砸中。
宇文恺大喊:“大侠,你们去操作投石车!”
杨奇冲下城墙,跑到投石车旁,冲着三郎和旁边的士兵急急喊到:“快,帮忙装石弹!”
宇文恺透过墙垛的孔往下看去,他直接伸出手,把大拇指和食指撑开,做着测量,然后大喊:“大侠,向西转动三尺!”
杨奇连忙移动车头朝向。
宇文恺又喊:“转弦到七分位置!”
杨奇连忙快速地转起摇柄,他一边眼睛看上上面的刻度,嘴里不停念叨着:“七分,七分,七分!好了!”
他松开了摇柄。
摇柄飞快地转动。
一颗石弹飞了出去。
第69章、铁步甲
石弹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燕军的投石器上。
城墙上的朝廷士兵们透过墙垛的孔看到了,都挥舞着拳头,兴奋异常。
连张倾也面露喜色,微微颔首。
宇文恺却没有欢呼,他表情一丝不苟,继续高喊着:“向西半尺,转弦七分又一。”
杨奇在下面用力地转着摇柄。
巫剑辉被扶到后阵。
他一把推开刘半仙,翻身跨上了马。
就在这时,一发石弹飞来,砸在了投石器上。
巫剑辉变了脸色,当即下令:“把投石器全撤回来。”
投石器开始后撤,又一发石弹飞来,砸中了一旁的士兵。
石弹在一颗一颗地飞出去......
宇文恺看着城外,投石器已经撤出五百步开外,不在射程范围了。
他转身靠墙休息。
这时,杨奇跑上城墙,坐在他的身旁喘着粗气。
宇文恺:“要是再调高半寸,就完美了。”
杨奇愣了一下,他直勾勾地看着宇文恺,宇文恺眼里在冒着光。
一旁,张倾抬起手:“弓箭手!”
弓箭手们都站了起来,拉着弓瞄准了城下的蛮兵。
蛮兵们还在抬着云梯往前冲。
张倾用力地挥下手:“射!”
“咻咻咻~”
蛮兵们纷纷中箭倒地。
张倾再次抬起手,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停顿:“弓箭手,放箭!”
齐射,一轮又一轮。
杨奇看着张倾,他的眼里也在冒着光。
蛮兵们终于冲不上去了,他们开始撤退。
远处的巫剑辉阴着脸,调转了马头。
敲锣声响起,燕军撤退了。
。。。。。。。。。
府衙里。
张三拍着宇文恺的肩膀:“小圆脸,听说你造的投石器今天在北门大发神威啊。”
宇文恺纠正:“投石车!”
张三:“对对对,投石车投石车,只要能打叛军,你爱起什么名就起什么名。”
正说着,张倾和许远一起走了出来。
张倾看了看众人:“现在双方的试探已经结束,明日起,就该是叛军正式攻城的时候了。”
。。。。。。。。。。。
天开始黑了。
可号角再次响起。
张倾、张三、杨奇、宇文恺并肩站在城墙上。
张三:“为何一整个白天不进攻,非要等到晚上才来?”
杨奇:“我们已经等了一整个白天,或许他们是想以逸待劳。”
燕军大将孙丙站在一辆战车上,他把剑高高举起:“前进!”
举着火把的燕军士兵们开始一步步地往前移动。
整个战场上,只有整齐的踏步声。
杨奇放眼望去,火光下可以看到,迎面走来是全副武装的步卒,按所持武器分为不同方阵。
黑暗里,只见顶在最前面的是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的刀盾兵。
第二方阵是手持长矛、身披铠甲的长矛兵。
“是铁步甲。我在塞北游历那会看到过,一甲可当五胡。”张三张口说到:
“可是,三千铁步甲,不是应该只有三千吗?怎么会有这么多?这得有几万吧!”
宇文恺自言自语:“这么厚的铠甲,不重吗?”
张倾拔出长剑,大声喊着:“张某只想告诉各位,前两日只是练手,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对他们客气了。”
士兵们会心一笑。
杨奇左右看看,士兵们明显没有那么紧张了,他暗暗点头。
一阵长号角声传来,燕军方阵在距离城池一百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百步,刚好超过一般弓箭手持有准头的最远距离。
城墙上,朝廷士兵们拽紧了手上的武器。
城里,太守许远把一些老弱妇孺们聚集了起来。
罗大叔在翠儿的搀扶下,一手拄着拐杖,坐了下来。
跟在他们身旁的贵娃转头往黑暗的天空看去。
耳边传来号角声,百姓们纷纷抬头望着夜空,面色紧张。
。。。。。。。。。
孙丙举着剑,嘴里发出呐喊:“铁步甲!”
手持长矛的燕军士兵们拿着长矛柄在地上敲击。
刀盾兵则拿着刀敲打着盾牌。
身后的弓箭手们拍打着胸口。
全部的燕军士兵都在吼叫。
声响震天,一浪高过一浪。
城墙上的朝廷士兵们拉着弓,对准了城下。
城内,许远听着响声,他望着天空,表情肃穆。
有小孩从母亲怀里探出头来,对于外面黑暗又未知的世界,他的眼里充满着好奇.
可母亲的脸上,却充满了恐慌。
。。。。。。。。。。
在燕军的吼叫声中,城墙上的士兵们面色凝重。
杨奇看着左右,士兵们明显又开始紧张了。
张三也发现了,他走上前去,抢过一个士兵的弓箭,一口气拉个近满月,射了出去。
这一箭直接射在了燕军最前排士兵的喉间。
燕军停止了吼叫,整个战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那个燕军士兵挣扎了两下,倒地身亡。
周围的燕军士兵看到同伴倒下,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嘴里发出轻吼,铁甲护具下,面目狰狞。
张三左右看看:“我做错了吗?”
杨奇:“都开战了,有什么错的。”
战车上,孙丙再次举起手中长剑:“上!”
号角音调变化,一声高过一声。
数万燕军士兵们开始往前冲来,虽然在黑暗里,火光下,也能感受到浩浩荡荡。
城内,许远眯着眼睛:“战斗开始了!”
。。。。。。。。。
张倾举起手中的剑:“准备!”
弓箭手们拉起了弓。
张三高声喊着:“他们全幅武装,只能瞄准他们的脖子。”
张倾看着蜂拥而来的燕军铁步甲,高声喊着:“放箭!”
漫天的弓箭朝着城下燕军士兵当头泼下。
不时有燕军铁步甲被射中倒地,但更多的弓箭却是被他们身上厚厚的铁甲挡住,掉在地上。
张倾再次大声喊着:“准备,放箭!”
张三拉着弓,朝着城下射击,他基本一箭结果一个。
杨奇往下看去,明显收效甚微,毕竟像张三那样的神射手没有几人。
宇文恺嘴里念叨着:“不对,不对。”
铁步甲已经冲到护城河前,距离城墙只有二三十步。
这时,刀盾兵中间让开了位置,燕军弓弩手露出身影。
在燕军弓弩手的攻击之下,城墙上的朝廷士兵也开始出现伤亡。
杨奇左右查看,却不知什么时候宇文恺已经跑到墙垛那趴着往下看。
他就走了过来,拉着宇文恺:“宇文恺,你不要命了!快下去!”
燕军的号角声里加入了鼓声。
铁步甲中高举着盾牌的刀盾兵方阵里,一群燕军士兵抱着袋子从盾牌下迅速前进。
他们跑到护城河边,就把手中的袋子丢到护城河里。
杨奇透过墙垛孔看了下去:“是沙袋!”
可是这会已经顾不上那些正在往前堆沙袋的燕军了。
燕军队伍中又闪出几十条通道来。
每个通道里都有几十名士兵抬着云梯冲了上来。
张倾指挥着士兵朝着抬云梯的士兵们射击,叮叮当当,依旧收效甚微。
面对着全副武装、弓箭无效的铁步甲,守城的士兵们脸上已经出现了怯意。
云梯搭上了城墙。
燕军士兵们开始攀爬。
杨奇深吸了口气,他看向一旁。
三郎握紧了手上的匕首。
第70章 、用火
在城下弓弩手的火力压制下,加上云梯上的燕军士兵身手敏捷,同时由于打不透敌军护甲所带来的怯意,守城士兵们的拦截失利了。
云梯上的燕军士兵已经就爬到了城墙上。
城外,刘半仙恭维着巫剑辉:“大将军神机妙算,眼下朝廷军的士气已经低落。”
巫剑辉手握着酒杯:
“打仗拼得就是士气。张倾,我且看你怎么应对。”
陈三把弓一扔,从背后抽出双戟,大步朝着爬上城头的燕军士兵砍去。
这时为了避免误伤,城下的弓弩手们停止了攻击,这也给了朝廷的士兵喘息的机会。
张倾大喊:“拔剑!拔剑!拔剑!”
士兵们鼓着勇气,拔出剑来。
一个燕军士兵爬上云梯,迎头一刀砍来。
陈三一戟架住,另外一戟戳出,给他来了个透心凉,又用力一拔,把那个燕军士兵尸体给拉进城墙,这才把手中短戟给扯了出来。
燕军士兵的尸体滚落到后面,地上有一双手伸了过去,把那燕军士兵的尸体拉到后面去了,原来却是宇文恺。
这时,有更多的燕军士兵攀爬进来。
杨奇手持弓箭,瞄准射击。
城头上打成一片。
一个燕军士兵一刀砍来,三郎一个就地打滚避开。
燕军士兵转过身来,举起手中大刀正要从上劈下。
三郎半跪地上,两脚一蹬,身形跃起,一手把匕首向上快速刺出,匕首穿透燕军士兵没有护甲的喉间。
陈三双戟挥砍,以力破甲,每一下都穿透燕军士兵的护甲,鲜血四溅。
面对敌方厚厚的护甲,两个人一个以巧取胜,一个以力破甲。
其他士兵看到了,也横生了几分豪迈,举着兵器和爬上来的燕军士兵打在一起。
三郎凭借着灵活的步伐,在人群中穿梭,手中两把匕首飞舞。
陈三一戟架住身前燕军士兵的长刀,另一戟横劈,将燕军士兵面甲击破。
那士兵被打得转过身去,张倾迎面一剑刺来,正中喉咙。
两人点了点头,又错身而过,冲向敌军。
燕军士兵占着身上盔甲坚韧,以一敌多,守城士兵砍不动他,而他能砍到守城士兵,一时之间,冲上城墙的燕军士兵虽然不多,却不落下风。
可云梯上,还有更多的燕军士兵正在攀爬。
城墙上的情况已经危急。
城墙下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护城河上,燕军已经铺了一半的沙土袋了。
随着更多的燕军士兵爬了上来,城墙上的燕军士兵开始突破围堵。
杨奇背上的箭已经射光了。
这时,一个凶悍的燕军士兵挥舞着朴刀冲出包围,他刚好看到眼前,宇文恺正跪在地上,他的面前躺着一具燕军士兵的尸体。
火光下,宇文恺手上沾满鲜血,正拿着碎裂的燕军护甲在看。
那个凶悍的燕军士兵朝着宇文恺冲了过去,杨奇看到,他却在火盆前绕开了下。
宇文恺正埋着头,没有看着燕军士兵冲来。
看着冲向宇文恺的燕军士兵,杨奇却没有惊慌,反而眯起了眼睛。
凶悍的燕军士兵举起了朴刀,一刀劈下。
一把匕首横地伸出,拦在了朴刀下劈的路径上。
“锵”的一声,三郎手中匕首被击飞。
燕军士兵再次举起手中朴刀,三郎正准备伸脚踢出,就听到后面杨奇大喊了一声:“让开!”
三郎本能地让开,一小团火焰从三郎身后飞出,砸在了燕军士兵身上。
那个凶悍的燕军士兵瞬间全身着火,依然凶悍地向前冲来。
三郎一脚把他踹飞。
燕军士兵全身是火,倒在地上翻滚、哀嚎着。
杨奇大喊:“用火!”
这时,宇文恺终于也抬起头来,大喊:“是过油藤甲!用火!”
三郎眼前一亮,他弯腰捡起一把长枪,冲了上去。
他高喊着“让开!”一路翻腾跳跃,施展出天王枪法,不时地把城墙旁照明用的火盆挑起,往燕军士兵身上砸去。
爬上墙头的燕军士兵身上纷纷着火。
他们想扑进来,却被守城士兵拿兵器抵住,按在城墙上活活烧死,有的身上着火的燕军只能选择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陈三一戟挥出,斩掉着火燕军士兵的头颅,又弯下腰去把燕军士兵的尸首往云梯上砸去,沿着云梯正在攀爬的士兵身上也着了火,大叫着往下摔落。
知道了敌方铠甲不是不可战胜的,守城的士兵们这下士气大震,他们纷纷搬起一旁早就备好的石块等守城器具,往云梯上砸去。
宇文恺大喊:“用火!用火!”
可是战场中一片喧闹,他左右看了看,把置于墙垛下的蒿草捆成一团,沾上油脂,往云梯上砸去,可连砸了几个都没有砸中。
杨奇看到了,大喊:“用火!”
守城士兵们跑了过来,可却只能对着油脂桶发呆:“就这么几桶油脂,我们总不能把整个桶都扔出去吧。”
一时之间,只能把箭头在油中过了一下,又在火中点着,当做火箭使用,但效果并不好。
此时,城墙下本来举着盾牌的燕军刀盾兵,他们护着搬着沙袋的工兵们,因为城墙上已经没有什么人顾得上他们,这时候早已经把手中盾牌放了下来,原地休息。
张倾看准时机,举着剑,大喊:“弓箭手,发射!”
背着沙袋的工兵们纷纷中箭。
城上的弓箭手们来了几轮齐射,燕军的刀盾兵们连忙架起盾牌。
城下燕军的弓弩手们也有不少中箭,他们都躲到盾牌下面,暂时也被压制住了。
可云梯上的藤甲士兵还在攀爬。
宇文恺气得跺着脚:“可恶,没有好的引火之物!怎样才能大范围烧起来呢?”
杨奇跑了过来,一把揪住宇文恺的外袍。
宇文恺一怔:“大侠,你为何要脱我的衣服!”
杨奇不由分说,把宇文恺外袍脱下,嘴里说着:“谁叫你的袍子最厚,能吸油!”
他把宇文恺的外袍放到油脂桶里滚了几滚,又匆匆地往城墙下跑去。
宇文恺愣愣地看着,突然脸露喜色,连忙跟着杨奇往下面跑去。
杨奇跑到城墙下,宇文恺帮着他一起推着投石车。
宇文恺边推边说:“三千铁步甲,真正的铁步甲其实只有三千,剩下的都是藤甲,藤甲过了油很轻,所以他们爬云梯的动作才会那么轻盈。”
杨奇在用力地推着投石车:
“所以燕军白天不进攻,非要等到晚上,就是要用夜色掩盖施了个障眼法。
他们把真正的铁步甲放在最前面,弓箭都射不透护甲,再派上藤甲,浑水摸鱼,让我们以为他们都是铁步甲,打击我们的士气!”
宇文恺把长袍上的油往石弹上擦:
“张公说夜里没办法瞄准,叫我们今夜不要用投石车了。大侠,往西两尺,转到刻度三。”
杨奇帮着转好,就开始转起摇柄:“可现在城外,到处都是藤甲。”
宇文恺把油都擦了,就把长袍也丢在石弹上,然后拿过一旁火把点着:“那就随便发射吧!”
杨奇笑着松开了摇柄。
燕军士兵就见到一个火球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藤甲军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