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任性
“其实,不管怎样,极乐庙给狐仙造势,弄出这么一个名头,足以说明在他们或有的计划里,此人存在必然重要。”
玉沁看到了苏澈脸上的犹豫,所以开口。
同在马车之中,身边的商容鱼眼中错愕一闪而过,“你该不会也想随着他胡来吧?”
“胡来?”玉沁看过去。
“你可不是什么正道侠士,莫说惩奸除恶,就是打抱不平,你也没道理去做。”商容鱼说道:“要是招惹上了极乐庙,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能摆脱的,届时去不了墨家还好说,别连那秘钥都被人抢了去!”
“这个就不劳你担心了。”玉沁想了想,又道:“如果你觉得同是魔道中人,不方便掺和,或者说怕了,那你请便。”
“你少来激将我。”商容鱼冷哼一声,“只会用些腌臜下流手段的极乐庙,还不被本姑娘放在眼里。”
“反正咱们现在是一路的,随便你们好了。”她摆摆手,说道:“不过到时候出了事,可别怪我见死不救!”
玉沁闻言,轻笑一声,“好,到时候哪怕你落井下石,反取走秘钥,那也是你的本事。”
听了两人好似是斗嘴的话,盗帅不免摇头,而苏澈却是在看着玉沁时,心中仿佛淌过一道暖流。
在此事上,只是自己任性罢了,正如商容鱼所说,挫败极乐庙可能的阴谋和计划,其实并不是他们必然要做的事,这本与他们无关。
只不过既然看到了,想去做便做了。
苏澈想到了颜玉书曾经说的,仗剑江湖,行侠仗义,大抵便是如此。而的确,只是一个念头冒出,心胸便有豪情顿生,亦觉无比畅快,仿佛真是做了好大事。
“既然你们决定了,那我当然是要奉陪。”盗帅一笑,道:“想好怎么做了么?”
“想?何必如此麻烦。”商容鱼目光遥遥看去,淡淡道:“左右不过是个耍弄幻术之人,随手杀了便是。”
玉沁点头,“听起来确实容易。”
商容鱼看她一眼,竟是直接起身,掀开车帘欲下。
“你做什么?”盗帅下意识抬臂。
他觉得,对方既然是无生教的圣女,那起码,同为魔教的极乐庙之人,该是识得她相貌的,此时现身,岂不就让对方警觉怀疑?
商容鱼横他一眼,“本姑娘要去杀人。”
盗帅一怔。
“前边路开了,老实赶车吧你。”商容鱼落下这么一句,脚下一踩车辕,竟是凌空而起,直冲那高台而去。
苏澈目光随之过去,见其人在半空,只是罗袖一遮,面上便多了一道轻纱。
眨眼时,商容鱼已经落在高台之上。
“咱们走。”玉沁深深看了那道背影一眼,说道。
“不怕她跑了么?”付吟霜担忧道。
她其实想说的,自然是商容鱼也为魔道中人,要是跟极乐庙暗中有什么牵扯,说不定便会来对付他们。
毕竟,对那秘钥里的《无生玉录》,商容鱼可是无比渴望。
“无妨。”玉沁语气平淡,并不担心。
盗帅便赶着马车,随人群朝前去了。
苏澈牵马,在因高台上突然冲上去一人,而嘈杂喧闹的人群里,静静看着。
他们并不是凭借自己几人,就要将极乐庙连根拔起,而是破坏极乐庙在此地的布置。
当然,一切的开头,只是因为商容鱼道出了那狐仙的身份,而至于对方是否真为极乐庙中人,好像并没有确切证实。
不过,苏澈相信的不是商容鱼,而是玉沁的眼光。在此事上,她相信了商容鱼所说,并未反驳,那显然,这事该是不差的。
而想是这么想,苏澈还是选择留下,既是为确保万无一失,也是因为想要做成此事的人是自己,更是不想杀错了人,做错了事。
……
商容鱼在高台上甫一现身,四下便是哗然。
“什么人?”
“放肆,你是何人?”
“也是个女子?”
有人一瞬惊愕,有人愤怒,有人疑惑,也有本是赶路的人,此时停下来看热闹。还有的,则是觉得现身这女子对狐仙不敬,已有跃跃欲试之意。
高台上,那狐仙双手交叠放于身前,腕上铜铃随风轻响,自是端庄。
“不知姑娘上来,可有要事?”她问道,语气平和,声音也是让人心生亲近。
商容鱼对四下看来目光和嘈杂毫不在意,她无声一笑,“怎么,没事还不能上来了?”
“那倒不是。”狐仙摇头,“只是平日里,这里也有孩童玩耍,若姑娘也想站得高,那时可以来。但现在,正是施法降福的时候,姑娘上来,恐是不便。”
商容鱼笑了,语气不掩嘲讽,“只是不知道,这些尊敬你的百姓,最后会是何等下场?”
狐仙闻言,没有开口,但看过来的目光已是微变,似是在想些什么。
“姑娘这是何意?”她缓缓道。
商容鱼淡淡道:“我可不信,受人供奉之后,极乐庙的‘仙子’,真能变得冰清玉洁。”
这番话一出,狐仙目光微缩,看着对面那人时,也已带凝重和杀意。
而四下闻声之人,百姓当然是听不懂的,但围观诸人里,自还有江湖人,这些人里,当然就有听说过极乐庙的人。
“极乐庙?不会吧。”
“狐仙是极乐庙的人?”
“哪来的黄毛丫头,信口雌黄!”
“什么极乐庙?”
有人半信半疑,有人出言呵斥,便也带动了周遭百姓,纷纷打听这极乐庙是什么名头。
狐仙平静道:“不知我与姑娘有何仇怨,你要这么往我身上泼脏水?”
她声音不大,却是让四下之人尽皆听清。
当即,百姓里便是群情激奋。
商容鱼有些不耐,看着四下百姓的眼神也颇多嘲讽。
“真是些愚民,我觉得不该管这档子事,让他们死了算了。”她撇嘴道。
狐仙朝远处看了眼,那里,一辆马车缓缓随着往来之人离开集镇。
她之前当然是看见了商容鱼从何处现身,所以,心中不免暗忖思量,对方究竟是何身份,竟能识破自己,而此时出言,明显也是敌非友。
她正这般想着,对面的商容鱼却早已不耐。
商容鱼擅长计谋不假,却是为达目的的一种稳妥手段,事实上,她可不是喜欢费脑力的人。
因为那样太累,远不如直接动手来的轻松。
237.拉扯
商容鱼骤然出手,袖中飞出一道丝带,却穿破猎猎风声,就如枪矛投掷。
在四下百姓的哗然声里,对面的狐仙脚尖轻点,整个人便飘然而退。
一击落空,商容鱼甩袖,丝带如蛇,旋转倒卷。
狐仙依旧是以身法躲过,看起来从容无比。
商容鱼眯了眯眼,想到那颜玉书之前所说,对方也该是破甲八九的修为,现在一试,也觉出眼前这人有些难缠。
人群里,有人喊道,“对狐仙不敬,此人该死!”
话出,人群更是激愤,皆是指着商容鱼在呵斥,有的已是怒而谩骂,还有的大抵是想要丢出挎篮里的菜叶和鸡蛋,却有又看着面前高台,碍于敬畏而没有如此失态。
但,这等聒噪与谩骂,却让商容鱼的眼神慢慢冷下来。
早在先前那一人开口的时候,苏澈已是循声看去,却发现那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前那被迫下马的壮汉!
而对方在喊出这一声后,竟是一个猫腰,连马也不要,就那么从人群里不见啦!
不,也不能说是不要马了。苏澈眉头微微皱起,人群中,自有人悄然靠近那匹马,手牵缰绳,那马就跟着走了。
这下,他转头看向那处高台,隐约间,心里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这是,演了一场戏么?
正这般想着,高台上的商容鱼轻斥一声,两袖丝带甩出,如鞭般缠绕而去。
那狐仙双手未动,仍是脚下轻点,从容躲开。
一时间,这高台上,两人一攻一守,一个攻势甚急,好似与对方有什么难解仇怨;一个脚步和缓,步履从容,偏生总能躲过对方攻来招数,又好像是在戏弄对方一般。
周围百姓的喧哗渐渐隐没下去,四下清晰可闻的只有丝带抽打在空中的气爆声。
苏澈发现商容鱼的呼吸有些乱了,当下,心中微沉。
他虽未与对方交过手,但她乃是无生教圣女,加之从盗帅和玉沁口中听说,也知商容鱼一身武功并非寻常,修为自是了得。
那此时,与同境交手,为何气机会乱?
是商容鱼怕对方看出自身根脚,所以没有动用全力所致,还是这极乐庙的狐仙用了自己也看不透的手段,让商容鱼一步步落于下风?
苏澈不免朝高台那般凑近了些,哪怕商容鱼是魔道中人,但一番接触下来,他也发觉对方并非十恶不赦之辈,哪怕有时嘴上不饶人,但这行为举止上,却也无甚大过。再加上对方此次是为了帮自己,那他当然没有坐视不管的理由。
商容鱼的呼吸逐渐变得有些急促,虽然能看出在努力压制,但这手上出招和脚下步法已经有些乱了。
在某个瞬间,她甩出丝带,一下弹空,本是收回之际,但对面那人却忽而抬手,一把抓住。
商容鱼愣了愣。
狐仙终于出手,她轻轻捻着手里的丝带,不紧不慢道:“上好的蜀锦,看来姑娘也不是普通人。”
商容鱼冷哼,用力一扯,竟是没有扯动。
狐仙轻轻一拽,丝带一下绷紧,商容鱼也是踉跄着被朝前拽动几步,但马上,她便站定,眼带惊然。
“怎么会?”她语气里有些难以置信。
狐仙却只是淡淡一笑,空出两指在绷紧的丝带上拨动几分,如是拨动琴弦那般,顿时便有嗡鸣之声传出。
四下之人听之并未觉什么不妥,只是些许刺耳,皱眉便是,也无不妥。
但商容鱼整个人却是颤了颤,紧抓丝带的手因用力而泛白。
狐仙见此,便又波动几下,同时腕上铜铃也是发出脆响。
商容鱼身子颤抖更甚,外人见之,几有脱力之相。
“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中看不中用。”
“没错,敢来找狐仙的麻烦,真是不知者无畏!”
“在狐仙面前放肆,管她是谁。”
四下百姓在高台上两人打起来的时候,还是窃窃之语,现在声音便又大了起来,嘈杂中带笑,接着便又是不约念念有声,仿佛诵读教文那般。
苏澈只是听着,便觉得有些烦闷。登时,脑海中仿佛有一声剑吟响彻,清凉闪现,种种不适皆去。
他看向台上,看着身子微颤,好似要落败失手的商容鱼,然后探手入怀,握住了盗帅给的蒙面巾,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接应的准备。
……
“你究竟是谁?”
平淡的语气,声音落在商容鱼的耳畔。
这话,自然是狐仙传音。
但商容鱼只是咬牙,哪怕额上已隐隐见汗,却仍紧抓丝带,仿佛角力。
狐仙见此,眸光微沉。
这是两人内力的比拼,下一刻,丝带从中崩断,刺耳的裂帛之声响彻,让周围之人不免皱眉,有的更是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紧接着,狐仙身若幽魅,只一瞬便到了商容鱼身边。
“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她伸手,速度极快,想要扯下眼前之人的面纱。
但就在此刻,她心神忽而猛跳,本是微冷的眸子一瞬骤缩,因为她看清了咫尺那人眼中原本的紧张和勉强倶消,此时出现的是戏谑和嘲讽,还有微微得逞后的愉悦。
狐仙一瞬心神大骇。
可她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商容鱼示弱至此,从彼此交手到现在,她等待的就是此刻!
蓦然的出手犹如惊雷,只在电光一闪之间。
商容鱼一掌打实在狐仙身上,继而是变掌之间,犹如疾风骤雨般的掌出,好似要将一套掌劲尽数打出一般。
但这狐仙能被极乐庙委以重任,安排在这水运要道上,自然不是弱手。在身中两掌之时,她便反应过来,强压下体内翻涌和喉间腥甜,内力一转,又在承受几掌之后,强行借力而退。
当然,因为是有所变招,其后这所中数掌皆是有掌力而无掌劲,承伤不重。可最重的那两掌,她却是生生受下。
是以,在得以后退之时,她想也未想,便直接以身法脱离,运轻功远遁。
至于什么门派任务,或是自己在此地的多年经营,与自身性命相比,根本都不算什么。
甚至,在这一刻,她连想也未想这么多。
她只知道,对方下的是狠手,是真想要将自己掌毙于此。
238.三人
胜负在眨眼之间分出,看呆了四下之人,百姓疑惑且不解,看不透其中利害,但周遭江湖人却能看得明白。看明白那后来出现的女子,是故意示弱取胜,不只是武功,便连智计都稳压一头。
狐仙飞身远遁,一下便让百姓慌了。
“狐仙!”
“狐仙别走!”
有人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呼喊,有人还在愣神之中,有人在看清场间后却是一时无言。
而场间那交手两人,却早已从众人眼前消失。
商容鱼紧跟那狐仙而去,脚下一踏,轻功飘摇,眨眼间便看不见了。
苏澈当然不放心,他直接翻身上马,一抻缰绳,马嘶间抬蹄,身周百姓皆慌忙让路。
“失礼了。”他留下一句,直接纵马。
这一下当然是乱了,哪怕他骑马冲去的方向,是持刀剑多的江湖人所在,但依旧惊扰周围百姓,更别说那些江湖人,亦是大怒。
有人直接朝他仍镖,也有打来暗器的,却都被他一拂袖扫落。如此,他人才知道这也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
苏澈一下追出了三里地,不单离平澜集远了,离那淮水码头也是远了。
“跑的真够快的。”他心里暗道,目光遥遥看着那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从树梢上交手落下,一闪间就消失在了林里。
苏澈在林前勒马,四下看了眼,这里偏离官道,只有自己所在的一条土路,再就是几道分叉小路,看不见新脚印,也没有车辙和马蹄印子,看得出是久无人走。
至于眼前这还未掉净叶子的树林,入眼尽是些枯枝烂叶,许是昨日一场雨的缘故,只眼看便能看出地面的松软。
他犹豫半晌,终是没有驱马进去,而是将马就地栓了,以轻功上树,略作感知之后,便循着此前记忆方向追去。
……
“你到底是谁?”狐仙在前,已觉内力疲乏,却仍是咬牙问道。
商容鱼在后紧追不舍,此时闻言,轻笑道:“杀你的人。”
“你我无冤无仇,何必来找我麻烦?”狐仙咬牙切齿,心中又羞又恨,当然是方才自己大意,竟落进了对方的圈套里。
“那集镇百姓也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诓他们?”商容鱼道。
“他们信我敬我,谈何诓骗?”狐仙不忿。
“你当我真不知极乐庙的勾当?“商容鱼冷笑,嘲讽十足,“什么时候,连**荡妇都成了人间的活菩萨了?”
“你是哪个门派的真传?说不定贵我双方还有渊源。”狐仙连忙道:“你我可别生误会!”
“渊源是有,不过当然不会有误会。”商容鱼一笑。
狐仙闻言,眉头一皱。
恰在此时,因她分神,商容鱼直接劈空一掌,掌劲破风而出。
狐仙连忙返身一掌相抗,却因此内气一乱,轻功踩错,脚下树枝便被踩折,身子登时不稳,就朝一旁坠去。
人在半空,仓促之间无从应对,更在刹那间来不及借力反应。
商容鱼见此,也不保留,甩手之间,软剑霎时绷直,一道剑气便斩了出去。
“青羽软剑,你是商容鱼!”狐仙瞳孔一缩,惊讶开口。
商容鱼双眼眯了下,本是追击的身形一顿。
也正是这时,本是她下一刻要踩上的树枝被利刃斩断,一把弯月状的短刀斩在了树上。
另一边,本要斩中狐仙的剑气被一道水箭打散,狐仙落地时哪怕踉跄几步,却也是安然无恙。
水箭被剑气崩散成水雾,自树梢间而落,一股浓烈的酒气便传开了。
商容鱼身形站直,缓缓看向眼前。
对面枝叶摇动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手拿弯刀的壮汉,在其脚边枝干上还插着另一把弯刀,显然方才那一击偷袭便是对方所为。
如果说这壮汉形似江湖客,莽撞人,那树下出现在狐仙身旁的中年道人,则是完全与血雨腥风的江湖不沾边儿了。
因为对方气质里最多的,或者说一眼能看见的,只有猥琐。此人个头不高,腰背有些弯,在腰上挂着个酒葫芦,随着走动而摆动,看样是空的。
在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巧些的酒葫芦,此时正仰头喝酒,只不过这眼神,总是似有似无地偷瞄身边的狐仙。
方才那口酒箭,便是此人吐出。
商容鱼眼眸微深,在此前,自己怀疑过这狐仙为何会往此地遁走,也想过或有极乐庙的人在,所以在追击时,一直警惕四下,感知从未懈怠。
可饶是如此,她也是在方才一瞬间感知到了危险,因而止步,却是对这突然出现的两人,并无分毫察觉。
也即是说,如果这两人不是精通隐匿的左道高手,便是连自己都打不过的武林豪强。
但这似乎又不太可能,因为这两人与自己脑海里的那些江湖高手,都对不上号。
“难道是极乐庙的人?”商容鱼心里想着,极乐庙几十年不现江湖,也不参与魔教五年一次的秘密会晤,要说门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秘存在,也算说的过去。
可是,极乐庙不是只有女弟子,而没有会武功的男人么?
要说那看似弱不禁风的中年道人,还像是“药渣”,可这对面的魁梧汉子,哪像是什么无名之辈?
商容鱼心中疑惑,念头只在一转之间。
树下,狐仙冷冷剐了身边那偷瞄的中年道人一眼,道:“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了去!”
“嘁,旁人说不定都摸过了,咋还不让道爷看一眼哩?”中年道人撇嘴道。
狐仙本是冷淡的神态忽而一缓,变得娇媚起来,她抬手,将领口敞开一些,肩上的衣衫也是稍稍滑落。
“既然你想看,那便看好了。”她说。
那中年道人见此,却是讪笑,连连摆手,“小道方才是说笑的,说笑的。”
“哦?”狐仙疑惑,“那你是想摸一摸?”
“不不不,不敢不敢。”中年道人连忙道:“要是让那位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狐仙见此,只是冷哼一身,然后将衣领系好。
倒是树上那壮汉,咧嘴一笑,“要我说,还是得看这位姑娘的身段儿,啧,真想看看她不穿衣服是何等模样。”
“她是商容鱼。”狐仙语气里,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一旁那中年道人一口酒呛了下,便连树上那汉子,都是眼带惊疑。
商容鱼并没有摘下面纱的打算,只是看到了对方眼中不减的杀意。
她握剑的手紧了紧。
239.三人(下)
江湖正道或许不知,但在魔道中人的认知中,如今还存在的、苟延残喘的、尚有野心的魔教门派里,实力最强的便是无生教。
其他诸如青铜殿、阴离派、孔雀堡这等曾凶名赫赫的魔道宗门,如今已是没落,便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极乐庙,也因几十年销声匿迹而不为人所知,只当其也是消亡势弱于三国战时。
当然,这些宗门里,肯定是还有入三境的大修行支撑的。虽然无法跟那歌诀中所述门派相提并论,但也不是能忽视的力量。就算如今魔道不显,他们却从未真正消失在江湖之中。
而商容鱼作为无生教的圣女,其威名已然传出江湖,便是正道门派皆知此妖女心计卓绝、手段狠辣,更别提那些魔道中人了。
所以,当狐仙道出商容鱼身份的时候,这中年道人和那壮汉才不免震惊。
对方为何会出现在此?又为何来破坏极乐庙的布置,甚至追杀狐仙?
难道是无生教又有新的动作,或就是针对极乐庙?
甚至,是极乐庙计划暴露,被无生教发现了?
种种怀疑一闪而过,最终化成几人眼中的杀意。
管她是商容鱼还是谁,既是孤身一人,就算她魔功高强,又岂是他们三人对手?是以,杀意清晰间,冰冷的杀气便弥漫开来。
商容鱼心底暗暗叫苦,一个狐仙倒没什么,可这突然出现的两人,只从对方悄然无息的隐匿功夫来看,便非弱者。尤其是那个看似猥琐的中年道人,对方一口酒箭便破了自己的剑气,无论是内力还是武功,必不在自己之下。
“正道逼迫,我道本就势弱,各家各派之间更该同气连枝。”狐仙此时开口,目光紧紧看着树上的商容鱼,“我派战时受挫,正想借今时局势,在朝廷顾不上的时候缓一口气,却不想是哪里得罪了贵派,竟是圣女大人亲自找上门来。不知,可否给个解释?”
商容鱼知道对面三人心中所想,无非便是担心自己今日举动是无生教授意,可即便知道也不能如何,是否胡说,对方自是能判断出来。
别的不说,单是如今追来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便足够让对方心起歹心,也很容易猜测一二。
“我可不记得极乐庙的人喜欢废话,怎么,是怕了?”商容鱼轻抖手中软剑,似笑非笑。
狐仙摇头,“只是你一个,当然没什么好怕的。”
商容鱼问道:“极乐庙里什么时候也收男人了,这两位不知是“药鼎”,还是“药渣”?”
对面树干上的壮汉听她将自己跟那些下贱的“药渣”相比,眼中怒意一闪,就要开口,却被树下那中年道人打断。
那道人笑了笑,黄牙参差不齐,还缺了门牙,真可谓是不端丑陋。
他开口道:“要想知道我俩身份,圣女直接问便是,何须这般试探,拐弯抹角?”
商容鱼点头,“那你这狗道人是何出身?”
中年道人也不生气,反倒有几分享受的样子,他神情笑容堆砌,道:“一介白身,无门无派,最爱美酒美人,逍遥自在。”
商容鱼不耐,“废话恁多,无名无姓还是没有绰号?”
“年轻人得有耐性啊。”中年道人摇头,继而道:“贫道望山,这厢有礼了。”
商容鱼确信自己没听说过对方的名号,也根本与记忆中所见之人对不上号,所以,她心神微沉,在想对方该是何等出身,又是怎么跟极乐庙搅在一起的。因为看对方几人神态,似乎早有纠缠。
“将死之人,知道再多也无用处。”对面的汉子双手各持圆月弯刀,咧嘴狞笑,“你只需记得,你死之前,本大爷会让你好生舒爽一番便是。”
话落,他便甩出一轮弯刀,当先出手。
商容鱼脸色一寒,脚尖一踏树枝,整个人便扶摇而起,欲往树冠而去。
但那弯刀好似能识人一般,竟是斩断枝叶,还从后追来。
与此同时,那壮汉脚踢枝干,树枝摇晃间,他以弯刀切出,无数断枝飞叶便破空而来,堪比飞刀利箭。
商容鱼一时捉摸不定对方武功路数,只得在树间闪身躲避。
但毕竟脚不沾地,哪怕她身法高明,却也无法坚持太久,尤其这树枝摇晃,自己人在高处,还被对方不断干扰,所以只是几息之后,她便不得不往下去。
地面林中,那望山道人见此,嘿然一笑,灌下一口酒水之后,便直接喷出。
一道酒箭穿空,带着略微刺耳的尖啸,直射向商容鱼下一刻要落脚的地方。
但商容鱼早就提防着,在对方有所动作之时,便已经强行提气,身形在半空一折,脚尖踢到射来飞枝,凭空借力反跃。
望山道人见此,却是淡淡一笑。
商容鱼没有想到的是,那酒箭而来,半空却陡然分散,就如同失了力道,水箭崩散一样。但其实,却是这酒箭散开不假,竟一下子成了水雾。
水雾组成是一滴滴酒水,此时滴滴似飞石一般,力道不减,笼罩而来。
商容鱼心中动怒,反手一剑刺出,软剑登时笔直,剑气轰然爆发。
水雾溃散,打在四下枝叶上,皆是洞穿,便是那粗壮的枝干,都是树皮炸裂。
商容鱼以腿弯勾住树杈,瞥眼一看,眯眼时,多是凝重。
她自能一眼看出,这是以极强的内力喷出,方成就如此变化。
这也让商容鱼越发好奇,极乐庙是如何找上这两人的,其中又是怎样的利害关系?
不过,她来不及多想,因为眼前三人,明显是打算要将她留在此地!
壮汉手中弯刀如飞轮,来回飞射,而他身影也是直接朝这边树干撞来。
商容鱼脚尖一踢,整个人便在稀疏的枝叶间掠过,与此同时,她本是微眯的双眼一下睁开,瞳孔幽深若渊,与那怒目狰狞的壮汉相视。
对方本带着杀意和淫邪的眼神愣了愣,出现了片刻的迷茫,便导致他接取飞回的弯刀不暇,在树下两人脸色微变却来不及提醒之间,飞回的圆月弯刀一下便劈在了他自己的小臂上,登时鲜血直流。
“啊!”壮汉因疼痛回神,第一时间封穴止血,继而看向踩在枝头的身影,脸色痛恨而阴沉。
望山道人皱眉,“方才那是幻术?”
“除了那把青羽软剑外,商容鱼也擅长惑神之法。”狐仙道。
240.出身
商容鱼看着对面那壮汉将还嵌在小臂上的弯刀取了,眼底却并不轻松。
方才她以魅功惑神,虽然结果不错,但过程却有几分意外。
换成旁人,便是彼时对苏澈所用,对方迷茫一瞬,自己也未觉出自身有什么不妥。可方才对这莽汉所用,只是眨眼之间,自己竟觉双目略有疲感,且自身也觉几分昏沉之感。
但对方既然能中招,这便只能是对方体质特殊,而非意志和武学缘故。
“这究竟是哪来的人?”商容鱼心里,竟出现些许惊异。
这是久违的一种感觉,在这个空寂只闻风声的林中,她莫名觉得有些寒冷。
“圣女不如说说,那些与你同行的人,是谁?”狐仙问道。
本要出手的壮汉闻言,动作一顿,皱眉,瓮声道:“还有帮手?”
“你没看到那辆马车?”望山道人翻了个白眼,“也对,你个莽夫哪里会注意这么多。”
“牛鼻子讨打!”壮汉怒道。
望山道人咧嘴一笑,道:“我观那马车双驾,应该是赶长路来的,来平澜集,怕是要去登船。赶车的人武功不弱,车里好像是只有圣女和另一位女子。”
狐仙瞥他一眼,道:“你倒看的明白。”
“我就这么一说。”望山道人说道:“我记着还有个牵马的年轻后生。”
狐仙闻言,眉头一蹙,因为她记得彼时往集镇外去的,只有一辆马车,可是没看见什么年轻后生!
商容鱼听了几人的话,淡然一笑,“就算是我说出来,你们还能认得不成?再说,你们也知我身份,难道觉得我会以身涉险么?”
话落,那壮汉将弯刀一持,便举目四顾,神情戒备非常,显然是真信了她的话,觉得四下可能有人潜藏。
可在树下,那望山道人却是不在意地摆摆手,笑了,“圣女这诓人的本事倒是张口就来,我二人便在林中看你等交手多时,也未察觉有人跟随入林。在这隐匿一途上,贫道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商容鱼更觉处境艰难,不由在想,自己为何要担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明明是苏澈那小子任性,便由他自己逞强也就罢了,自己何必要当这个滥好人呢。
现在将自己置身于此,看见生死,恐怕那几个混蛋也早就出了平澜集,去到码头了。
真气啊,商容鱼银牙暗咬,竟是觉出几分委屈之感。但马上,她便微微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莫非跟着苏澈他们太久,人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这种生死当面,自己往年最是见惯,何曾慌乱过。
商容鱼心中一笑,也是,哪怕跟着苏澈等人还要受追杀,但原本的紧绷的心弦,却早是放松下来了。这一路小事,或是在梁州城的琐碎,跟自己在无生教时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一抖手中软剑,眼底早已坚定下来。
的确,一路走来便是死中求活,像现在这般,只是区区极乐庙的腌臜货罢了。
当看到商容鱼动作的时候,狐仙三人便知道了她的打算。
壮汉持弯刀袭去,哪怕一臂有伤,举止之间仿佛毫不干系。
商容鱼这次没有躲,而是直接刺剑而去。
如若千钧的力量落在青羽软剑之上,她却在两者相触之际便脱手,青羽软剑没了真气灌输,在这一击之下便弯折;可其材质特殊,再加上商容鱼方才脱手时用了小手段,软剑弯折之后便是反向一弹,如同借力打力一般,这股力量重新撞在那壮汉手中的弯刀上。
嗡!
一道闷声,让人听之便是脑中一阵昏沉。
那壮汉虎口更是一下崩裂,手腕也有刹那的痉挛出现,这弯刀差点脱手而出。
“什么劲力?”狐仙眉头一皱,自是在想商容鱼刚才放剑时的手法,竟是直接以那青羽软剑为媒介,反向作用回去。
望山道人也是眼神一凝,再无半点小视和龌龊,“斗转参横?”
狐仙只当那是一种借力打力的技巧,却不知这是更为高明的手段,此乃是正道真武教独有的用劲法门,非真传不可获悉。
既然眼前之人是无生教圣女商容鱼,那此门武功她是从何得来?
一时间,望山道人心中不免在想,这无生教的隐藏与牵扯,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深邃。
那壮汉一击不成,便又是出招,这回却是甩出两把弯刀之后,直接合掌来迎,一瞬爆发的内力,震动周遭叶落。
也正是此时,本是紧盯商容鱼,打算伺机出手的望山道人眼眸一颤,猛地朝一个方向看去。
那是几丈外的树后,灌木丛因此间真气爆裂而晃动,又在午后,多是阴影。
“怎么了?”狐仙话刚问出,场间便是一声轰然。
商容鱼方才所站之树被拦腰打断,大树欲倒,那壮汉双掌之上金光璀璨,身周亦有姜黄之色弥漫,隐约呈现一尊佛陀虚影。
一道人影倒飞,脸色微白,正是在刚才与对方硬撼时落于下风的商容鱼。
此时,她眼中已有了然之意,显然是看出对方根脚,可更多的,还是凝重和震惊。
“罗天悲云手!”商容鱼脚步略是踉跄,却是在枯枝烂叶的地上踩下数个清晰脚印。
此门武功是大行寺的秘传武学,需得是门中首座真传弟子不说,修行起来也是极为苛刻。其中更要学成《罗汉金身》以充气血,所以对体质要求也是甚高。
眼前这人,竟是大行寺的传人?
商容鱼眼中捉摸不定,梁国都城陷落那日,身处京城的大行寺并未有什么切实抵抗,那些素日悲天悯人的得道高僧也没有接济百姓,帮衬流民。燕军也未对其为难,就好像那只是一片普通寺院一般。
这不免会让人多想,是否该门派早就跟燕国有所牵扯。
如果对面这人真是大行寺出身,对方现身于此,助力极乐庙,其中又蕴含怎样深意?而自己竟也未曾听说过大行寺真传内,有这么一个人。
一时间,商容鱼竟是下意识忽视了自身处境,完全被面前壮汉方才所施展的武学打乱心神。
而另一边,望山道人则是看向此前,让自己觉出异样的方向,喝了口酒,眼眶微微伏低。
241.放剑
看到望山道人的神情,一旁的狐仙下意识朝侧后退了半步。
“你怎么了?”她问道。
望山道人微微摇头,喉间一滚,美酒入喉,继而,他朝灌木丛那边扬声道,“出来吧!”
话落,狐仙暗暗戒备,自树上跳下的壮汉一边盯着商容鱼,一边看了过去。
而商容鱼则是美眸微亮,在想来的人是苏澈还是盗帅,毕竟,依着她一路对同行几人的了解,起码颜玉书是不会过来的。对方是个怕麻烦的人,支使别人可以,像这种事情,巴不得见自己出丑呢。或者说,那个人,对其他人的死活,好像并不上心。
当然,除了对方身边的人。
而显然,自己并不属于这类人,商容鱼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她此时倒是希望,是苏澈和盗帅一起来了。
前者好说,将门之后,且能击败尹莲童夺得梁国武状元,在梁州城表现也落在自己眼中,这武功当然是不错。
至于后者,武功尚可,关键是那一手轻功本事,不管是自己脱身还是带人逃跑,都是上佳。
商容鱼隐隐有些期待,心中不免想着可千万别是无关之人过来,送命倒是其次,关键是让自己空欢喜一场,这就真气死人了。
但没有人现身。
那灌木丛在微风下依旧晃动,看起来平常无比,却是没有人出来,也没有活物存在的迹象。
望山道人看着,脚下一踢,一截枯枝如箭般射去。
灌木丛里飞出了一些虫子,除此外,别无发生。
“疑神疑鬼。”狐仙心中暗松,嘴上道:“别磨蹭了,还是快些将她解决了吧。”
望山道人皱眉,难道真是自己多想了?
在方才,隗(kui,二声)山施展“罗天悲云手”,内力引动气血,周遭气机牵引变化时,自己分明察觉到了一丝怪异。
那是一缕在气机变化中隐藏不住的气息,哪怕瞬间消失,但它却依旧存在了。
望山道人此前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在细细感知时,那边的确无人,自己方才试探,也没有丝毫异样。
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抬脚朝那边走去。
“哎。”狐仙唤了声。
“我自去,你们把她杀了。”望山道人摆摆手。
那名为隗山的壮汉收回目光,也深知夜长梦多的道理,受伤的左臂已经封穴止血,方才动用掌力已是极限,如今自是不能再引动伤势了。
所以,已经化解了掌劲,伤势不重的狐仙,自是加入进来。
她抖了抖手腕,铜铃脆响间,她款款而来。
商容鱼听得这铜铃之声,便觉心胸略有气闷之感,明白这许是幻术惑神之媒介,便撕破衣袖,用布条将耳朵堵住了。
如此,声音不甚敏感,对方若用音律惑神,也能缓解许多。至于交手探听,还是要靠自身感知才行。
见她如此举动,狐仙只是微微一笑,道:“此前早听说你也是会幻术惑神的高手,方才一见也的确如此,怎么,现在何必如此,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商容鱼没有开口,她不用听见,也已经从对方的嘴型上看出说的是什么。
她只是提剑,闪身便朝后退去。
看着是打不过了要逃走,而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有没有帮手她已经不想了,就当是没人来接应她,那自己再留在此地,可能就真的要彻底留下了。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商容鱼一退,隗山和狐仙便动了。
隗山隐匿不错,轻功身法却要差些,但狐仙强的便是轻功一道,否则之前也不会吊着商容鱼不被追上。
她飞身去追,甩手时便有数道寒星射出。
商容鱼察觉破空之声,偏头,看清是飞针,直接反手以剑挑之。
叮叮作响声里,飞针崩飞,但她也就此被狐仙追上,后者直接一掌拍来,白纱袖中竟是飘出粉色雾状的粉末之物。
商容鱼脸色一变,本打算一剑斩去,此时却连忙闪身去躲。可等她躲过对方这一掌,并且屏息之际,那隗山已到眼前,对方骤然劈出一刀。
铿!
弯刀斩在软剑之上,商容鱼“斗转参横”故技重施,剑身上本该传来的力道瞬间反击而回。
但隗山此前便中此招,这回当然早有提防,熟悉的劲力从手中刀上传来,但他却猛一咬牙,身上罗汉虚影乍现,衣袖登时崩散,持刀的右臂竟是粗大了一圈。他强行承受了如此劲力,更是在一声怒吼间,硬生生以弯刀施压软剑,将商容鱼一刀劈退!
商容鱼并非第一次见这般巨力之人,这种以力破巧的方式她也不陌生,可在此间,她却是有不甘。
持剑的手腕一痛,手中软剑便一下脱手,手掌更是有连绵痛意而来。她可以强行握剑,但那样,必会被劲力折断手腕,所以她只能放剑。
但这不代表,商容鱼就败了。
放剑刹那,她勉强以指弹动剑柄,软剑受力,颤鸣之间登时激射而出。
狐仙本打算趁机上前,却在身形一动间,看到了那飞射而来的软剑,遂直接闪身,然后,在青羽软剑错身而过之间,直接探手,将其一把抓住。
商容鱼落地,踉跄后退,一下靠在树上。
面前,是转动着手腕靠近的隗山,以及正拿着青羽软剑端详的狐仙。
“不愧是无生教的圣女佩剑,哪怕不及神兵,恐怕也相去不大。”狐仙一双眼睛眯起,越看这软剑越喜欢。
隗山瞥过一眼,然后道:“那剑既然到了你手上,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狐仙白他一眼,然后看向商容鱼,眼中忽而万种风情浮现,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
“想你容貌身段儿,也都是女子里一等一的,何不入我门,学吾法,将来共登极乐?”
她这是想,在商容鱼败招之际,直接以精神秘法惑神,操纵其人心智。
一旁的隗山也是下意识移开半步,他本想直接冲将上前彻底打垮商容鱼,现在既然知道狐仙所想,便也就暂且搁置。
反正对方也跑不了,而若是这能控制了对方心智,那到时候,还不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
242.闪电惊鸿
商容鱼在看到狐仙一瞬幽深的眸子时,便已是提神戒备,可当听到对方那缥缈之音,脑海中仍旧不免有所恍惚。
长久的坚持,自己一路走来的确是太累了,就算自己彻底掌控无生教之后,又能怎样呢?后续的发展依旧要耗费心神,还要时刻忧虑着,不只是正道动向,还有教中其他人的怀疑,唯恐腹背受敌,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正道看破行踪。
而当无生教壮大之后,即便成为了第一宗门,能真正站在阳光底下,号令江湖,无人不从,那时候的自己,该是多少岁了?
自己所追求的,难道就是这个,仅仅就是这个么?
是否该为自己去想?自己想要的,或许是真正的逍遥和自由。
是,永登极乐?
商容鱼心神恍惚间,面前好似出现了光,仿佛找到了方向,让她忍不住便要去靠近。
但就在此时,一声剑吟忽而出现,如同自心底而生,霎时将眼前一切尽皆击溃。
商容鱼一瞬惊醒,极乐非乐,迷者薄命,这是极乐庙的精神秘法!
她只觉后背已被冷汗湿透,此时正有凉意,但更多的,还是涌上来的疲惫和倦意。
这是精神的透支,事实上,在自己无所察觉的时候,已经与精神秘法抗争太多。
自己明明就修行“天魅神功”,幻术和魅功自该是顶尖的,竟还会中极乐庙的精神秘法,这让她不由对极乐庙更为重视和小心,更有后怕和羞愧。而在商容鱼清醒之后,她不免疑惑,此前自己听到的剑吟声,从何而来?
或者,是谁所发?
蓦地,她心神一动,想到了一个人。
……
狐仙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失败了。
极乐庙最强的便是精神秘法,它不是幻术,对发动时媒介的需求那么高。精神秘法,可能在某个你大意的时候,不经意间,就会让你中招。
比如方才,商容鱼败招之际,正是心神有所激荡的时候,狐仙确信,刚才对方的确是被自己影响心神,哪怕自己感受到了一种抵抗,却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摆脱的。
在不过几息,如此短的时间里,就算对方是商容鱼,也不可能办到。
难道她另有什么秘法?狐仙蹙眉,心中想到,不然的话,该如何解释?
精神秘法一旦作用,摆脱之后便很难再次奏效,所以,狐仙凝目看着对面的商容鱼,神情探究之中,也不免阴沉。
一旁的隗山已经看出精神秘法失败,此时看着倚靠着树好似疲惫的商容鱼,眼神慢慢伏低,并开始朝她走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揭开对方的面纱,看一看这在魔道闻名的圣女,究竟是如何貌美了。
商容鱼一手按着身后的树,一手揉了揉眉心,看清了从对面而来那人的神情,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淫光。
她暗暗咬牙,希望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不然的话,自己可真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苏澈了。
隗山猛然一声大喝,接着便冲将而来。
商容鱼被这一声吼震得脑海微晃,她自是反应过来,这是大行寺的佛门狮吼功,可知道是一回事,此前却完全没有提防。
因为她也没想到,对方在这个时候,出招还是如此小心。
隗山看到了对面之人眼中的失神,此时那道身影,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他不由咧嘴一笑,有种欲念即将达成的痛快。
但下一刻,如是雷霆乍起,电光一瞬,如坠冰河的冷意霎时传遍全身。
这并非自身后而来,而是自面前出现,这抹冰凉如此真实,如此堂皇,它直直而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就是让自己去死!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出现了一把剑,隗山心神大骇。
出剑的人只在一闪之间,剑光太快,未及眨眼便至身前。
噗!
长剑入体,剑气锋寒而冰冷,霎时传遍全身,让人毫不能有所动作。
但隗山毕竟是大行寺真传出身,一身外家硬功自是强横,哪怕沉影是神兵之质,此时却仍非神兵。所以,即便是在苏澈手里,此时出剑占据天时地利,也未能一剑毙敌。
两人一个在进,一个在退。
隗山已然反应过来,长剑未能透体而过,他本就受创的左手用力抓着剑身,目光死死盯着面前那人,一口铁牙几乎咬碎,嘴角更有血溢出来。
苏澈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他等的就是现在,虽然因匿身偷袭缘故,自身无法蓄起剑势,这一剑没能杀死对方,但已然足够了。
五步之后,苏澈冲势一顿,骤然抽剑!
隗山仍被方才前冲之力本能后退,此时猝不及防,而剑气太锋,这一下竟是直接将他左手削去一半。
“啊!”隗山惨叫一声,压在嘴里的血一下喷出。
苏澈抽剑之余,斜撩而起,一剑便将这莽汉斩飞出去。
血,在半空洒落,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深深陷下泥泞烂叶的地面一指之深。
也是这时,狐仙才反应过来,面纱下的表情多是惊愕,她张了张嘴,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尚有些愣神。
太快了,从他出现,到隗山落败,不过是眨眼之间。
血从剑尖上滴落,苏澈的目光,从对面那仍是挣扎,欲要起身的壮汉身上移开,落在了更远些的地方。那里,之前被自己故布疑阵误导,而去四下搜寻的望山道人,正脸色阴沉地走来。
“你没事吧?”苏澈微微偏头,问道。
商容鱼看着站在面前的身影,松口气之余,身子更是软了软。就在方才,自己真是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或者说是无助,这是许久未曾出现的情绪,在生死当面的时候。
而这个人出现了,她看着那道背影,眼帘低了低,唇角笑意浮现。
“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被人杀了呢。”商容鱼开口,语气不仅没有什么怨怼,甚至还有几分轻柔。
但很快,她自己也发觉了,当下暗骂自己一句,便只干咳一声,权当掩饰。
“你别把自己搭进去了。”她说。
苏澈虽也听得商容鱼语气略有不同,不过还以为是方才交手所致,也并未放在心上。
他在看向对面那道人时,目光渐凝,因为之前,他就见识到了对方的手段。
243.好奇
“你是那个牵马的小子。”
望山道人走来,嘴上说着,低头瞥了眼挣扎半天没起来,坐在地上封脉止血的隗山,眼底凝重一闪而过。
他深知隗山的外家硬功,又是修行的《罗汉金身》,虽未至大成,也相去不远,可看对方身上那道剑伤,不见狰狞,却细薄锋利,有种别样的冷酷。
眼前的人,是个用剑的高手,而且所修剑法,也必是上乘武学。
此人之前便与商容鱼一道,现在也是来救的,那他是谁?望山道人心里思忖着,目光看去时却毫不松懈。
狐仙已经到了隗山身边,正帮其上药,但苏澈那一剑斩出观潮剑气,剑伤所在自是难抑,封脉止血难见效果,便是涂上药粉,也很快被血洇透,带来的疼痛反倒让隗山不住抽气,脸色煞白,额上也满是冷汗。
身死倒不至于,毕竟修行外家,气血旺盛,自愈也远超常人,但莫说动手,便是逃遁都成问题,身边必要有人看顾才可。
一时间,狐仙在明了隗山伤势之后,看着苏澈的眼神里,便更多忌惮。
苏澈对三人目光毫不在意,他长剑斜指,道:“极乐庙在此经营,博取声名,为何?”
望山道人听他说话,语气是平静,声音自带几分天生冷淡,这的确是个年轻人,与他外表一样,没有丝毫遮掩的年轻人。
他心里暗松口气,不是伪装的老怪物或老江湖便好,与商容鱼一样,望山道人也一时看不透对手的身份和根脚,那不管对方是何出身,只要年轻,就好对付。
“极乐庙是魔道宗门,名声历来不好,所以三十几年前便自封山门,不入江湖,也是想要改变。”望山道人说道:“如你所说,在此地积累名声,就是摆脱魔教的第一步。”
苏澈道:“摆脱魔教?”
“不错,魔道中人为江湖正道所不容,魔教出身也要背负污点骂名,年轻人,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人入魔教,都是喜欢搅动风雨,心怀恶意。也有人是身不由己,暂且栖身而已。既为正道所不容,当然只有投身魔教,可要是因此也不得安宁,那天下还有何处能生存?
但魔教毕竟是魔教,宗门之内规矩森严,各宗派之间也有规矩,看似是毫无干系,实则隔一段时日便要会晤商讨。所以说,成为魔道的人,脱身难,而那些魔道的宗门,想要脱身也难。”
望山道人似是无奈一般,叹了口气,语气之中略带真诚,“强盛一时如孔雀堡,阴离派,不也是百年一过,便青黄不接,就此没落?三国战时,便是极乐庙找到的合适机会,遂彻底遁去,与魔道各派断了联系,再无牵扯。如今燕国促成南北江湖合流,大势所趋,正是极乐庙重出江湖,改头换面的契机。”
苏澈听了,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极乐庙是想重新做人?”
“通俗来讲,是这样。”望山道人点头道:“毕竟是曾经的魔道门派,做过的错事不少,而派中曾多有死心塌地的魔教中人,如今也已清理,是该步入正途了。”
“那你们方才,为何还要杀她?”苏澈话中所指,自然是商容鱼。
望山道人一笑,道:“商容鱼乃是无生教圣女,哪怕如今魔教式微,无生教都是魔道最强的一派,其素来隐匿颇深,又手段狠辣,江湖里人尽皆知。正道各派见她都要出手,若是杀之,当然为江湖除害。”
“原来是这样。”苏澈点头,回头,看了商容鱼一眼。
商容鱼表情里自然多是冷笑,眼神中也颇多嘲讽,此时见眼前这家伙竟煞有其事地看自己,心中当即升起怒意。
“你还真信了?”她咬牙切齿,却又觉得对方也不是受人摆布的木头,一定神时,便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
商容鱼沉吸口气,冷哼一声,道:“话说这么多,你别让人杀了!”
苏澈轻笑一声,看向望山道人,“那不知阁下,也是极乐庙的人?”
望山道人双眼眯了下,摇头一笑,“非也,贫道就是一乡间野人,久在平澜县附近逛游,知道了极乐庙的打算,方才相助。”
“为何相助?”
“如你所说,魔道中人既然打算重新做人,该给机会。”
“听说平澜县三年大旱,还有什么水怪、僵尸等事,都是狐仙解决?”苏澈问道。
“自然如此。”望山道人不知他为何问这个,但此时当然是能不动手便不动手,所以应声。
“那水怪是何物?”
“是淮水河中一只不知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鳖要产卵,因其吸取天地精华,所以产卵时精气流露,引来了淮水河里其他凶鱼。鱼群在河中翻涌,势头凶猛,撞翻了过往船只。因在水下,百姓只得见黑影,不知其具体,才称其为‘水怪’。”
“不知如何解决?”
“循其去向,找到那头老鳖,将其抓捕便是。”
“......那僵尸呢?”
“这个更是百姓愚昧,不过是雷雨夜里,一道雷劈了岭上棺木,未腐尸身滚落时挂在树上,被赶路的客商见了,误以为是僵尸出没。”望山道人皱眉,显然是被苏澈问得有些不耐烦了。
苏澈听后,不免一笑,“那我猜,做法求雨,应该是提前看过天象,知晓大雨将来?”
望山道人摇头道:“如果只是这般容易,那连着三年大旱,岂不更是诡异之相?更别说往来平澜集也有不少江湖方士,会观天象者总会有那么几个,为了银钱之物,他们肯定乐意充当‘天师’。”
苏澈疑惑,“那是何手段?”
望山道人看着他,淡淡道:“这般问得直接,可就失礼了。”
苏澈点点头,“确实如此。”
“那你究竟意欲何为?”望山道人已经不耐,而且,从眼前之人一直不咸不淡的态度上,他也已经看出一二,当下,内力运转,半是戒备半是恼火。
“只是好奇江湖之事,多谢解惑。”苏澈道:“既已知,便该做要做之事了。”
商容鱼早就知晓其意,失笑道:“你还真磨蹭。”
望山道人脸色一沉。
244.桃花瘴
对于望山道人之前所说关于极乐庙的一些事,苏澈可是一个字也不信。
而之所以听他说这么多,除了解开自己在酒楼听到的,什么‘狐仙做法求雨’、‘施法镇压僵尸,铲除水怪’之类的疑惑外,更多的,还是为了让商容鱼得以调息,恢复真气。
显然,望山道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商容鱼走到苏澈边上,并肩站定,道:“这狗道士不太好对付。”
苏澈点头,对于望山道人所说自己是闲散的江湖客,他当然是不信的,而既然连商容鱼都一时看不透对方根脚,那此人恐怕还有隐藏手段,他当然不会大意。
对面,望山道人看着两人,缓缓道:“看来,此事是不能善了了。”
他这话,也是说给狐仙和隗山听。
青羽软剑如今就在狐仙手上,她目光恨恨,冷声道:“既然找死,那就成全他们!”
隗山不能出手,脸色苍白之余,却也是面目狰狞。
苏澈瞥他一眼,一剑便斩了过去!
没有人想到他会突然出手,即便是商容鱼,也是愣了愣。但很快她便回神,同样出手,直取狐仙。
苏澈的剑是斩向毫无反抗之力的隗山,但人与剑在半途,便被挡下了。
望山道人来不及喝酒,也就无法吐出酒箭,但他直接甩出了酒葫芦。不是手里抓着的那个,而是腰间随走动摇晃的那个。
本来以为是空的,其实不然。
苏澈一瞬间感觉到了危机,他看过去,寻常大小普通制样的酒葫芦朝自己而来,速度奇快,挡下了他的剑。
沉影劈开了酒葫芦,其中却有一团粉色雾状炸开,兜头而来。
苏澈还以为对方是仓促出手随便抓了个东西来挡,根本没想过这酒葫芦里还藏了东西!
他已经闻到了粉雾中的腥甜,强烈而刺激的气味让他喉间发痒且呼吸刺痛,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苦,然后胳膊便被人扯住了,向后用力一拽。
苏澈知道抓住自己的是谁,借此之力,他同样以剑步配合,随之后退。
那粉雾他只吸入了一丝,给更多的则是落在地上、飘散在空中。对面,是早就捂住口鼻的狐仙和隗山,显然他们早知这酒葫芦里藏了什么。至于那望山道人,则是猛地灌了一大口酒,然后骤然喷出!
方才一瞬,商容鱼本是出手,却看见了苏澈中招,想也不想,直接变招去救,一把将他拽回。此时,见苏澈微微晃头,眼中竟有细微血丝浮现,心中不由一沉。
“桃花瘴?”商容鱼此时心中再无怀疑,之前与那狐仙交手,对方袖中便曾甩出过这等粉雾,彼时她也只是心中怀疑,但现在见了那酒葫芦里同样发出的粉雾,以及苏澈中毒后的迹象,便已然确认。
这粉雾,便是极乐庙独有的桃花瘴。
“什么?”苏澈声音干涩,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等仿佛干渴了许久的声音,竟是出自自己口中。
商容鱼当然是要解释,但现在,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望山道人喷出酒水,浓烈的酒气弥漫间,那酒水滴滴如同飞石暗箭,打来时破空声急。
商容鱼只得一抓苏澈臂膀,匆忙去躲,苏澈自是配合,哪怕此时身体已感不适,却也内力运转之间,随其动作。
“桃花瘴是春毒。”商容鱼仓促之间,只得尽快简略明了地去说,“你以内力强行压制,只会适得其反,一旦稍有动气,反扑更急。”
“那该如何?”苏澈心中只气自己大意,又不免觉得这极乐庙之人真是下流卑鄙,若在此前,他还会说生死交手无所不用其极,可真当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更多的还是气急。
“你别憋着。”商容鱼说道。
苏澈一愣,“什么?”
商容鱼似也觉得难以启齿,不过她毕竟是无生教出身,不似正道那般忸怩。
是以,她直接道:“欲念万千,只存一线清明。”
苏澈皱眉。
商容鱼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两人已是跃到树上。
“相信我。”她说,“先脱身再说。”
苏澈觉得有些不靠谱,他当然知道什么是春毒,而一听桃花瘴这名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忍着,任凭其在体内胡作非为?
只是这么松口气的工夫,苏澈就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燥热,有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对面,是已经跳上树的望山道人,以及持青羽软剑的狐仙。
狐仙眯缝着眼,朝苏澈下三路瞄了眼,微微一笑,“就像圣女说的,可别憋着,等劲儿上来了,有她在,你们刚好能做个爽。”
苏澈被她这话一激,下意识看了身边之人一眼,脑海中竟忍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商容鱼跟他离得近,当然能察觉到他微粗的呼吸。
当即,她心中也有慌乱,但还是目光直视过去,道:“你多重?”
苏澈脑海中略有昏沉,但还不至于昏了头,听见商容鱼所说,当然有些不解。
“什么意思?”他问道。
“我在想着把你打晕,要是重的话,我可带不动你。”商容鱼话虽如此,脸上却没什么笑意,显然,如今的局势跟之前似乎并无不同,哪怕对方少了一个隗山,但自己这边,却也多了个要照顾的苏澈。
苏澈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勉强一笑。心底里,他当然知道,因为自己一时的大意不察,让自己如今成为了拖累。
还是这桃花瘴实在诡异,竟比乔芷薇当初的桃花煞还要难防。
但他可不是会任人摆布,就此放弃的人。
……
“好了,动手吧。”望山道人看了对面两人一眼,低喝一声,这次竟不是以那酒水喷吐做招,而是直接冲来。
他探手,枯瘦的右手成掌,偏生不给人以诡异,却多缥缈和出尘之意。
商容鱼只感气息便有刹那惊愕,““仙宫掌”,你是青铜殿的人?!”
望山道人当然不会回应她,迎去的,只有好似崩裂天穹的一掌。
商容鱼和苏澈闪身便退,可强大的掌力依旧刮在身上,其中劲力入体,竟让自己调动运转的内力瞬间瓦解,浑身在一瞬便提不起丝毫气力。
这便是魔道崇尚‘升天’教义的青铜殿的独门绝学“仙宫掌”,其掌劲专蚀人内力。
商容鱼站定后,脸色一白,吐出口血,而血中,竟有丝丝绣绿之意。
245.呼吸动静
那是如门环上一般的青铜绣绿,丝丝淡淡,却无比清晰。
苏澈见了,眉头皱了下,竟有些不好受。
商容鱼擦了擦嘴角,看了眼手背,铜绿清楚,如是血液凝结。她知道,这便是青铜殿三大绝学之一的“仙宫掌”,掌劲入体,溃散内力,又辅以青铜殿内功心法《三十三重天》,最坏气血。
青铜殿是传承久远的魔道宗门,哪怕没落,其尚有的武学传承,亦是江湖最顶尖的那一列。
但商容鱼不明白,教中得到的消息是,青铜殿如今人丁稀少,再加上其镇派心法《三十三重天》虽然威力强横,但长久修行,自身经脉会逐渐木化,导致人之寿命缩短,非灵丹妙药不可抑制。而灵丹妙药当然珍贵,又无其它可替代《三十三重天》的顶级功法,这才是青铜殿没落的主要原因。
所以说,青铜殿每一个现存之人在门派中都极为重要,那么,对方为何会与出现在此,甚至还跟极乐庙的人牵扯一处?
依着面前这中年道人方才所施展出来的武功,这人修为恐怕也是半步之境,如此一人,不该寂寂无名,青铜殿也不会轻易将其放出来才是。
商容鱼的疑惑,没有人能给它解答。
苏澈深知自己不能成为负累,而现在又见她受伤,更知道不能坐以待毙。
他运以无名呼吸法尝试驱除体内桃花瘴,却没想到的确奏效,这自令他激动。此前他未尝没有试过修行心法,却发现总是很难定神,但这呼吸法却是特别。
而随着不断调整呼吸,苏澈发现自己竟渐入佳境,心神脑海自是恢复清明,哪怕一时片刻间还无法彻底驱除桃花瘴,却也无甚大碍。
同样的,他的气机变化,自然是被场间之人所感知到。
望山真人之前是打算趁机出手的,却一下察觉到了苏澈的气机变化,发现他呼吸竟然逐渐如常,而脖颈和耳廓中的粉色也是肉眼可见的退去,这明显是桃花瘴被驱除离体的征兆。
他无比震惊,要知道,就算之前对方所吸入的只是少量的桃花瘴,可那是被他以特殊炼制法温养在葫芦里的,其中毒性要比寻常桃花瘴猛烈的多。桃花瘴融于风,融于水,融于土地,可只要被人畜吸入,便会中毒。
望山道人十分确信,只要没有解药,苏澈必会发作。但现在,他看到了对方的变化,无比真实,更让他心底一沉。
狐仙何尝不是如此?
若说此间最了解桃花瘴的,那当然是她。
桃花瘴作为极乐庙独有之物,在使用者的手里,既可成害人之毒物,也可成练功双修共登极乐的宝药。
但不管如何,她也知这望山道人酒葫芦里温养的是三四十年的桃花瘴,只看方才那桃花瘴的颜色,这一口下去,真真能让一个壮年男子爆体而亡。就算是对面那人武功高强,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必然不会好受。
本来对方能克制这么久,已经让她感到惊讶了,现在竟只是几个呼吸间就成没事人一样,这如何不让她震惊失色?
不由得,狐仙看向身边的望山道人,目光里的意思很明白。
“绝不可能!”望山道人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桃花瘴,贫道整整养了三十七年,怎么会…怎么会…”
对面,商容鱼也是将内心的惊讶缓缓压下,她看着身旁正调整呼吸的苏澈,一双美目忽闪着,良久,方才开口。
“你这身子,倒是壮实。”她说。
苏澈忍不住翻个白眼,“功法特殊,与体质无关。”
商容鱼下意识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外家炼体,你这也没练成大块头,反倒匀称。”
苏澈本打算拍掉她的手,但一想到对方刚才为了自己而被掌劲波及受伤,抬起的手便又落下。
这点,当然是被商容鱼看到了。
她收手,道:“现在能靠的,就是你了,本姑娘是不成了。”
说着,商容鱼微白的脸色忽而涌上不自然的潮红,接着便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苏澈皱眉,连忙扶她一把。
对面,望山道人见此,心中也略松口气,还好,方才自己全力一掌,倒也暂且废掉对面一个战力,如今倒也不必同时面对两个人。
“动手!”望山道人冷喝一声,脚下一踏,整个人便飞身而出。
一旁,狐仙也是一抖软剑,手腕上铜铃摇晃,阵阵脆响铃音中,这一剑显得飘忽不真。
苏澈看去,持剑之手以两指轻弹剑柄,一道沉闷声里,又仿佛带有细微剑鸣。
无形剑气登时扩散,狐仙脸色一变,手腕铜铃一时间竟是哑了一样!
紧接着,苏澈一把揽住商容鱼,将其朝外一甩,便踢树返身,一剑朝那劈掌而来的望山道人刺去。
商容鱼没想到苏澈会把自己直接甩出去,还有刹那的失措,但马上便稳住身形,腾转之间就已踩实地面。但她心中不由暗骂苏澈,亏得还是名门出身,竟这般粗鲁。可转念一想,如今时候,对方还不忘把自己撇出危险,显然还是想着自己的。
“滥好人,还算是有良心。”她轻哼一声,心里想着。
另一边,望山道人掌上真气外放,恍惚间竟有紫火蔓延,不仅不给人诡异之感,反倒还让人觉出难以抵抗的威仪和高高在上的凌然,这种与对方魔道中人身份的强烈反差,才是最违和的。
“三清紫云掌!”商容鱼一语道破,这正是与此前《仙宫掌》并列的绝学掌法。
但这不是最让她吃惊的。
青铜殿源自道门,秉承‘得道升仙’、‘升天逍遥’的理念,所以传承武学的名字里,都带着那么一丝仙气儿。
可即便是青铜殿之人,能练得其中一门绝学掌法已是不易,更别说这望山道人方才施展的“仙宫掌”,已然大成。
而现在,商容鱼同样能感受到,对方此时施展的这“三清紫云掌”,那种程度的掌力,已然也是大成之相。
这望山道人,在青铜殿里,究竟是什么人?商容鱼眼眸微深,心中想到。
而苏澈来不及多想,也不会去多想,他既然出剑,便只能出剑。
观潮剑气在一剑刺出时所化万千,犹如临江大潮,起落时几可激荡层云。
246.怎样
《观潮剑气》是观潮阁三大剑典之一,是普天之下最强的御气之剑。
此剑法未失传之前,能习练者便不多,所以少为江湖所知,而失传以后,更是彻底销声匿迹,不为人知。
现在,苏澈使出了此剑,以他所学“山海剑势”为基,所融于自身的“观潮剑气”。
望山道人当然认不出这是什么剑法,却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剑气,如是铺天盖地一般,如锋芒在背,如烈阳灼目,如凛冬呼啸。
他感觉到了疼痛,在一瞬之间。
可明明剑气还未临身,对方的剑还未及身前三尺之地,但就是这么突兀而令人茫然的,疼痛加身!
望山道人不会躲,他劈掌而出,也相信自己这一掌足以打散眼前剑气。
面前的人才多大年纪?就算武功再高,这修为上也无法与自己相较,更何况自己用的是“三清紫云掌”,三境之下,还没有人敢正面接下。
但他此前足够小心,足够重视,却依旧败给了经验之谈。自己的江湖经验,因为在青铜殿太久,因为从青铜殿出来之后交手的都是不入流的人物,因为没遇到过真正的过江龙,所以,根本不适用于眼下,不适用于对面之人身上。
对方是苏澈,内外同修几近半步的纯粹武者,手中的是具备神兵资质的沉影剑,此时所用的是观潮阁三大剑典之一的“观潮剑气”。
这等人物,谁能小看,谁又敢小看?
登时,两者相触,一个眼神平静底下翻涌出决然,那是不屈居于人下、永不碌碌的年轻人的朝气和自信。另一个,则是愤怒与杀意,哪怕带着永远挂着的笑容,也是阴狠与伪装,透着狰狞和恶念。
剑气宣泄,轰然间四溢而出,此间犹如刮起剑刃的风暴,气浪汹涌,紫色的云若隐若现,其上的缥缈仙气却呈溃散之相,如同装裱一般逐渐褪色,最终露出的是青铜门环上的青铜绣绿,但霎时便被青白色的剑气湮没。
好像是飘过的云层,江海中翻涌而起的浪潮凝聚成更深沉的雨,落下时将云层冲散,坠入江海之中。
嗤,轻微的声响,是望山道人身上出现了剑伤,他的衣衫很快划破,一道道剑伤清晰可见。
剑气未退,因为出剑的人依旧向前。
苏澈只觉得丹田气海中的内力在不断消耗,心法自行运转,周天经脉中全是流通汇聚的剑气,他同样感觉到了疼痛,但这些剑气如是被鲸吞一般涌入手中的沉影剑中,继而是轰鸣。
剑气的轰鸣,带着愉悦和轻松,仿佛终见青冥那般。
无名的林中,此间里,充斥的倶是剑气,无处不在。
商容鱼在退,狐仙在退,两人不用看,只是感知便能知晓这剑气的威势。
地面上犁出沟壑划痕,粗壮的树上撕裂着,一道道犹如利刃斩过的痕迹,枝叶折断,如被切般平整,七八丈的方圆里,一切都在被剑气肆虐着。
这场风暴,它会在何时停下,处在中间的两人,又会是怎样?
很难去猜,只能祈祷。
青白色的剑气让人看不清具体,眼前是风,眼前是海洋,眼前是看不透的迷雾。
商容鱼脸色沉着,以往在无生教,利益和权利的较量中,不是没有心腹手下为救自己而死,但那却与眼前并不相同,她心中从未有过现在出现的这般感觉。
很明显的情绪波动,让自己心境跟着变化,紧张、焦灼、不安,如同因风起皱的湖面,涟漪和波纹漾开,难以平静。
“不要有事。”商容鱼双手紧握,自语无声。
……
什么是高手?
江湖中有对高手的定义,修为境界、武功强弱、所学出身等等,其中翘楚,皆可称为高手。
但习武之人,或者说现在的修行之人,其中高手,只有一个定义,那就是能打败、杀死对手的人,才是高手。
高手,无惧于挑战,却又不屑于挑战,因为他不会败,出手就要见血。
而高手与高手之间的战斗,不会太长,招强招弱,时机看顾,几息之间,便分高下。
剑气终于停息,空气却变得潮湿起来,好像有水汽,细微如同新雨之后。
苏澈的剑刺在望山道人的身上,同时被对方双手牢牢抓住,不让它和他再进分毫。
望山道人很瘦,尤其当那老旧的道袍破碎的时候,露出其下肋条,精瘦无比。但谁也不能小看他的力量,这具看似瘦弱的身体,在方才爆发出了极强的力量。
这是半步混元的修行之人。
但此时,他能感觉到,自己丹田气海中的内力几乎要干涸了。
望山道人咳嗽了一下,嘴里溢出血来,流过带着胡茬的下巴,跟身上的血一起淌下来。
他几乎成为了一个血人,除了头脸还好,见不着伤,身上却遍布伤痕,伤处剑气未消,带着只有他能感觉到的疼痛。
但更多的痛苦,还是来自自己紧抓的这把剑。
“这是什么剑?”望山道人问道,语气嘶哑,却带着渴求般的疑惑和求知。
苏澈脸色透着几分苍白,他如今同样力竭,这是他第一次全力施出“观潮剑气”,也是第一次察觉失控,那是一种透支感,在刺出这一剑之后。
“你不需要知道。”他说,没有告诉对方的意思。
望山道人有些遗憾,勉强笑了笑,“你们现在的这些年轻人,越来越不知道敬重前辈了…”
话说间,他本是邋遢着却是中年人的面貌,竟变得苍老起来,脸上眼角出现了清晰可见的皱纹,一下便仿佛老了十几二十岁。而他乱糟糟的头发,也变得花白。
这是在话起话落不过几息之间出现的变化,诡异,而令人震惊。
苏澈同样惊讶,他张了张嘴,却是没说什么。
“今日你虽杀了我,来日却必会因此而亡。”望山道人嘴角溢血,却是笑得有些癫狂。
“那又如何?”苏澈语气之中不见虚弱,他用力将手里的剑朝前送着,迎着对方那双不甘且痛恨怨怼的眸子,几乎能听见对方抓剑的双手传来的磨骨之声。
刺耳,让人发毛,却又让人畅快。
剑从望山道人的后背一点一点穿出,血沾染了林中地上。
“你是谁?”望山道人眼中的神采在褪去,却依旧不甘问道。
苏澈看着他,咬牙抽剑,一脚将其踹倒。
血却未溅在身上。
247.笑容
狐仙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默然无语。
快,太快,甚至是有些仓促间,便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处于上风的倒在地上,本要落败受死的成为了胜利者。
她看着那持剑的人,对方气息能感知到虚弱,但这是真实的么,会不会是故意伪装出的表象?
而地上的望山道人,身子挺了挺,口中冒血,转头看着自己,眼神睁得老大,大抵是想说什么,但只是‘嗬嗬’两声,便再也没了声息。
一个半步混元的高手,就这么死了。
若不是狐仙与他早就相识,知道他出身和修为,若不是她亲眼所见,根本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她朝后倒退了两步,眼神闪烁着,在看着那持剑看来的身影时,紧咬着唇,紧握着手中的青羽软剑。
另一边,是同样惊讶,却在看到结果后不甚惊讶的商容鱼。
她心中的担忧终于消散了,身子仿佛一下轻松下来,在看着那人时,竟有些难以名状的心绪涌出。她想要说些什么,也是该说些什么的,可是,就这么看着对方安然无恙的时候,便就都说不出来,也不想说了。
商容鱼只是笑着,笑意出现在脸上,眉眼都舒缓了开来。
四周刮来微凉的风,枝叶沙沙作响,吹散了此间的血腥气,吹散了原本凝重阴郁的杀气。
苏澈咳嗽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他抬手擦了,看着那离着不远,戒备又紧盯自己的狐仙,吐了口血沫。
“我的剑,好用么?”商容鱼看过去,不咸不淡道。
此时,她已将心中情绪全然压下,不去计较自己心境变化,只是看着狐仙,深知现在该做什么。
狐仙又朝后退了一步,她的目光在缓缓走近的商容鱼及苏澈之间看过。
“两个受伤之人,其中一个还耗尽了内力,哪来的自信还敢威胁我?”她冷声开口,却有能让人看出的色厉内荏。
显然,她心中具体所想,跟所表现出来的自然不一样。
实在是那人方才的一剑骇破了她的心神,竟能正面击败望山道人,这该是何等武功,对方又是什么身份?
种种疑惑,早就令狐仙心乱如麻,哪怕她脸上还不露怯,可这语气和眼神中早有所表现。
商容鱼自然能看透,是以,朝苏澈挑了挑眉,递了个眼神。
但苏澈跟她可没有配合,哪怕方才算是彼此搭救,各自搀扶,却也是生死之间的下意识帮衬,谈不上默契。
所以,此时,苏澈看见了商容鱼柳眉微挑,好似是有一个眼神。
但他不明白,皱了下眉,目光看过去,眼神里有明确的疑惑和迷茫。
是她身上的伤也重,不能动手,所以让自己动手吗?苏澈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自己内力的确已经耗尽,甚至还因望山道人那一掌牵动了此前内伤,颇是不好受。
自己怕是很难出手了。他眼神里,带着这个意思。
商容鱼也是一蹙眉,她看懂了苏澈眼神里的意思,不过却不明白,这跟自己的暗示有什么关系,自己只是让他暂且吸引那狐仙的注意力而已!
当即,她又眼神忽闪,示意之余,唇角下巴不动声色地朝狐仙方向努了努。
苏澈心道,平时看着商容鱼心机深沉,很是狡猾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回看不懂自己的意思呢?
他脸上便做出为难之意,摇摇头,直接将手里的沉影还剑入鞘。
“……”商容鱼看着,张了张嘴。
而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狐仙脸色登时沉下来,自是不悦。
这不是小视,而是完全将自己无视了。
她银牙暗咬,握剑的手用力之际,真气涌动。
商容鱼和苏澈同时感知到。
“想跟你有点默契,真难。”商容鱼看了眼苏澈,说道。
苏澈心中同样认同,面上却只是笑了笑。
然后,商容鱼一下朝狐仙看去,抬手,摘下了面纱。
狐仙本就一直戒备两人,本是以为她要出手而警惕,此时见她动作,却是一怔。
就在此刻,商容鱼双眼一睁,眸光幽深的,一瞬好似有旋涡浮动。
狐仙看到的一瞬,脸色有刹那的变化,但最终却一下僵硬,身上的真气波动就此消失,而手掌一松,那青羽软剑也是掉在了地上。
苏澈一见,便知商容鱼是用了何等手段。
果然,他听到商容鱼长舒了口气。
“真累。”商容鱼揉了揉眉心,脸上眼中多是疲惫。
而对面的狐仙在,则如同愣神一般,站在那一动不动。
苏澈不由对这等幻术更为好奇,同时,也更觉得诡异。
“你杀了那青铜殿的高手,她被你那一剑给骇破了胆子。”商容鱼从容走过去,却也在三步外停了,甩出一根丝带,将青羽软剑接过。
苏澈一愣。
“是不是觉得,她意志力有些薄弱?”商容鱼轻笑一声,“极乐庙的这些整天骑在上面的女人,脑子装的只有吸取元阳和修行,比青楼里的那些女子,欲念还强。即便不是练功时候,素日里一旦痒了,也马上会去云雨一番。你说,她们会有什么定力?”
苏澈以往哪听过这等话,更何况这话还是从女子,尤其是商容鱼嘴里说出。
真是个妖女!他心里想着,脸上不免发热。
商容鱼看他一眼,心中一笑,嘴上道:“怎么,看你脸红模样,莫非是有所想象?”
“没有!”苏澈当然否认,也是事实。
“那就是心有向往。”商容鱼笃定道。
“胡言乱语!”苏澈不再看她。
商容鱼却道:“你看她现在,一时半刻恐怕是醒不过来了。”
苏澈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商容鱼轻笑,冲他挤了挤眼。
苏澈眉头微皱,不解其意。
“木头,你瞧她这身段儿。”说着,商容鱼一把将狐仙的面纱扯下,底下果真是张狐媚脸,而又因失神模样,偏带几分懵懂之意。
商容鱼嘴里啧啧有声,“你现在,可是想做什么都可以啊。”
苏澈当然不喜欢听这等玩笑,当即便朝一旁而去,他可不会忘了,那里还有个重伤难走的隗山。
商容鱼看他背影,也不恼,也不唤他,只是笑了笑。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了眼,其中仍有绣绿之意,眼神便是一冷。
然后,一剑捅进了狐仙的小腹。
248.岁过方觉
苏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声惨叫,那声音凄厉,其中却有茫然,继而便是痛恨。
他连忙回头,还以为是商容鱼,定睛看清后,连他未觉的颤动眼神便平静下来。
但他难免皱眉,因为商容鱼手中的剑就插在狐仙的腹部,自后背而出,这一剑废了对方的气海丹田不说,更是要了她的命!
好狠,这是苏澈心中下意识冒出的念头,不过在想到狐仙是什么人之后,就稍稍放松了些。可在想到商容鱼身份的时候,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都闷了闷。
那边,狐仙还未立即死去,她双手紧抓着商容鱼的手臂,若换成是旁人,这精心修剪的指甲就会掐进肉里。但对面的人是商容鱼,只是护体真气,便不是已经被废了的狐仙能够抓破的。
“你好狠...”随着说话,狐仙嘴里大口冒血。
商容鱼点头,坦然受下,仿佛这是什么令人喜悦的称赞。
“过奖了。”她说,“跟你极乐庙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你...凭什么说我害人?”狐仙眼神不甘,挣扎道:“我也只是求活,很难吗?”
商容鱼看着她,目光直视她的双眼,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对与错,谁能说清呢。”她说道:“愚弄百姓,最后你们计划成功,他们便要家破人亡。虽然,愚昧时也有活该之人。”
狐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她眼中的恨意,却是如此深刻。
“杀人者,终将为人所杀。”商容鱼轻声说着,好似也是说给自己听,“既入魔道,终生难离,身在魔教,就该有此觉悟。”
她持剑的手搅了搅,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狐仙嘴里嗬嗬出声,血吐尽,踉跄着朝前走,但商容鱼推了她一把,她便一下倒地,嘴巴张了张,看着忽而灰蒙下来的天空,死了。
商容鱼甩了甩手中软剑,剑身依旧雪亮。
她看也不看地上的人影一眼,看着前方不远的苏澈,忽而展颜一笑,“怎么,舍不得啊?”
苏澈嘴唇动了动,摇头,转身。
商容鱼脸上的笑意敛去,走到那望山道人的尸体旁,以剑挑了挑对方腰间,衣破后掉出个青铜令牌来。
她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取出手帕,俯身拿了。
……
隗山当然看到了一切,此时,他正在拼命地往外爬,想要远离,想要逃跑,但他身上的伤不足以让他爬出太远。
地上被拖出了很长的血痕,而苏澈走近此间,看到的便是一个魁梧的汉子,正在地上艰难地挪动着。
他沉默片刻,看了会儿天,天空有些阴沉,好像要下雨,风里也带来了潮湿。
商容鱼走过来,朝那边看了眼,道:“这跟之前的耀武扬威,可完全不一样,丧家之犬。”
地上,隗山握紧了拳头,他停下了动作,身子有些颤抖,似乎是因商容鱼的话而有些激动愤懑。
“极乐庙筹谋何事?”苏澈问道。
隗山回头,脸上有此前剑气引动风势,沾染上的沙尘,加上发虚汗,混杂后看起来更加狼狈。
他咬着牙,眼中只有恨意。
“有种的,就给本大爷一个痛快!”隗山语气沉闷而愤怒。
商容鱼‘呵’了声,轻笑道:“要真想死的话,你还爬什么?我看你分明是贪生怕死,想要逃命而已。”
“你!”隗山本是带着脏污狼狈的脸色,有些涨红。
“你什么你?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商容鱼冷笑,“明明还想苟且偷生,却又觉得拉不下脸来?正道虚伪,大行寺的秃驴我也见识过不少,倒也真是能交出你这般传人。”
隗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神一瞪,竟直接喷出口血来。
苏澈摇头,道:“若你果真是大行寺的真传出身,我自不会杀你,该交给大行寺处置。”
听到前半句,隗山眼中仿佛闪过一道光彩,可听完以后,这道光彩便不见了。
“你们同时得罪了极乐庙和青铜殿,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隗山说道。
商容鱼听出他没说大行寺。
“杀了你,不就没人知道此间之事了么?”她说道。
“你以为在平澜集,极乐庙的人就只有她一个么?”隗山看着面前两人,嘲讽一笑,“他们一定会查到你们的身份、去哪,你们逃不掉,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
话未说完,商容鱼嫌他聒噪,直接劈出一掌将他毙了。
地上是血和尸体,两人站在此间,一时沉默。
“你真不会杀他?”良久后,商容鱼先开口。
“怎么可能。”苏澈无声一笑,朝树林外走去,“快些吧,他们该等急了。”
商容鱼先是一怔,继而笑了,追上去。
她觉得,这家伙也不是像表现出来的这般纯良,也是有些正道虚伪的一面,还有几分魔道中人的狡诈。
“你现在也没什么靠山哈?”商容鱼问道。
“我不需要靠山。”苏澈道。
“人在江湖,没有靠山怎么行得通?”商容鱼说道:“有了靠山,碰上棘手的事情都不需要你出手,只要说明出身,自会有人替你解决。”
“比如呢?”
“如果现在梁国未亡,你在京城里报出将军府的名头,不也是横着走,无人敢惹?”
“不会,彼时左相势大,党羽盘根交错,有得是狗仗人势之辈。”苏澈平静道:“再者,我哥名声在京城算是响的,青楼喝酒,还是被人打了。”
商容鱼闻言,脑海中略作回想,便记起身边这人的兄长是谁。
那是有‘京城三废’之称的人物,在京城也的确算是名声响亮之人。
“谁打的?”她有些好奇。
苏澈看她一眼,“你不知道?”
商容鱼撩了撩头发,莞尔一笑,“你也应该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入我眼的,有些消息,底下的人会筛选。”
苏澈能想象得到这种层次。
“墨家的人。”他说。
商容鱼愣了愣,“墨家?”
苏澈点头,“一些误会,还牵扯出了别的事情。”
这么一说,他便想起了彼时那个六扇门的捕头,想起了后来大行寺的佛子礼,想起了那捕头死在了大行寺,想起了因此牵扯出的拐卖一案,揪出了朝堂里的不少人。
而自己,也因缘巧合救出了墨家的少主墨痕。
颜家也因此被抄家。
苏澈眉间微锁,轻叹口气,的确,往事不经想,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却又恍如昨日。
249.青铜殿
返程的一路平安无事,也未遇到可疑之人。
淮水河码头,茶棚旁停着一辆马车,茶棚里有人在喝水。
“已经两刻钟了吧?”盗帅问道,语气里,多少有些不放心。
本来他对苏澈要插手此事,就觉得冒然,更别说现在参与的还有商容鱼。他们对付的人同是魔教中人,在盗帅心里,尚且担心商容鱼会算计苏澈。
毕竟,因着此前之事,在商容鱼这里,他当然不会小看,对于苏澈,又不免觉得他涉入江湖未深,行事心智上肯定不是商容鱼的对手。
“你不信商容鱼?”一旁,玉沁开口道。
盗帅自是点头,“魔道中人素来诡计多端,对方又是商容鱼,你信她?”
“信。”玉沁平静道。
盗帅一愣。
“因所修功法、所行之事不同,江湖区分正魔两道,但非绝对。”玉沁说道:“重名逐利者不知凡几,商容鱼虽是魔教妖女,所作所为却皆有利可图。”
盗帅点头,“所以,你是觉得相比秘钥里的《无生玉录》,现在反水对商容鱼来说没有意义?”
“不错。”玉沁点点头,忽而放下茶盏,目光看去一个方向。
那边,有人骑马而来,只不过马上是两人。
看清后,她目光不由一沉。
盗帅则是双眼一亮,“是他们。”
码头上的人很多,嘈杂之声不绝。
苏澈当先下马,商容鱼还坐在后边,此时不满道:“你应该等我先下来!”
“那你为何不下?”苏澈问道。
商容鱼撇嘴,跳下马后,头也不回地进了茶棚。
苏澈摇摇头,将马栓了,也走了进去。
“还没到船发的时候,先喝杯茶等等。”盗帅说着,已经倒好了茶水。
商容鱼当先拿过一杯喝了,只不过像是呛了下,掩口咳嗽。
苏澈当然知道她这是内伤所致,当即道:“我在马车上有药…”
商容鱼摆手,“你那医馆铺子里买来的草药,能跟我圣教的灵丹妙药相比吗?”
苏澈一噎,继而道:“我这还不是担心你,不是只有灵丹妙药才能治病疗伤的。”
商容鱼眼底和缓,话上却还有几分生硬,“大可不必,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的确,苏澈此前也是牵动之前内伤,只不过随着无名呼吸法的调和,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但这话,他也不会说明。
盗帅则是意外于两人此时说话的态度,或许他们自己没有发觉什么,可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面前的两人,说话时已不似原先那般生硬了。
不是很熟,倒像是更近了一些。
盗帅不免好奇,也就问了,“你们发生什么了?”
“嗯?”苏澈有些疑惑。
“追那狐仙,如何了?”玉沁看了盗帅一眼,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
盗帅连忙点头,“不错,只是一个会些方术的骗子,你们怎么还受了伤?”
商容鱼此时只喝茶,缓缓调息着。
而这当然没什么好隐瞒的,苏澈便将此前发生之事俱都说了出来。
……
“大行寺,青铜殿?”
盗帅听后,眉头皱起,“一个是佛门正道,一个是没落的魔教宗门,他们两家的人见面打杀还来不及,怎么牵扯到一块儿了?”
对于苏澈方才所说,不管是那大行寺的壮汉,还是青铜殿的道人,这两人所学皆是宗门绝学,非真传不可修行。尤其是那个什么望山道人,竟身怀青铜殿的三大绝学掌法之二,此人身份绝非等闲。
但商容鱼竟不识得此人。
盗帅下意识看向商容鱼,眼中略带探究之意。
“怎么,怀疑我?”商容鱼一眼便看透他心中所想。
盗帅一笑,“倒也不是,只是咱们几个人里,你是最了解魔教的。你真不认得那望山道人?”
商容鱼说道:“青铜殿不像极乐庙已经封山,连山门所在都找不到。它虽然没落,但还算是能动弹的魔道宗门。青铜殿对待每一个传人都跟宝贝似的,轻易不会放出来,那里面还没死的一些老家伙,我都能数过来。可有这等修为的,真没听说过。”
盗帅闻言,眉头也是一皱。他当然听说过青铜殿镇派心法《三十三重天》的名头,这是一门极其强横的功法,尤其在兼修门中对应武学的时候,所施威力更甚。而此门功法修行起来的苛刻条件,他也是了解。
能将商容鱼打伤,且拼伤即将半步的苏澈,那此人武功必是半步境界不会错。这等人物,莫说是商容鱼,便是其他门派势力,也该是听说过的。
毕竟,在对方那个年纪,有这等修为,不会无人所知。
可偏生,这人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若不是他使出了青铜殿的掌法,恐怕他们还不知道此人的根脚。
“你说,他内力耗尽时,忽然苍老?”玉沁问道。
苏澈点头,“对。”
他又细细想了想,将望山道人最后面容哪里出现变化,从何处开始变化,也都详细说明。因为在他们几人里,如果说还有一个人博学多识的话,那必然是熟读梁国皇庭司,及后周两大书库的玉沁。
在一些闯荡江湖的经验上,她或许比盗帅要差点儿,可在这等理论见识上,当然是要强过在场所有人的。
“魔道有一门功法,叫《不老回春功》。”玉沁说道。
她的语气不是猜测,也没有试探,而是直接说出。显然,她心中确信自己不会记错,而也与现在所说对应符合。
商容鱼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因为连她一时间,都没有想到这个。
“《不老回春功》是魔道功法,具体出自何门何派却已无从考究。此功法修行共有九层,每三层为一个阶段,分别对应人之少年、中年、暮年。”商容鱼说道:“及得修行至‘暮年’境界,体内真气散尽,反而暮气缠身,此时需逆转修行,待回‘少年’,方是境界圆满。”
苏澈和盗帅相视一眼,只是这么听,不知具体,难免还是疑惑。
“顾名思义,这《不老回春功》修的不是内力。”玉沁接过话来,“它修的是命。”
250.提及
说到修命,不知怎的,苏澈一下便想到了自己的无名呼吸法和桩功,不是自小修行的《龙象伏魔桩》,而是那呼吸法中所带的桩功。
动静之间,有着奇异律动,现在细想,就如生命呼吸一般。
他这般想着,一旁的盗帅却直接问出来。
“都说曾经道门追求长生之道,而传统武夫炼体,活络气血便是修命,两者本质相同。”他说,“这《不老回春功》从名字上看,的确像是道家所寓,难道也是如此?”
商容鱼点头,开口道:“不错,此功法每修行到一个阶段,自身便要蜕变一次,那圆满之后,自身已不需内力便可动辄风雷,也已然是返老还童,再无生老病死的纠缠。”
“世上果有这等功法么?”盗帅皱眉。
江湖上不乏有起名响亮的武学,譬如《开天掌》、《伏地印》、《斩仙剑》等等,但其实,这一听便会觉威力无双的武学,不过是最普通常见的武功罢了,街面上只需十几文钱,便能搜罗到好几本。
人坠苦难,皆想逆天,但区区凡人之力,如何开天?怎能伏地?
这只是习武之人受时势所迫,初衷是强身健体,闯出作为之下,才创出的一些用力法门罢了。后逐渐衍变,才发展出更多武学,直至武道通玄之后,百花齐放,各种用力用劲武功层出不穷。
但如商容鱼所说这般,真能返老还童的武功,盗帅只听那些江湖方士和招摇撞骗之人说过,还未真正见识过。再者说,莫说是他这等出身墨家之人,便是行走江湖之人,也不会去信什么返老还童。
这等话,恐怕只有那些朝中权倾天下的王公贵族,或是皇朝陛下才会信吧。
商容鱼看到了盗帅的神情,知他不信,便问苏澈,“你也不信?”
苏澈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望山道人一瞬诡异的苍老变化,是切实发生在自己面前的。自己没有吸人内力的邪功,对方如此变化,除了如商容鱼所说习得《不老回春功》这等诡异功法外,还可能是用了透支生命和潜力的其他武功。
但是,这是一瞬间变化之事,太快。
“很难令人相信。”苏澈道:“但方才那种变化,也骗不得人,终究是那望山道人,或者说青铜殿,修行了这门功法。”
商容鱼点头,“不错,《不老回春功》已经失传上百年,彼时无生老祖便发动教中力量,找寻过这门功法,但无果而终。以往只是听闻,想不到今日竟能亲眼所见。”
“这也只是猜测。”付吟霜斟酌道:“不能仅凭沾边儿的一点猜测,就下结论。”
“结论与否并不重要。”盗帅脸色稍正,“疑似失传邪功再现,大行寺真传与魔道中人牵扯一处,青铜殿和极乐庙重出江湖,凡此种种,迷惑不清,这才是大事。”
苏澈暗暗点头,他说的没错,本来只是见极乐庙的人在此地以狐仙之名积攒声名,许是有所谋划,但没想到,其中还牵扯出了正道大派和魔道宗门。
没有搞清楚的未知之事,才会萦绕在众人心头。
“这些事,本就与咱们无关不是么?”付吟霜看向众人,道:“咱们是去墨家。”
但话到这,她一下想起来,此间人里,秉承侠义的墨家中人盗帅,此时是最该管这件事的。
“离平澜集最近的正道宗门,是青竹山神指门。”盗帅出言道:“不如先将此事传于他们,再令江湖风媒扬于江湖?”
“他们敢接么?”商容鱼道。
“什么?”盗帅不解。
“青竹山上的神指门,我对此也有所了解,门中武功最高者便是其掌门“飞仙一指”谷敬知,七八十岁的半步神桥,门中上下也就二三十人。”商容鱼淡淡一笑,“你把这事告诉他们,怕是要吓死他们。”
盗帅皱眉,“我也听说过谷老前辈的名声,他为人刚正,重情重义,神指门上下也多行侠义之事,绝非像你所说的这般不堪。”
“梁州最大的是桃花剑阁,一州之下其余各派皆被其压得抬不起头来。如果谷敬知真如你所说的这般高义,桃花剑阁如此蛮横霸道,他怎么不管?”商容鱼道:“因为他知道自己武功不行,管多了还会连累神指门上下,那如今关于青铜殿之事,是否是更大之事?如果事后被魔道中人知道,话是从他嘴里传出去的,那神指门会如何,你想过吗?”
盗帅张了张嘴,有心反驳,却一时无言。
的确,这等干系之事,不该牵扯进无关之人,可这等事,本就与江湖有关啊。
“我辈责无旁贷不假,但不知他人心思之前,便将此事告知,的确会横生苦恼。”苏澈看向商容鱼,道:“商姑娘有什么法子吗?”
商容鱼一笑,道:“帮着你们这些正道人,来算计圣教同道,亏你想得出来。”
苏澈也是笑了笑。
玉沁道:“让你无生教的心腹,把此事透露给风媒传出。”
商容鱼闻言,翻了个白眼,“你这是使唤上瘾了?”
“极乐庙和青铜殿之事,想必你也不知具体,连无生教都被瞒在鼓里。”玉沁道:“更别说还有大行寺的人牵连其中,你也好奇吧?”
“那又怎样?”商容鱼道:“左右都是同道中人,就算他们有什么谋划,该操心的也是你们正道,哦不对,你也不是正道中人。”
说到最后,她挑衅似的挑了挑眉。
玉沁却是淡然道:“如今江湖合流在即,有若浪潮,这个时候魔教与大行寺有了联系,你觉得会是寻常?”
商容鱼眉头皱了皱。
玉沁道:“无生教的老辈现在多半都死了,还活着的也没几分实力,全靠你在撑着。别逞强了。”
商容鱼脸色一沉,有种小辈被前辈当面教导训斥的感觉,这自是让她不舒服。
“不知之前你有没有注意到。”苏澈此时开口,也算是缓和一下两人。
“望山道人跟狐仙言谈间,似是提起过一个人。”他说。
商容鱼本来还未放在心上,此时一听,先是一愣,继而脸色也是一凝。
她想起来了,的确是,在望山道人口花花,而狐仙好似作妖发浪的时候,望山道人话里提到过‘那位’。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