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九字剑经TXT下载九字剑经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九字剑经全文阅读

作者:春秋山人     九字剑经txt下载     九字剑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回 蛊童小鱼

    听得这女子说话,叫沈渊与禾南絮更是奇怪,也不等他们二人答话,那女子又道:“我会帮你们。”

    说完抬头看向沈渊,正与沈渊目光相视,这一眼,却让沈渊眉头深蹙,禾南絮更是忍不住干呕起来。原来那姑娘模样虽然清秀,也就十六七的模样,但是她一抬头,只见那颈下竟是一片烂疮,烂疮里面隐约还有小虫游爬,尽管有衣裳遮挡,可明眼人一瞧便知,想必那身子上也尽是如此。

    “是何有道?”沈渊问道,“姑娘,你到底是......”

    那女子点点头,道:“我是何有道蛊童。”

    见沈渊二人不解,姑娘又道:“我是大同府人士,家中孤苦,只有我与弟弟相依为命,去年不幸被丐帮掳来,送与了何有道,这老贼将我玷污之后,只夸我天生一副好身躯,以我弟弟性命为质,逼着我给他养蛊,却不想,所谓养蛊,竟是将那蛊虫投在我身上,以我血肉饲之。我不敢自绝,生怕他会害了弟弟,但我想让他死,我知道我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已是命不久矣,我想再死之前,亲眼看见何有道这老贼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平淡,但骨子里却是恨意滔天。

    沈渊沉默片刻,心中却已如惊涛骇浪,暗骂着何有道猪狗不如,答应道:“好,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

    听得沈渊首肯,那女子眼前闪出一丝光亮,淡淡的神情露出一丝浅笑,道:“公子唤我小鱼便好。”

    “小鱼姑娘,”得知小鱼身世,禾南絮深感同情,“你这身子,好不了了么?”

    “我气血渐空,想来活不成半载。”

    这时沈渊又瞧了瞧天色,问道:“何有道一般何时归来?有关此贼,劳烦小鱼姑娘详述。”

    “我虽身为蛊童,可何有道的行踪我却一概不知,他只拿我当使唤丫头,想来待我死后,也不过一弃了之。我可能确定,他每日亥时末,必回此处。”

    “好,眼下还未到亥时,如此我们便藏于房内,待他回来,一举杀之。”

    如意楼内,汪直已经先行回去安排。

    房内只余何有道与丁胜。

    只听丁胜在旁问道:“师父,寻芳院那边如何处置?徒弟担心,他们会发现蛊童。”

    何有道回手便是一个耳光,骂道:“蠢货!坏了为师计策!”

    丁胜噗通一声跪倒,低着头不敢多言。只听何有道气道:“一个小小蛊童,发现便发现,又能如何?若出了差错,再找来一个便是,只是可惜了养了这么些时日的蛊虫。不过为师更在意的,你应该心里清楚,好在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若此番再出差错,我便拿你试毒!”

    丁胜脸色瞬间惨白,忙不迭的磕头道:“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何有道看也不看,自顾说道:“随我再去会一会裴元海,今晚就不回了。那沈渊对我仇深似海,八成会在那里伏杀我,今夜便叫他等着吧。”

    虎啸堂内,赵汗青按照沈渊所托,与庞青、蛇婆婆通了气。这才来见汪直,恰好汪直也才归来,将沈渊之计禀明。

    汪直道了句辛苦,又说一切依计行事,赵汗青这才放下心来。

    而汪直回了房内,思索起来。

    一夜无话。

    万事俱备,唯有沈渊空等一场,这心下不禁嘀咕,莫非何有道做局?看了看睡熟的禾南絮,又瞧了瞧小鱼,只见小鱼也投向目光来,那眼中尽是失望,也有些不知所措。

    看得出,小鱼也实不知何有道为何今夜未归,眼下她更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

    “你弟弟关在何处?”沈渊突然问道。

    小鱼道:“在漠北,房威带着百毒门的弟子都在漠北。”

    “既如此,你便跟我们走吧,你弟弟等杀了何有道后,我自会去漠北救人。”沈渊走了两步,瞧着外头的曙光,有些刺眼。

    这时禾南絮也醒了过来,听到二人讲话,见小鱼犹豫不决,也劝道:“此处距离漠北又千里之远,即便你现在逃脱,他们知道这消息,也要月余之后了,到时候,以沈渊的本事,早已将你弟弟搭救出来,放心吧。”

    瞧了瞧沈渊,又瞧了瞧禾南絮,突然朝沈渊跪了下来,道:“还请公子务必救出我弟弟,大恩大德,只有来世再报。”

    见状,沈渊伸手就要扶她,可这小鱼却身子一缩,不叫沈渊触碰一丝。

    又听小鱼道:“小鱼身子都是蛊毒,不好碰触,免得害了公子。”

    沈渊道:“快起来罢,沈渊立誓,必不负你重托。”

    小鱼闻言,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小鱼找来黑纱,将自己罩住。三人一同回了虎啸堂。

    此刻虎啸堂正堂之内,汪直与赵汗青一左一右坐在主位,下面两侧坐着庞青、蛇婆婆。

    一见沈渊他们归来,汪直匆忙起身,问道:“何有道死了?”

    沈渊摇一摇头,众人暗叫可惜,只有蛇婆婆冷哼一声。见了身后禾南絮,走近了道:“是婆婆对你不住,不赶你回去了。”

    本来禾南絮心中有气,可瞧着婆婆满是憔悴,显然一夜难眠,心里头便软了下来,点点头,道:“叫婆婆担心了。”

    “哎,你这丫头!”

    蛇婆婆见禾南絮安然无恙,心底也不由松了口气,当然也是怕禾南絮真的离她而去,此刻不由嗔怒道,但眼神中却尽是宠溺。

    “这位是?”

    见沈渊身后还跟着一个罩着黑纱的姑娘,庞青开口问道。

    “小鱼姑娘,是何有道的蛊童。”沈渊道。

    蛇婆婆大吃一惊,如临大敌,立刻将禾南絮拉在一旁,道:“豢养蛊童,乃是苗疆最恶毒的功法,蛊童浑身带蛊,一身是毒,虽然可怜,只是你将她带回来,也不怕害了大伙!诸位,听老身一句话,将她烧了,方可绝了后患!”

    其他人面面相觑,小鱼闻言更是一个激灵,往后退了几步。

    禾南絮忙道:“婆婆不可!”

    这时沈渊将小鱼护在身后,看向蛇婆婆,又环顾众人,道:“有我在,谁也不能动她!”

    “你!臭小子,你非要与老身唱反调不成?”

    沈渊也不理会,只将身世告知众人之后,就连蛇婆婆也不禁倒吸冷气,只听赵汗青拍案而起,骂道:“这何有道丧尽天良,不得好死,沈兄弟,待此间事了,远上漠北救人,算我赵汗青一个!我虎啸堂愿倾所有整个帮派之力,屠灭百毒门!”

    汪直此刻亦是义愤填膺,但心里却是阴晴不定,不知作何想法。

    小鱼给诸位道了一记万福,开口道:“小女子,多谢诸位。”

    这时沈渊又道:“虽然行刺何有道不成,可事到如今,也只得照原计行事,汪大人,你那边可安排妥当?”

第一百零六回 好戏开锣

    “沈兄勿虑,咱家已命韦英前去吩咐。”

    此时,汪直俨然一副马首是瞻的姿态,也不在乎沈渊是否僭越,沈渊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沈渊瞧了瞧他,只觉汪直态度有些反常,只想着需是自己有些喧宾夺主,而引来不满罢了,若是如此,他倒一点也不在乎,只要能杀了何有道,夺回布防图,除掉乱贼便好。

    也不谦让,只点头道:“既如此,眼下只等钟大哥归来了。不过事不宜迟,我等也移步至那大宅附近,莫要出了纰漏。只要李子龙一露头,我推断何有道及裴元海等人必然前来与我等争抢,到时候便可齐众人之力,将其一网打尽。”

    城西南,此时韦英带着一位黑袍人,正去了大宅对过的茶肆,唤来手下的副百户,一番吩咐。那副百户见了黑袍人,瞧不清样貌,正想发问,只听韦英道:“此人乃朝廷请来的高人,来助我等一臂之力,不要多问。”

    那锦衣卫副百户知道进退,一拱手便退了下去。

    一切妥当,好戏开锣。

    “弟兄们,咱们已将此处翻了底朝天,也没查到一丝踪迹,贼人定然不在此处。厂督大人体恤咱们弟兄,见咱们多日辛苦,特赏了些银子,赦了咱们一日休沐,待会子到对面茶肆去领,领完了,哥几个去寻芳院快活快活!”

    一阵欢呼,李子龙只听着外边悉悉索索的,不敢确定锦衣卫是否都撤了,又等了片刻,只听外面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终是按奈不住,就要从密室出去。

    谁也想不到,这密室竟在西院枯井之中,当时锦衣卫进院来搜,也曾探查过这口枯井,只是这井中阴暗,谁也没有瞧出井壁有些蹊跷。

    只不过这井中的密室入口,进得出不得,密室连通密道,直通向正堂。

    李子龙顺着密道而行,贴着上方,听了再听,确认无人后,向上用力一推,跃了出来。谁也想不到,密室出口,原来就在这正堂桌下。

    “吁!”李子龙长呼一口气,这几日实在是憋坏了。

    刚要伸个懒腰,说话声从背后忽然想起:“子龙兄,这几日可憋坏了罢?”

    李子龙顿时一身冷汗,险些吓得丢了三魂六魄。一转头,只见先前韦英身旁的黑袍人坐在正座上,笑吟吟的望着惊慌失措的李子龙。

    不过李子龙见了黑袍人的样貌,又不禁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道:“何兄,你可是吓死小弟了!”

    忽然李子龙只觉不对劲,面露警惕之色,问道:“怎会这么巧,锦衣卫才走,你便进来寻我?”稍一琢磨,惊道,“你竟敢背叛大汗!”

    “子龙兄,不敢乱语。”何有道微微一笑,抬手遥祝道,“何某对大汗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李子龙自然不信,冷笑道:“你且说来,你又如何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进来的?”

    “何某费尽周折,避开耳目进了院子,都是为了来救子龙兄,不想却被子龙兄误会,实在叫何某心寒。”何有道面容凛然,明显不悦。

    李子龙知道自己并非何有道对手,无论何有道是否叛变,若要自己性命,皆是易如反掌。眼下情形,不如信他一次。

    一念及此,躬身施礼,道:“何兄大恩,子龙没齿不忘。方才是在下失礼,非常时期,还望何兄多多包涵。只是眼下咱们如何脱身?”

    何有道双手轻托,扶起李子龙,道:“无妨,眼下脱身之法,倒是有一个,只不知子龙兄可信得何某?”

    “信!”

    口中这么说着,李子龙肚子里却嘀咕道:“若不信,想来早晚都得死,不如搏这一把!”

    “我且问你,你可知倘若裴元海他们知道你给他们的是半张假图,会有何下场?”何有道忽然问道。

    李子龙点头,道:“这我自然知道,否则,在下也不会藏于此处。不过,这又有何干?”

    何有道摇头笑道:“你且想想,一旦你从这院子出去,你是把命交给锦衣卫还是交给裴元海,还是你将真图暂存在我这,然后安然返回漠北,再由我命人另辟蹊径,与你再漠北汇合,将图交与你手,最后去大汗面前领功更为妥当?”

    “这......”

    李子龙不禁腹诽:“还有这等好事?”

    不过再一琢磨,看向何有道,只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咬了咬牙,将图双手奉上,道:“还请何兄救我!”

    何有道接过突来,嘴角一扬,默默收了起来,道:“不瞒子龙兄,那西厂提督汪直身边的贴身侍卫,乃是我放在朝廷的暗桩,大汗此次命我返回中原,正是命我暗中经营,以待时机。放心,待回到大汗身边,这功劳全在子龙兄一人身上。”

    李子龙眼珠一转,不由笑道:“原来何兄所图乃是更大的功劳,我这蝇头小利,自然是看不上的。如此,何兄怎么吩咐,在下便怎么做,只要回到草原,往后,在下便以何兄马首是瞻!”

    “好,如此我必保你性命!”何有道信誓旦旦,“你且听好,眼下我先去院外打探,眼下韦英已将锦衣卫引走,但我不放心,恐裴元海等人埋伏在外,我将以投石为号,见了石头你当即刻出院,往南门而去!我都已打点清楚,那时我却不便现身,子龙兄当万事小心啊!成败在此一举,子龙兄可听明白了?”

    “明白!何兄放心!”李子龙拱手称谢。

    何有道连道不敢,匆匆而去,出了大门便没了踪影。这时,李子龙忽觉自己好像上了套一样,一时着急,就要追上去,行至大门,却又不敢再往外多迈一步,心中慌乱,只得轻声疾呼:“何兄!何兄!”

    唤了两声,见无人应,忍不住长叹一声,似是认了命。

    这时的何有道,已和韦英互相给了眼神,匆匆离去。过了片刻,韦英算准了时间,眼下其他锦衣卫暗伏在周围,他们并不知道那黑袍人正是何有道,更不知汪直与韦英的算计,只道是厂督大人的计策,而他们无非也只是听命行事,也没必要多想。

    此时韦英算准了时间,拣了块石头往院内一扔!

    同时,沈渊、汪直、赵汗青、蛇婆婆等人也到了此处,瞧见韦英在宅门外徘徊,汪直暗呼好险,险些被沈渊他们撞个正着。

    韦英平时不显聪明,但是能做到百户,多少有些急智。

    见沈渊他们前来,急忙凑了过来,只冲着汪直行了礼,拱手道:“禀大人,方才我听见院内有了动静,卑职以为定是那妖道李子龙按奈不住了!”

    韦英正说着,只见一个身影从门内窜了出来,撒腿便跑!

    沈渊急道:“抓人!”

    话音未落,自己提气纵身一跃,同时北冥剑入手,直朝着李子龙追去!

    李子龙大叫不妙,心里则大骂何有道:“老杀才,老子还是上了你的套了!”

    当初在京城,李子龙杀人乃是神不知鬼不觉,沈渊与其交过一次手,知道这妖道轻功了得,更是不敢怠慢,紧紧跟在后面。

    不一会的功夫,便闯出了南门。

    守门将士一惊,正要带人追击,却被他们统领拦住,显然汪直派人打过招呼,那统领知道是西厂和锦衣卫,哪敢阻拦,便任凭众人追逐。

    眼下李子龙在前,慎言紧随其后,在后面便是赵汗青、庞青、王海等一众锦衣卫。

    汪直不谙武功,自然留在城中,韦英护在左右。

    正在你追我赶的同时,几道身影挡在前方,吓得李子龙魂飞魄散!

    “子龙兄,快快将图交出来,我等还可救你一命!”

    沈渊闻声望去,只见裴元海与天山五绝横在道路中间!大笑一声,沈渊朗声喊道:“来得好!今日尔等谁也别想逃走!”

    回头瞧去,赵汗青、庞青等一众人马紧随其后,心中大定!

    “就凭你们几个手下败将?”溪老大大笑道,“尽说些大话!”

    这话听了,就连裴元海也冲着沈渊等人冷笑连连,明显不将沈渊等人放在眼中。

    忽然,沈渊瞧见远处起了一阵烟尘,两人两骑绝尘而来,沈渊嘴角上扬,脚下不停,突然大喝一声,一剑猛然刺出,直指李子龙背后神道大穴!

第一百零七回 独战鹰王

    沈渊那一剑刺来瞬间,李子龙顿觉芒刺在背,他不敢回头,只顾着奔命!那剑锋虽未触及身体,可是神道穴处却还是有一丝灼痛!

    神道穴紧邻心脏,众人看得这一剑,正是一击毙命的招式!

    “裴兄救我!”

    李子龙顾不得别的,匆忙喊道!

    眼下要紧的是要从背后这剑下活下来!剑锋如影随形,李子龙根本摆脱不掉!李子龙轻功了得,可沈渊相较之下也不差在哪里。而那剑尖,却总是恰到好处的,隔着两寸远,就好似故意在等着什么一样!

    天山五绝之中,鹰王以剑法和轻功著称,一柄寒光快剑,天下少有敌手,已是剑道宗师。见着沈渊这一剑,他这眼中闪光,嘴上不禁称赞道:“如此年纪,昆仑派的追云剑法竟叫他练的炉火纯青,可谓青出于蓝,我瞧着用不上几年,便是‘追云剑’的钟昧也未必比得上此人。”

    身边的回族大汉,肩上扛着六尺的生铁判官笔,问道:“鹰王,你这话言过其实了吧,我瞧着也不过尔尔。”

    “你懂个什么,”鹰王白了一眼巨笔翁,“追云剑讲究轻、灵二字,以缥缈无常而称道,你再看此人,内息悠长,身法灵动,出剑时,气机内敛,看似轻盈,实则是举重若轻,而这四个字,正是追云剑的精要所在!便是追云剑本人,也在这个年纪也未必有此成就!”

    巨笔翁听完,点头道:“有道理,”又看向鹰王,“我估计你这个年纪时也不能是他对手,不对,我看现在也是与他胜负难料!”

    “你!”鹰王目光犀利,却不善言辞,只要动手教训巨笔翁。

    这时,李子龙的喊叫声又传了来:“诸位,快来救我!”

    裴元海看了看溪老大,问道:“你们上,还是我上?”

    不待溪老大说话,鹰王目光如隼,看着沈渊就如盯着猎物一般,道:“我去会会他。”

    说罢,一跃而出!

    沈渊见对方是那使剑迎了上来,暗叫可惜,他本意是想引出裴元海,再与人合力杀之,不过事与愿违,眼下只好先除了李子龙!

    至于裴元海......

    沈渊抬眼扫去,此刻两匹马在远处徐徐前行,而马背上只有一人悠哉悠哉。

    轻笑一声,暗道:“还是钟大哥知我!”

    天山鹰王动作极快,眨眼便至,手中长剑晃过一阵寒光,另一手就要抓住李子龙,沈渊又怎会给他机会?千钧一发之际,追云剑登时变为华山派的飞剑式!

    北冥剑的剑锋距离李子龙背后,不过只留了三、两寸的余地,只听沈渊大喝一声,那剑身好似瞬间暴涨,其实乃是沈渊将剑飞掷,脱手而出!

    再瞧着沈渊,气息未乱丝毫,步法亦是极为精妙,远远观去,他手上宛若缠了丝线一般,以真气牵引宝剑,与飞出的北冥剑亦是隔了两三寸的距离,堪称惊奇!

    天山鹰王因隔着李子龙,瞧不见沈渊这一杀招,若他看见,必然再吃一惊。

    “噗!”

    兔起鹘落,天山鹰王只差一步,便可将李子龙救了下来,然而沈渊那一招飞剑更快!天山鹰王瞳孔急缩,眼瞧着一柄墨色剑锋,从李子龙的心口冒了出来!

    北冥剑一贯到底,直至半截剑身从穿过心脏,从前胸透了出来,李子龙才感到胸口疼痛无比!只见他双眼怒睁,额头上青筋暴起!双腿下意识的还欲向前逃命,只是此时此刻,任凭他用尽全身气力,也不过是步履维艰,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

    每行一步,李子龙都能感觉哪那剑刃绞割着心脏,没流出一丝血迹,可李子龙抬起手正欲呼救之时,一张口,便呕出一滩鲜血!

    鹰王顿时大怒,区区一个李子龙,在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们在乎的是李子龙身上的布防图,虽说起先何有道承诺将图奉上,但包括裴元海在内,他们皆知何有道的话不知道那句话可当真。

    正因如此,即便眼下图不在李子龙身上,他们也想让李子龙活着,为得就是倘若何有道真的是哄骗他们,待回到漠北,李子龙也好是个人证,同事亦是承受大汗怒火的炮灰!

    可眼下,李子龙已然一命呜呼,而且就在他天山鹰王的眼皮子底下,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给杀了,活了四十来年,何时曾受过这般侮辱挑衅!

    他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不待沈渊从李子龙的尸身中抽出剑来,只见鹰王凭空一跃,有如鹰击长空,手中快剑凌厉迅捷,直指沈渊!

    沈渊见状,脚下往前一蹬,只瞧那北冥剑宛若自己飞回沈渊手中一般,接着身形一转,带出剑来,日光之下,墨黑的剑身不沾一滴血迹!

    再瞧沈渊作势一挑,正好与天山鹰王的剑磕在一起!

    一声清脆,鹰王倒飞出去,稳稳落在地上;而沈渊也是被震得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

    鹰王手中的剑亦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不过与北冥剑相比,还是差了一等。只见鹰王举剑轻抚,细观之下,那长剑剑身竟现出一道微小的缺口!

    鹰王面无表情道:“倒是把神兵。在你手中,当真是暴殄天物!”

    凡善剑法者,无一不爱宝剑。鹰王手中的宝剑剑身寒光夺目,一瞧便知绝非凡物,而眼下有损,瞧着沈渊那柄通体墨黑的怪剑,更是见猎心喜!

    他这话一出口,同时身影便冲向沈渊,一道道银光闪过,正是鹰王出剑刺向沈渊胸口!

    沈渊暗惊:“好快!”

    呼吸之间,天山鹰王竟刺出二十余剑!

    沈渊手上不停,一时间叮叮当当两剑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鹰王出招奇快,他这剑法不愧名为“寒光快剑”,叫沈渊险些招架不住!

    虽说公冶和将自己搜罗的中原各派的剑谱都留给的沈渊,可天下之大,剑法众多,公冶和又岂能全会?

    尽管中原排的上号的门派剑法,大都已叫公冶和收入囊中,但也有他不曾得到的,比如蓬莱剑阁。

    而“寒光快剑”是天山鹰王自创的剑法,威力无比,而天山五绝一众人等又常在漠北或西域活动,少来中原,就算公冶和在场,想来也未曾见过他这剑法。

    而沈渊一身本事,皆得自于公冶和,眼下面对天山鹰王,亦觉有些棘手!

    不过中原武术源远流长,孰强孰弱,亦不在剑法,而在使剑之人。沈渊得公冶和真传,又岂会矮人一等?

    此时鹰王的快剑就如天罗地网,沈渊大喝一声,当即脚下轻点,右手左右上下斜拨,真气激荡,手腕一震,一招拨云瞻日,搪开鹰王剑锋!

    接着一剑横扫逼开鹰王,自己则以华山派身法“风送紫霞”,摆脱了纠缠!

    鹰王岂肯罢休,提剑再上,寒光四射,叫人眼花缭乱!而沈渊打出了火气,暗道:“我怕你不成!”

    登时使出华山派风雷狂剑,二人以快打快,一时间难解难分!

    一切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赵汗青、庞青等人也与溪老大等人交上了手;裴元海冷哼一声,铁扇一合正要出手,突然只觉背后一寒,猛然回头一瞧,只见一道人影犹如鬼魅般突然出现,两柄短刃带着一声龙吟向他刺来,眨眼间已是近在咫尺!

第一百零八回 混战五绝

    杀向裴元海的正是钟不负。

    无巧不成书,先前两人两骑,正是钟不负与单子胥星夜赶路,马不停蹄,途中换了一次马,方在此时出现在平阳府城外。

    城外情形严峻,钟不负老远一瞧,暗道不妙,自己不在这一日之间,竟发生如此多事情。

    这时只瞧沈渊一马当先,朝着前面逃跑之人杀了过去,在远处,裴元海一众人等虎视眈眈,这时远远瞧着他们之中,有一人持剑向前走了几步,钟不负便欲单子胥道:“单兄,你在此慢行,我去助我那兄弟一臂之力!”

    单子胥抬眼瞧了瞧,道:“没有何有道,倒是我们黄河三怪在此齐聚......你且去便是,我在此慢慢走。”

    钟不负一拱手,两脚一蹬,直接跃下马背,“神行术”猛一施展,好似浮光掠影般,眨眼之间便到了裴元海身后!

    钟不负的轻功造诣,直叫单子胥一阵惊异!不由暗忖:“倘若昨日他若真有心胜我,我绝非是他对手!这人,倒是有些意思。”

    此刻,钟不负手上的两道寒芒直奔裴元海后心!不过裴元海可不是那般初出茅庐,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杀机陡现,裴元海同时便感应到了。

    这一转身,铁扇猛扫,只听“叮叮”两声,同时身体往后一撤,避开杀招,这动作一气呵成,让钟不负大感棘手!

    偷袭不成,钟不负自知失去了先机,只得错开步子,往后退了几步,与裴元海拉开了距离。二人目光凝视,各自摆好架势,蓄势待发,可二人却皆不愿率先出手。

    黄河侠盗的名号,裴元海早闻大名,却不知有何本事,然方才那无声无息的一记偷袭,这般诡谲的身法,却不得不叫裴元海忌惮三分!

    而黄河三怪之中的“亡命书生”,对于钟不负来说亦是再熟悉不过,这些年多闻裴元海恶贯满盈,故而钟不负早就想会一会此人,只是多年以来,裴元海行迹不定,让钟不负也一直找不到机会。

    眼下正面交手,也叫不禁叫二人战意滔滔!眼下二人僵持,任凭周边亦是斗得不可开交,此间却是岿然不动!

    此刻沈渊大战天山鹰王,二人剑法凌厉,沈渊以剑法多变见长,而天山鹰王则更为经验老道;庞青依旧找上了老对手巨笔翁,判官笔对判官笔,不过庞青不愧是锦衣卫四大金刚之首,只片刻功夫,巨笔翁便已露颓势!

    宁铁手的武功当在巨笔翁之上,王海一对铁尺与其相斗,一时间竟是斗了一个不分上下!

    四大金刚之中,若论武功,可谓庞青第一,紧随其后便是这排行老三的王海,王海的武功,走的是迅捷刚猛的路子,但招式却不失灵巧,他与庞青皆是奇门兵器,寻常高手想来见都未曾见过,乍一交手,定然会手足无措,吃些暗亏!

    那宁铁手见招拆招,虽然吃了几下亏,却未伤根本,瞧着眼前的一对铁尺,却是越打越兴奋!王海感受到对方战意,亦是使出了全力!

    而此刻场上最为精彩的,莫不过赵汗青大战溪老大,虎首金刀大战斩马刀!

    “北侠”赵汗青,一招一式都是堂堂正正,勇往直前,一刀一人,满是浩然正气,绝不愧对“正气刀”之名!而天山五绝之首的溪老大,巨大的斩马刀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气势上凶恶狠辣,好似草原上的狼,天山上的雪豹;招式上力拔山兮,就好像草原上发疯的公牛,和天山中暴怒的熊罴,可谓所向披靡!

    终究是中原武功渊博悠久,溪老大力大,赵汗青便已巧破之;溪老大刚猛,赵汗青便是刚中带柔,柔中带刚;无论怎么样都压了溪老大一头!

    但溪老大绝非就这些本事,所谓一力降十会,尽管被赵汗青的金刀压着打,但赵汗青却也再进不得一步,一时间二人也是僵持不下!

    庞青余光一扫,亦是对赵汗青心声佩服!

    当初从京城北郊的林子中逃走时,只剩下九个喽啰跟在身边,此刻也与那些锦衣卫打在了一处,不过锦衣卫人多势众,且个个武功不弱,区区山贼喽啰又岂是对手?一个照面,就如切菜一般倒了四个!

    天驼老见情况不妙,当即出手相助,倘若这几个喽啰被杀,面对这二十余名锦衣卫和这一众高手,想来今日难逃!

    天山五绝之中,当以天驼老最为年长,但武功却不可小觑。那手中的铁杖虎虎生风,与那剩下的五个喽啰一起,竟叫这二十余人再没占到一丝便宜。

    蛇婆婆没瞧见何有道,本就不欲出手,这时只瞧见天驼老以一人之力挡下二十余锦衣卫,忍不住脱口骂道:“你们锦衣卫也真是废物,一个老不死的也拿不下!”

    锦衣卫个个汗颜,那天驼老闻言却是冷笑一声,反嘲道:“你这老婆子,一看便是个没男人疼的,当了一辈子老姑娘罢!说出去叫人笑话,不如跟了我这老不死的,免得你这老太婆到死还是个黄花闺女!哈哈哈哈!”

    一句话,那几个喽啰已是笑得没了样,而锦衣卫也是想笑而又不敢。

    蛇婆婆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也不多言,手中的蛇杖便朝着天驼老的头顶砸去!

    蛇杖袭来,天驼老双手举起铁杖,直接硬抗一记!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戏谑道:“老太婆,力气还挺大!够劲!”

    蛇婆婆冷笑一下,嘴角微微一翘,一脸嘲笑!天驼老瞧着蛇婆婆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心悸,暗叫不妙,可是却不知道哪里不妙。

    瞬间,只瞧蛇婆婆手上一旋,蛇杖上的那条过山风蛇首正对着天驼老的颈部,也不知蛇婆婆动了什么机关,只听“嗖、嗖”两声,两根银针从蛇口中猛然发出!

    同时又听蛇婆婆骂道:“老残废,去死吧!”

    天驼老本能的急忙躲闪,可是那银针实在太快,还是叫其中一根银针擦破了脖子上的皮!天驼老性情暴虐,,只是年纪越来越大,也是越来越知道收敛。

    他天生畸形,背部隆起一个大包,年幼之时谁都会欺辱于他!自他学了一身本事,但凡招惹他的,非死即残,手段极为残忍!想当初,年轻之时,西域天山,谁不知“天驼”的恶名?

    眼下被一个老太婆以暗器伤他,又辱骂于他,天驼老这暴虐心性自然而然的就显露无疑!

    顾不上脖子上那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只瞧他脚下一个错步,腰身一转测过身来,铁杖顺势一旋一压,便将蛇杖压在了下方,不待蛇婆婆反应,天驼老右手一松,左手执杖便向后扫去!

    蛇婆婆躲闪不及,一声闷响,只见铁杖直接扫中蛇婆婆胸口!

    这一重击之下,顿时叫蛇婆婆脸色涨红,她强忍剧痛,直退了七八步这才稳住身子,终于,憋在喉头的那一口鲜血,还是忍不住从口中溢了出来!

    天驼老正想趁胜追击,那铁杖正要举起,忽然他只觉半边身子一麻,心跳也瞬间极快,好似要跳出了喉咙!再也站立不住,单膝跪在地上!

    这时天驼老吃力的抬起头来,只见蛇婆婆一嘴殷红,咧嘴笑着,一副得逞的模样,在天驼老看来,极是丑恶!

    眼下,他口歪眼邪,宛若中风,舌根发硬,口水更是止不住的留!即便此刻他说不清楚,但他还是大声骂着:“老泼妇,你这银针有毒!”

    蛇婆婆从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毫无顾虑的凑上前来,而此时,那五个喽啰也早已成了锦衣卫的刀下之鬼!

    只听蛇婆婆冷笑道:“你这老不修,倒死也不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道理!”

    沈渊目光一扫,亦是一身冷汗,一阵后怕!突然一剑刺来,沈渊将将避过,赶忙收敛心神,正要反击,只见天山鹰王方才竟是趁着自己一时掉以轻心,虚晃一剑,顺势后撤,眨眼间便转而扑向了蛇婆婆!

    别看天山五绝平日里谁也不服谁,但实际上,却是亲如兄弟一般,绝不肯眼瞧着天驼老任人宰割!

    再瞧其他三人,竟都是如此!

    只听沈渊突然大叫道:“蛇婆婆小心!”

第一百零九回 婆婆遇险

    闻得沈渊一声大叫,蛇婆婆猛然抬头,只见天山五绝其余四人皆向她杀来!

    那天山鹰王的轻功乃五人之最,两三个呼吸之间,便到了蛇婆婆七步之内,紧随其后则是宁铁手!

    蛇婆婆挨了一记天驼老的铁杖,已是身负重伤,见那四人奔向她来,不由大惊失色!

    只得拼了命了的往后逃去,只是她此刻胸口剧痛无比,内腑之中更是如翻江倒海一般,一丝真气也运不起来!

    天山鹰王手中长剑亦是近在咫尺,蛇婆婆实在是再无一战之力,只得听天由命,暗道:“没想到,大仇未报,居然要死在这五人手中!老身不甘心呐!”

    早前在虎啸堂内,禾南絮便要跟着一并来此,只不过这次沈渊与蛇婆婆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刚出囹圄,实在不愿禾南絮再度涉险,况且吕红那处还需有个信得过的照看着,倘若钟不负回来,也好接应。

    而眼下,沈渊耳边只想起禾南絮在他们临行之前,嘱托他的话:“婆婆虽然脾气不好,但始终是个好人,若是先前受了气,也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她已年迈,只看在我的份上,倘若她若有甚么危险,救她一次......”

    沈渊此刻已是全力追去,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天山鹰王轻功了得,剑法极快,待追上时,鹰王的剑已是架在蛇婆婆的肩上,叫沈渊不敢妄动!

    突然,宁铁手从另一侧抄了过来,单手成掌,径直打向沈渊!沈渊挥剑去挡,不想宁铁手这一掌竟是虚招,另一手猛地探出,变掌为抓,丝毫不惧北冥剑剑刃锋利!

    可当他抓住北冥剑身时,心头不觉一沉,暗道:“此剑不凡!”

    寻常兵刃,哪禁得住他这一抓,然而此际他手上传来的却是一阵割裂的疼痛!

    宁铁手毫不犹豫,当即松手弃了剑,迅速退了几步,见沈渊不曾追来,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摊开手来一瞧,果不其然,他这分金断玉的铁手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此时溪老大、巨笔翁已至,赵汗青、庞青、王海也都追了上来,沈渊一抬手,喊道:“诸位且慢!”

    只看溪老大单手举起硕大的斩马刀,指着沈渊道:“哼,臭小子,千万别想着动什么歪心思,倘若尔等再向前一步,我可保不准这鹰王手中的剑会不会割掉这老刁妇的喉咙!”

    “杀了她!”

    天驼老言语含糊,声音嘶哑,就好似将死之人一般。

    “你个老驼子,不想活啦!”巨笔翁是个粗汉子,张口便骂道。

    “哈哈哈,老子看上这婆子了,你们把她杀了,等我死了好给老子配个冥婚!”天驼老死到临头,嘴里也要对蛇婆婆调戏一番,倒不是他当真看上蛇婆婆,除了要恶心她,也是要拉个垫背的。

    叫他们杀了蛇婆婆,也算是给自己报了仇。

    “呸!”

    蛇婆婆听了啐了一口,道:“痴心妄想!”

    “老驼子,你死不成,”溪老大看了眼蛇婆婆,开口奚落道,“许是你这眼珠子长在肚脐眼上了,这么个丑婆子,你居然也看得上?罢罢罢,你若真看上了,逼她交出解药后,咱就将她带回天山,让你俩正儿八经拜个堂!”

    这些话粗鄙放浪,到了蛇婆婆耳中更是不堪,活了一把年纪竟叫人如此侮辱,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只大声骂道:“想要老身交出解药?哼,除非是杀了老身!”

    “啪!”

    溪老大回手便是便是一记耳光,道:“劝你痛快将解药交出来,否则,别怪我等亲自从你身上搜!”

    “你!”

    这时奇耻大辱,蛇婆婆性子刚烈,怎能屈从?

    沈渊持剑而立,道:“你们莫要得寸进尺,你们不想这老头被毒死,晚辈也不愿蛇婆婆坏在你们手中,既如此,是否交了解药便可放人?”

    听得沈渊发话,巨笔翁忍不住问道:“这是自然,小子,你有解药吗?”

    “没有。”

    沈渊摇一摇头,如实说道。

    溪老大也不知哪里来得怪力,手上的斩马刀少说也得有五六十斤,他竟然可单手挽花!

    “嘭”一声,斩马刀撂在地上,震起一阵烟尘,斜着眼道:“小子,你莫非是在与我等说笑么?”

    “非也,”沈渊收了剑,一拱手道,“天山五绝乃西域名宿宗师,若在西域或是鞑靼,任凭各位前辈随心所欲,且不说无人敢言,便是王法也管不得诸位!”

    此言一出,瞧着溪老大那几位倒很是受用,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不过这些话到了赵汗青等人的耳中却是又一层意思。

    赵汗青道:“沈渊兄弟的嘴,当真是了不得!”

    庞青与王海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那庞青苦笑道:“我们兄弟几个早已领教过,还因此欠了他几百两银子!”

    只听赵汗青一阵大笑,又听王海问道:“看来赵堂主也吃过哑巴亏?”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赵汗青连连摆手,满是尴尬。

    随即又道:“明面上是在吹捧他们五人,实则是在笑话他们乃一群不服王化,目无王法的蛮夷罢了。”

    “若论嘴上的功夫,沈兄弟可谓江湖少有,难逢敌手!”王海在旁打趣道。

    赵汗青三人在旁闲话,同时又听沈渊言道:“在诸位前辈面前,此际又关乎蛇婆婆性命,晚辈岂敢顽笑?只要让晚辈近前劝上一劝,定能交出解药,到时候大家落个一团和气,岂不更好?”

    “你们中原人士,说话就同放屁!如今这情形,早就势同水火,哪来的狗屁和气?”

    巨笔翁肚子里总是憋不住话,也不过脑子。不过却是提醒了溪老大,只听溪老大道:“这夯货说的有理!”

    沈渊却是不急,道:“只可惜,这里毕竟是中原,倘若撕破脸,你们就当真有命回去?”

    说罢,又有意无意的往裴元海那边瞧了瞧,溪老大他们顺着沈渊目光一看,只见裴元海一点要来相助的意思都没有,只顾这站在那里,隐约还瞧着他那嘴唇张合,与对面之人正说着甚么。

    几个人心头不由犯起了嘀咕,他们与裴元海本就不合,眼下若是那裴元海落井下石,此番岂不是得不偿失?

    鹰王沉吟一刻,道:“溪老大,还是老驼子的性命要紧。”

    “好罢!”事到如今,要想天驼老有命活,也只得依着沈渊了。

    沈渊心中正要高兴,忽然只听蛇婆婆高声喊道:“你个小贼,休想从我这拿到解药,老身是绝对不会将解药交出去的,你再往前一步,老身便自绝经脉!”

    “婆婆千万不要!”

    谁也没想到蛇婆婆却是如此执拗,此言一出,可教沈渊心头发了慌!

    再瞧溪老大等人也是变了脸色。

    “既然如此,便给他天驼老陪葬吧!”

    溪老大发了话,说着鹰王便要动手抹了蛇婆婆的脖子。

    “且慢!”

    “且慢动手!”

    两个声音先后响起,第一声是沈渊喊出,第二声传来却是由远及近。

    众人好奇,往后瞧去,只见一个书生模样,四十光景的人牵着两匹马徐徐走近。

    此人相貌清冷不凡,三绺长须更显风骨,只是连夜赶路,多少增了几分疲敝。

    沈渊本不识得此人,但见他与钟不负同行而来,想来正是那黄河三怪之一的“药死人”单子胥。

    “毕竟同为‘三怪’之一,路过此地,总不能见死不救!”

    此言一出,再不识趣得也当知道来人正是那传闻之中的神医!

    单子胥眼中也没有沈渊等人,便是赵汗青这山西绿林的头把交椅,他也并未放在眼中,目不斜视,径直路过几人,朝着天山五绝走去。

    “若想叫这老头活命,”单子胥指着天驼老,冲着溪老大等人道,“便将这老太婆放了,我来救治此人性命,否则,再过少刻,便是大罗金仙也只有瞪眼看着的份!”

    溪老大等人相互瞧了瞧,只得点头,见得鹰王将剑从蛇婆婆身上拿了下来,也不禁松了口气。

    另一头,钟不负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滑了下来。

    虽然他与裴元海并未出手,便是如此对峙,没想到裴元海给他的压力竟是这般厉害。

    而此刻裴元海心中也不禁赞叹:“此人倒是个一等的高手,不知交上手,能在我这里走上几回合?”

    “方才,那驼背的老头出了事,你怎么不去帮忙?”

    “若只有这点本事,也足以证明他们五个不过是群酒囊饭袋,此等人物,对于我等和大汗来说,毫无用处。”

    裴元海显然瞧不上天山五绝,总是认为他们五个的本事要比他裴元海来说,简直是云泥之别。

    又道:“你若不信,来,可敢来试试?”

    其实在裴元海心中,钟不负是他这些年来少遇的敌手,自然心痒难耐,更何况,眼前这人轻功可谓天下第一,神奇无比,一招一式,皆是杀人招数,也实在叫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钟不负拉开架势,嘴角一扬道:“试试就试试!动手吧!”

    话音一落,身影便成了虚幻,手中的短刃便与裴元海的铁扇碰在了一起!

第一百一十回 渐落下风

    短剑来往,铁扇开合!

    眨眼之间,钟不负与裴元海竟过了二十余招!两个人你进我退,我攻他防,相持不下!

    钟不负神色愈发凝重,只因裴元海的武功太过诡异:铁扇功虽有些崆峒派的影子,但细细瞧来,那一招一式却被改的面目全非,更似西域的武功路数。

    那铁扇一扫,好似刀法,时而劈扫,时而拖割,那铁扇展开挥动,仿佛开了花一般,倒是十分的好看;而再瞧其下盘稳健,动作迅速,左右腾挪,前后闪避,毫无花俏,倒是极为实用的招式。

    “堂堂黄河侠盗,竟然就这些低微本事?枉我如此重视于你,当真是‘相呼已到无人境,何处玉箫吹一声’,哎!罢了,待我结果了你,也好慰籍这一番知己难求的心思!”

    二人你来我往时,只听裴元海漫不经心的见招拆招,一副失望模样,说了这一番话。

    却惹得钟不负一阵嘲笑,道:“这好诗从你这臭嘴里念出来,当真是狗屁不通!”

    说着,右手反手持剑,转身斜刺,裴元海侧身避过,那铁扇同时朝着钟不负肋下反扫而来!

    钟不负料定了这一招不成,随即凌空一跃,避过铁扇,脚尖点在扇面之上,用力朝下一蹬,裴元海大意之下,只觉手上一沉,带着身子向前踉跄了几步,再一回头,只见钟不负已跃到身后,作势杀来!

    方才二人都存了试探之心,二人心知谁也没用了全力。

    此刻并非比武切磋,自然不用给对方留甚么颜面,而眼下裴元海出言相激,钟不负又岂会再留手!

    “神行术”诡秘莫测,神机百变,瞬间,钟不负的身影由一变成二,由二变成三,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叫人难以分辨!

    裴元海珠子放光,嘴上大笑道:“厉害!厉害!”

    也不再藏私,铁扇一抖,左手成掌往这扇面上一拍,“呼”的一声,熊熊火气,再瞧裴元海横着一扫,烈火浓烟,竟瞬间破了钟不负这一招‘移形换影’!

    “我这招,叫做‘烽火连三月’!”裴元海咧着嘴,大叫着,“便是你能变幻出八个人,我也一并将你烧成灰烬!”

    钟不负见此,虽有些意外,但并未有一丝慌乱。

    退了一步只道:“杜少陵的诗,从你这腌臜货的口中念出来,简直是辱没了先贤!”

    一刻不停,只见钟不负双手反持短剑,宛若离弦之箭,压低了身子,避过火焰,朝着裴元海的下盘扫来!

    同时正色喝道:“那你便尝尝我这一招‘家书抵万金’!”

    “嗯?”裴元海闻言手上一滞,瞬间便落了下风,不过见钟不负方才那神色甚是郑重,不似戏言,心中不禁疑猜道,“还有如此巧合,我这一招是烽火连三月,你便与我使了家书抵万金?”

    钟不负胡乱编了个名字按在自己的招式上,不想这厮却当了真,惹得他在心底暗暗发笑。

    虽说与这裴元海互为敌手,但钟不负不得不惊叹此人武功绝顶,至少不比自己弱上丝毫!方才趁他大意,占了上风,却也没有伤得他丝毫。

    只瞧他脚下腾挪,铁扇一合,做了短棍,与他纠缠在一起。那烈火也随着铁扇开合,忽燃忽灭,叫人眼花缭乱!

    而钟不负也不甘示弱,手上短剑灵活多变,时而轻柔如水,时而迅猛如雷,刚柔并济,来往之间,隐约带着生生龙吟,招招致命!

    这“龙尾杀”乃是钟不负依托“神行术”而创的上上乘的刺杀功夫,凡能自创上乘武功者,又岂有善与之辈?武功造诣无一不是登峰造极!

    只是几十合下来,钟不负是越打越心惊,暗道:“此人的气力怎的如此雄浑?好似不知疲累!”

    忽然裴元海气势一变,方才如烈火熊熊,眼下却如森森九幽!

    拆了几招,钟不负便发现裴元海再未展开过手中铁扇,而是左手时以扇骨为盾,挡下短剑;时而则以铁扇做短棒,右手拳掌来回呼应!

    片刻功夫,钟不负便看出端倪,看似裴元海一招一式没个章法,实则却是使了一套他从未见过的诡异拳法!

    这拳法狠毒无比,散出的真气阴寒至极,亦是招招要害,招招夺命!

    而此刻,钟不负的刺杀之术,却渐渐落入下风。

    同是招招要人性命的武功,“龙尾杀”胜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招式灵巧多变,刚柔并济。虽为刺杀之术,却也是堂堂正正!

    然裴元海这拳法,却是极为阴邪毒辣,暴虐刁钻,处处透着一股邪气!

    另一头,锦衣卫得了庞青示意,早早退到一旁,虎视眈眈;沈渊、赵汗青等人亦是不敢松懈。

    只见单子胥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让溪老大等人散开,指着天驼老道:“我治好了他,你们欠我一具新鲜尸体。”

    溪老大他们虽说常常不在中原走动,但从裴元海那里也听说过“药死人”的规矩。

    宁铁手也不言语,径直从不远处拎来一具喽啰的尸体,“嘭”一声扔在单子胥身前,道:“两清。”

    单子胥一阵愕然道:“倒是痛快!把这老婆子放了罢。留着她回去下崽不成?”

    “单子胥,你不得好死!”蛇婆婆最是受不得这些侮辱,一脸狰狞,此刻更是可怖,只听她叫骂道,“老身要将你碎尸万段!”

    “还不放人?”单子胥摇一摇头,又看向溪老大道。

    溪老大左右寻思,点了点头,鹰王作势一推,将蛇婆婆推了过来,蛇婆婆见自己脱了身,抬手便朝着单子胥飞出几根银蛇针,只是此刻她气血不畅,身负重伤,那银针之威,也大打折扣!

    只听“叮叮叮”几声脆响,那单子胥头也不回,反手亦是投出几根金针,将蛇婆婆的暗器一一打落!

    “你这疯婆子,真是乱咬人!”单子胥无奈转了身,又是几根金针飞出,直接封了蛇婆婆的几大穴道,蛇婆婆登时便动弹不得,只得干睁着眼,恶狠狠的瞪着单子胥。

    “你们几个,还不将蛇婆婆请下去?”

    单子胥瞧了眼沈渊他们,淡淡说道,说罢再不理会,径直蹲在天驼老身前,左瞧瞧右瞧瞧,抓起天驼老的手腕把起了脉。

    见蛇婆婆脱了险,沈渊不敢耽搁片刻,只与王海将其搀了下来。庞青挑了几个锦衣卫出来照看着。

    这般结果当真叫沈渊松了口气。

    “还打不打?”

    眼下这情形,叫那巨笔翁摸不着头脑,出了这一档子事,两边人便都停了下来,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总归是叫他浑身难受。

    不待沈渊等人说话,那单子胥道:“要打别处打去,倘若惹得我眼烦,我让这老驼子死得更快些。”

    一听这话,溪老大却不干了,抬手指了指沈渊等人,叫喊道:“他们若是来杀我等,我等便要凭着他们打杀不成!”

    单子胥皱皱眉头,抬眼瞧了瞧沈渊、庞青一众人,对他们说道:“在我这,只有病患,眼下我定个规矩,救治之时两边都不得动手打斗,谁若坏了我这规矩,我即刻便回函谷关。”

    沈渊他们自然知道单子胥所言之意,自不会轻举妄动。沈渊、庞青顾忌单子胥不去救治吕红,而赵汗青则不同,他生平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虽然天山五绝并非中原人士,其中又有天驼老这般的恶人,但眼下情形,他是绝不会违背内心,而去做这趁人之危的勾当。

    只听赵汗青开口道:“尔等莫须多虑,便是面对千军万马,我且不惧,莫说是尔等宵小,便是你五人齐全,若敢撒野,凭我这口金刀,也叫你有来无回!我等给尔等喘息之机,又岂会趁人之危?放心便是!”

    一番话让溪老大他们听得别扭,又是那巨笔翁说道:“你们中原人尽是些花花肠子,谁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似那何有道......”

    溪老大咳嗽一声,巨笔翁会意,撇了撇嘴,暗道:“差点说漏了嘴。”

    别人没听清,可单子胥和沈渊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不过,经溪老大这么一点,再指望巨笔翁说些什么,却是难了。

    赵汗青此时并未在意这后半句,但是巨笔翁这前半句话倒是叫他不忿,只听赵汗青冷哼一声,道:“信与不信,皆在尔等!哼!我巍巍华夏,多得是光明磊落的英雄豪杰,又岂是尔等可知?”

    这番话,却叫沈渊汗颜,暗道:“这等气量方为英雄,我不如他!”

    不远处,钟不负与裴元海已是昏天暗地,不过仔细瞧来,钟不负竟大有势穷之意,若非有那“神行术”的绝技,想来钟不负撑不过十招!

    沈渊目光投去,暗叫不妙:“片刻之间,钟大哥便只有招架的份,裴元海的招式怎的这般诡异?”

    裴元海拳掌交替之间,带着鬼哭狼嚎,掀起阴风阵阵!

    见势不好,沈渊低声嘱咐了庞青,要他防备着天山五绝。

    自己则提气奔向钟不负,同时裴元海大喝一声,铁扇架住钟不负右手短剑,右手则搪开钟不负的左臂,瞬间钟不负中路打开,裴元海紧接化掌成拳,那真气阴寒迫人,一拳重重击向钟不负心口!

第一百一十一回 九字之威

    “糟了!”

    钟不负忍不住低呼一声!

    若是被裴元海这一拳击中,定然是九死一生!那拳头来得极快,换得任何人来,也必然只有受下的份。不过生死之间,人总是能做出些叫人不可思议之事。

    何况,眼下生死攸关之人,还是轻功天下第一的钟不负!

    只见他身体后仰,双手就势下压,欲要拨开裴元海这一拳,可惜这一拳势大力沉,只得将将使其向下偏了些许,同时真气灌于双足,猛然发力,向后一撤!

    仅仅差了寸许,裴元海那一拳便打在身上!只是再瞧钟不负,就在那一拳顿住之时,他还是宛若浮萍一般飞了出去!

    无声无息,可那一瞬间钟不负只觉上腹好似着了一记闷锤,一股阴寒之气顿时侵入了脏腑,肝脾就犹如拧在了一起,一阵剧痛,叫他喘不过气来!

    “噗”!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喷了出来,就似下了一场血雨!

    “钟大哥!”

    沈渊大叫一声,引来诸人目光,只见他正好双手接住倒飞而来的钟不负!

    那拳风凌厉,鬼气森森,叫沈渊连连退了四、五步,这才将身形稳住。半蹲下来,让钟不负靠着自己,只听钟不负道:“此人武功......实在...实在怪异,若...若非我避得及时,想来......想来难逃一死!”

    这一拳已是要了钟不负的半条命,眼下就是连说话亦是有气无力,只见他苦笑道:“哎,怪我轻敌......竟在这阴沟里翻了船!咳,咳!”

    说话间,又是咳出了几口血来。

    沈渊见钟不负伤势极重,忙将他扶靠在一旁小树下,道:“钟大哥保重,莫要再说话,省些气力,待会好叫单神医给你医治!”

    “放心,还死...死不了!”钟不负说着话,突然一阵龇牙咧嘴,微微抬起手来,指着上腹部道:“就是他娘的又寒又疼!”

    当即掀开钟不负衣裳,只见剑突之下一片郁紫,其中隐隐瞧见一个拳印!钟不负低头瞧了瞧,一阵皱眉,只见郁紫之处大有扩散之意!

    钟不负知道,这片郁紫乃是方才裴元海那一拳所致,此处脏腑因寒邪之气入体而经脉郁结、气血滞阻,裴元海这股真气极为古怪,如若不能及时控制,待这阴邪至极的真气扩散至全身,那便只有等死的份!

    沈渊瞧了有些慌乱,此等古怪伤势他又如何见过?

    又见裴元海渐渐走近,狞笑道:“倒是让你逃了一命,我这‘一十八路无生拳’的威力如何?”又看向沈渊,“手下败将,我还正欲寻你,不想你倒是送上了门来,也好,你们两个由我一并结果便是!”

    沈渊神色凝重,他自知非裴元海的对手,当下却又不得不知难而上!倘若自己就此逃命,且不说钟大哥定然性命难保,便是自己这良心也将此生难安,再也抬不起头来!

    这时便听钟不负拉着沈渊道:“眼下我使不上力气,照我的话,依次助我封住鸠尾、巨阙、关元、气海四穴,再点章门、期门、天枢,免得这股真气扩散!”

    沈渊照着话,依次封住了这七大穴位,钟不负这才松了口气,抬眼看着裴元海,对沈渊道:“此贼武功不是我中原路数,千万小心。”

    点一点头,沈渊站起身来,随即挡在钟不负身前,深呼一口气,突然想起赵汗青方才那一番话来,暗道:“便是不敌,无非一死耳,又有何惧!”

    一声剑鸣,清越高昂,锵锵之音透着一股子大气磅礴,深远厚重!

    此一刻,沈渊持剑而立,气势陡然大盛,傲然天地之间!

    “不得不说,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实在难得,”裴元海察觉到沈渊的变化,微微诧异,不过又摇了摇头,一阵惋惜道,“若非你杀了我侄儿,又再我这脸上留了道疤,我还真有心留你一命。”

    沈渊冷笑连连,道:“少在这装模作样,废话少说,看招吧!”

    话音一落,抬手便是华山派的烂柯一剑,虚虚实实之间,幻象丛生。

    裴元海定睛一瞧,刺来这剑慢如龟爬,仿佛便是不懂武功之人,也能轻易躲过,不禁微微失神,突然见他瞳孔一缩,笑道:“有些门道!”

    同时铁扇一格,身子也是猛然一闪,方才仿佛还在丈外的剑尖,此刻已是到了身前,若非裴元海看出虚实,及时避过,否则现在他那胸前早已被刺个窟窿!

    “烂柯一剑”精妙之处,在于身法、步法,以极快之姿探向敌人,剑身平举,剑尖微晃,真气萦绕,蓄势以在关键之时,猛然收剑,再猛然一刺,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寻常之人绝难招架!

    这一剑虽未成功,但沈渊此刻也是占了先机。不待裴元海反应,那剑锋陡转,绕开铁扇,平着向旁一抹!沈渊动作极快,那裴元海一惊,只得再避!

    沈渊顺势一记黄龙摆尾,使剑扫来!裴元海瞅准时机,拨开剑锋,那右手化掌,夹着腥风就朝沈渊狠命拍来!

    不想沈渊竟是故意卖的破绽,使他这全力一掌竟擦身而过,扑了个空!只看沈渊提剑一撩,裴元海铁扇不及来挡,只得中路大开,紧接着便瞧沈渊腰身一扭,回身便是全力一脚,一招“仙姑醉卧”正中裴元海胸口处!

    只听一声闷哼,裴元海踉跄退了七八步,这才稳住!裴元海站定身子,轻轻拍了拍胸口,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沈渊这一脚确让他吃了些暗亏!

    “果真是‘未问人间多少士,一门男子头头立’,不过,遇上了我,我便教你‘一门男子坟头立’!”裴元海此刻面目狰狞,正是恼羞成怒!

    沈渊绝不肯给他喘息之机,待他说话的功夫,已然是提剑而来!忽然一阵阴风呼号,只见裴元海真气激荡,抬手便是方才那一套“一十八路无生拳”,迎上了沈渊手中的剑!

    二人辗转腾挪,正是如火如荼!

    沈渊的剑法变幻无穷,时而七星射斗,时而苍龙出水,时而翻江倒海,时而推窗望月!各派剑法于他来说,可谓信手拈来,便是那些本派之人,也不见得有他这般炉火纯青!

    “雕虫小技!”

    裴元海冷哼一声,招式突变,顿时,沈渊只觉真气一滞,仿佛周围寒意更甚!再瞧裴元海,浑身散着死意,宛若九幽黄泉!

    沈渊倒吸一口冷气,裴元海这武功,他早已领教过,正是那“千手幽冥掌”!

    倏忽之间,那漫天掌影将沈渊罩在其中,根本不与他脱身之机!

    “九字剑经!”

    经过上一回,拜裴元海所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沈渊再见这千手幽冥掌时,几乎本能的想起这套剑法。顾不得那后遗症,总之眼下能活着才是关键!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字涌上心头。

    按着记忆,那“临”字诀的剑招,生生的被沈渊使了出来!他强调真气,只听天地间一声龙吟,裴元海眼前顿时出现十八道剑影,每一道剑影剑招皆不相同,再接着,那十八道剑影又化作三十六道,千机百变!

    裴元海一脸惊色,脱口喊道:“你果然使得是九字剑经!”

    上一次他已是有所怀疑,只不过仓促之间无法断定,眼下奇功再现,以他这眼力岂会瞧不出来?只不过,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九字剑经”竟是处处压制他这神功!

    不过此刻沈渊也是极为难受,正常来说,无论什么武功皆是以真气为本,沿全身经脉导引真气,化为内力,一招一式方可使体内气机流畅、行云流水!

    而当他使出第一招时,这体内的真气却再不由自己所控,倒行逆施一般,体内的真气只能任凭剑招牵引!虽然此刻内力澎湃至极,但于他来说,却是伤害极大!

    如上次无二,眼下沈渊只觉口干舌燥,心火大盛,好在此次并未身负重伤,不似上回一般呼吸不畅,心悸发慌。

    此刻裴元海那漫天掌影已然是七零八落,且他身上也多了几道剑痕,流血不止,多亏裴元海武功深厚,这才未伤根本!忽然之间裴元海右掌一抖,极有这万法归一之势,只见他铁扇一搭,右掌一抖,手上“腾”的一下竟燃起一道碧色鬼火,只听他大喝一声:“业火...焚身!”

    一掌击出,鬼炎熊熊,裴元海此刻也宛若魔神!

    公冶和所留的剑谱,“临”字诀足有八十一招剑招,眼下沈渊仅使出了三十六招便已至极限!此刻沈渊脸色涨红,喘着粗气,见裴元海来势汹汹,心中明白,若要胜他,必然是要拼了!

    一咬牙,直接使出了“临”字诀最后第八十一式,只见那三十六道剑影归入剑中,下一刻,猛然刺出!

    这一剑风雷变换,破空之声好似龙吟!看似简单的直刺,罡风肆虐,根本不给裴元海可趁之机!

    裴元海瞧着一剑威势,脸色大变,登时不敢硬接,千钧之际,手掌一翻,带着森森鬼火的一掌只得拍在剑身之上!

    只听“轰”一声巨响,裴元海倒飞了出去,狠狠落在地上,一阵烟尘起,只瞧裴元海的铁扇早已不知飞到何处,而右手更是衣衫碎裂,血迹斑斑!

    “呼......”沈渊喘着粗气,忽觉体内真气突然乱窜,两眼一黑,“噗”一口鲜血喷出,登时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沈渊兄弟!”

    钟不负高声喊道,“快来救人!”

    这场打斗,也不过片刻时候!庞青等人顾忌天山五绝,不敢妄动,却也时刻盯着二人战况,当裴元海倒下时,赵汗青、庞青他们还一阵赞叹,不想这人却不禁夸,眨眼便倒了下去!

    庞青登时便冲了过来,扶起沈渊,一探鼻息,终是松了口气。

    “九字剑经......果然厉害!”

    只见裴元海喘着大气,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道:“不过,没有心法,最终也会与公冶和那老匹夫一样,疯疯癫癫,没个好下场!”

第一百一十二回 放虎归山

    见裴元海再站起身来,众人虽有些吃惊,却也知眼下以裴元海这般狼狈模样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然而让众人心头大震的,乃是裴元海这一番话!

    剑奴公冶和,《九字剑经》!

    “原来沈兄弟竟是公冶和的传人!”

    “剑奴竟会《九字剑经》,且传给了沈渊!即便没有心法亦能有这般威力,倘若有了心法相辅,岂不是天下无敌?”

    “公冶和竟然疯了,当真是报应,也算替老身出口恶气!不过,这小子亦会《九字剑经》,那絮儿的《枯荣指》岂不是与他天生一对?”

    众人各怀心思,除了钟不负。与沈渊结识之际,二人酒后真言,公冶和是他师父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不过当他知道方才沈渊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法乃是《九字剑经》的时候,还是不免微微诧异。

    休息片刻,钟不负强忍剧痛,扶着树干撑了起来,慢慢踱至沈渊身前,边走边道,“那你知道剑奴此刻身在何处?”

    倘若沈渊此刻清醒,必然会有此一问,钟不负这话也是替沈渊说的。

    而裴元海能说出此话,定然是知道一些消息。

    不过只见裴元海冷笑一声道:“知道又如何,我又凭甚么告诉你等?”抬头看了眼天色,“此番倒是都被那老狐狸算计了,既然得不到布防图,留在此处亦是无用,溪老大,我不等你们了。”

    眼下溪老大等人的心思,皆在单子胥身上,听见裴元海这般说,也是无动于衷。庞青轻轻放下沈渊,眉毛一挑道:“想走?”说罢,手腕一抖,那两只判官笔顿时握在手上!

    赵汗青见状,亦是提刀赶来相助。

    裴元海眼皮一跳,暗道:“此刻莫说是他们二人齐上,便是眼前这姓庞的,我也再无一战之力!”

    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切莫动手,我裴元海与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如今这般势同水火,无非是各为其主,”裴元海一副无奈,言道,“但你们若逼人太甚,大不了拼个同归于尽!”

    说着,另一只手猛的一扬,空中倏地燃起一团火焰,裴元海轻轻一推,那团火焰竟往前进了几分!庞青、赵汗青不知是何妖法,不敢轻举妄动。

    只听钟不负大笑道:“旁门左道耳!朗朗乾坤之下,这坟头的鬼火也敢争辉?”

    “罢了,”裴元海脸上闪过一抹狠色,随即面色如常,故作尴尬道,“在下这里有些消息,想必诸位定然感兴趣,因此想讨个活路,不知诸位肯否?”

    “你作恶多端,今日不除你,后患无穷!”赵汗青一向视嫉恶如仇,不待别人说话,举刀便朝着裴元海杀来!

    裴元海却也不慌,只道:“咱们都是被算计了!”

    “慢动手!”庞青闻言一惊,连忙喊道,“赵堂主,且听他把话说完!”

    他自出了城,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寻来寻去却不见何有道的踪影,但布防图更为重要,便未将何有道放在心上,眼下裴元海一说,这才想到关键!

    “你们这算答应了在下所求么?”

    在场诸人,眼下只有庞青官职最高,似赵汗青、钟不负皆是江湖中人,更是没法下这个决定,众人看向庞青,只见庞青咬牙道:“你若说不出个一二,此处便是你葬身之地。”

    “好,痛快!”裴元海笑道,“你且翻翻李子龙身上可有大同布防图?”

    闻言,王海即刻跑去翻看,片刻之后,只见他神色凝重,冲着庞青摇一摇头。

    裴元海又道:“你们怎不问何有道的下落?”

    庞青一拍额头,失色道:“糟了,调虎离山!这李子龙本就是个棋子罢了!哎呀,坏了大事了!”

    “蠢货。”

    裴元海心中暗骂庞青,可脸上却是一副谦卑,问道:“如此,在下可留得一条性命?”

    “不能放他归去!”钟不负连忙劝道,“他这一去,无疑纵虎归山,还会再生祸患!”

    庞青犹豫不定,只听裴元海道:“莫非大人要出尔反尔?不瞒诸位,在下等人亦是被何有道算计,否则岂会这般狼狈?不信,你问溪老大他们!”

    这话倒是不假,溪老大点了点头,道:“虽说天驼老是那老刁妇所伤,但若非何有道使诈,我等也不至于此。”抬头看向裴元海,“我就知道这老狐狸的话听不得,回去之后,你我之间有何矛盾可暂放一旁,先要除了这老贼,以泄我心头之恨!”

    “溪老大言之有理!”裴元海心中窃喜,溪老大的话正中他的下怀,暗道,“这几个蠢材总算是开了窍,说对了一次!”

    看向庞青,裴元海又道:“何有道这人心毒,本来在大汗身前,我等便不合,此次他连我等也要算计,无非是要铲除异己罢了,我等若是死在此处,更是遂了他的意,届时他没了我等牵制,就只能任凭他搅弄风云,闹不好战端一起,谁家又能太平?”

    先不说这话是真是假,的确有几分道理,庞青思量再三,裴元海也不催促,少刻之后,只听庞青道:“先把那半张图交出来!另外,尔等往后不可再入中原,再有下次,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滚!”

    裴元海将那半幅布防图呈给庞青,又装模作样的谢过后,转身边走。

    溪老大瞧了,左右看了看,不禁生出一丝焦急,忙问道:“神医,怎么样了?”

    只见单子胥又下了几针,放出了仅剩的毒血,道:“可以滚了。”也不瞧五绝一众,起身就去看钟不负。

    宁铁手背起天驼老,五人也一并去了。钟不负暗暗可惜,除了一声长叹,也无他法。

    单子胥走到钟不负身边,正要把脉,只瞧钟不负指着沈渊道:“先去看我这兄弟。”

    单子胥点一点头,蹲下瞧了瞧,一搭手,不禁“嘶”了一声。

    “怎么样?”

    钟不负忙问,庞青、赵汗青、王海皆凑了近来。

    只听单子胥摇一摇头,道:“脉象还好,只是......”

    “只是什么?”

    “他真气逆行,眼下虽无大碍,只是恐将来会走火入魔。”单子胥起身,淡然道,“我会替他调理,不过能不能好却也看这小子,对了,这也算你们欠我的一条命。”

    环顾一周,单子胥数了数,伤者共蛇婆婆、沈渊、钟不负三人,伸出五个指头道:“你们欠我五具尸体,我不要那些山贼的,没用。”

    庞青等人闻言愕然,只问道:“单神医,我等知道你这规矩,可在场三人受伤,为何却要五具?”

    单子胥不理会,只掸了掸尘土,牵了马往城内走。

    “我去请他时,已是欠了两具尸体。”钟不负将昨夜之事托出,几人才恍然大悟。

    无奈之下,只得搀起蛇婆婆,背上沈渊,扶着钟不负,六人在锦衣卫护送之下,急忙跟上。

    庞青边走边道:“眼下情形,若想拿到布防图须找到何有道,咱们快些回去,好去禀报汪大人,叫他定夺!”

    钟不负道:“何有道定然藏身在寻芳院内!”他不知沈渊与赵汗青已经去了一次。

    只听赵汗青摇头,将救禾南絮的事情一说,钟不负连连叹息,道:“此番定然是打草惊蛇了!不过,庞大人,当即刻命人在搜寻芳院,何有道老奸巨猾,或许又藏了回去也未可知。”

    庞青点头,忙与王海道:“三弟,你即刻率人去搜,汪大人那里我去禀报!”

    “好!我这便率人前去。”

    虎啸堂,汪直房间内,韦英将《大同布防图》双手呈上。

    汪直接了过来,笑道:“这姓何的倒是说话算数,不知计策成了没成。何先生现在何处?”

    韦英拱手道:“回大人,何先生说李子龙必死无疑,只不过现在还不到他露面的时候,待回京之后,再与大人相见,到时还会有大礼相送。”

    听完,汪直笑道:“哼,竟是些虚头巴脑的,也罢......”

    正说着,只听门外来人禀报,道:“启禀厂督,庞大人他们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三回 渔翁之利

    如意楼除了是间酒楼,亦是一间客栈。

    所谓狡兔三窟,就连汪直也想不到,此刻天字号房内,丁胜正在给何有道打点行装。

    “叫你去派人送图,事情办了么?”何有道坐在太师椅上,抿了口茶道。

    丁胜放下手中活计,说道:“回禀师父,已叫了丐帮的弟子出城,给他们的图,是找了城内最好的画工照着原图临摹的,一丝不差,看着时辰,应该是该到了。”

    “那画工呢?”

    丁胜闻言,忙道:“已料理干净,师父放心,徒儿定不会再误师父的大事。”

    何有道点了点头,道:“不错,快些收拾,今夜便启程,对了,将那柄‘破浪剑’装好。”

    “是,师父。”

    虎啸堂。

    禾南絮一见身负重伤的蛇婆婆和昏迷不醒的沈渊,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见她泪花就在眼圈里打转,赵汗青一旁宽慰道:“有单神医在此,二人定然无事,放心!”

    钟不负打趣嗔怪道:“亏你还叫一声钟大哥,为兄的伤得不轻,眼下却是无人来管,哎,真是可悲啊!”

    瞧着钟不负一脸怪相,禾南絮还是忍不住破涕为笑。接着走到单子胥跟前,揖了万福道:“小女子先谢过单神医了,求神医一定治好婆婆与......他......”

    单子胥应了一声,可眼珠子却是上下打量着小鱼。

    此刻小鱼在旁看着恩公,亦是一脸担忧,不过自碍身份,并不敢多言。忽然发觉一道目光毫不避讳的打量自己,教她极不自在,本能的将衣裳捂得严实,躲在禾南絮的身后。

    赵汗青叫人将住处安排妥当之后,便引着诸人前去。单子胥所居别院与沈渊等人相邻,也方便他前去医治。而庞青自回来之后,则径直去见了汪直。

    见下方庞青呈上这半幅布防图,汪直眼光闪过一道精芒,韦英识趣的接了过来,立在一侧。

    “人呢?”

    汪直坐于上座,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庞青。

    放走裴元海这件事,定会成为汪直的把柄,这一点庞青当初便清楚得很,遂一拱手道:“请大人降罪责罚!”

    汪直脸上显出一丝玩味,问道:“不知庞千户何罪之有?”

    “卑职私放奸细,罪无可恕!只是......”庞青将始末一一禀明,低下头来静候发落。

    片刻沉默,只见汪直往后靠了靠,一副惋惜模样,道:“这件事,庞千户却是叫咱家难办了。”

    这时韦英插话道:“禀大人,虽说庞千户私放奸细乃是大罪,但卑职以为这实属无奈之举,不妨再候片刻,待王大人那边有了结果,再做定夺不迟。”

    “也好,”汪直点一点头,“既然庞千户说,那半幅布防图在何有道身上,那便再等等,如若布防图夺了回来,庞千户这罪过也有回旋的余地。”

    同时汪直心里头暗暗嘀咕:“这姓何的老东西当真是老谋深算,深谙咱家这心意,此番李子龙已死,沈渊、裴元海等人两败俱伤,且这庞青亦钻了套,果真是坐收渔利。只是不知,我与这老东西,到底谁是那渔翁!”

    再瞧庞青双手抱拳,微微倾了倾身子,道:“多谢大人。”

    “庞千户,坐。”汪直伸出手来,道。

    庞青却额头却冒出了汗,他如何不清楚,汪直正想着拿捏住自己的把柄,眼下只得说道:“卑职戴罪直身,岂敢就坐。”

    轻笑一声,汪直道:“那庞千户自便。”

    就这般沉默了约莫半个时辰,忽然门外来人禀报:“禀厂督,王大人求见。”

    汪直道:“请。”

    王海不知是何情形,待他进了房内,左右一看,总觉得这里面气氛不对,不过此刻也不是发问之时。

    “卑职王海拜见厂督大人。”说这话,连忙行了一礼,起身又道,“启禀大人,寻芳院里外及周围房舍皆搜了一遍,不见何有道,眼下此人行踪不明,卑职以为,此人极有可能向北逃窜,请大人下令,请周边卫所调动兵马,沿途封锁关隘,卑职这便前去追讨,将剩下那半幅图夺回来!”

    汪直听完,叹了一声,道:“哎,可惜了。”

    “大人!事不宜迟......”

    王海这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汪直一摆手,道:“庞青、王海、吕红办事不利,以锦衣卫之便利私放奸细,滥用私权,我西厂监察天下,不想这纰漏竟出在了眼皮子底下。”

    听得这番言语,王海心中不平,忍不住质问道:“大人,你这是何意?”

    “大胆!”

    韦英最是会钻营,见王海无礼,当即便一声呵斥。

    汪直摆一摆手,叫韦英退到一旁,道:“这一番辛苦,咱家看在眼里。只是你们可知,这私放奸细,可是等同叛国大罪,你叫咱家如何是好,替你们瞒下?在场那么多锦衣卫看着,瞒得住么?要知道,锦衣卫可是直接受命于陛下,便是咱家西厂厂督,若无陛下圣喻,又岂敢调用!”

    王海不服,道:“可是,可是这实属事出有因......”

    “老三,不必多言。”庞青眼下已是看得清楚了,眼前这小太监当真一肚子的好算计。

    王海一向沉稳,眼前汪直、韦英这一唱一和,他岂能瞧不出来这是故意针对?

    “这.....哎!”王海还欲计较,但瞧庞青微微摇头,一肚子的委屈只得化作一声叹息,他知道,若再与这阉人计较,对于他们来说更为不利!

    汪直这时离了座,走近庞青问道:“千户大人知道,咱家是个惜才的,袁老大人那里我自会与他去说,你们四个跟着咱家,这等重罪,咱家自然也会替庞兄抗下来,如何?”

    庞青微微一笑,道:“多谢大人抬爱。”

    这话一出,汪直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庞大人果真从善如流......”

    不待汪直说完,又听庞青道:“不过,在下还是原先那些话,一切听袁老大人安排!”

    顿时,汪直那笑脸便僵在那里,接着脸色瞬间便冷了下来,斜眼瞧着庞青,寒意莹莹!

    转身落座,唤道:“来人!”

    话音一落,韦英登时挡在汪直身前,同时门外闯进来四名锦衣校尉,“仓啷啷”一阵声响,五柄绣春刀指向了庞青、王海。

    “拿下。”

    汪直一句话轻描淡写,端起茶来吃了一口,仿佛无事一样,只是那神色却是更加淡漠。

    “二位大人,得罪了!”韦英轻声道了句,可脸上却无半点表情。

    一招手,就要让人将庞青、王海绑了!

    此时王海登时大怒,他只觉太冤太窝囊!只听一声大喝:“谁敢!”

    不知何时,一对铁尺已然握在手中,不待众人反应,王海搪开四人,直奔着汪直而去!汪直、韦英皆大惊失色,没想到王海当场发难,见王海袭来,韦英举刀便迎面来挡,不过他却高估了自己!

    铁尺两侧带有小枝,只见王海一手架起韦英劈来之刀,另一手朝韦英猛地一捅,不过这尺头圆钝,加上王海有意不愿伤人性命,便瞧韦英向后一个踉跄,王海嫌他碍眼,一脚将他踢飞!

    眼前没了韦英,汪直顿时惊惧,起身要逃,喊道:“王海,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话音未落,汪直未及迈出两步,只见王海已然绕道其身后,一手使铁尺勒住汪直脖子,另一柄铁尺的尺头则实实在在的顶在汪直背后的命门要害上!

    一时间,汪直只感觉浑身无力,双腿麻软,也不知是吓得还是背后铁尺的点穴的缘故。

    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便是庞青也未来得及制止!实际上,庞青在王海爆发的一瞬间亦陷入了矛盾,可抬眼一看,汪直已被其挟持,后背的冷汗当即便淌了下来!

    “王海,你放肆!”庞青怒喝一声,他怕,他怕王海这一冲动,当真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来,最后受了牵连的则是远在京城的一家老小,还有袁大人......

第一百一十四回 一手遮天

    “还不过来跪下!”

    庞青这一声呵斥,无异于火上浇油!

    想当初四人同为袍泽,效仿那桃园之义,敬天敬地,只念有福祸共当,同生同死,今生不弃!眼下情形,吕红生死未卜,自家人又凭白蒙了冤屈,若不反抗,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可庞青身为兄长非肯相助不说,却反来喝止!此时王海这心中更是气愤不过!

    情急之下,王海高声骂道:“呸!庞青!亏我视你如兄如父,不想你却是这般贪生怕死的懦弱小人!你叫我跪这阉人!便是死也不能!哪怕是天塌了,我王海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一不做、二不休,我现在便结果了这没卵的东西!”

    说着,顶在汪直背后的那柄铁尺,作势就要抬手来捅!

    凡是习武之人皆知,那命门大穴乃人身先天精气之门户,倘若重创此穴,轻则瘫痪,重则丧命!似王海这等高手,若是这全力一击捅得实了,必然是脊骨碎裂,一命呜呼!

    只见庞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叫道:“三弟,不可!”

    男儿膝,重比金!庞青这一跪,只叫王海头晕目眩,懊恼道:“唉!大哥欸!今日若饶了这厮性命,他日哪里还有我等的性命能活?今日将他除了,咱们兄弟才有这一线生机!”

    庞青一声叹息,道:“三弟,你可想过妻儿老小,你又可曾想过袁大人将是何种处境?”

    “这......”王海闻言一滞,他一向沉着,可就是不知怎的,自摊上这档子事,便积了一肚子的委屈,又听得汪直先前那般言语,就好像故意下得套,让他们往里面钻,满腔愤怒便入滔天洪水一般决了堤,盛怒之下,又岂会想得那么多!

    察觉道王海双手松动,汪直不禁吐了一口浊气,换了一副诚心诚意的嘴脸,苦口婆心道:“庞大人说的极是,咱家死了不打紧,倘若这事捅到陛下那里,无疑坐实了你这勾结鞑靼,意图大逆的罪名,袁大人都有可能受到牵连,更是莫说你家妻儿,便是九族也是要诛的!”

    见王海又松了松手,只听汪直又道:“再者说来,咱家向来都是秉公办事,眼下这挟持咱家的事,咱家可不去追究,只当是你王大人冲动,你将咱家放了,咱家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但,你等私放奸细,办事不利,咱家该怎么办便怎么办!”

    王海冷哼一声,道:“你倒是说得好听,当我三岁小儿不成?谁知你这肚子里酿着甚么坏水!且不说布防图夺不回来会不会牵连到你,便是那李子龙的事若是发了,少不得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既然提及此事,汪直反倒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此时此刻,王海绝计不敢再来动手,只见他伸出手来,轻轻推开身前的铁尺,向前走了几步,转身笑问道:“可惜了,谁又知道李子龙现在何处?”

    “哈哈哈哈!你倒是打得如意算盘!”

    王海先是一怔,随即大笑道:“你想来一个死无对证?却忘了锦衣卫听命于谁?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堵的住悠悠之口么?”

    庞青依旧跪在那里,他此刻已是想得清清楚楚,这就是一个圈套,汪直设下的圈套,他早就留了后手!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汪直又如何将这一环一环算的如此精准!

    此时听得闻言相问,庞青也微微抬头,就是想瞧着汪直有何说法!

    汪直心底不禁涌上得意,他得意自己将这些锦衣卫,将这些平时叫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玩弄于股掌之中,忍不住连连大笑,笑得有些放浪形骸,待他笑得够了,平了平气息,反问道:“你道这些锦衣卫听命于谁?”

    不待他人说话,突然只见汪直一改往日阴柔,伸出手来,猛的握拳一抓,面目狠辣,高声喝道:“谁一手遮天,他们便听命于谁!我汪直,西厂提督,虽品级不高,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不尊!还有那些江湖草莽,皆鼠辈尔!杀他们......易如反掌!”

    这一番话宛若晴天霹雳,王海知道,大势已去!只听“叮当”两声响,却是两柄铁尺落在了地上。

    汪直冷哼一声,道:“拿下。”

    这时韦英率着四名锦衣卫一拥而上,将王海捆了一个严实!

    “汪公公!”

    汪直顺声瞧去,只见庞青这时站了起来,道,“我等愿任凭发落,成全了公公心意,不过,念在袁大人的份上,在下只有两个请求!”

    提起袁彬,庞青无非是想给汪直提个醒,四大金刚毕竟是袁彬的人,而袁彬毕竟三朝老臣,虽已年迈,又不及汪直风头正盛,但在陛下面前的分量却不容轻视。

    汪直暗暗思索:“袁老大人终归是不能得罪的太深,他那边也须做足了戏,而且他若是向陛下要人......即便李子龙现下是死无对证,但若他要跟陛下捅上一捅到也麻烦,如此咱家也要想个对策......”

    思量片刻,只听汪直道:“庞大人请讲。”

    “这第一件事,眼下吕红危在旦夕,还请大人容许救治,留他一命。”

    汪直点头道:“这是自然,你等放心便是。你等之罪,可轻可重,咱家说了秉公办理,必然是要回京,以待陛下发落。”

    庞青拱一拱手,道:“既如此,在下替吕红谢过汪大人。”

    “第二件事呢?”汪直问道。

    “在下替我等家小求个情,妻儿爹娘皆是无辜之人,请大人网开一面,饶得他们性命。”

    “咱家尽力而为。”

    庞青闻言,点了点头,眼下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轻叹一声,冲着韦英道:“来吧。”

    几个人将庞青绑了,只听庞青冲着王海道:“三弟,莫怪为兄。”

    王海仰天长叹,道:“我又岂会怪你......”

    韦英命人将二人关押在小院厢房内,严加看管。这时汪直走了出来,道:“随咱家去看看沈渊他们。”

    “是,”韦英应了一声,但脚下却顿了顿。

    汪直觉察异样,转身问道:“怎么,你有何事?”

    “启禀公公,下官想问沈渊、赵汗青、钟不负等人,还要不要......”说着,朝着脖子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斩草除根,以防后患。”

    汪直摇一摇头,道:“暂时不必,还是先随咱家去探望一番,再做定夺。”

    最不愿意与其撕破脸皮的,便只有沈渊与禾南絮,每每想到他二人,汪直总是能忆起初见那日的种种情形,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愿做出那无情心狠之人。

    此刻单子胥才从蛇婆婆房内出来,禾南絮满是担心,问道:“敢问神医,婆婆眼下如何?”

    蛇婆婆气他先前出言相辱,方才单子胥医治之时,便张口来骂,

    “哼,这老疯婆子当真不知好歹!”单子胥脸色铁青,“不识抬举!愿意活便活,愿意死便死,我单子胥发誓,你这老刁妇若再这般重伤,便是下了圣旨,举刀迫着,我也绝不再治!”

    “那婆婆的伤势......”

    禾南絮见得罪了神医,只怕蛇婆婆凶多吉少,忙问道。

    “天下间有我医不好的伤?”单子胥瞪了眼禾南絮,转身便去了吕红之处。

    禾南絮闻言微怔,忽然反应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吕红这里,方才单子胥已然来过一遭,瞧了几眼,摸了摸脉象,刺了血出来闻了闻,然后叫人将吕红翻了个身,下了几针,只见那毒血从针眼里涌了出来,一旁赵汗青派来时候的丫鬟却是吓得不轻,却也不敢乱问。

    单子胥眼下再来,那毒血仍在流着,不过却是少了很多,气色也回来了些许。

    又摸了摸脉象,只听单子胥自言自语的嘀咕道:“何有道这毒,果然厉害。多亏那老刁妇以毒攻毒,给他续了命,否则,早就死了,哪里还等得到我来。”

    随即,掏出纸笔,开了方子交给丫鬟道:“按方抓药,内服。煎药所剩的药渣,别倒掉,寻个大桶,每日烧滚烫的水,用药渣给他沐浴一个时辰,三日后毒性尽褪。待他醒了后,告诉他,那毒已入了脏腑骨骼,托的还是太久,以致他将来是再练不得武了,也做不得重活。”

    那丫鬟人微言轻,只得记下照做。

    这些话,禾南絮在外头听得清楚,不禁暗暗惋惜。

    这时单子胥从房内走了出来,看见禾南絮,脸上一阵无奈,道:“莫催,这便去医治你那情郎。”

第一百一十五回 药王弟子

    “莫催,我这便去医治你那情郎。”

    禾南絮双颊飞起一片红云,嗔怪道:“神医莫要说笑,那院里头,钟大哥一并在的,快去快去!”

    “最是看不惯这扭扭捏捏的,”单子胥嘀咕了一句,又冲禾南絮道,“前面带路。”

    禾南絮并未听见前面那半句话,应了一声,赶忙引着单子胥去了沈渊与钟不负所在的院子。

    这院内三间房,一间正房,还有东西两间厢房,很是宽敞。院中间置了一口大水缸,院墙下种了两颗枣树,多了几分生气。正房钟不负让给了沈渊来住,他自己此刻正和赵汗青在东厢房内,喝茶叙旧,倒是惬意。

    钟不负号称黄河侠盗,自然也盗过这黄河两岸的标,早年间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但凡是不义之财的,钟不负便没放过一回。因此也与赵汗青打过几次交道,二人相互敬重,只是当时匆匆,江湖上来,江湖上去,难得安坐在一处,喝茶聊天。

    正聊在兴处,只见禾南絮引着人便进了院子,赵汗青忙起身迎上,道:“单神医,沈兄弟就在正房之内,请随我来。”

    钟不负因内伤未愈,起来的慢,单子胥扫了一眼,没好气道:“就这微末的本事,还来逞能,不能动便好好躺着,被打成重伤也算你活该!”

    “你这人......”钟不负摇头苦笑,“好好好,我去躺着!”

    他知道,单子胥脾气虽怪,但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医者常怀仁慈,此乃本分!故而对他这恶言恶语倒也不在意,慢慢挪到榻前,躺了上去。

    沈渊眼下昏迷不醒,小鱼一直守在沈渊身前照顾着。闻得推门声,小鱼回头去瞧,只见赵汗青、禾南絮还有单子胥三人先后而入。

    见来人,小鱼赶忙退到后面,颔首而立,一副使唤丫头的模样。许是在何有道身前侍候久了,一举一动都成了习惯,极懂得尊卑。

    禾南絮知道小鱼身世,有瞧着这般模样,实在叫人可怜,忍不住问单子胥道:“不知单神医可会医治蛊毒?”

    小鱼听闻,身躯不禁一颤,她如何不知,禾南絮正是替她问得。

    单子胥侧坐在床沿,手指正要搭在沈渊的腕上,闻言一顿,转头蹙眉问道:“蛊毒?”

    “是,”禾南絮点头,朝着小鱼招了招手,道:“小鱼姑娘,你来让单神医瞧上一瞧。”

    小鱼赶忙摇头,更是缩了缩身子,低下头,那泪珠儿瞬间便滴落而下。单子胥转头去瞧,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中了蛊毒的竟是这个模样清秀的姑娘!

    “蛊毒,莫非是何有道的手笔?”单子胥抬眼问向禾南絮与赵汗青,见他二人点头,站起身来走近小鱼道:“来,叫我看看!”

    说着话,便要来抓小鱼的手腕。只见小鱼咬着下唇,狠命的挣扎,却又不敢太大的动作。不过,她又哪里是单子胥的对手,猛的一抓,再这么一拉扯,单子胥打眼一扫,登时便震惊的呆立在那里!

    “这......”

    小鱼衣襟开了一角,恰好叫单子胥看见了那些溃烂之中的微微蠕动之物!

    情急之下,单子胥将那小鱼的袖子微微向上一挽,仔细一瞧,“嘶”的一声,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惊呼道:“你是蛊童!”

    小鱼连忙抽出手来,努力的合起衣襟,有些哽咽道:“请先生远离小鱼,小鱼怕身上的毒虫伤了先生......”

    这时只听单子胥仰天一阵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连道三声好,奔向门口,大叫道:“钟不负!那五具尸体免了!”转身又跑到小鱼跟前,双眼放光,上下打量着小鱼,抱着小鱼双臂极为兴奋道:“我要你!我就要你了!”

    单子胥手上用力,小鱼想要挣脱,却始终也挣脱不了,顿时慌张起来,求救一般看向禾南絮和赵汗青。

    此时他二人亦是被单子胥这反应惊得呆了,禾南絮感受到小鱼目光,一抬眼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去拉单子胥,劝道:“单神医!你这是何故?”

    自觉失态,单子胥忙松了手,不过也不看禾南絮,只对小鱼道:“姑娘,你且放心,我单子胥在此立誓,若是医不好你,我便万箭穿心而死!”

    这话惊了众人,也惊到了小鱼。

    禾南絮赶忙劝道:“小鱼,还不快多谢神医!”

    “噢......是!”

    一时间,小鱼姑娘不敢相信,经禾南絮这么一提点,急忙就朝单子胥跪了下去,道:“奴家小鱼,拜谢神医!”

    “莫非是因何有道的缘故?”

    钟不负方才听到那一声喊,却是吓了一跳,心道这单子胥抽得哪门子风,一时好奇下了床来瞧,走到门口时听得单子胥的话,便知道了怎么回事,于是靠在门上,问道。

    禾南絮一见是钟不负,问道:“钟大哥,你怎么......”

    摆一摆手,示意无碍,又听钟不负问道:“来时,你曾与我提过,那何有道是你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只听单子胥道:“不错,我与何有道皆是岭南药王的弟子。”

    “你是说岭南药王谷的药王?”赵汗青瞪大双眼,满是不可思议。

    “这天下间还有第二个药王?”单子胥白了一眼赵汗青,又道,“药毒不分家,药也是毒,毒亦是药。做我们这行当,无论是治病的药还是那害人的毒,都要明理!只因他在师门之时,却常常研习毒物毒理,更是钻研蛊虫,那正经的药理医术倒是敷衍了事,于是师父断定他心术不正,将他逐出了师门,赶出了谷。”

    “后来呢?”禾南絮忍不住问道。

    单子胥顺手将小鱼扶了起来,道:“我们药王谷有三大宝典,皆是我派镇派至宝。一为《药典》、二为《医典》、三便是《毒典》,前两本是救人之术,而《毒典》却是杀人的,师父教导我等之时,一向谨慎,孜孜不倦劝我等定要向善。只可惜出了这么一个败类!将何有道赶下山时,师父一时不察,那《毒典》却被他盗了去!茫茫江湖,再无他的踪迹。”

    钟不负缓步进了屋子,道:“后来他便凭借《毒典》,在黔南自立门户,号为‘百毒门’?”

    单子胥点头,一阵叹息道:“师父年迈,早已行将就木,动不得身,出不了谷。可心里最放不下的便是怕何有道会以此害人!除了何有道,我们师兄弟一共七人,派出去六位师兄前去清理门户,却是一个也不得回,师父终是等不到夺回《毒典》、除掉何有道的那一天,最后郁郁而终!”

    顿了顿,单子胥接着道:“临终之时,师父叫我不得再寻此贼,我又何尝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怕我同六位师兄一般,有去无回!若非师父叫我对天发誓,要我不得涉险,将这药王谷的传承传下去,我单子胥又岂会苟且偷生至今!”

    抬眼看向小鱼,“既然报不得仇,我就偏与那何有道作对,他害人,我便救人,我专要研究解药,来克他的毒!他养蛊童,我便将这姑娘身上的蛊毒尽除干净,或许我眼下无能为力,但若多许我些时候,我必能将这蛊童医好!”

    话说完,引来得却是沉默。

    “今天这话,说多了。”单子胥虽然摇头,心里却是痛快了许多,“小鱼姑娘,此间事了,你可愿意跟我走?”

    小鱼闻言不知所措,只看向禾南絮,见禾南絮微微一笑,点了头,于是道:“小鱼愿意!”

    又有谁想就这般等死?

    明明知道自己最终死的凄惨,却又无能为力,只得接受这如此不公的命运,想来这才是最叫人恐惧和悲伤的事情。

    单子胥又回到床边,小鱼识趣的将门关了严实,只怕有邪风入室。

    只见单子胥翻了翻沈渊的眼皮,手指搭上脉,探了片刻,抬头与禾南絮道:“虽说此次多亏这小子关键时刻扭转乾坤,可待他醒了后,一定要告诫他,这《九字剑经》再不可乱用了!”

    “《九字剑经》?”

    恰好汪直行至门外,才欲敲门,便听道单子胥的话,只叫他心中激荡起伏,暗道:“陛下命我寻找此秘籍,没想到......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天助我也!”

第一百一十六回 神医脾气

    “何人在外鬼鬼祟祟?”

    赵汗青察觉门外动静,张口问道。

    方才汪直在外一心只想着《九字剑经》,浑然忘了眼下正在门外徘徊,故而显得鬼祟。赵汗青出声顿时教他醒了过来,忙道:“咱家汪直,见房门紧闭,只怕会扰了神医,耽误救治沈兄。”

    众人一听,皆看向单子胥,单子胥点点头。

    禾南絮给沈渊掖了掖被子,又将帘子放了下去,小鱼这才给开了门。

    “咱家给各位见礼了!”汪直说着话便走了进来,韦英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众人一见不敢失礼,纷纷还礼道:“见过汪大人。”

    赵汗青站出一步来,拱一拱手,说道:“不知汪大人移步此处,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汪直摆一摆手,摇头笑道:“赵堂主这话就是见外了,此番全凭诸位出手相助,咱家前来探望亦是理所应当,更何况沈兄弟、与这位钟大侠因此受伤,咱家心头实在是过意不去,此次前来,也是来问问,还需要些什么,只要力所能及,汪某人自当竭力。”

    “不必。”

    这声音淡漠,众人闻声便知是单子胥,钟不负眼眉一挑,暗暗发笑:“这厮当真会得罪人。”

    闻言汪直脸色微微一变,气恼此人无礼,可眼下却不好发作,于是尴尬一笑,问道:“单神医一向如此......‘耿直’么?”

    “嗯?难道说话还要转着弯说么?”单子胥反问道,“哪有这闲情与你在此斗智,说句话还要翻来覆去的推敲琢磨,也不嫌费时费神!”

    此刻赵汗青、钟不负等人算是看明白了,并非是单子胥故意与人作对,而是他本性便是如此,说话不拐弯,生了一条惯会得罪人的舌头。

    汪直恼得皱眉,可见是被单子胥这话噎得够呛,不过嘴上却道:“神医、言之有理。”

    这时单子胥瞧也不瞧,径直走过汪直,自顾倒了碗茶仰头吃了,转头道:“禾丫头,钟不负,这小子凶险之期已过,丢不了命,只不过眼下他体内真气还有些紊乱,故而全身气血瘀滞,一时醒不过来。待他真气再平稳一些,我再替他疏通经脉,帮他祛除隐患。”

    禾南絮听闻沈渊性命无忧,固然松了一口气,连连称谢。单子胥只是点头,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

    又听单子胥道:“钟不负,除了那逛窑子中毒的那位,这其中你受得伤可谓最为险恶,别看此刻你封住穴位,暂时没让那股阴寒古怪的真气扩散,不过那待那真气冲破穴道,你必死无疑;即便他不扩散,若长时间不去理会,你还是会因为气血不与脏腑相通,最后会导致上腹阴冷极寒,痛苦而亡。”

    钟不负一笑,道:“有你单子胥在,阎王爷不能收我。”

    “这倒也是,”单子胥点头道,“我先写个方子,赵堂主,你来命人去抓,小鱼,笔墨伺候。”

    小鱼点点头,少刻时候便替单子胥铺了纸,研了墨,连笔也给蘸了,单子胥点点头,觉得小鱼倒是心细,夸了一句。

    汪直一时受了冷落,却也不急,想着《九字剑经》,只想去沈渊身旁看看,看看他是否真的一时醒不过来。虽然他也看不出来什么,但自听到了这四个字,便再也放不下了。

    暗忖:“当初陛下成立西厂时,特意交代要留意《九字剑经》,正愁着不知何处去寻,便听了沈兄他会使着剑法,只是听那姓单的说,怎么这剑法还有弊端?回头得问问何有道,想来他应能知道一二,不过这沈渊倒是真杀不得了......”

    “禾姐姐,咱家可近前去看看沈兄么?”

    趁着单子胥与钟不负说话的时候,汪直悄声与禾南絮道。

    禾南絮微微揖了万福,道:“汪大人请便。”

    正要撩开帘子,只听单子胥手上写着方子,道:“看一眼就得了,此刻当须静养。”说着,环顾一周,“人太多,不清净。钟不负,去西厢房,东厢房有些阴,不利你这伤势。”

    转头又对赵汗青道:“叫人备上十个八个炭盆,烧得旺些,放在西厢房内,我要替他疗伤。”

    赵汗青应了声,与汪直告了辞,便出去着人准备。

    “看完了吗,”单子胥瞧着汪直,“别在这杵着,看完了便都出去罢,留下一个照看便可。”

    “大胆!”

    韦英见单子胥一再无礼,说着便要抽刀,欲给单子胥一个下马威。不过单子胥泰然自若,恍若浑然不觉一般,自顾写着方子。

    汪直收回正要撩帘子的手,道:“韦英,退下。”

    可单子胥却道:“不用退下,你来,”他指着韦英,“将钟不负搀西厢房去。”

    单子胥也不管是谁,张嘴就来使唤。

    “你这厮,好大的狗胆!朝廷命官也敢指使,信不信我抓你进诏狱!”

    虽然在京中,韦英这小小的百户算不得什么,可若放在他处,锦衣卫的百户谁敢得罪?此刻眼前这一介白身草莽,竟敢对他指手画脚,须知“打狗也当看主人”,更何况他还是西厂厂督的人!

    韦英恼羞成怒,就要发作。只见汪直斥道:“退下!”

    “大人!这厮无礼至极......”

    不待韦英说完,只听汪直一挑眉毛,道了一声:“嗯?”

    韦英自知失态,一拱手退在一旁。钟不负两头看看,不禁苦笑,吃力站起身来,道:“单兄,我先去西厢房候着。”

    单子胥低头写着方子,“嗯”了一声,一抬眼看见韦英站在汪直身旁,不禁起了火气,道:“叫你来搀,怎的还不过来?”

    汪直眯着眼睛瞧着单子胥,轻哼一声,对韦英道:“神医叫你过去,你便过去,钟大侠身为江湖人士,一腔忠义,不得怠慢。”

    “是。”

    虽然心中有气,但汪直的话韦英却不敢不从。

    钟不负拱一拱手,道:“有劳韦大人。”

    “哼!”

    汪直无意再在此处逗留,转身对禾南絮道:“待沈兄醒过来,还请叫人告知咱家一声,咱家要当面道谢!只是咱家还有一些善后之事,这两三日便不再来叨扰,但一切事了,咱家就要回京,如若沈兄与禾姐姐亦要回去京中,不妨一起同行。”

    禾南絮道:“有劳大人挂怀,一切等他醒了再议不迟,多谢大人。”

    待汪直走后,单子胥也写好了方子,递给小鱼,道:“去找人抓药。”

    小鱼正要出门时,只见赵汗青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沉声道:“糟了,听闻庞青大人与王海大人,皆被汪公公命人看押了起来!”

    禾南絮一惊,道:“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回 前去求情

    乍闻这消息,禾南絮只觉不可思议,忙问道:“赵堂主,你可知是何缘故?”

    四大金刚与沈渊、禾南絮可谓不打不相识,走了这一遭,众人又是齐心合力,一同进退,这其中情义自然也不同以往。眼下听闻这消息,她心下定然担忧。

    似赵汗青这等忠肝义胆的大侠,更是不解汪直为何这般作为,故而得了消息后急匆匆的跑来报信。

    “这却不知,我只是听下人们说,方才汪大人来此之前,便听闻他们所住的院内便是剑拔弩张,势同水火的,听动静好像是王海大人突然劫持了汪公公,意图行凶,这才将人拿了。”

    禾南絮面露疑色,道:“这却不该,王大人一向沉稳持重,因何与汪直撕破了脸?莫非.......”

    “莫非什么?”赵汗青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关键,屏退了门外下人,才道,“南絮姑娘不妨直说。”

    “等等,”单子胥起身摆一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我先出去,最是不爱听这些腌臜事,小鱼,去叫人抓药,越快越好,我去西厢房等着。”

    话音还未尽落,人已是出了房门。

    禾南絮点点头,将他们出京之前袁彬大人与他二人嘱咐的话,告诉了赵汗青,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还有这些故事,庞大人他们回来后,这屁股还没坐热,便被汪直命人拿下,岂不是说汪直已是按奈不住,要杀人灭口了?”

    禾南絮回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沈渊,轻叹一声,道:“汪直既然如此,必不存什么好心,只可惜渊弟身负重伤,一时又醒不过来......”

    “不行!”

    赵堂主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转身便要出门而去。

    禾南絮怕赵堂主冲动,忙道:“赵堂主留步!你要去做什么?”

    “南絮姑娘,赵某已是近半百之人,自然分得轻重。”赵汗青叹道,“只是四大金刚赤胆忠肝,人所共知,老夫心中实在不平,尽管人微言轻,亦要找汪直理论一番,最不济也要替庞大人求个情,我信庞大人绝非不查时务之人,只将李子龙这事烂子肚子里便好,汪直根本不必赶尽杀绝!”

    禾南絮点头称是,道:“赵堂主所言极是,只是我这心中总觉得此事不会这么简单,罢了,赵堂主,我与你一同去!”

    “也好,”赵汗青点一点头,“南絮姑娘与汪直怎么说也有些交情,有南絮姑娘同去,也好说话些。”

    汪直被单子胥拱了一肚子火,一路上面色不善,韦英紧随其后,陪着他回了别院,才进了屋子,便听有人禀报道:“启禀厂督,赵堂主、禾姑娘求见。”

    “大人,他们此刻前来,是不是听说了庞、王二人的消息?”韦英拱手问道。

    汪直脸色露出一丝玩味,冷哼一声,道:“听说了又如何?”

    那来传话的校尉不敢多问,只单膝跪在地上候着。

    韦英瞧了瞧,道:“那院外二人,大人还见么?”

    “见,为何不见。”

    那校尉得了令,正要起身去传,忽听汪直一声:“慢!”

    校尉转身又半跪在地,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汪直背着手,思索片刻道:“罢了,还是不见了,你就去说,咱家劳累,恕不见人,打发走便是。”

    那传话的校尉才说了声是,便听外面传来禾南絮那清澈如水,宛若莺啼的声音,微微含怒道:“汪大人真是好大的架子,只凭几句话,便将本姑娘打发走么?”

    顺着声音,汪直一抬头,忽见禾南絮身如飞燕,踏墙而入,落在汪直跟前。赵汗青紧跟其后,一跃落在禾南絮身旁。

    禾南絮越想越气,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汪直,质问道:“汪直,本姑娘问你,你为何无故关押庞大人、王大人?”

    赵汗青一旁不禁腹诽:“明明她劝我不要冲动,眼下却是比谁都按奈不住性子。”

    这些时日禾南絮只觉的自己与往常想比,实在大有不同。以前的她古灵精怪,敢想敢做,说她胆大妄为也是不为过的。更不似寻常大家闺秀一般温柔如水,知书达礼,反而更多了一丝刁蛮任性,倒也可爱。

    直到遇见沈渊,仿佛自己变了一个人,仿佛自己心中也有了主事的,且沈渊又一直陪在她左右,凡是遇到了事,大都是沈渊挡在她身前做主,而她呢,当真就像寻常女子一般,越来越乖巧温柔。

    只是她自己还不察觉,直到方才在汪直那院子外面等了许久,便来了气,想起自己若是以前早就闯了进去,必要问出一个青红皂白!

    越想越是有气,于是禾南絮只对自己暗暗道:“你可是禾南絮,为何在这小太监门口受这个气来!”

    她虽然有气,可却不莽撞,眼珠一转,脚下一点,轻轻一跃悄悄扒在墙头侧耳偷听,连赵汗青也不及阻拦。而此时她也恰好听见汪直叫人来打发他们,只叫她登时发了火,不管不顾的直接跃进了院子,直接质问汪直。

    汪直见禾南絮怒气冲冲,就这般指着自己的鼻子,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厌恶,可脸上还是淡淡笑了笑,道:“不知禾姑娘为何有此一说?在下实在不明,咱家实在是有些累了,不送二位,韦英送客。”

    “二位,请。”

    韦英站到前面,伸手送客,面无表情。

    只说了一句话,便下了逐客令,莫说禾南絮的刁蛮脾气上来,便是赵汗青亦是暗暗恼怒。

    “你!”禾南絮果然脾气更胜,冷笑一声,“好,既然你不承认,也无所谓,权当是本姑娘看错了你这个人,庞青、王海二位大人,本姑娘救定了!”

    “南絮姑娘,稍安勿躁。”

    赵汗青劝了一句,错身来到禾南絮身前,那态度不卑不亢,一拱手道:“赵某一介草民,本不该过问朝廷之事。不过,庞大人与王大人皆是忠义无双好汉,此役更是功不可没!许是与大人之间有什么误会,在下想替他二位求个情,还请大人网开一面,放了他二人,赵某以性命担保,有些话庞大人与王大人皆是知道轻重的。”

    赵汗青这话意有所指,虽然没有挑明,可汪直又岂会不知他所指何事?此刻心中厌烦至极,眼中那杀意一闪而逝。

    汪直语气骤冷,道:“赵汗青,别以为此役出了些力气,便能忘了你再与谁说话,本公公怎么做事,还需你来指手画脚吗?”

    赵汗青闻言,气得双手微微发抖,道:“草民不敢,不过汪公公也别忘了,山西境内多有匪患,公公回京路上可千万小心,莫要出了差池!”

    汪直眼皮一抬,阴阳怪气道:“你是在威胁本公公?”

    “不敢!”赵汗青双手一放,哼了一声。

    “汪直,你一定要置庞大人他们于死地么?”禾南絮杏眼圆睁,气愤不已。

    汪直一怔,暗道:“我亦不愿多做杀孽,只是在这朝中,唯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谁又能信谁呢?可惜,他们却不为我所用!”

    狠了狠心,却是一副惋惜的模样道:“本公公行事,乃是代表朝廷,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岂能由尔等随心所欲。庞青二人所犯乃是国法军令,便是咱家有心相饶,也是无可奈何!咱家劝你们,朝廷的事你们还是少参与的好,小心招来横祸!”

    汪直这话,说的在情在理,即便二人怀疑汪直仍旧是敷衍,但他搬出了朝廷,搬出了国法军令,赵汗青与禾南絮也只得知难而退。

    “既如此,草民方才无礼,还请公公降罪。”

    赵汗青在此举起手来,微微前倾,拱手道。

    “罢了,念你们重情重义,咱家便不追究了。”汪直也是叹息道,又对禾南絮道:“咱家也是实属无奈之举,还请南絮姐姐理解一二。”

    “哼!”

    禾南絮心中有气,也不理他,转身便出了院子。

    这时汪直道:“赵堂主,本公公再多叨扰三日,三日后,我等便启程回京。”

    “公公自便。”说哇,赵汗青也退了出去。

    待二人走远,汪直脸色极为狰狞,便是韦英也没见过汪直如此神情,一时不敢出声。只见汪直缓缓走近韦英,伸手抽出腰间的绣春刀,平举瞧着那寒光凌冽的刀锋。

    “呀!”

    突然只见汪直转过身,举刀猛劈!只听“咣”的一声,再瞧刀锋,狠狠斜劈在院中树干之上!

    那刀身嵌在木中一寸有余,汪直手无缚鸡,拔了几次却是徒劳无功,只听他大喝一声,转身回了屋子。

    韦英看向那刀,微微颤动......

    :

第一百一十八回 轩辕九针

    “赵堂主,现在该如何是好?”禾南絮气鼓鼓的,边走边道,“汪直一旦居然搬出朝廷来做挡箭牌,庞大人他们看来此次是凶多吉少了。”

    赵汗青脚下一顿,正色道:“庞大人他们有功无罪,没想到这西厂竟也是这般无耻歹毒,既然求情不成......”

    “莫非赵堂主想劫人?”禾南絮闻言一惊。

    赵汗青点点头道:“赵某在山西一代还算是有些威信,这几日我便提前动身,沿途监视,只待他们一出平阳府境内,我便率人劫囚!”

    禾南絮“那岂不是很危险?”

    赵汗青负手前行,道:“凶险自然是有,可赵某绝不敢违背天地良心,眼睁睁的看着好人被冤枉,这件事,赵某是管定了!”

    “不行,赵堂主,”禾南絮急忙制止道,“此时还找钟大哥他们商量商量,绝不可轻易冒险。”

    “也好,多个人多个主意,走,咱们先回去瞧瞧单神医那边医治的如何了?”

    ------------------------------------

    “花斑鳌、草乌、人参、荜茇、大风子、干姜......”药铺掌柜一头疑惑,不免问道,“客官,敢问这些药是何人所开,又是给甚么样的病人服用啊?”

    去买药的乃是虎啸堂的弟子,听得掌柜所问,有些不耐烦道:“你这掌柜倒是奇怪,叫你抓药怎的如此多嘴?”

    “不是啊,”那掌柜知道对方是虎啸堂的,连连摆手,生怕有言语上得罪,“只是这十几味药都是大热之药,在下只怕这病患服了这些药,会中热毒而亡啊!”

    那弟子一迟疑,道:“多事!叫你抓药便痛快抓药,你不做这生意,我便却别家去抓。”

    药铺掌柜连忙作揖,道:“抓抓,在下这便抓药。”

    虎啸堂的弟子,办事极为勤快,没多久便抓药而回。才回到沈渊、钟不负所在的院子,恰好碰见赵汗青与禾南絮。那弟子将药铺掌柜的疑惑如实相告。

    闻言之后,赵汗青与禾南絮对视一眼,亦是心中打鼓,可单子胥号称“药死人”,更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圣手,他开得药又怎能回有差错呢?

    眼下钟不负所在的西厢房房门紧闭,里面何止暖意洋洋,简直是酷热如夏。十几个烧得极旺的炭盆将钟不负围在中间,钟不负光着上身盘坐于地上,汗如雨下。

    单子胥也是大汗淋漓,手上金针晃动,不停刺在钟不负上身要穴之上!

    片刻之后,单子胥吐出一口浊气,察觉到门外有人,张口对门外说道:“药抓来了么?”

    “单神医,药抓来了。”赵汗青回道,“只是这药......”

    话没说完,只见单子胥铁青着脸开门走了出来,反手又将房门关上,语气不善:“怎么?你们怀疑我医术不济,乱开药不成?哼,既如此,我这便回函谷关!”

    话一说完,只见单子胥双手环抱,侧过身去,也不理人。

    “单兄,单神医!”赵汗青忙拱手道,“是赵某失言,还望莫怪!”

    “哼!”

    单子胥脾气上来,也是不依不饶。

    禾南絮眼波流转,莞尔一笑道:“单神医,莫要动气,这天下间要数医术第一,那就莫非单神医你喽。方才赵堂主只是想说,该如何煎药罢?哦?是不是呀,赵堂主?”

    赵堂主暗夸这姑娘鬼机灵,忙道:“对啊对啊,单神医,赵某正是要问这些药草该如何煎服啊。”

    单子胥听罢,这才脸色稍缓,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哼,不妨告诉你们,这些的确都是大热之药,那姓钟的中了裴元海那一掌,打入体内的真气极为阴寒诡异,若不用大热性猛之药逼出他体内寒毒,用不了几日,便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力。”

    经这么一说,赵汗青等人恍然大悟。

    又听单子胥道:“我以金针替他刺穴疗伤,放尽毒血,伤势已是好了一半。接下来只将这些药正常煎服便好,一日三次,坚持十五日即可见效。这寒毒十分厉害,只得慢慢祛除寒气。稍后我再开一个温补的方子,十五日后,再以温补七日,方可痊愈。”

    禾南絮点头道:“南絮记下了,赵堂主,看来这半个多月钟大哥这里还需你费心费力了。”

    “小事,不足挂齿。”赵汗青一点头,道,“我这便命人去煎药。”

    随后,吩咐了人去照顾钟不负,此时又听单子胥道:“走,去看看姓沈的小子。”

    此刻沈渊仍旧卧在榻上,一丝苏醒的迹象也没有。见小鱼姑娘在旁寸步不离,一副担心关切的神情,禾南絮心里头不知道为何有些不舒服。

    忍不住道:“小鱼姑娘,你且去休息罢,这里有我就便好。”

    小鱼却道:“禾姑娘,小鱼不累的,恩公大恩,小鱼无以为报,只能尽心侍候,已报恩德。”说罢又依旧站在床榻一侧,以便随时伺候。

    禾南絮心里就是有些不痛快,可又不知如何反驳,只得暗暗跺脚。不过这一幕却让赵汗青瞧得清楚,暗暗笑道:“这便开始吃起了飞醋,沈兄弟日后啊,逍遥日子算是没喽。”

    单子胥走了过去伸手搭脉,捋着胡须,片刻之后道:“脉象稳定,气息平稳,是时候了。”

    禾南絮关切问道:“单神医该如何救治渊弟?”

    “沈小子这伤不需药石,”单子胥胸有成竹道,“只须我施展一次‘轩辕九针’刺穴之法,再以高深内力疏通奇经八脉,休息几日便好。只是切记,这《九字剑经》万万不可再使!禾丫头,你必须时刻提醒,否则他走火入魔,轻则残废疯癫,重则一命呜呼。”

    禾南絮慎之又慎,忙道:“南絮明白!多谢单神医出手相助。”

    单子胥摆一摆手,道:“眼下你们都出去罢,我给他行针,需要将他脱个干净,你们在反而不便。”

    “赵某留下帮忙。”

    单子胥道:“不用,行针之时你在这儿只能添乱,待行针之后,如若我内力不济,再由你来帮忙。”

    一句话给赵汗青噎得不轻,应了一声,只得与两女一同退了出去。

    单子胥将被褥铺在地上,又将沈渊衣裳尽褪,置在地上,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随后从怀里掏出针袋,平铺在旁边房中之上,点燃烛火,亦置于桌上。

    呼出一口浊气,双手向下缓缓一压,气沉丹田!浑身真气运转,只见双手一翻,掌心朝天,几个呼吸之后,集真气于双手,猛然以极快手法,各抽出两根金针,朝着烛火一挑,那金针连着手指“呼”的一声就烧了起来!

    又是一个呼吸之后,单子胥双手一震,火焰陡然熄灭,下一刻只见金针飞舞,瞬间刺入任脉璇玑、膻中、气海、关元;手法不停,一转身又是抽出四根金针,引来烛火,又是烧了片刻,错步绕到沈渊背后,单子胥手法如虚如幻,一刺将针刺入督脉百会、大椎、灵台、悬枢、命门五穴!

    那针袋便是大大小小的金针不下三十六根,虽说已刺九针,但这所谓的“轩辕九针”并非只刺九根金针。

    只见单子胥手上不停,又在奇经八脉刺了就跟金针!

    这套“轩辕九针”乃是单子胥这一门针灸刺法之统称,脱胎于《黄帝内经》中《灵枢九针》,此部经典将针具分为九种,九针九形,功用也自不相同。

    而药王谷的“轩辕九针”之法与《灵枢九针》相比较下,乃是在九种针具之上,创出九种针法,不器于长短大小,亦不器于针具数量。

    金针刺罢,但单子胥身法不停,手上连点沈渊身上十几处十二正经要穴,紧接着盘坐于沈渊对面,抬起其双臂,四掌相对!

第一百一十九回 异变陡生

    四掌相抵,才一接触便叫单子胥吃了一惊。

    他察觉沈渊体内真气浑厚澎湃,可见内功练得极为扎实,心道:“好深厚的内力!如此年纪便有这般造诣,此等天赋可谓惊才绝艳!”

    只见单子胥鼻翼微张,吐纳匀称,随即一团热气自丹田升起,从掌心导入沈渊的经脉之中。

    “混元真气?”

    虽然此刻沈渊体内真气渐渐平复,可经脉腧穴之上还是有气血瘀阻之象,否则沈渊早就清醒过来了。

    单子胥沿着其真气游走之路线,催发内力助其冲开穴道,当即便发现沈渊所练的内功,暗道:“华山派的内功心法乃是出自玄门正宗全真派,难怪此子真气不带丝毫邪气,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转眼便是半个时辰,此刻单子胥脸色微微发白,两个人额头上皆是满头大汗,头顶蒸腾,而单子胥眼下却是才将十二正经的於阻之穴疏通,还差奇经八脉,不过若是再坚持下去,瞧他此刻着样子,恐怕再难支持。

    本想着一气呵成,可单子胥还是不得不半途而废,不禁摇头苦笑,随即停了下来,收功起身,朝门外唤道:“赵堂主,该你出手了。”

    赵汗青应了一声,推门而入,便听单子胥又道:“我还是小觑了这小子,没想到此子内功之深厚,超乎想象,便是在下亦不敢说能与他想比。”

    “哦?”赵汗青闻言也是难以置信,“当真?”

    “我会诓你不成?”单子胥擦了汗,白了一眼,“眼下我真气大损,却才将十二正经的穴道冲开,那奇经八脉的於阻,我已是有心无力,否则我唤你做甚?”

    单子胥为人孤傲,又在江湖之中颇有名望,成名已早,能叫他自愧不如,自然不能小觑。只听赵汗青道:“沈兄弟年少有为,天赋卓绝,待他伤好,赵某必要与他切磋一番!”

    “行啦!莫说这些无用的,”单子胥口中丝毫不留情面,“先做正事要紧,切记,稍候行气之时,万不可过于刚猛,否则易遭其体内真气抵抗,稍有不慎,两股真气在其体内对冲,只怕经脉承受不住,到时候经脉暴裂,这小子不死也残废。”

    赵汗青点点头,慎重起来,又道:“单神医,可还有需要注意的?”

    “你记住,先通阴阳二维脉,再通阴阳跷脉,然后则是冲脉、带脉,最后才是任督二脉,顺序决不可错,错了话,虽说不上万劫不复,却也会给这小子身上留下隐患!”单子胥正色道,“你开始吧,我也要抓紧恢复内力!”

    “好!”

    奇经八脉不直属脏腑,也无表里之说,其功用乃是人身十二正经之纽带,更是气血蓄积渗灌、调节阴阳之关键!赵汗青不敢怠慢,按照单子胥指点,慢慢替沈渊疗愈。

    与方才四掌相抵不同,疏通奇迹八脉时,则当以手指点按各脉第一道穴位,渗灌真气!

    只见赵汗青双手各点金门、筑宾二穴,疏通阴阳维脉,此二脉疏通,便等同诸脉维络之道打通,如此一来,十二正经气血流动更为顺畅!

    赵汗青不愧为武学宗师,只一炷香的功夫,便已将这阴阳两条维脉打通,稍稍调息,便瞧他一手点照海穴,另一手点申脉穴,两道穴位分别是阴阳跷脉之源......

    又过了约莫三炷香之后,终是到了带脉,赵汗青双指点在左右带脉穴上,一运真气便发觉有一股真气相阻抗,赵汗青微微皱眉,抬眼扫了扫单子胥,只见单子胥正双目紧闭,盘坐运功,瞧那神情好似也是到了关键。

    “单神医......单先生......”赵汗青试着轻轻的叫了声,可是单子胥却毫无反应。

    赵汗青轻叹一声,暗道:“沈兄弟内功虽然深厚,可带脉却一直没有打通,因此此脉真气驳杂,此番使用九字剑经,更是使真气混乱不堪,眼下单子胥又无暇相顾,不如我来助沈兄弟一臂之力,打通带脉,如此功力必然大增,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在多虑,赵汗青定下心思,真气通过双手,猛冲带脉,那些驳杂的真气虽节节败退,却使得越到最后那阻抗越强。

    成败在此一举,只听赵汗青大喝一声,真气狂涌!而赵汗青那一声,也将单子胥瞬间惊醒!

    “胡闹!快快松手!”单子胥见状,连忙出声喝止!

    赵汗青亦觉不妙,猛然撤手!同时只见沈渊突然双目圆睁,“噗”!一口恶血猛然喷出,再瞧那身上金针四射,赵汗青、单子胥急忙闪避,只听多声闷响,二人抬头一瞧,墙上、柱上、梁上、桌上、十数根金针牢牢嵌在其中!

    再瞧沈渊,面色如蜡,毫无血气,双目微睁,好似尽了全力一般看了看赵汗青与单子胥,微弱无力的说道:“多谢二位......”

    话还没有说完,噗通一声便栽倒在地上!单子胥急忙使被褥将他卷起,与赵汗青一同将其抬到床上!

    紧接着便听单子胥大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赵汗青,他娘的没想到你这么糊涂!”

    禾南絮与小鱼不放心,从单子胥开始医治时便再门外等候着,乍一听屋内吵了起来,二女急忙冲了进去,一见这般情形,不禁大惊失色!

    “沈渊!”禾南絮大叫一声,冲到床头,一见沈渊脸如蜡纸,满身血污,更是伤心欲绝!

    小鱼见了恩公如此,亦如失了魂一般,呆立在床边。

    眼瞧着禾南絮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赵汗青自责不已,亦是痛苦万分。

    禾南絮抬头瞧着二人,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单子胥亦是气愤不已,道:“哼!你问姓赵的!”

    “哎!都怪赵某莽撞!”赵汗青此刻亦是羞愧至极,只得说道,“禾姑娘,要打要杀,赵某绝无怨言!”

    单子胥冷哼一声,道:“莽撞?我看你是愚蠢至极!我再三叮嘱,徐徐图之,你却将我这话全当成了耳边风!枉你为一代宗师!”

    见赵汗青无话可说,单子胥又气道:“你难道不知,这小子修炼的《混元真气》与他派内功真气相斥么?我教你徐徐图之,不可刚猛,就是为了避免两股内力排斥,而导致伤上加伤,而你倒好,这时候却做起了烂好人,还想着替这小子打通带脉,当真是异想天开!”

    “赵某真的不知,沈渊兄弟修炼的是《混元真气》,单兄,你也没与我说啊!”

    “哼,如此说来,倒是怪我单子胥喽!”单子胥大袖一甩,面色铁青!

    “啊!不要说啦!”

    禾南絮见他二人没完没了,终是忍不住,大叫起来!

    单子胥与赵汗青二人一怔,看向对方。

    一个双手交叉环抱,脸色难看:“哼!”

    一个则是双手垂下,满时愧疚:“唉!”

    瞧着二人这般,禾南絮更是火冒三丈,现下最要紧的便是沈渊性命,可二人却在追究责任,教她狠狠说道:“现在怎么办?沈渊他......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本姑娘便与你们不共戴天!”

    这时钟不负在西厢房也听到这动静,裹着棉袍急忙走了过来,一进这屋子,便知出了事。

    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单子胥转头瞧了瞧赵汗青.....

    “哼!”

    “唉!”

    “你们两个,真是......!”

    禾南絮见他们二人依旧如此,气得直跺脚!

    忽然耳边一道熟悉的声音,慢慢响起。

    “南絮姐姐......”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931/ 第一时间欣赏九字剑经最新章节! 作者:春秋山人所写的《九字剑经》为转载作品,九字剑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九字剑经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九字剑经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九字剑经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九字剑经介绍:
何谓江湖,
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已无多!
何谓江湖,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九字剑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字剑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字剑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