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妖道行踪
沈渊乍闻这案发之地,不由心中一动:“发祥坊?莫不是昨日在面摊上碰见那人?不过,这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这时忽见王海凑到庞青身旁,轻声问道:“不是说那妖道李子龙已被伏诛,怎的还有妖狐作乱?”
庞青面容凝重,思虑少刻道:“这其中缘故,想来要取问袁大人和汪大人了。”
“沈兄弟,此案并非寻常命案,多有牵连,我等须赶回衙门,将这事上禀,”庞青转身拱一拱手,“且先告辞,你我之间赌约还请放心,明日定会命人将五百两银子奉上。”说罢,就要离去。
“不忙走。”
沈渊思来想去,叫住庞青四人,正待他要将心中疑虑托出,便听吕红发起邪火,回头叫嚷着:“你这厮实在不知规矩!已应了你那银子,还要做甚?耽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么!”
“老二,住口!”
庞青皱着眉头,心中亦想着:“莫非此子担心那五百两银子么?”
但面子上却没表露,只淡淡问道:“不知沈兄弟还有何事?”
“原本草民有事相告,不过既然这位吕大人不满,我也莫做这好人!”沈渊本就瞧不上吕红,听他方才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话说出来也是阴阳怪气。
庞青一听,暗骂吕红这袋子口没遮拦,忙道:“沈兄弟,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你若知道些什么线索,还请不吝赐教!”
“还是庞大人说话中听,不过,”沈渊素来又股倔劲,摇头道:“本公子不想说了,辛苦诸位大人自己去查罢!”
“这......不瞒沈兄弟,这关系道陛下安危,容不得半分玩笑!”
庞青道出利害,还是希望沈渊能够将他所知合盘托出,怎料那吕红忍不住又没好气的将话头打断:“兄长,你问他做甚,谁知他是不是哄骗我等?”
“闭嘴!”庞青现下想哭的心都有,如何也想不通,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吕红怎就和沈渊卯上了?
沈渊也是寸步不让,驳道:“你无非是心中不服而已?不如我们再比,定叫你心服口服!”
“比就比,怕你怎的?”吕红就如那炮仗,一点就炸,说罢抄起一双板斧,喝道,“来,爷爷与你战上三百回合!”
“啧啧!”只见沈渊笑得轻蔑,“三百回合,我怕你十招也接不下!”
“呸!小贼欺人太甚!先吃你爷爷一斧!”
吕红怒目圆睁,满腹气愤正要发作,只见庞青一把拦住,张眼斥道:“老二,你太莽撞!”
此间情形,叫这街上噤若寒蝉,纷纷驻足侧目,那典寿见状,急忙挥手道:“都散了!锦衣卫办案!”
百姓闻言,竟是一哄而散,不敢停留半刻。
沈渊瞧了瞧典寿之举,虽然心中最是看不惯锦衣卫嚣张跋扈,但不得不说一句“锦衣卫办案”,抵挡上千万句好言相劝。
又见沈渊冲吕红说道:“你若有种,我们换个比法!”
“任你说来,我吕红奉陪到底!”吕红挣开庞青,拿斧子直至沈渊,恨不得一斧子便劈了他。
庞青急道:“吕老二!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么?”
“兄长,你怎向着外人说话?”吕红一脸不甘,出言埋怨。
“庞大人,无妨!”沈渊冷哼一声,又冲吕红道,“你我就比谁能先捉到李子龙!若你输了,则须当面与我说句‘我服了’;若我输了,任你处置,便是将本公子脑袋砍下,我也不说二话,你可敢么?”
这话才说挖,禾南絮便冲上来,扯着沈渊衣裳大骂:“沈渊,你是疯了么?”
不过沈渊却理也不理,一双眸子只盯着吕红!
“沈兄弟,此言不妥!”
庞青苦恼这二人谁也不让,正要劝他,只看沈渊嘴角微扬,轻哼道:“莫非庞大人瞧不起我?”
一旁王海、典寿也未曾想,这吕红与沈渊之间,竟这般水火不容。
沈渊所言叫吕红一怔:“他娘的这仨个字若从我口中说出,还不如直接砍了我!可我若不应他,岂不是便承认我不如他!”
随后便道:“有何不敢?就依你!你若输了,爷爷倘若摘了你的脑袋,否则只会叫人说爷爷草菅人命,爷爷只要你的一只手!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你也得有这本事!”沈渊冲着庞青又一拱手,“不送!”
转身进了客栈,禾南絮在后面跟着他,叫道:“沈渊,你也怎如此莽撞,万一真叫那吕红先抓住妖道,你岂不是要和那裴通一样了?”
沈渊忽然驻足,神秘兮兮的看着禾南絮:“姐姐不必担心,我未必输!”
“你知道妖道行踪?”
“嘘!”沈渊瞧了瞧门外,见他们四人已走,又伏到禾南絮耳边将自己所见所疑与她说出。
而此时禾南絮只觉耳边气息温热,心里头不知怎的又酥又痒,实在难受,好容易听完,急忙推开沈渊。
只见她俏脸绯红,双手局促:“既如此,你还不快去,我,我就在客栈等你便是。”
沈渊不觉有异,只点点头:“恩,我这便去!”才要走,见她面如红玉,又担心道:“姐姐,你无碍罢?怎瞧你脸色潮红,要不要我去请个郎中?”
“无碍无碍!你快去便是了!”禾南絮捂着脸颊,急道:“还不是方才被你气的?”
“哦,原来如此!”
沈渊不疑有他,忙一拱手便夺门而出。
“呸,真是个呆子!”禾南絮捂着脸回了房,嘴里念叨,“怎么会这样,羞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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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一路急行,于路上左腿疼的紧了,影响了脚力,便停脚在道旁,沿着经络揉了揉伤处,又点了几处穴位,暗暗以真气缓缓滋润,这才得以缓解。
心中暗道:“四大金刚,果然都是狠角色,虽然侥幸赢了几场,但若换成生死相搏......其他三人或能胜之,唯有那庞青与我不相伯仲,此人武功倒是与钟大哥相当,或许钟大哥更胜一筹。”
照着记忆,沈渊行至发祥坊,才要进昨日那条胡同,只见打胡同里走出三五个顺天府的衙役,喝道:“快走,衙门查案,闲杂人等不可进出!”
今日早朝后,皇帝单独宣了顺天府尹,将他大骂了一顿。
才回到府衙,又接到妖狐杀人的命案,一时头大!因此事非同小可,他已失了主意,急忙亲自去御马监请教新晋西厂厂督汪直,而此时汪直还在宫中,他只能叫衙役将那一条胡同封锁,自己则在御马监恭候汪直。
这个时候,沈渊心知不可硬闯,毕竟顺天府可不知道他与锦衣卫四大金刚的赌约,若是硬闯进去,被误认妖道同党,反而不妙。
于是绕道紧邻的一条胡同,提气一跃便上了房顶。沈渊小心翼翼,身法轻盈,脚步无声,加上那些衙役懒散,直到轻落在案发的院中,也无一人察觉!
这院子正是昨日沈渊跟踪所至的那一户,即便没有门外衙役严守,沈渊也记得清楚。
见那大门敞开,沈渊伏地身子左右环顾,此时院中无人,又瞧了瞧门外衙役没有发觉,轻轻推门进了屋子。一进屋,沈渊便笃定,昨日那人正是妖道李子龙!
因为死者,就是昨日他瞧见的老妇人,此刻尸身还在房内,场面瘆人,一地血迹,而尸体胸腔似被掏空!
沈渊此时心中明了,所谓“妖狐”不过是掩人耳目,其是乃是李子龙所扮!
仔细瞧了一圈,心下暗忖:“昨日见他好似从北面来,莫非从北面出了城去?”想到此处,沈渊打定主意出城去看。
才出了堂屋,在院子里便听到吕红那个大嗓门:“兄长,袁大人去寻汪直,又王海、典寿陪着足矣,咱们先来此处,免得那姓沈的小子占了先机!”
“你这莽撞的性子,当真要改一改!”
这说话的是庞青,只听这声音愈来愈近,沈渊不敢久留,纵身一跃,翻了出去,原路出了胡同,又向德胜门奔去。
庞青与吕红才进了院子,忽然庞青惊呼:“方才有人来过!”
守门的衙役急忙跑了进来,惶惶道:“禀大人,小的们从未离开过半步,还请大人明察!”
吕红环顾一周,不知道为何庞青有此一说,便问道:“兄长何出此言?”
这是一种直觉,庞青也不知作何解释,或者说,他是捕捉到了沈渊的气息,不过这种虚无缥缈的说法,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两个衙役一直躬着身子,不敢抬头,只听庞青道:“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听得此言,两个衙役如临大赦,告了退便又守在门外。
这时庞青缓缓道来:“方才,沈渊已来过了。”
吕红闻言一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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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内,朱见深屏退宫人,正与汪直密谈。
“爱卿,朕力排众议建立西厂,除了叫你为朕耳目以外,你可知还有何目的?”
汪直颔首站在下方,左右思量,试探道:“莫非陛下是想让小臣掣肘东厂与锦衣卫?”
朱见深瞧着这位俊秀少年,点了点头:“汪卿,果然机敏!不错,朕的确有意如此,不过还有一事你是绝计猜不到的?”
“还请陛下明示!”
“爱卿,可听过一部习之可诛邪祟,得长生的剑法?”
第六十四回 探查追踪
“九字剑经......”汪直打乾清宫出来之后,这四个字便一直萦绕在心头。
方才皇帝与他所说,实叫他震惊无比。原来西厂最大的作用,是要替陛下寻找这部传闻中修成可诛邪、可长生的千年剑谱!
得道长生,千秋万代乃是每代帝王的夙愿,古有始皇帝寻仙问药,唐有穆宗好金丹而亡。但每朝每代,这些帝王们依旧乐此不疲。
而自永乐十七年,不知从何处传出蓬莱剑阁的《九字剑经》可长生成仙,寿元无限,成祖便命锦衣卫往丹崖山寻剑圣陆离,以求剑法秘籍,却最终不得,之后陆离失踪,同时消失的还有这部剑谱的心法秘籍。
如今蓬莱剑阁之中的九座传剑玉碑上,只留有剑法招式,江湖上无数人都曾去观摩,当年成祖更是将这玉碑剑图拓印下来,纠集一干大内高手钻研,却无一人能将剑招连贯!
这几十年来,亦有人强行将这剑招相融,但最终不是真气逆冲而走火入魔,便是登时暴毙,连大内高手也死了两人。至此,天下皆知,若无心法,强用剑招无异于枉送性命!
成祖不得已弃之,而仁宗、宣宗、英宗更不去多想,依旧去服用金丹,不过皆寿元不长。
当今陛下正直壮年,自然不肯早早归天,他意识到只靠金丹并非正途,于是这主意又打到了这剑法之上。又经李子龙作乱,设立西厂乃一石三鸟!
如今东厂与锦衣卫权势滔天,西厂正可以与前二者相互掣肘;且如今东厂及锦衣卫办事不利,尤其那东厂尚铭,妖道祸乱宫闱、意图谋反,竟是从头至尾皆不知情;再有就是这《九字剑经》的下落,对于朱见深来说,袁彬已老,东厂与锦衣卫已无法叫他全然相信!
汪直此刻心中即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陛下如此信任,忐忑的是帝王心思,陛下是明君,没有谁能让明君一直宠信的一个太监的,尤其是位高权重的太监。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汪直心中明镜一般,只要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回到御马监,只见顺天府尹已经恭候多时了,且就连袁彬也已等了他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与两位大人见了礼,汪直从顺天府尹口中得知发祥坊命案。
汪直脑中急转,瞧了瞧袁彬,恰巧袁彬也在望着他,忽听袁彬道:“汪大人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这妖狐一案你为主理,老夫绝不干预,如需人手,锦衣卫自然鼎力相助。”
袁彬不愧为三朝元老,再得知妖狐又现之时,便已清楚汪直玩了一个什么把戏,虽然他不知在万岁山上杀的到底是谁,但却肯定,那人绝非李子龙了。
这番话也是给了汪直一个定心丸,无非是想告诉他:“这欺君之罪,老夫帮你瞒了!”
汪直听后果然意会,投来感激目光,又对顺天府尹道:“妖狐乃罪人李子龙所扮,咱家当场已将那贼道伏诛,又何来妖狐杀人?你们顺天府都是吃白饭的么?”
听得这位西厂提督的语气不善,顺天府尹即刻站了起来,躬身言道:“大人,下官实在冤枉......”
不等顺天府尹将话说完,汪直又道:“好了,容咱家换身衣裳,稍后随你去一趟发祥坊,看上一看,也叫你安心!”
汪直心中没底,生怕此时会被顺天府尹查出些蛛丝马迹,遂先给了一个下马威,随后又借此去查探一番。
随即转过身子,朝袁大人拱一拱手道:“袁大人,可要同去?”
“老夫年纪大了,这天寒地冻,还是回府中躲躲清闲罢。”说罢站起身来,微一拱手,转身就要离去,突然又道:“对了,老夫已命人去衙门里寻韦英,好叫他陪你你同去,此时想必也该到了。”
汪直送走袁彬后,便回后衙褪下赐服,换上一身青云?圆领,披上貂裘大敞,正与顺天府尹出门,只见韦英果然已在门外候着。
只瞧他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随即与顺天府尹分别上了轿撵,往发祥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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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到晌午,沈渊行至昨日那个面摊,只见那摊主今日生意凋敝,正在炉火旁取暖。
“店家,来碗面!”
一听来了生意,那摊主即刻打起了精神:“好嘞!”
不一会儿的功夫,摊主捧着热乎乎的面端至沈渊面前,招呼道:“面来了,客官您慢用!”
“慢!店家,”沈渊微微一笑,拉住摊主,“店家可还记得我?”
那摊主不知所以,听得沈渊发问,只觉得他眼熟,忽然灵光一闪,试探着问道:“客官可是昨日来过?”
沈渊眼睛一亮,忙道:“是了是了,昨日我的确来此吃过面!依旧坐在这个位子,店家可想起来了?”
“对对,想起来了,不知公子可是特来寻小的?”
“正是,”沈渊暗暗称赞此人机灵,“店家可还记得昨日继我之后,有一个穿着宝蓝色直裰的人物。”
“可是一身儒生打扮的?”
沈渊一拍手,忙道:“正是!店家可识得他?”
只听那摊主道:“我不识他姓名,但此人隔三差五便在我这里吃碗面,一来二去,也只混个脸熟。”
“那便好,”沈渊又问道:“他今日可曾来过?”
“说来也巧,才走没多久。不过今日同他来的还有一人,一脸的凶相,不似什么好人。”那摊主显然被这同行之人吓到。
沈渊忙问:“是何模样,店家可瞧的清了?”
摊主点点头道:“自然记得,那人方头阔脸,三角眼,连心眉,络腮的髭须,凶神恶煞的,匪气极重!”
听了摊主所述,沈渊暗忖:“这模样如何那般像那裴通、裴元海?”
正想着,又听摊主突然一声:“对了!那人少了一只左手!”
沈渊登时脱口而出:“裴通!”
“对对,我听那书生模样的叫那凶汉子‘裴兄’。”
闻言,沈渊倏地站起身来问道:“你可听他们说道往哪里去了?”
那摊主为难道:“公子,这小的便不知了,我只见他们往德胜门走了,想必是出了城去。”
沈渊左右思索着:“没想到,这李子龙与裴通沆瀣一气,这倒是有些意思了。不过如今断了线索,只得出城去寻。”
随即从怀里掏出二两纹银,塞到摊主手里。
那摊主连连推辞:“公子,一碗面值不得这些钱!”
“店家,这银子你且收好,但要你帮我一个忙,切勿推辞。”
那摊主看得出又是个热心肠的,见沈渊言辞切切,又拗不过他,只得点头称是:“公子请说,小的定然尽力。”
只听沈渊道:“你只需去大时雍坊的祥福客栈,去找一个叫做禾南絮的姑娘,只说我出城去寻李子龙,叫她在客栈安心等我。”
“公子放心,小的这便去!”话才说完,那摊主急忙而去。
趁着那碗面还有热气,沈渊扒了几口,垫饱了肚子后,便往德胜门方向走去。
才离开摊位,只见庞青与吕红亦走了过来。
“兄长,这有个面摊,咱们吃碗面歇歇脚。”
“嗯,也好。”
不过二人走近一瞧,这摊位内却无半个人影。
只听吕红骂骂咧咧的:“青天白日,还做不做得生意?人却死哪里去了?”
“闭嘴!”
庞青喝止住吕红:“此处无人,我们换一家就好,何必说些无用的话?”
正要离去,庞青的目光却落在方才沈渊所做的座位,见那座位还有一副未曾收拾的碗筷,庞青走近伸手一摸,“咦?”心道:“这碗还是温热,说明此处方才还有人,这倒奇了。”
于是左右仔细察看,这时只听吕红唤道:“兄长,你瞧前面那人!”
庞青顺势望去,不由惊道:“沈渊!”
“快,咱们悄悄跟上!”
第六十五回 汪直心思
待汪直与顺天府尹就快到发祥坊时,祥福客栈内,禾南絮也接到了沈渊独自出城追踪李子龙的口信。
送走那面摊儿的摊主,禾南絮回到房内来回踱着步子,柳眉微蹙:“他怎能这般莽撞,也不知有无凶险便跟了去!这如何能叫人安心?”
禾南絮左思右想,实在是放心不下,有道是关心则乱,于是她找到掌柜,便说:“与我一起的公子若是提前回来,你便说我去寻他了,叫他不要乱走,在此等我。”
那掌柜的知道轻重,能与锦衣卫扯上关系,自然不是寻常人,便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姑娘自去,小的记住了。”
又向掌柜问了清楚发祥坊的方向,禾南絮当下疾行而去。
此时两只轿撵在那发案的宅子前停稳,只见汪直与顺天府尹分别下了轿,那看守的衙役一见,急忙行礼道:“参见大人!”
顺天府尹拿着官威,召集附近的捕快衙役,肃然喝道:“这位是御马监掌印太监,新设西缉事厂提督汪直汪大人,你们还不快来见礼!”
那几人都是身份底下的,寻常只听过这掌印太监的名号,如今得见皇上身边的红人,竟有些不知所措,尤其又听他们大人说朝廷新设的西缉事厂,更是唬人。
他们原来只听过东厂,如今西厂新立,眼前这汪大人定然是恩宠正隆,他们大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无非是让他们小心行事,切不可怠慢这位。
那几个捕快衙役想通此处,那头伏的更低,更为恭敬的说道:“见过汪大人!”
汪直其实本没在意,这几个捕快衙役在他眼中不过是跳蚤一般的人物。不过见他们对自己恭顺至极,瞧在眼中倒是十分受用。
只见他挥了挥手,问道:“此处可有别人来过?”
这几人方才不及仔细去瞧汪直样貌,乍听这声音有些阴柔稚嫩,有些好奇,不禁抬头去看,这一看之下,可叫他们惊讶无比:“原来眼前这大人物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嗯?”汪直眼光直射,好似瞧头了他们心思。
这一声宛若寒冰,叫几人当即打了个冷颤。
只听顺天府尹话里透着不满:“汪大人问你们话!”
一声斥责,叫这几人当即缓过神来,那守门的衙役忙道:“回,回大人,方才只有两名锦衣卫千户大人来此察看。”
“哦?可是庞青、庞千户?”
先前再御马监送袁彬时,袁彬曾与他交代,除却派韦英一路随从,同时也叫庞青与吕红先来此处,届时也归汪直调遣。故而此刻汪直有此一问。
那衙役忙回道:“正是!”
汪直点点头,又问:“现下他们去了何处?”
“小的不知,只瞧着两位大人去了街上。”
这衙役伸手一指,汪直顺着方向去瞧,心下有了数,不再理会,抬脚便进了宅子。一进屋,汪直瞧着地上的尸体凄惨丑陋,已微微散出了臭味,皱了皱眉,将口鼻轻轻遮掩,似模似样的左右瞧着,韦英默不作声的在其左右护卫。
顺天府尹见了直要作呕,亦忙用大袖捂着口鼻,本来以他如今这身份,似这般命案现场,岂用他亲来?只是这案子特殊,一旦疏忽便要落得个乌纱难保,无奈只得屈尊前来闻这尸臭。
不过再瞧汪直年纪轻轻,却如此从容,又不得不心生佩服:“当真是年轻有为,难怪受皇上器重,想比之下,那尚公公就差的远了。”
“这分明就是寻常的命案,”汪直的声音将顺天府尹从思绪中唤了回来,“大人,叫人把这尸体抬出去烧了罢,亏得是天寒地冻,若是在夏日,岂不要生了瘟疫?”
顺天府伊脑子发懵,忙问:“汪大人,那凶手.......?”
“这便是你们顺天府的事了,你们不行,不还有按察司和刑部么?”汪直目光渐冷,直视着顺天府尹,“难道还叫咱家去替你查案不成?咱家不妨告诉你,妖狐一案牵扯复杂,主使李子龙已被咱家诛杀,有些事到此为止便好,若是一味的不识趣,别说是乌纱,你那脑袋保不保得住,也是两说!”
“下官......明白!”
听完汪直这一番话,顺天府尹只觉口干舌燥,宦海多年,他怎能听不出这话中显而易见的威胁?他暗暗心惊:“此子果决狠辣,假以时日,必然权倾朝野,往后绝不能得罪此子!”
汪直见顺天府尹的神色惊惶,知道自己已慑服此人,唇角微翘,又道:“咱家还有要事,这便告辞。”才走两步,又忽然回头道,“再多言一句,天下的无头案多得是,大人应当知道怎么做,嗯?”
顺天府尹连连点头称是,随后一路送出宅子。
“大人留步。”汪直拦住顺天府尹,自己也弃了轿子,步行出了胡同。
那顺天府尹望着那消失的背影,那冷风一吹,忽然感到背后一阵湿寒!这才发觉自己已被冷汗浸湿了衣裳。心下羞恼,这脾气却发在了这些捕快衙役的身上:“你们这些蠢材,还不将尸体处理了!回府结案!真他娘晦气!”
汪直顺着适才衙役指的方向一路走着,韦英便一路在后面跟着,默然不语。早在御马监,汪直就叫韦英换上便服,为的就是在民间方便走动。
只听汪直冷不防说道:“你很好,用心替我办事,日后有你享不尽的好处。”
韦英虽然比汪直要年长十几岁,可论心性城府,却不如汪直分毫。不过这话的说的明白,汪直如今炙手可热,若成了他的心腹,自然是一步登天,当即抱拳躬身表了忠心:“大人放心,韦某这条命从今日起,就是大人的了!”
汪直笑一笑,不置可否,也没有言语。韦英瞧不见汪直表情,只顾着自己心中兴奋,见汪直移步,连忙跟在左右。
“大人,你看。”韦英指着前方不远处的面摊儿,“那女子可是同沈渊一起的南絮姑娘?”
汪直抬眼望去,只见禾南絮正在与那店家说话,只道:“去看看。”
禾南絮并未发现汪直走近,只问着摊主:“他可是向北出城去了?”
“姑娘,那公子叫您在客栈中等着,你怎么也追过来了?到时候公子回去见不到您,岂不怪我言而无信?”
“南絮姑娘,你为何在此处?”
倏忽一声,禾南絮急忙顺声去瞧,只见汪直与韦英站在面摊外面,那说话自然是汪直。
禾南絮见是汪直,心中也说不准是好是坏,不过想到汪直与沈渊素无仇怨,此前与他称兄道弟,想来是不会害他。
于是拱一拱手即算见了礼,只道:“汪大人,我是来寻沈渊的。”
汪直瞧着禾南絮举止,浑不像大家闺秀,却是个实打实的江湖女子,心中不禁有些欢喜,想来自小在宫中,就如笼中之鸟,故而见了江湖人自由自在,也是好生羡慕。再加上禾南絮出落的亭亭玉立,正叫汪直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心中乱跳。
不过又想到自己这身份,不免叹惜,想着沈渊能有这么一个红颜知己,当真叫人嫉妒。
听得禾南絮所言,汪直转过心思,问道:“沈兄没与你在一起?”
“哎!”禾南絮轻叹一声,将一早发生之事全然托出,又道:“我现在欲出城去寻沈渊,你们要一起么?”
得知沈渊竟是去寻李子龙,汪直心中一紧,暗道:“若被沈兄拿住李子龙,不知于我是福是祸呢?”
这时韦英插了句嘴:“大人,既然吕大人他们与沈少侠有赌约,不如我们也去瞧瞧,南絮姑娘一人,想来也不安全,有下官相护,也好对沈少侠有个交代。”
汪直闻言瞧了瞧韦英,心道:“没想到这厮倒是有几分聪明,沈渊、庞青、吕红,这三人无论是谁,若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定下主意,只听汪直道:“正如韦百户所言,我与沈兄相见恨晚,又怎能让沈兄的红颜知己独自涉险,出了事情,又叫我如何向沈兄交代?”
禾南絮见有了帮手,自然欣喜,连忙谢道:“如此,便有劳汪大人和韦大人了!”
说罢,三人便往德胜门去。
才出了城门,只见韦英窜到在路旁,忙道:“大人你看,是我们锦衣卫的记号!”
第六十六回 林中遇险
闻言,汪直与禾南絮二人忙凑近去瞧。只见韦英指着的那处,有十几颗石子按照伏羲八卦中震卦图案罗列。
“锦衣卫追踪之时,以震卦之形为记号,不拘用何物而列。”见汪直不解,韦英即刻解释道,“这应该是庞大人他们所留。”
“那还等什么?”禾南絮有些焦急,“咱们沿着记号去找!”
汪直点头道:“如此也好!韦英,多注意路旁!”
且说沈渊自出了城,也不知李子龙与裴通二人往哪个方向而去,遂逢人便问,裴通样貌极好辨认,尤其又少了只手,还没盏茶的功夫便问到了消息。
他顺着路人所指,朝着西北而行,一路走一路问,直至一处人迹稀少的密林山丘,这天色也已至黄昏时分。
寒风萧萧摧树木,小径幽幽绝鸟声。沈渊立于林外,心中暗忖:“从出城直至此地,再无人见过裴通与李子龙二人。以裴通的武功,他绝不敢独自一人前来,若带着人马,左右能藏身的便只这一处所在!”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下毫不犹豫,便进了林子。
于沈渊心中,他前来追击李子龙二人,并非全然为了与吕红之间的一个赌约,这李子龙无端害人性命,制造慌乱,其用心叵测,实在可恶。
杀李子龙,乃为民除害,即便没有吕红张狂无理,沈渊也会除掉恶贼。如今得知此贼又与那恶贯满盈的裴通牵扯在一起,沈渊心下大为奇怪,这二人之间到底有个什么勾当。
此前在风陵渡叫裴通趁乱溜走,已是后悔莫及,现下有此机会,沈渊自然乐得替天行道。只不过他将心思放在裴通、李子龙的身上,一时疏忽大意,毫无发觉这庞青与吕红在后头正远远跟着。
“天色已晚,这小子此时不回城,却钻了林子,兄长你说其中可有什么古怪?”吕红心中疑虑,躲在暗处朝庞青问道。
那庞青在一旁留下记号,起身拍了拍手:“兴许他已有了什么线索,跟上去再说!”
二人说罢便急匆匆的追了上去,不过一进了林子,却发现沈渊已是无影无踪。
“他娘的,竟叫这厮溜了!”吕红急道,“兄长,这如何是好?”
吕红环顾着四周,听那吕红说话,忙竖起一根手指,示意收声,庞青仔细去听,又从地上抓了一把枯叶瞧了瞧,只见那枯叶明显是被踏裂或踩碎,轻声说道:“这片林子不小,往前走走,前头好似有些动静。”
天色愈发暗沉,二人沿着小径往山丘上慢行,没走多远,便见了两条岔路。吕红问道:“怎么办?咱们分头?”
庞青微微蹙眉,正要拿主意时,忽然鼻子微微一嗅,再看吕红,同样是有所察觉。二人当即迎上这股顺风飘来的烟熏味,他们弃了两条岔路,直接穿林疾行。
疾行走了约莫半柱香,庞青猛一抬手,吕红也跟着他一同停住步子。见前方隐隐发亮,一见便知是篝火所映。且冬夜林间静寂,连野猫也懒得出来叫唤,他二人站在此处,已能清楚听见前面不远的说话声。
庞青仔细听着,那眉头却越皱越紧,吕红不解,疑道:“怎么,兄长可觉得有何不对?”
“你听,前头所传来这说话之声,我估摸至少又十余人!”庞青伸手指了指,“绝非是沈渊!”
“那咱们兄弟岂不是跟错了?”
“错倒不见得是错了......”
“兄长是说,李子龙?”吕红虽然莽撞,却不傻,庞青的言外之意他自然听得懂。
只不过又听庞青道:“我只是推测,李子龙敢如此大逆不道,若无同谋他何来这般底气?”说着,庞青做好了记号,又指着眼前一棵高树道“脚步放轻,你不善轻功,在此候着,我上去瞧瞧。”
言罢,提气向上一跃,双手攀住一根树杈,用力一荡,两下三下便落在树冠。
登高望远,庞青见前方一小片空地中立着三个毡帐,帐前燃着几堆篝火,两三人在一边正宰着两只羊,还有十几个刀剑在身之人,围在火堆前哆哆嗦嗦取暖,另一边还拴着二十匹左右的快马!
庞青神情凝重,心道:“这些人到底是何来头?也不知李子龙在不在当中!”
李子龙的面貌庞青从未见过,自然分辨不出。
这时,只见从中间毡帐中走出来三人,其中一人相貌丑陋可恶,却身着唐巾、直裰、粉底靴,貂皮大敞在身上一穿,实在叫人难以直视;还有一人貂裘箭衣,模样与先前那人又三分相似,却是年轻了些许,匪气颇重;最后一人面容温润,三绺乌须,方巾直裰的儒生打扮与这群人显得格格不入。
若沈渊在此处,当即便会将这三人认出。那儒生打扮的正是李子龙,那一身匪气的则是那恶贼裴通,另外一个无需多说,只凭那一身打扮也当知是裴元海!
“李道长,你此次假以妖狐之手,叫京城内外惶恐不安,不过却未能行刺大明皇帝,大汗那里还是要道长亲去交代为好!”裴元海拍了拍李子龙肩头,言语中肯,“想必念在你尽心尽力的份上,我再于一旁为你说些好话,定当无事。”
“行刺当朝皇帝,哪有这般容易?”李子龙有些后怕,“这几日我便察觉有些不对头,好在有个替死鬼代我进宫趟路,否则,我如今岂有命回去见大汗?”
“汪直果然如此精明?”
听裴元海语气有些不信,李子龙忙道:“若非这个小太监,我岂能失算?不过,我还是查探到一些有关大同防卫的消息,”说着李子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这里面才是关键!”
“哦?”
裴元海来了兴致,正要去拿,就看李子龙手上一躲,笑道:“裴兄还是不要抢贫道这个功劳罢!”
这话叫庞青听得清楚,心下大惊:“这果真是李子龙,那些人分明是汉人,但他们口中所言大汗,难道是鞑靼的满都古勒汗......?鞑靼果然贼心不死,瞧着意思竟还想着南侵!”
“你们是何人?”
下方突然传来一道浑厚声音,使得庞青大惊!而李子龙、裴元海等人,瞬间提起兵器闻声而来!再瞧下方,只见突然出现四人,将吕红逼至树下,退无可退,心道:“糟了!”
只见其中为首之人身穿虎皮大氅,一柄全长七尺的斩马刀横在肩头,双眼精芒闪动,杀气尽显!左边负手而立的是个精壮汉子,披着棉袍,沉默不语,但眼露凶狂,好似饿狼。两个人都约莫五十多岁的模样,只是那虎皮大氅的更显大些。
右边弯腰站立者乃是一六旬老汉,手中蟒头铁杖杵在地上,头戴锦帽,身披貂裘,背后却鼓出一个大包!再看他身边之人,一身回回打扮,五十岁光景,身材壮硕,一根六尺多长的铁笔拖在地上!
庞青也是用判官笔的,但这般大的判官笔,他也是头一次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才要跳下树去,忽然寒风乍起,只觉头皮发麻,回头一瞧,只见一人从天而降,好似苍鹰飞掠!手中快剑闪过一道寒芒,正向他刺来,当真宛若鹰撮霆击!
庞青急忙侧身闪过,可脚下一滑,就要跌落。瞬间庞青腰身一拧,同时拔出一手铁笔朝树干猛戳,另一手把住树杈,定了定身形,顺势往下一跳,“嘭”一声,只见庞青问问落在地上。
再看方才背后偷袭之人,手持长剑,一身青袍,目如鹰隼,一瞥八字胡,面无表情的瞧着庞青、吕红二人。
“兄长,这五人不知什么来头,武功不低!”
即便是吕红这莽撞性子,如今也不得不谨慎起来,这五人给他的压力是在非同一般。
这时裴元海、李子龙率人赶至,一众人将庞青、吕红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我在问你们话!”那身穿虎皮大氅的话音才落,只见他手中的斩马刀“唰”的一声便横指向庞青!
那斩马刀少说也得有三五十斤,在此人手中却如无误一般,不由得叫庞青更为慎重起来。
不及庞青说话,那李子龙便朝穿着虎皮大氅的说道:“溪老大,不必费口舌,若我没猜错,这二人乃是锦衣卫四大金刚中的两人,高手中的高手!”
庞青看了看李子龙,故作镇定,笑了笑道:“李道长倒是清楚得很呐!”
那李子龙笑着拱了拱手,看着庞青二人就好似看着瓮中之鳖一般笑道:“不查个清楚,又怎敢轻易行事?”
“不必废话了,杀了他们!”
裴元海正要出手,就听溪老大轻挥手中斩马刀,笑道:“裴兄且慢,我倒想看看这锦衣卫到底有几斤几两!”
“你们可以试试到底有多少斤两!”庞青从容一笑,抽出兵器,蓄势待发。
吕红一听庞青发了话,顿时骂道:“贼厮,你且来吃爷爷一斧!”
身体不适,请假一天
对读者大大们先说声抱歉,今日突感身体不适,想来是无法更新了。
今天去过医院,不过在下不愿以此为借口断更,回来后便码字,只是精神欠佳,写了一半实在撑不下去。
容在下休息一日,明日即可恢复正常更新,若状态允许,把今天的补回来。
谢谢各位!
第六十七回 天山五绝
只瞧吕红大喝一声,挥斧径直冲向了溪老大,同时庞青也挑准了自己的对手,正是那手持六尺铁笔的回回汉子!
斩马刀与一对板斧顿时碰撞在一处,刀起斧落,一时难分胜负!
“溪老大总当他在我们五个之中武功最强,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那回回汉子讥笑,又指着庞青道,“看我这铁笔扎他两个窟窿!”
这时那拿铁杖的驼背老汉嗤笑道:“巨笔翁,你少聒噪,你还真当你天下无敌啦?”
“你们这废话还真多,手底下见真章罢!”庞青运足气力,猛然窜出。
那被称为巨笔翁的回回汉子,一支巨笔头粗尾细,被他舞得生风,直接向庞青砸下!巨笔翁来势汹汹,庞青却轻松避过,只是巨笔不停,追着庞青抡来!
庞青不与他正面缠斗,辗转腾挪,闪到其身后,一双铁笔正欲向巨笔翁左右肋下刺去!巨笔翁一惊,急忙向前逃去,庞青见势,紧追不舍,只见巨笔翁猛然转身,竟是持笔使出一记回马枪,杀了庞青一个措手不及!
再瞧吕红与那溪老大,正杀的难解难分,只听那溪老大边打边道:“四大金刚,也算有点本事!”
吕红见他还有心思与自己说好,宛若没尽全力,心下不禁紧张起来:“这厮果然有些门道!”瞬间使出十分力气,那攻势愈来愈猛,只瞧溪老大也认真起来,持刀猛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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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天色太暗,当真难以分辨方向,”沈渊在深林之中,左右环顾,时而抬头望望天,“连个星星也没有,只怕耽误这一晚,又会让这两个贼人逃走!”
原来,自进了林子,沈渊顺着林中岔路,竟鬼使神差的将裴通一众人马绕了过去,那风向又并非迎着他吹,自然也闻不到那烟火气味。
沈渊正坐在地上歇着,心中不禁有些可惜白白失了大好机会,忽然听得远处传来打斗之声,噌一下便站了起来,惊疑道:”难道他们自己打了起来?不过这倒也好,狗咬狗一嘴毛,我且去瞧瞧热闹!“
说罢,轻功一展,朝着声音方向疾去。
几个喘息的功夫,沈渊便暗伏在近处一棵树上,只看着一堆火光,中间围着四人,正打的难解难分,定睛一瞧,有些讶异:“怎么是他们两个?”再一看,差点惊呼出来:“裴元海!他如何会在此处?”
又瞧了瞧裴通和李子龙,站在裴元海身旁,身后十余个喽啰,又看场中与庞青、吕红打斗的两人,以及场外观战瞧得津津有味的三人,不禁起疑:“这五人是谁?瞧着武功不弱。”
“那柄大刀果然厉害!”沈渊望着局势,暗自嘀咕道,“不出十招,姓吕的必败!”
又转头看了看庞青,不住的点点头:“果然庞青更胜一筹!”
才念及此节,只见庞青手中判官笔点、刺、挑、戳,如行云流水,巨笔翁虽是力大无比,却不笨拙,且内力浑厚,不过却被庞青以巧劲破之,四两拨千斤!
这时溪老大余光一扫,见庞青稳占上风,嘴上讥讽道:“巨笔翁,还不承认你不如我么?哈哈,看我先解决这头蠢猪,再来帮你!”
“哼!”巨笔翁容不得丝毫疏忽,那庞青招招凶险,只怕稍有分神,就要命丧于此!正是危如累卵,却听溪老大那边从容不迫,还有空闲出言讥讽,巨笔翁只能气哼哼的,也没有办法回嘴。
只看吕红闻言,可谓怒不可遏!“哇呀呀”的乱叫着,那攻势更是突然没了章法,庞青瞟了一眼,眉头紧皱!
霎时,溪老大在吕红头上虚晃一刀,吕红盛怒之下果然上当,抬起双斧便欲搪开,不过下一刻,那刀身却变为横斩!
“小心!”庞青一声大喝,同时一脚飞踹,将巨笔翁蹬出丈外,而自己则借力飞身来救吕红,可是无论庞青如何卯足力气,即便是十来步的距离,却仍然来不及!
眼看着那斩马刀要将吕红懒腰斩断,吕红此时也已是魂飞魄散。
就在这存亡绝续的刹那间,破空之音乍起,溪老大瞬间头皮发麻!映着火光,一道乌黑剑影直射溪老大背后,倘若他手中长刀不停,那么即便吕红腰斩而亡,他也会落得穿胸而死。
这一瞬间容不得他半点犹豫,他听声辨位,瞬间弃了吕红,腰身一拧,避过锋芒!只见那剑影擦着他的肋下,带出一道血迹,直插在吕红脚下!
庞青见状,忽然松了口气,一不留神险些栽倒,再瞅吕红,猛咽吐沫,那三魂七魄也尽然都归了窍。
看着脚下这柄玄黑宝剑,不禁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想起一个名字:“沈渊!”
这一幕叫溪老大等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一剑当真凶险刁钻!”
裴元海猛然回头望去,同时心里暗道:“好俊的功夫,好深的内力!”嘴上忽然高声喊道:“不知是华山派哪位高人,以飞剑式偷袭?岂是正派所为?”
“少拿这正派、邪派的说话,你又是什么东西?还敢来教训本公子!”
这声音以真气发出,响彻林间!即便是裴元海也难以分清沈渊到底在何方位!
“不用找了!”
沈渊从吕红身后闪出,拔出插地上的北冥剑,将其收回剑鞘之中。
冲庞青点了点头,也不理吕红,只见他在沈渊身后,双拳紧握,脸上也现出惭愧之色!
“是你!”裴通一剑沈渊,登时火冒三丈,“叔父,正是这小贼将我这手斩了下来!”
“哦?”裴元海一众人等闻声瞧去,不禁惊讶道:“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的才俊!当真是‘丈夫十八九,胆气欺韩彭’可惜了,为报我侄儿断手之仇,想来今日也要死在此处......”
“你少来念这酸诗!”那溪老大瞥了一眼裴元海,“他娘的,如今什么人都敢冒头?敢偷袭老子!看来我们天山五绝总不在江湖上行走,世人都将我等忘了!”
又看裴元海面色不善的望着他,溪老大轻哼一声,召回巨笔翁,五人又凑到一起。
闻言,庞青心中一沉,他只听过当初“土木堡之变”,也先身旁有五大高手,号称天山五绝,却没想竟是眼前这几人,难道又是瓦剌密谋?或者这五人已投奔了鞑靼?
这时便听裴元海语气森森:“若非看在满都鲁大汗的面子上,我叫你们五个死无葬身之地!”
“裴元海,你莫非以为我们五个是吃白食的?你若有胆量,我天山鹰王奉陪到底!”说话的腰悬长剑,正是先前偷袭庞青之人。
驼背老汉铁杖一震,沉声道:“天驼老也一样!”
一直没有说话的空手汉子,直接说道:“裴元海,宁铁手讨教!”
溪老大指着裴元海:“你尽可试试,裴元海,我这斩马刀可还没有今日还未曾饮血!”
“你们!”裴元海见这几人矛头转向自己,气急道:“你们好大胆子!”
“走!趁着他们内讧,快溜!”
沈渊低声朝着庞青与吕红说道:“人太多,咱们要吃亏!”
第六十八回 情况不妙
沈渊深谙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打不过就溜,可是公冶和传授武功前,教他的第一句话。
可才要劝着庞青二人趁乱溜走时,只见庞青一脸愕然,吕红也是满心不屑。
“你要走便走,老子就是死了,也要抓住李子龙!”吕红一把抓起沈渊衣襟,低吼道!
“榆木脑袋,小爷不与你说!起开!”沈渊挣开吕红,转向去问庞青,“庞大人,你不是也和他一般想法罢?”
只见庞青点一点头,在沈渊耳边低声道:“李子龙手上有大同换防之军机,绝不可落入鞑靼之手!”
方才听裴元海说起满都鲁,当即确认这李子龙入京欲行大逆,乃是鞑靼密谋!故而庞青、吕红二人心意决绝,定不能走了李子龙!
得知关键,沈渊转头看向吕红,不由对他有了些改观:“这莽汉虽小心眼儿,却也算个爷们儿!”
裴通紧盯着沈渊三人的一举一动,只是听不清三人说些什么,突然张牙舞爪的喊道:“他们要逃!”
冷不防的一句,引起诸人注意!
“休要胡说,小心本公子将你舌头也削了去!”沈渊转身朗声大笑,指着裴元海与天山五绝诸人,“难得见着这般热闹,还没瞧见狗咬狗,怎好舍得离去?”
“小王八蛋,你敢骂我等是狗!”溪老大正要发作,却看裴通闻言更是恼羞成怒,大喝道:“爷爷要活剐了你!”
只见裴元海铁扇一展,故作文雅,悠悠说道:“不知天高地厚,侄儿你且安心,待叔父将这小厮擒来,钩了他的舌头,省得聒噪!”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鞑靼走狗,还敢还嘴!”沈渊先是指着溪老大他们骂道,又指向裴元海,“你少装这酸儒,大冬天扇扇子,脑袋里是进了粪么?”
虽然先是骂了天山五绝,但听得他再骂裴元海,更似说出了五绝心声一般,心里说不出的痛快,那溪老大更是不住的点头。
裴元海瞪眼过去,满是杀气,可是溪老大他们却丝毫不让!此刻,无论是沈渊与裴元海、天山五绝之间,还是裴元海与溪老大他们,皆是一触即发。一时竟叫三拨人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间。
待沈渊言罢,吕红轻轻碰了碰他,低声道:“起初我还当是你故意针对我等,才出言不逊,不成想,原是你天生一副招人恨的口舌,此前是我误会,先与你赔不是了!”
吕红当真是不会说话,惹得沈渊一阵腹诽:“呸!小爷就是针对你们锦衣卫!”
“沈兄弟,此间已非是一个李子龙的事了,你本没必要参与进来!”庞青在沈渊身边说道。
这时吕红也插嘴道:“你救我一命,咱们那赌约算你赢了便是!你且快走,稍后定是与那些人你死我活,年纪轻轻莫要折在此处!”
“呸!呸!呸!”沈渊连吐口水,骂道,“真晦气,你这夯货,你才要折在此处!”
“你!我好心好意......”
只瞧吕红豹眼圆睁,正要大骂,就听沈渊又道:“见到那个没左手的么?我砍的!你觉得这些人能放我走?不如痛痛快快杀出一条血路!”
“原是你怕寻仇,怪不得方才想要溜!”
吕红向来是个口不择言的,这话才出口,就遭庞青狠踹了一脚:“夯货!住口!”
沈渊此刻才明白,这吕红其人是真的蠢,想什么便说什么,自己得罪人还不自知,摇了摇头。
“你踹我做甚?”
庞青一把拉过吕红,沉声道:“沈兄弟心怀大义,得知李子龙身怀军机通敌,毫不犹豫便留了下来,以他的本事,想走,此处未必有人能拦!”
听罢,吕红羞愧满面,一拍大腿:“他如何不直说?”
“不说,才足以令人钦佩!”
“莫说这些无用的话,”沈渊打断庞青,眼睛却盯着裴元海与溪老大众人的一举一动,嘴上说道,“那裴元海不是好相与的,幼年时曾见他出手过,连我师父也险些着了他的道!”
“裴元海,黄河三怪?”吕红暗怒,小声道:“这黄河三怪果然没有好人!”
沈渊白一眼吕红,冷笑道:“你连裴元海也不识得,又凭得什么笃定其他二人就是坏的?”
一句话噎的吕红说不出话来,只听庞青在身旁突然问道:“不知沈少侠师从何人?”
不过沈渊却是没有回答,盯着裴元海与溪老大相互提防,僵持在那里,生怕一方动手,另一方便要从后边偷袭。暗道:“果真不是铁板一块!”
庞青见此知道是沈渊不愿说明,也不强求。
突然听李子龙劝道:“诸位都是替大汗办事,不如先解决了眼前三人?”
“也好!”裴元海片刻沉默,忽然说道,“溪老大,你们五个若是想与我分个高下,不如待回漠北之后,再做厮杀不迟!”
“依你就是!”溪老大点头称是,此刻眼睛盯向前方沈渊,狠狠笑道,“几位,不必将江湖规矩了,一起上,杀了这三人!”
“小贼交给我!”
裴元海说完,那铁扇一合,瞬间跃向沈渊!
“铮”一道乌光掠过,沈渊直接使出一记潜龙升天,与裴元海铁扇撞在一起!
只听“铛铛”两声,沈渊心下一沉,只见那扇影扑朔迷离,扇出风来都似能割破血肉!几招下来,沈渊已落入下风,他这才知道,当年能让公冶和暗暗吃亏的人,到底是何本事!
另一边,尽管庞青、吕红二人配合默契,却绝对敌不过五个武功绝顶之人同时出手,溪老大无人出手狠辣,一瞬间便将二人围剿早中间,堵住了生路,正是一心要除掉二人!
天山五绝能先后让瓦剌的也先可汗、鞑靼的脱脱不花和满都鲁两位君主皆奉若上宾,又岂能使浪得虚名?
好在庞青、吕红武功与这五人相当,又历经无数生死,经验老道,这才免于死在五人手中!
沈渊余光扫了一眼庞青二人,心下叹道:“糟了,如此这般,怕是真要折在此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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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最后一个记号就在这林子外面,”韦英指着脚下的记号,对汪直道,“庞大人他们想来已进了林中。”
禾南絮闻言便往离急奔而去!
“走,跟上!”汪直一挥手,与韦英紧随其后。
跑了没多远,只见禾南絮猛然站住,惊道:“前面有打斗声!一定是沈渊!”
第六十九回 寒夜激斗
头顶上无星无月,严寒悚骨,北风呼啸而过,那几堆火光,映得林间忽明忽暗。
此间打斗声不止,禾南絮已是可以清楚分辨出沈渊等人的声音!忽然韦英窜到禾南絮身前,一把将其拉住。
禾南絮杏眼怒视,才要发作,韦英当即又将她的嘴捂个严实!
“唔......唔......!”禾南絮不解,韦英因何突然有此举动,不禁有些惊慌,只顾着挣扎!
韦英连连摇头,示意自己并无他意,只瞧汪直拍了拍禾南絮肩头,伸出根手指“嘘”了一声,禾南絮玲珑机敏,见汪直神色,当即会意,点了点头,汪直松了口气,这才命韦英松手。
三人之中唯有汪直不会武功,禾南絮将其挡在身后,由韦英打头,三人轻手轻脚慢慢前行,不敢多做出一声,只怕打草惊蛇。
前方一群喽啰打着火把,正伸头看着场中激斗,并无人注意到身后异样。
韦英悄悄抽出刀来,见此,禾南絮亦从怀里抽出匕首,见此,汪直看着二人手上都有兵器,情急之下,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
禾南絮、韦英瞧在眼中,只见汪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们二人,摊了摊手,一副“你们看我做甚”的神色,好似再说:“我又不会武功,身上凭什么揣着兵器?”
禾南絮摇一摇头,与韦英悄悄摸了上去,两个人突然发难,手起刀落,瞬间几声惨叫划破天际,还不及众人反应,又是两道寒光忽闪,又是收了三条性命!
汪直在后面左看右瞧,暗暗焦急,此时只怪自己不会武功,现下连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场中打斗在闻得几声凄厉之后,戛然而止!见对方有了防备,禾南絮与韦英拉着汪直便往后撤去。
同时,禾南絮瞧见了亡命书生,大惊失色:“裴元海!”
闻言,裴元海转头瞟了瞟,嘴上冷笑连连:“我当是谁,原是老妖妇身边的刁丫头!”
又听裴通大叫一声:“是你!你个小蹄子,快还我金佛!”
裴通瞧是禾南絮,恶从心头起,又见禾南絮与锦衣卫合伙杀了他七个弟兄,更是将新仇旧恨算在了一起!
“给我宰了他们!”说罢,不理会在场诸人,只顾领着余下的喽啰,杀向禾南絮!
汪直看向禾南絮,心下好奇:“怎么南絮姑娘还与这些恶贼有瓜葛?”
相同的疑问也在天山五绝心中闪过。
“你们为何到此?”沈渊一见禾南絮,当即运足了真气,瞬间好似生出了风来,一下子甩开了裴元海,提剑去便要去拦裴通!
裴元海轻哼一声,道:“雕虫小技!”提气在后面追了上来!同时也在暗叹沈渊武功造诣,如此年纪便能在自己手中活过这么多招,不得不叫他对沈渊另眼相待。
“有晚生在此,岂能容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放肆!”
沈渊听不得亡命书生说话,只觉干呕恶心!不过单论裴元海的武功,的确要比他高出几分。
眼看着便要落在裴通身前,手中北冥剑也瞄好了裴通要害!沈渊只想着让禾南絮赶快脱身,忽然察觉身后铁扇犀利、已在咫尺,瞬间冷汗大冒。情急之下,沈渊于半空当中回身一剑,主动撞上这柄要命的扇子,只听一声清脆!
虽然挡下了那一扇,可沈渊却忽感不妙:“不好!”只见裴元海面露狞笑,左手猛然探出,一掌袭来!
那掌风劲猛,沈渊不及躲闪,只得在这瞬间匆忙以手掌硬接了!
“轰!”二人皆是运足了内力,真气四处激荡,震得枯枝一阵乱晃!只不过沈渊本不善于掌力,又接的仓促,一掌之力便叫他倒飞了出去,“嘭”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一股澎湃内劲震得沈渊胸口猛颤,喉头一热,竟是喷出一口血来!
“沈渊!”
“沈兄弟!”
禾南絮与庞青见状几乎同时一声惊呼,汪直亦是一脸担心。
禾南絮正要不管不顾的跑来,只见沈渊突然抬起手来:“没事儿!先别过来!”
“哼,能挨我一掌,倒真有些本事!比那些沽名钓誉之辈强的多了!”裴元海稳落在地上,说着话眼睛却瞟着天山五绝,溪老大他们。
“小蹄子,死到临头,还有心思管你的小情郎?”
裴通一脸狰狞,显然是恨极了禾南絮与沈渊,这断手之仇,定然要报!此刻沈渊已有他叔父在“照料”,而眼前的女子,他自然也会好好“关照”一番!
一切都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禾南絮一听沈渊大喊无事,脚下一顿,正要折回韦英、汪直身边,不过一转身的功夫,裴通已然率人将她围在中间。
“呼!”
裴通的雷公锤十分沉重,倏忽朝着禾南絮挥了下来!
倘若禾南絮被这一锤砸中,定然会让她香消玉殒在当场!她正要躲闪,但只怕有些不及!电光石火间,沈渊运足真气,平地而起,飞身去救!
只见沈渊手中北冥剑顿时剑影绰绰,迅猛无比,正是使出了华山派的《风雷狂剑》!方才他被裴元海击落,正巧落在裴通不远之处,此时此刻,沈渊剑招凌厉,真气激荡,隐隐能听得风雷之声作响!
裴元海见状,急忙来救,不过沈渊乃暴起发难,相距又近,反瞧裴元海已是定然来不及的!
几道乌黑剑光在裴通眼前闪过,下一刻,裴通只觉手上一轻,眨眼间便见着自己那仅剩的右手飞落眼前!
紧接着,又发觉自己仿佛飘了起来,低眼望去,只见自己的躯体正缓缓倒下!他想呼喊,却无论如何也是喊不出声了!
“侄儿!”裴元海的一声悲吼,这也是裴通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边天山五绝冷眼旁观,不过庞青见到了机会,正要与吕红去杀李子龙!
李子龙身负重要军机,天山五绝定不会让他出现任何意外。
那天山鹰王第一个反应过来,一道剑光便刺向庞青,将其挡下!天山鹰王武功与庞青不相上下,可是却胜在轻功身法比庞青高出一筹!
庞青此时进退不得,被鹰王缠住,吕红见状,提斧前来相助!
又瞧那不发一言的宁铁手忽然出手,徒手瞬间抓住砍向鹰王的斧刃!
第七十回 雪上加霜
宁铁手人如其名,只见他徒手生生抓住了两柄利斧,吕红竟是劈也劈不下去,同时那一副板斧抽也抽不回来!再瞧宁铁手,额头上青筋暴起,低吼一声:“哈!”
只瞧那一对斧身竟被这一双铁手生生抓得裂了开来,碎成了铁疙瘩散落一地!再看宁铁手的铁手,居然是连层皮也没蹭破,仅仅是硌出了几道白印而已!
这可惊坏了吕红,就连庞青也是因此走了神,险些被天山鹰王的快剑刺伤。另一头韦英护在汪直身前,两个人目瞪口呆,这等分金断银的功夫,绝对是当世少有,据韦英所知,即便是华山派的应长天鹰爪无双,想来也是稍有不及!
这一边裴通身首异处,禾南絮亦才从险境之中脱身,一抬头正好瞧见,对这一双铁手亦是满眼的难以置信!
当场诸位,除了那些本就知晓宁铁手本事的几人,对这场面无动于衷,再者就只有沈渊与裴元海二人心思不在此处。
那裴元海见侄儿被杀,登时睚眦欲裂,顾不得其他,直欲杀沈渊而后快,以报裴通之仇!不过,虽然沈渊武功不及亡命书生,但也并非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此前与裴元海对了一掌,沈渊口中虽说着无事,但他自己心中明了,那一掌还是让他吃了暗亏,受了些内伤。
裴元海的掌力极为诡异,接触之下,只觉那内力宛若九幽黄泉,透着极阴极寒之气,顺着胳膊渗进经脉骨骼,瞬间就让沈渊骇然失色,那种冰寒刺骨之痛,绝非常人可受!
幸得沈渊体内真气雄厚扎实,倘若叫这一股阴寒侵入脏腑,恐有性命之忧。在二人对掌瞬间,沈渊以混元真气将这阴寒之气化解了七七八八,然而他功力终究照裴元海差了几分,以致一丝阴气入肺,如今实在是难受得紧。
他暴起杀了裴通,实则是紧要关头,强撑而为,背对着禾南絮,生怕她瞧见自己强咽了一口热血!
此刻,裴元海眨眼落到沈渊跟前,那铁扇展合之间,处处杀机!沈渊举剑来迎,却是被步步逼退!
二人交手十几回合,裴元海那扇影如幻眼云烟,叫人捉摸不定,只见他扇子一合,避过北冥剑锋,一招恶龙穿心直接打向沈渊膻中穴!那铁扇在沈渊眼中好似透着幽幽黑气,实在凶险至极,如若被这一招击中,不死也难!
只瞧沈渊情急之下,向后一跃,堪堪避过铁扇,然后手腕一转,宛若苍龙搅海,与那铁扇连连相撞,登时火星四溅。二人辗转纵跃,沈渊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那剑法浑然天成,各派剑招变幻自如!
上一剑青龙探爪,下一招便是丹凤朝阳;时而是昆仑派的飘雪剑法,时而又变成了峨眉派的洛神玉箫剑;又一刻乃神龙隐现单边绕、白云缠扰紫气随,眨眼后,便是凤凰展翅乾坤小,梨花似雨将身藏!
一时间,裴元海瞧的惊诧无比,这般剑法,不得不让他想起一个人,交手之中突然狠狠问道:“你是当年公冶和那老贼道身边的小孩儿?”
“你侄子虽蠢,没想到你倒是精明!”沈渊不曾想,自己居然叫裴元海认了出来,口中还再逞利,手上亦不闲着。
当然,裴元海身为武林名宿,威名赫赫,自然也没让沈渊占得多少便宜,或许最初沈渊剑招千变万化,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裴元海毕竟是浸淫武道数十载,又本就是个天才人物,就连公冶和也差点在他手上吃亏,面对沈渊这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他又岂能落了下风?
“看来,那老疯子的衣钵倒是让你承继了七七八八,有些样子!”裴元海突然一阵狞笑,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想与我相斗,还差了八百年的火候!”
言罢同时,裴元海瞬间攻势更为犀利,任凭沈渊剑招多变,可是架不住裴元海招式诡谲!
只瞧二人真气碰撞,越斗越快,竟震得周遭飞砂走石,树摇枝折!
“沈渊小心!”
尽乎同时,禾南絮乍闻另一侧打斗激烈,即刻便从惊愕中清醒,一转头,便瞧见这般凶险的让她几乎窒息的一幕!
裴元海厮杀经验老道,突然左手持扇,卖了一个破绽,沈渊不查,果然上当!一剑刺空的瞬间,沈渊大惊失色,暗叫不好!
紧接着,再看裴元海铁扇一抖,突然冒出熊熊烈火,扇面展开带着火焰朝沈渊腹部一扫,沈渊躲闪不及,倏忽间只觉胸下一阵撕裂般的灼痛,还飘来一丝烤肉的香味!
眨眼间,裴元海右手成掌,也不知是否幻觉,沈渊只觉那手上散发着一股黑气,直接轰在了沈渊胸口!瞬间沈渊好似掉进了黄泉幽冥!
“噗!”这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登时从沈渊口中喷了出来!
禾南絮在沈渊被这一掌击飞的同时,急忙跑上前去想要接住沈渊,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只听“轰!”的一声,一颗青松被震得沙沙作响,沈渊跌坐在树前,耷拉着脑袋,口中的血还在慢慢的往下淌着!
那模样就好似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了一般。
“沈渊!”
禾南絮急奔至沈渊你身前,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的扶直沈渊。此刻沈渊好似没了神魂,才被禾南絮扶起头来,又失了重一般垂了下去,禾南絮哭喊着:“沈渊!沈渊!你可千万不能......”
此刻,庞青、吕红二人与汪直、韦英已经合到了一处,正遭受天山五绝以及那剩下的喽啰围攻!
四人当中,除去汪直不会武功,而吕红又失了兵器,只能一手一支光杆的斧柄做了兵器,且韦英虽说是锦衣卫百户,亦是高手,但若与天山五绝中任何一人相比,想来未必能走过三十招!
面对围攻,更多依仗着的还是庞青!
禾南絮的哭喊之声,使得庞青、汪直等人心中一慌,庞青更是怒目圆睁,大喊道:“沈兄弟!”
庞青奋力挡下溪老大的斩马刀,与吕红、韦英护着汪直,才将天山五绝和那些了喽啰甩开一丝间隙,四人正要疾去沈渊那处,不想又被五绝等人缠上,任凭如何焦急,也是无法脱身!
那裴元海一步一步的逼近沈渊,看着他就好似看着待宰的牛羊一般,眼中透着残忍和血腥!禾南絮奋不顾身的挡在沈渊身前,暗暗续着真气在那一根手指上,也是要与裴元海拼了命!
汪直只恨自己不会武功,别说去救沈渊,现下更是成了累赘,心中想着:“若是能逃出生天,咱家一定要好好练一门绝学!可怜,我这西厂厂督才做了一天便要往生极乐了么?”
突然庞青大声喊道:“快!快放‘火龙镝’!”
第七十一回 绝处逢生
火龙镝,乃锦衣卫独有,用于传递消息,召来援军之用。如遇行刺天子或案情、军情十万火急之时,方许使用。寻常传递消息,绝不可用,否则轻则革职,重则处死,不容儿戏。
为避传信有误,这火龙镝也并非锦衣卫中人手一支,唯有百户以上官员才可配备。
如今情况复杂,眼看着己方已是强弩之末,若不及时唤人来救,想必都要折在此处!而庞青、吕红二人为避免意外,只在保护袁彬时才会随身带着火龙镝,如今只得将希望放在韦英身上。
韦英听得庞青喊道,转头看向汪直,汪直身为御马监掌印,自然知道这火龙镝的功用。汪直轻叹一声,不为人察觉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早早就想着要用火龙镝唤来援兵,只是此种情形,倘若被更多人知道李子龙未死,于他于汪直都大为不利,毕竟这可是欺君之罪。
最要紧的,是韦英心里知道,汪直是绝对开罪不得的。这厢得了汪直首肯,他自然也松了一口气。
几刀搪开喽啰,韦英护着急忙从腰间抽出支鎏金铜管,触下机簧,突然一道清吟响彻天际,众人顺声抬头望去,只见从管中射出的响箭带着一道火光瞬间飞至穹顶!
“轰”一声巨响,火光在高空之上猛然炸开,好似烟花般化成了一条四爪赤龙!
裴元海瞳孔一缩,冲着天山五绝猛然喊道:“恐有援兵!速战速决!”
李子龙见状心下一紧,慌张道:“诸位,在下身怀机密,绝不可有负大汗!”说着,也不顾他人目光,翻身跃上一匹快马,“容在下先行!”
说罢,马鞭一扬,当下绝尘而去。
溪老大急忙给了天山鹰王与巨笔翁一记眼神,二人登时会意,即刻上马追去!裴元海侧眼瞧了,不由一声冷笑:“这等头功,这五人又怎能轻易让李子龙独占?”
正如裴元海所想,五人早早便盯着李子龙身上这份功劳,自从裴元海入了满都古勒汗的帐下,天山五绝在大汗身前的地位,便隐隐有被裴元海取代之势。如今又多了一个李子龙,倘若让此人再得了器重,五人的地位必然江河日下,岌岌可危。
天山鹰王与天驼老这一追,那李子龙若是言听计从那便好说,如他另有心思,五人早早心照不宣,那便直接杀了此人,独占功劳!
眼下天山五绝少了两人,对于庞青等人来说,顿时减轻了不少压力。
这边禾南絮挡在沈渊身前,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蓄势待发,就要与一步步逼近的裴元海拼了性命!
而此时,在沈渊的体内,裴元海的阴寒真气正猛烈的进攻着五脏六腑。沈渊于这一刻,只觉浑身发寒,血滞气淤,那脏腑阵阵抽搐,就连心跳亦是快时如奔马,缓时如龟行。
沈渊脸色惨淡苍白,毫无血色,只有嘴角还挂着粘稠的血浆,宛如行将就木。不过,万万不可小觑一个人的求生本能!
自被裴元海一掌击中,沈渊体内的混元真气便不自觉的运转起来,与这一股寒如九幽的真气对抗。不过,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比之裴元海,沈渊毕竟有所不如,加之那一掌又是直接轰在心口,不可谓不凶险!
混元真气温润平和,虽连绵悠长,但是到底不如裴元海的掌力霸道!此消彼长,竟有些不支。沈渊此时已是浑浑噩噩,完全不知道意识何在。
“凡为道合药,及避乱隐居者,莫不入山。然不知入山法者,多遇祸害。故谚有之曰,太华之下,白骨狼藉。皆谓偏知一事,不能博备,虽有求生之志,而反强死也......或令人迷惑狂走,堕落坑谷......又万物之老者,其精悉能假讬人形,以眩惑人目而常试人,唯不能於镜中易其真形耳......”
渐渐的,沈渊仿佛置身于混沌之中,恍若无生无灭,立乎于生死之间,这脑海间竟不自觉的映出了这些文字!
“天地之情状,阴阳之吉凶,茫茫乎其亦难详也,吾亦不必谓之有,又亦不敢保其无也.......入名山,以甲子开除日,以五色缯各五寸,悬大石上,所求必得。又曰,入山宜知六甲秘祝。祝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凡九字,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要道不烦,此之谓也。”
《抱朴子》乃是当年那白袍老者临别前所赠,山中无事之时,便聊以打发时间。每每读此“登涉”篇时,沈渊则格外用心。
这山中精怪魑魅,山魈猛兽,每逢入夜而出,那时沈渊尚在年幼,在这深山之中,一旦逢遇凶险之时,除了燃起烈火,便只照此篇密祝九字,果然如书中所言,无所不辟,除邪去祟!
不得不说,这十三年来沈渊于深山之中,正以此篇避祸逃生,逢凶化吉,故而将这此书背的滚瓜烂熟,犹是此篇“登涉”,就如镌刻在心中一般。
沈渊忽然心中一动,方才脑海中映出这篇文字,竟引得体内真气一动,而那股阴寒之气则突然退了一分!
就这一瞬间,沈渊便如魂归了窍,当即恢复了一丝意识!
见了希望,沈渊连忙于心中密祷:“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由这九字为引,混元真气竟连连逼退那股阴寒之气!
沈渊大喜,因他不仅已有了知觉,方才那般寒气也已渐渐褪去。不过才高兴没多久,他便发现,裴元海打入的那股诡异力量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逼出体外!
只要沈渊一停下密祝,这股似幽冥般的阴寒便有反扑之势!
如此可叫沈渊心头大骇,不曾想,裴元海的武功竟如此叫人棘手!
“这叫我如何是好!”沈渊心下大急,虽闭着眼,却是眉头紧蹙,神色尽是彷徨惊慌,“正是当年好光景,我怎能便如此轻易倒下?”
感受到一道娇弱身躯护在自己身前,闻着那独有暗香,沈渊知道,奋不顾身的正是禾南絮!
同时他亦能感受到裴元海的杀气愈来愈近,此时沈渊心头焦急万分,忽然灵光一闪,心中暗道:“差点忘了,九字剑经!既然九字剑经的九字,与那六甲秘祝的九字一丝不差,如此,想必这其中定有缘故。”
人在心急之时,也许会忽略关键。虽然不知道《九字剑经》能否解目前体内之困,并助沈渊自己逼退裴元海,但他唯有一试!
沈渊努力回想着《九字剑经》中头三字的招式!他曾经几次修炼,却皆以失败告终,想起公冶和,故而这剑招则不敢再练,但是他却一定能记得清楚!
临时抱佛脚,未必无用。
正待裴元海近在咫尺,要对身前禾南絮痛下杀手时,只见沈渊竟倏地站了起来!
紧接着,九道剑影瞬间变成了十八道剑影!
第七十二回 天不绝人
九道剑影正是《九字剑经》之中,第一字“临”字诀之九式。
此刻沈渊闪到禾南絮身前,嘴角挂血,脸色惨白,虽然样子看着凄惨,但实际上这幅身躯已照先前好了许多!
因方才于浑噩间,他以六甲秘祝牵引气机,那一股阴寒之气竟露出颓势!也正因此,沈渊也逐渐恢复了意识及生机,猜出缘故,这才想到以《九字剑经》试着抵挡裴元海!
且先不论没有心法而强用《九字剑经》之弊,于这等万急之时,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至于那真气逆行、走火入魔,也只有能活过今夜才去考虑了!
“咦?”见沈渊乍起,裴元海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大为惊疑!
“挨下我这千手幽冥掌,竟还能站的起来?”裴元海实在不敢相信,他这一招乃是千手幽冥掌最为凶险的一式,“直堕地狱”!
再瞧那迎面而来的犀利剑影,又瞬间化为十八记剑招,出招之快,就如同十八人同时使剑齐齐向他攻来,然而每一剑又朴实无华,毫无花哨!
刺、撩、劈、砍,崩、截、搅、挂等这些最基本的招式,在沈渊手中运用精妙,变化无常,又宛若齐现!裴元海仓促之间,也只得见招拆招!
如方才所见,本来以沈渊之功力,绝非裴元海对手,何况又深受重创!然而此时,沈渊所用剑法绝妙至极,一招一式皆牵引着甚为浑厚的内力,竟与裴元海斗了一个不相上下!
沈渊耷拉着眼皮,双目无精打采,但沈渊此刻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方才心念一动,才使出“临”字诀第一式,可不知怎的,脑海中的剑招竟是不自觉的引着他使了出来,牵引着体内真气,澎湃至极!
一股股真气自丹田强行灌入在四肢百骸,这感觉叫沈渊实在是难受无比,但与此同时,被裴元海打入体内的那股千手幽冥掌的掌力,竟也似强弩之末,摇摇欲坠!
此刻沈渊只觉浑身燥热,口干舌燥,任凭这剑招透支着身躯,而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自己与他的南絮姐姐与其死在裴元海的手中,还不如拼上一拼!
“我还不想死!”
沈渊心中狂喊着,突然面色由苍白转至潮红,一瞧便知这绝非正常!
一道道玄色剑光,时而龙飞凤舞,时而势如千钧,正是刚柔并济,阴阳轮转!裴元海越打越心惊,不断暗叹:“这到底是个什么剑法,怎会有如此威力?明明待死之人,如何会功力暴涨?且这一招一式好似专克我一般!”
又见沈渊神色异常,裴元海又突然暗笑:“果然不出所料,武功瞬间暴涨的确要付出一些代价!这剑法倒是精妙无比,可惜了,再让你垂死挣扎片刻,只要耗到你油尽灯枯,哼哼!”
剑风凌厉,倘若沈渊这外露的真气再凝实些许,便可练成那隔空杀人的剑气,这其中威力自然可想而知,纵横江湖定会难逢敌手!
不过,这一切不过是“倘若”罢了,毕竟沈渊还是年轻,再如何天资绝艳,亦是不可能在如此年纪达到这一境界。
“唰!”一道剑影擦着裴元海脸颊划过,裴元海一惊,只觉脸上一热,流出血来!本就生得丑陋无比,如今加了这一道剑伤,更是显得狰狞!
裴元海没想到,片刻的功夫,两个人已然交手了上百招,依旧相持不下!而沈渊的剑却好似变换无穷一般,使他无论攻守腾挪,终究还是百密一疏,挨了一剑!
多少年来,无人能让裴元海受创,如今,裴元海的脸面却折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手上,顿时叫他深感奇耻大辱!
裴元海盛怒之下,那手中铁扇猛然展开,“呼”的一声又起了火,朝着沈渊扫来!瞬间照亮了沈渊手中的玄黑铁剑!
而另一手阴气沉沉,轰向沈渊的每一掌都是阴风呼号,仿佛来自幽冥地狱!
这一光一暗的景象,就在裴元海手上来回挥动,十分诡异。
来往纵横几个来回,突然间,只听裴元海大喝一声:“千手幽冥掌,千魔出世度生灵!”声音一落,那裴元海左手铁扇一合,火焰熄灭,与右掌先后打向沈渊!
这一瞬间仿佛地狱之门大开,万千魔头夹杂着腥寒阴风,那无数的掌影、扇影,铺天盖地的直逼沈渊,招招取人性命!
沈渊的“临”字诀虽精妙无比,但总归不是正经的《九字剑经》,又是临抱佛脚,方才那一时占得些许上风,此刻又没了优势。
“扑通、扑通、扑通......”
正是胶着之中,沈渊忽觉一阵心悸,那真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又随那一剑一式化作罡风摇曳四射,此刻大有枯竭之势!突然身体一顿,只听“噗”得一声,沈渊再也忍受不住,又喷出一口暗色恶血!
“沈渊!”禾南絮忍不住惊心大叫,才要上前,却被沈渊抬手止住。
此时沈渊已是四肢无力,站立不住,无奈之下只得用剑拄在地上,勉强支撑着,可是他依旧抬着眸子,不放过裴元海的一举一动。
并非是他逞强,只是那裴元海根本不与他停下的机会,方才若非那口暗沉的热血喷到了裴元海的脸上,叫他迷了眼,否则岂会叫沈渊有喘息之机?
故而,他绝不会让禾南絮落入危险境地!
不过,让沈渊心中暗喜的是,那口血一出去,自己体内那股阴寒之气竟被胡乱的逼出了体外,此刻除了真气凌乱,即将枯竭,倒是叫他通透舒服了许多!
裴元海被沈渊这口恶血污了眼,灼痛无比,情急之下被他随手抹满脸皆是,他睁开双眼,却依旧瞧不清楚,只瞧着这天地皆为暗红颜色,一片模糊!
“该死!”裴元海使劲搓揉着双眼,怒吼道,“快与我取水来!”
余下的几个喽啰正随随溪老大他们围剿庞青等人,乍闻自家主子用水,急忙跑出来一个去取水来。
就在这间隙的功夫,禾南絮手持匕首,暗道:“好机会!”正要冲向裴元海欲了结他性命,那裴元海察觉到杀气,猛然瞪向禾南絮,瞬间叫她汗毛倒竖!
不过她又怎会放过如此机会?见禾南絮此举莽撞,沈渊用尽最后的力气拽住了禾南絮,无力的摇一摇头,突然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倒在禾南絮怀中!
“喂!喂!沈渊,你醒醒!”
沈渊忽然的倒下,叫禾南絮彻底慌了神!她颤颤巍巍的用手指探了探鼻息,见还有微弱喘息,心中不禁大定。
听得禾南絮喊叫声,裴元海虽睁不开那双三角眼,来看沈渊是何惨样,但依旧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仿佛再说,只消再候片刻,便要送这一男一女往生极乐!
这时,那喽啰取了水来,帮裴元海洗了眼睛。“呼!”裴元海长吁一口浊气,能够重新视物,自然叫他神清气爽,转过头来看向沈渊、禾南絮二人,又露出狞笑!
而另一边,庞青与吕红拼命与溪老大等人周旋,已然是伤痕累累,力尽筋疲!就连一直受韦英保护的汪直,亦是自认要死在此处了。
正在诸人绝望之时,只听一道清吟嘹亮,紧接着又一记爆炸,响彻天地!
庞青仰天望去,见那火龙天上腾飞,忽然大笑:“火龙镝!援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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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舒服!果然这家中的床榻就是别外面的温暖舒服,还是回家好!”沈渊惬意的想着,感受着,他突然惊醒,一下便坐了起来!
“青云庄早已不复存在,又何来回家?”抬眼四处观望,沈渊惊道,“我在哪里?”
接踵而至
眼看这年关将近,我却断断续续的更了三两章。
实在抱歉。
主要家中大事小情的,这几日总是不顺。
在下身体才好些,可是女儿却又发起高烧,实在对不住大伙。
再容我几日。
这几日会保证不定期更新。
多谢理解和包容。
第七十三回 昏睡三日
“你终于醒啦!真真是叫人担心死了!”耳边响起禾南絮的关切,沈渊闻声转过头来,见到这牵挂之人就坐于榻侧,又惊又喜。
沈渊正要掀开被子,一见自己只穿着里衣,又急忙盖住,顾不上尴尬,只急切问道:“南絮姐姐?你可无恙?可有被伤到?”
那温润的日光透过窗棂,投射在禾南絮身上,听闻沈渊所问,不禁觉得这腊月寒冬的日头更加暖意融融。
只见禾南絮摇一摇头,轻声道:“我未伤分毫,倒是你,可是叫人吓得半死。若非大夫说你并无大碍,想来我定已是六神无主了!现下你觉得如何?”
沈渊试着提起真气,只觉体内几乎空空荡荡,唯有一丝真气在经脉中游荡,经过一番探查,除了极为虚弱,值得可喜的是,裴元海那股阴寒真气竟已是不见毫厘!心下惊叹:“这《九字剑经》果然神奇,不过此番使来也实在是危险!”
回想起自己不省人事之前的一幕一幕,沈渊不禁冷汗涟涟,头也疼了起来,蹙眉摇首,一手正轻轻拍了拍,突然一惊,这才急忙问道:“你不提我差点忘记,此为何处,我又如何躺在这里?其他人呢?裴元海那厮呢?”
见他问得急切,禾南絮轻轻握住沈渊手来,道:“莫急,待我与你慢慢道来。当日你忽然倒下……”
“且慢,南絮姐姐,”沈渊忙打断话头,似有些懵,“你所谓‘当日’是为何意?”
禾南絮轻叹一声,道:“岂不知,你这一倒便是昏睡了三日的光景。”
“什么?”沈渊实在不曾想到自己竟昏睡了这般久,“那……”
禾南絮轻轻笑道:“那日你昏倒后,便来了援军……”
听得禾南絮娓娓相告,沈渊得知,原来那日自己不省人事之后,正是王海与典寿二人率一众人马来救!当时裴元海正要来杀沈渊、禾南絮二人,忽见那火龙焰火于空中,便知不妙!
于裴元海等人来说,身在鞑靼的满都古勒汗麾下,明人必视己为仇敌。如今见得这锦衣卫援军信号,却无法料准来人多少,实在冒不得险!当下若因杀沈渊二人,而延误脱身,实在不智,也实在不值。
当机立断,唤了天山五绝中余下的三人,领着仅存的八九个喽啰,匆匆疾去!庞青、吕红等人已无力去追,待王海、典寿率领四十余锦衣卫冲进林子,却已不见裴元海等人的踪影!
庞青抬手指了方向,王海当即领了三十人去追,留下典寿和十名校尉保护照看众人。
经庞青询问,才知袁大人见汪大人至晚未归,又闻他们庞青、吕红已出城而去,同时沈渊与禾姑娘亦相继不见踪影,恐有意外,遂命王海、典寿二人出城来寻。
一路上顺着记号前来,正行至林外一里之地,又恰好听见一声嘹亮,紧接着便见火龙腾空,这才得以搭救众人。
“原来如此,”沈渊听得经过,不免唏嘘一番,又问道:“我记得你是与汪直同来,不知他们现在何处,想来也当无恙罢。”
禾南絮点头道:“正是,逢此一遭,也算是劫后余生了,所幸那个小汪大人被护得周全,只是见着面色有些阴晴不定,不知是何原因,兴许是心有余悸罢。”
沈渊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汪直此人,他始终是有些看不透,倒不是对这缺东少西之人有何偏见,只是觉得此人心思与他年纪极为不符,城府极深。虽说沈渊与他以好友相交,但沈渊心知肚明,无论是他还是汪直,皆并非坦诚相待,赤诚相交。
一个在江湖、一个在深宫,二人自幼皆见过人心险恶,别的不说,这“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却是懂得。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无论是谁,只有相处的长了,方能知些根底。
“对了,”禾南絮又道,“听闻汪大人已领着韦英及麾下十人去与王海汇合,缉拿李子龙了。好像又听闻他像皇上请旨,借了庞青、吕红二人随行。”
对此,沈渊不去多想,若非这“妖狐”一案,二人原本亦毫无交集,只是觉得借调庞青、吕红二人随行,这其中似有些文章,目的绝非如此简单。
抬眼环视着房内,见室内布置清雅简洁,几枝梅花醒目,插在青花瓷瓶之中,摆在窗前花几之上,暗香扑鼻,直叫人心旷神怡。
目光顺着花枝落在窗子,那窗纸上贴着雄鸡报晓、纳福迎春的红窗花活灵活现,透着喜庆。
只听沈渊道:“南絮姐姐,这里是......?”
这一问,禾南絮忽然顿住了。见她有些局促,沈渊追问道:“南絮姐姐,你这怎么了?”
“哎,算了,与你说了可不许动气。”禾南絮突如其来的这一句,更是叫沈渊不着头脑。
禾南絮长吁一声,道:“眼下,我们正在袁彬大人府上......”
“什么?”沈渊一听便怒了,正要发作,忽然叹道,“我与姐姐发得甚么邪火,是我莽撞了,还请姐姐见谅。”
沈渊自然知道,自己当时定然是生死不知,南絮姐姐一个女儿家,此番状况又有什么主意。即便是南絮姐姐定下的,将我送来袁府治伤休养,亦是出于好心,如此又怎能怪她,伤她?
“我便知你会是这般反应,故而我才不好说出口来,”禾南絮面露自责,“要不,我们这就离开此地?”
沈渊摆一摆手,笑了笑道:“姐姐莫要自责,是我小家子气了,既来之则安之,总之吃喝不愁,咱们何必要花销自家钱财?”
“嗯?”
这话叫禾南絮一懵,随即掩嘴轻笑:“这才是你嘛!油嘴滑舌的!昨日小年,眼看年关将至,我去唤人与你打了水来,也好洗洗晦气。”
见得佳人阴云散去,沈渊点头笑道:“那劳烦姐姐了。对了,当下袁彬可在府中?”
“先前那会子,我亦问过,听的府中下人说,上朝未归,想来午后便能回了。”禾南絮如实应答,接着又有些担心道,“你莫不是又想.....”
话音未落,只听沈渊打断道:“姐姐多虑了,眼下我虚弱至极,即便有心杀他,却也无力难为。我只是有几句话要与他说罢了,放心,我知轻重,何有道为曾寻到,大仇未报,于这滚滚红尘之中还未活够,又怎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听沈渊如此说,禾南絮也放下心来。
不多时,那袁府的下人伺候着沈渊好好洗了一番,倒是叫沈渊极不适应,闹了一个大红脸。随后又有下人捧上一桌子鸡鸭鱼肉的好菜,就着米粥大饼伺候着他一并吃了。
沈渊知道这是袁彬的意思,也不顾及,不过这心中定是另有计较。
换了干净的青布直身,束了鞶带,那头上梳了髻,带了网巾,整个人都焕然一新。那北冥剑一直在他床头,未曾有人动过,如今又绑在背上,英俊之中又透着一丝不羁。
与此同时,汪直一行人正出了京畿,一路往大同方向而去。
第七十四回 暗中交锋
那晚于林间,见李子龙死而复生,当下庞青、吕红二人便对汪直起疑,之后见着汪直脸上阴晴不定,自然知道这其中另有文章。
这朝堂之中,不该说的便不能说,不该问的便不能问,历朝历代,因多嘴而亡的数不胜数,这道理庞青二人心知肚明,故而不敢相问。虽说他二人位居千户之职,不过于汪直这等大人物来说,依旧被视为蝼蚁一般。
汪直本就是个机敏玲珑的人儿,最善察言观色。庞青、吕红二人的目光神色皆入了他眼中,同时二人心思自然也瞒不过他。心下松了口气,知道这等欺君之罪暂时瞒了下来,突然庆幸李子龙先行逃去,否则若叫几十个锦衣卫撞上,才是难以自圆其说,鸟入樊笼!
回到城中,庞青与吕红将这事原原本本的禀告了袁彬,而袁彬稍一思量,只嘱咐庞青二人切勿再提及此事,便是王海、典寿亦不可透露分毫。
于皇帝面前,袁彬对此亦是不发一言,似与汪直心照不宣一般。汪直心下大定,只听得他道,那李子龙乃是鞑靼奸细,更有诛多同党,欲谋不轨。且那李子龙伏诛之前,早已将边镇布防传了出去。
汪直言辞切切,倒是不假,有关国家大事,他晓得轻重,绝不敢耽搁!且西厂新立,正好可以此事建功,遂向皇帝请旨,前去缉拿奸细!
突然袁彬发声相和,向皇帝道:“汪大人此去,锦衣卫定当调集人马供以差遣,请陛下放心!”
这话,无非是给说给汪直听,言外之意是说:“李子龙这事,老夫给你按下了,你须将这烂摊子收拾干净,边防大事绝非儿戏!”
汪直心里明白,出了宫便向袁彬拜谢。
袁彬摆摆手,只道:“老夫已然年迈,这往后还要看你们年轻人的,切不可叫老夫失望啊!”
汪直拜道:“老大人放心,咱家自会处理的干干净净,不负老大人关照之心。”
袁彬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点了点头,但他自己清楚,这般作法亦是为庞青、吕红,以及沈渊挣了一条后路、一条活路。且不说自家与这汪直本就无仇无怨,而汪直亦有意交好自己,倘若倘若自己揭发了汪直这欺君之罪,谁又知道这阉人心思和手段?
毕竟掌印御马监多年,位高权重,不可能没有什么后手。正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以后的事情谁也拿不准。不如趁早结个善缘罢了。
袁彬正要离去,又被汪直叫住:“老大人,且留步,咱家还有一事相求!”
“哦?”袁彬转过身来,笑道,“不知何事?但讲无妨。”
稍作犹豫,汪直还是张口言道:“那在下便直说了,咱家手无缚鸡之力,故而想借庞青、吕红二位千户大人随行左右,以护周全,不知袁大人可肯割爱?”
此言一出,袁彬脸色变了又变,转瞬即逝,又换回那副泰然自若、古井不波的模样。
只听袁彬缓缓问道:“非此二人不可?”
“非此二人不可。”汪直言语恭敬,却又笃定的毫无余地!
袁彬老眼浑浊却透着精芒,直盯着汪直,道:“老夫若不准呢?”
似早料到袁彬会有此问,笑道:“老大人若不准,咱家也没有办法,只得去请沈渊大兄与咱家同行了。”
“哼!”听得汪直此话,袁彬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怒气,“汪大人,莫要以为皇帝只信你一人,老夫虽已年迈,可并非谁都可以拿捏的!有老夫在世一天,你休想打渊儿主意!”
汪直继续笑道:“老大人莫要动怒,且不说您老之言,沈兄未必肯应;便是以咱家与沈兄交情,晓之达义,以沈兄为人定然相助。”
闻言后,袁彬倒吸一口冷气,看着眼前汪直那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他突然觉得自己竟真是老了,眼前这少年的心智实在恐怖!
汪直的心思又怎能瞒得过袁彬,自正统年间至成化年间,这位袁彬大人从一介百户,一步步升迁至都指挥使,自有他之所长。这朝堂险恶比江湖更甚,虽说历经土木堡之变、后又被门达陷害,但其不仅未因此丧命,且天子信任更重,无论朝堂还是江湖,可谓百姓爱戴、八方敬重!
若说锦衣卫能有此荣者,自大明开朝以来,独袁彬一人受之!不仅是此人德才兼备,忠义无双,再有即是他这心思缜密、八面玲珑!倘若说句难听的,便言袁彬老奸巨猾也不为过!
如此以汪直所虑,是未免东窗事发,他不得不以庞青、吕红二人为质,绑在身边。
毕竟知道李子龙未死的,在朝中的只有袁彬、庞青、吕红三人,再有便是沈渊与禾南絮。袁彬位高权重,又是三朝元老,即便是这位新晋西厂厂督也不敢轻举妄动的,故而这主意也只能打到其他人的身上。
汪直摸准了袁彬的脉,知道袁老大人重情重义的性子,此二人又为袁彬心腹爱将,若袁彬不放二人同行,也可利用袁彬于沈渊之间的恩怨,以其逼之就范。
几句话间,便只给了袁彬两条路抉择,要么以庞、吕二人为质,要么以沈渊为质。就是要保证李子龙之案不会再有任何风吹草动,而如何保证,便是袁彬应当考虑的!一旦事发,谁也脱不开干系!
可袁彬却未曾看出汪直还有另一层深意!
在汪直心中,只有死人才可保守秘密!不过,知情者若能与他同乘一条船,那便可另说了!
方才汪直悄悄抬眼盯着袁彬,那须臾间的神色变化并未逃出他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笑道:“还请袁老大人放心,咱家有庞、吕二位大人在旁行走,不过是求个安心,待回朝时,咱家定会亲自将两位大人送至锦衣卫衙门!”
袁彬盯着汪直,心中急转,左右思量之后,忽然大笑道:“汪大人果然年轻有为,老夫当真是老了!”随即,转身拂袖而去。
汪直知道,袁彬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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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怀安驿用过午食,汪直站起身来出了房门,仰天望天。自五岁进宫后,就再没出过京师。这其中心情自然有些激动,不过激动之余,还另有些隐忧。
他唤来庞青,问道:“可曾打探到消息?”
庞青面容凝重,摇一摇头。
“若大同布防泄露至鞑靼手中,大明危矣!”汪直面容肃然,“一定要赶在在那些贼人出关之前抓到他们,就地格杀!”
正说着,韦英突然跑进院来,急道:“有李子龙消息了!”
闻言,汪直眼睛一亮,迎了上去,抓着韦英手臂道:“快说!”
“据探子飞鸽传书,他们起了内讧,并未出关,而是往平阳府去了!”
第七十五回 拉拢人心
“平阳府?”汪直片刻沉思,又道,“传信王海,切不可打草惊蛇,暗中盯紧了便是,待我等与之汇合,再一网打尽!再此之前,要让他们听不到一丝风声!”
韦英一拱手,道:“下官这便去!”说罢,与庞青见了礼,退了下去。
“汪大人,是否即刻启程?”庞青待韦英走后,拱手问道。
汪直看了眼庞青,屏退了他人之后,道:“先不忙,不知吕副千户现在何处?”
抬眼看向汪直,庞青暗道:“不知这小太监打的什么主意,还当小心才是。”
“我二人换值当中,此刻当在房内用饭。”庞青言语间恭敬之余,尽是公事公办的口气,不卑不亢,“是否要下官唤他前来?”
出京之前,袁彬特意嘱咐二人要小心汪直手段,于公事之外,一切当以自保为先。想来走此一遭,袁彬始终对汪直放不下心来!
庞青从袁彬口中得知关键,自然亦不敢掉以轻心。故而想着:“总归做好分内,这期间不得罪此人便是。至于李子龙,与我等又有何干系?”
当下又听汪直笑道:“不必劳烦吕大人了,二位千户大人本是袁老大人爱将,一路随咱家奔波,已是辛苦,咱家又怎好随意指使?”
“大人此话言重了,行走大人左右乃我二人分内之事,再者我等本是一介武夫,何来辛苦?”听得汪直这幅笑里藏刀一番话,庞青更不敢居功,只如此说着。
汪直连连摆手,笑道:“庞大人此话才是见外,咱家与袁老大人是为忘年之交,眼下身在江湖,不同在京中,没那么多规矩,况且咱家还要仰仗两位大人护得周全,自然早已视二位为兄长一般,故而有些话与你一人说也是一样的。”
顿了顿,见庞青垂着头,一副惶恐,连说不敢,汪直不禁有些得意。他所得意者,并非因这居高临下的虚言假意,而是这几句试探当中,他极为笃定,庞青是个识趣的,这李子龙一案当不会从他口中漏出。
不过,即便如此,汪直还是要慎之又慎,毕竟事关生死,如有必要,还是那一句话:“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只是不知那吕红,嘴上有没有个把门的。这驿馆简陋,院中只有两株枣树并排而立,当下时节,唯余枯枝败叶在这寒风中摇曳。
“唉!”汪直长叹一声,慢慢踱至其中一株树下,道:“想必庞兄心如明镜,这李子龙……”
庞青不曾想汪直竟是开门见山,毫不避讳,连忙低头拱手道:“不敢,下官只知李子龙早已伏诛!”
被庞青打断了话头,汪直双目微眯。尽管庞青面目恭敬,甚至带着些故作的慌张,汪直依旧不可察觉的露出一丝不耐。
不过他还是按下那一股无名火,转脸微微一笑,走近庞青,双手轻托其手臂,将庞青扶起,笑道:“庞兄从善如流,乃是识时务的英雄豪杰。不过,咱家有些话定要与你一吐为快!”
“大人直说便是,但有吩咐,只要分内之事,下官与吕红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庞青这话若在寻常时候,很是中听。只是此刻入了汪直耳中,当真是听者有意了。
再瞧汪直这下收了笑脸,庞青瞧着,心中亦是“咯噔”一下,暗道:“看来,这小太监另有其意,我这话倒是得罪了他!”
只听汪直正色言道:“李子龙未死之事,咱家亦不必与庞兄遮掩,只是即便庞兄嘴严,咱家这心依旧是成天悬着......”话说到这,汪直故意顿了一顿,抬眼瞧着庞青神色反应。
此时庞青面无表情,语气平淡,慢道:“不知汪大人何意?”
“哈哈哈,”汪直摆了摆手,忽然笑道:“庞兄不必多虑,咱家只是想,现如今西厂新设,正是缺人之时,尤其是像庞兄与吕兄这般得力干将,如蒙二位不弃,不知可否到我这麾下任职,咱家不敢保二位富贵至极,但也当是锦衣玉食,享之不尽;不敢说位极人臣,却也可谓平步青云!如何?”
这一番招揽,让庞青竟有些愕然,呆立少刻,这才琢磨过味来:“原来这太监没想着要杀我二人,竟是打得这个主意,不过袁公对我等恩重如山,我又怎肯为了荣华富贵而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汪直不动声色,静静地等待着庞青答复,不急不躁,一举一动都透着与他这年纪绝不当有的城府。
片刻后,只听庞青拱手深行一礼,道:“多谢大人错爱!下官隶属锦衣卫,且袁老大人对我等恩重如山,这等事,怎好私自决定?还望大人莫要为难我等,如若大人当真需要我二人,只须一张调令,我二人莫敢不从!另外还要请大人放心,有关李子龙之事,有袁老大人作保,在下与吕红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不会透露半字!”
庞青伏着头,瞧不见汪直面目作何表情,只听得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无妨,是咱家多虑了,有袁老大人在,咱家自然放心,庞大人亦不必多礼。”
听不出这语气冷热,庞青抬头去瞧,只见汪直已转身往房内走去,同时又听汪直边走边道:“打点行装,即刻启程!”
庞青此刻心中有些忐忑,口中称是,这心中却暗暗嘀咕:“这阉人果然性子怪癖,拿捏不准!前一刻还客客气气称着庞兄,此刻却又打回了官腔。”
待庞青退去,汪直回过头看着院门,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京城,袁府。
“呼!”沈渊轻吐一口浊气,他盘坐于榻上,经过一番运功调理,只觉体内真气已恢复了三成,这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才穿好了鞋,就听门外脚步声近,听这轻重,沈渊知道门外来人定是禾南絮,一下便窜到了门前。
禾南絮正要敲门,手悬在半空,忽见房门打开,吓了一跳,抬眼见着沈渊嘿嘿发笑,不由得白了一眼,详作羞恼道:“没心没肺的,本姑娘在这担惊受怕了三日,可你倒好,才有点精神,便要作弄人家!”
有的时候,沈渊聪明绝顶,有的时候,又像个榆木疙瘩。禾南絮故作嗔怒,竟叫他一丝也没看出假了,只当是禾南絮真的气了,急忙哄道:“南絮姐姐,莫要气了,我不过是闹着玩的,并非有意吓唬你的!”
见着沈渊这般焦急模样,禾南絮心中倒是美滋滋的,忽然笑道:“真是呆子,本姑娘故意装作生气,倒是你当了真了!”
瞧禾南絮掩口轻笑的模样,嫣然如春,在沈渊眼中,更可谓是一笑倾人城,不知不觉又看得呆了。
许是害了羞,禾南絮脸上飞起两朵红晕,轻咳两声,同时沈渊也醒了过来,一时尴尬。
这一丝情愫,乃天地纲常,又怎能受人控制?沈渊不禁暗暗怨道:“若非大仇未报.......哎!”
转头道:“那个,不知姐姐找我何事?”
禾南絮也突然想起来,忙道:“啊,险些忘了,是袁老大人回府了,我是来告诉你一声,想问你要不要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