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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春秋山人     九字剑经txt下载     九字剑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八回 夜遇汪直

    禾南絮一声尖叫,直让沈渊头皮发麻!

    背后顿时生出一股阴寒,沈渊想也不想,瞬间转身一剑劈出!!只听“铛”的一声,飞出半截剑身!

    沈渊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狐首人身的怪物身着黑袍,手里提着半截剑立在眼前,看看自己断剑,又看看沈渊手里的剑,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眨眼功夫,那怪物应是反应过来,即刻便逃!沈渊本就被这古怪模样吓了一跳,此刻再看着怪物身法,恍若鬼魅无常,当真如妖物无二!

    沈渊才缓过神来,不过这怪物也翻上房顶没了踪影,只剩下这有些凄惨的月光照在这院中的尸体上。

    正待沈渊去追,突然“嘭嘭”两声,五个身着锦衣罩甲,手持钢刀的人破门而入!

    这五人迅速将沈渊与禾南絮围了起来,其中一个似乎是领头的朝着外面喊道:“回大人,作乱者已找到,应是才杀的人,”那人摸了摸尸体,“尸体还有余温!”

    禾南絮才经那一番狐妖一番惊吓,此刻又被这五个凶神恶煞的围住,早已是不知所措,紧紧的抓住沈渊的衣角。

    沈渊左右打量,顿时心头一沉:“锦衣卫!”

    这五人的穿戴,以及他们手中映着寒光的钢刀,沈渊再熟悉不过,即便是过了十三年,绣春刀的样子却是印在脑中一般。

    “方才这领头的朝外边喊,莫非还有别人?”沈渊正寻思着,忽然眼睛一亮,“莫非是门达?当真天助我也!让这狗贼送上门来!”

    沈渊握紧了北冥剑,目光紧紧的盯着门外,蓄势待发!

    “掏心挖肺,当真是好毒辣的手段!”一道有些尖细的又稚嫩的声音传了进来。

    沈渊皱起眉头,心道:“门达难道是个太监?”

    这时只见一个十五岁光景的俊秀少年,穿着布衣小帽,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不会,过了十三年,门达不可能还是这般模样!”沈渊心里嘀咕着。

    这少年只看了看沈渊二人,便走到尸体旁,只听那领头的锦衣卫躬身行礼道:“汪大人,凶手已抓住,人赃俱获!”

    俊秀少年正是乔装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当今皇上跟前最红的红人,汪直。

    只瞧汪直眨了眨眼睛,四下环顾,问道:“凶手在哪?”

    那领头的锦衣卫闻言一愣,也眨了眨眼睛。

    汪直白了他一眼,恼道:“你冲我眨什么眼睛?咱家在问你话!”

    那人突然有些心里拿不准了,犹犹豫豫的指了指沈渊。

    汪直顺着方向回头看了看,转过来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便是这些时日到处杀人的‘妖狐’?”

    “下官冲进来时,只看见此人手持凶器,尸体就躺在此处,而且并无他人。”那个领头的锦衣卫拱手回道,“下官的这些属下皆可替下官作证。”

    “那咱家问你,你说此人是凶手,你见过穿着里衣杀人的吗?”汪直指了指沈渊,“咱家再问你,这尸体没了心,你说是此人杀人,那心脏呢?”

    “也,也许真被妖狐吃了也说不定。”那领头的锦衣卫唯唯诺诺的嘀咕一句。

    一众锦衣卫校尉皆低头憋着笑,沈渊也在旁差点笑出声来,心道:“这厮不是一般的蠢,倒是这少年精明得很。”

    “啊呸!韦英啊韦英,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锦衣卫百户,你的脑子被狐狸吃了吗?”汪直言语无奈,只得骂道,“万通这个老狐狸,给咱家委派的都是什么酒囊饭袋!”

    韦英惶恐,心道:“这小太监可不好惹,闹不好我这好容易当上的百户再被裁撤下来!”于是急忙恭顺谄媚道:“汪公公明察秋毫,岂能是我等愚昧之人能比?汪公公前途不可限量,下官愿在公公身边鞍前马后,还望公公提点则个!”

    汪直冷笑一声,道:“少拍着没用的马屁!”

    沈渊听了二人对话,才知道此人是个小公公,而且貌似还是挺有权势的小公公!侧脸瞧了瞧已经缓过神的禾南絮,安慰道:“南絮姐姐,无事了。”

    “这位小哥,方才叫你二人受惊了,”汪直走近沈渊跟前,微微拱一拱手,“可否将方才经过说与我等,我等正是受命侦破妖狐夜出杀人案。”

    沈渊虽然仇视锦衣卫,但对眼前这个小太监却颇为欣赏,至少如韦英方才拍的马匹所说的一般,明察秋毫,心思缜密。

    见他有此一问,将之前所见所闻前前后后说了个清楚,沈渊又道:“我只觉这怪物并非真的妖狐,而是有人装扮。”。

    汪直眼神一亮,提起兴趣道:“小哥也这么想?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了。不过咱家还想知道你有何根据?”

    “我与此人匆忙交手,能察觉出此人内力有些底蕴,兵器之上能传来一丝内劲;再有虽然此人身法鬼魅,但他逃走时,气息已有些紊乱,应是我斩断他兵器时吓得慌乱所致。”

    汪直点了点头:“多亏小哥,咱家才有了真凭实据来证明所谓“妖狐夜出”,乃是人为!”

    随后又吩咐道:“韦百户,你带着两人再去附近巡视一番,!”

    忽然一声脚步响动,引起众人注意,汪直即刻给了眼色,一名锦衣卫悄悄顺着声音走到一间房外,只见房门虚掩,那二人推门而入,接着,便将人带了出来,而此人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沈渊定睛一看,忙道:“此人是这间客栈掌柜!”

    只瞧那掌柜颤颤巍巍的跪在汪直面前,惊恐惨呼:“大,大人!跟小的没关系,是狐妖挖了我家伙计的心!挖了心....挖心!”说道关键,竟是痰迷了心窍,疯癫了气来!

    沈渊见状,即刻绕道掌柜背后,一掌朝着背心猛击,“噗”的一声,那掌柜吐出痰来,登时晕了过去。

    众人大惊,还以为沈渊将这掌柜一掌劈死!沈渊忙道:“掌柜只是晕了过去,睡上一觉便好了。到时候,你们愿意问什么便问什么。”

    汪直拱一拱手,道了声:“多谢!”

    “不必!”沈渊转身对禾南絮道,“姐姐,我们也各自回去吧,此间有这位小...这位大人在此,今夜当无虞了。”

    才要回房,只听汪直又道:“且慢,咱家叫汪直,不知小哥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沈渊。不知大人叫草民还有何事?”

    汪直笑道:“咱家最爱结交江湖朋友,见小哥身手不凡,如今这杀人案棘手,想叫小哥能助咱家一臂之力!事成后,咱家自会报与陛下封赏!”

    听得此言,沈渊左右思量:“这小太监似有些权势,定然会知道袁彬、门达的行踪,保不齐还能打听到何有道。不如先助他破案,无论成否,也好寻机问问他。”

    “承蒙大人看得起,在下自当相助。”

    禾南絮听了有些担心,看了看沈渊,只见沈渊处之泰然,心里明白他似有了主意。

    只瞧汪直少年心性显露无疑,欣喜着拱手道:“那多谢小哥,明日咱家再来叨扰!”

第四十九回 深夜练功

    将禾南絮送入房中,沈渊此刻却心事重重,毫无睡意。

    “眼看着便要寻到袁彬和门达的下落,那么离报仇之期也便不远了!”沈渊只要想到即将能够了却一半的仇恨,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不过再想到何有道如今不知所踪,这一腔仇恨则如烈火般越烧越旺。

    何有道已然成了沈渊的心魔!

    对此,沈渊亦是心知肚明!有的时候一个人的心魔会毁了一个人,成为行尸走肉;有的时候心魔亦会成就一个人,那心中的执念变成了鞭策,能叫一个人变成铁石心肠。

    莫要瞧他与禾南絮打闹嬉笑,在深渊看来,禾南絮也许是他心中最后一处温柔。

    “索性睡不着,不如趁着无事抓紧练功!功力多深一分,报仇的把握便增了一分。”沈渊定下心思,盘坐于床榻之上,运起体内混元真气,顺着全身经脉运行,锻炼内腑。

    《混元真气》这套功法极为精妙,十层境界对照着全身十二正经及奇经八脉。

    第一层心法,主修足太阳膀胱经,以及足少阴肾经;第二层心法则是对应足少阳胆经及足阙阴肝经;第三层主炼足太阴脾经和足阳明胃经。

    自第四层至第六层心法,则是对应手三阴经和手三阳经。第七、八两层心法则是修炼奇经八脉中的阴、阳跷脉与阴、阳维脉。

    如今的沈渊功力已达第九层,正是对应的冲脉、带脉!倘若打通此二脉后,即可突破至神功第十层,待任督二脉打通,即入混元之境,亦是这《混元真气》的至高境界,真气流于百骸而不阻,内力循环往复亦无穷尽。

    冬不畏寒,夏不惧暑,百病不生,百邪不侵,可得长寿!

    但即便是公冶和,亦在第十层困顿多年,未能将任督二脉尽然打通,可见修炼艰难。以沈渊如今的速度,便是从两岁开始算起,十七年到达这般程度,如此天才的资质也实属罕见。

    有的人,穷其一生也不见得能达到沈渊当下的内功境界!

    按照公冶和在秘籍上的注解,沈渊得知,人身自分阴阳二气,而修炼内功便是修炼此二气,锻炼脏腑、百骸以及精神,吸收天地灵气化为体内真气,日积月累以达知身、知意、知神的最高境界!

    而《混元真气》精妙之处,正是将体内阴阳二气相会相融,以至混元初始。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万物负阴抱阳,阳极则生阴,阴阳循环,重归于道。

    这便是“混元”!

    此时真气于沈渊体内流动,一股股热量游走全身经脉,叫沈渊舒适不已。

    气,世人皆有,行气,世人皆会。

    只不过,寻常人的气在体内游走一个大周天,须十二个时辰,而修炼内功后,内功越深,行气周天的用时则越短,真气滋养脏腑经脉的次数便越多。

    这亦是为何修炼内功之人比常人力大气足,不易生病,又更为长寿的原因。

    几个周天之后,只觉体内真气自气冲穴而出,冲破要穴灌涌十二正经,气血盈盈而入于全身!沈渊顿时大喜,这正表明,混元真气第九层冲脉已然打通,如能一鼓作气再打通带脉,那便突破至第十层!

    如此,他报仇的把握便更大了!

    事不宜迟,沈渊即刻调动全身真气往带脉涌去,顿时发觉,自身真气好似更为深厚,照之前相比,盈厚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糟了!带脉经脉脆弱,未经锻炼滋养,定然容不下如此充盈的真气!”

    沈渊急忙止住真气,不过还是晚了一步,那真气如大江大河,直灌入带脉,顿时肋下剧痛,腹胀难忍!急忙封住带脉穴位,又点住维道、气冲**,揉了揉下脘穴和气海穴,登时只听“噗噗噗噗”一连串的屁响,这才叫他松了口气!

    不过这味道极重,亦将沈渊自己熏得脸色发青。

    沈渊摇了摇头,躬身捂着肚子,心道:“果然是急不得!熏死老子了!”

    夜里除了客栈伙计死了,还死了一个更夫。只不过两具尸体早已叫锦衣卫给处理了。

    第二日一早。

    客栈中无论是掌柜还是伙计、客人都被告知不得随意走动。

    大时雍坊的街坊们站在街上伸头向客栈里头窥视,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狐妖出来吃人的;也有说掌柜的背着老婆调戏男住客,住客不从而自杀的。都是说的有鼻子有眼,反正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虽说什么也见不到,但还是管不住好奇之心。

    客栈内,锦衣卫百户韦英调来人手正逐人问询,沈渊与禾南絮也在当中。

    汪直依旧布衣小帽,悠哉的走了进来。

    见到沈渊二人便拱手问好,:“沈兄与这位姐姐昨夜可还安好?”

    沈渊回礼,只是客客气气的说道:“有劳大人挂记,还好。”

    “沈兄不必客气,”汪直笑盈盈的模样更显的一股阴柔,沈渊有些不适应,倒是招来禾南絮喜欢。

    只听禾南絮调侃道:“小兄弟生的真俊,姐姐喜欢!”禾南絮虽然长在中原,但骨子里却是地地道道的滇西人士。

    那里的人敢爱敢恨,当然夸赞也夸赞的很直接,说喜欢未必就是男女欢爱的喜欢,不过这话到了这些儒生耳中,定会将禾南絮说成放荡不堪的女子!

    沈渊长在山里,自然也没有这么多心思,知道禾南絮的本意。不过一旁的锦衣卫却偷偷的投来异样的目光。

    汪直听了此言也是一愣,挠了挠头:“姐姐说笑.......”

    “不知沈兄对着妖狐一案,还有什么线索没有?”汪直有些被夸的脸红,忙转移话题问向沈渊,“对了,沈兄是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回大人......”

    沈渊才开口,却被汪直打断:“沈兄不必称我为大人,若不嫌弃咱家是个残废之人,便以兄弟朋友相称!”

    “这......”

    “沈兄是嫌弃咱家是个太监,不配为沈兄朋友?”

    沈渊见眼前少年,虽然身残,却不讳忌此事,而且聪明机灵,身上还有一股子豪爽劲儿,叫沈渊颇为欣赏。

    于是笑道:“你如此坦诚豪爽,渊怎会嫌弃?如此,依你便是!”

    “沈兄也是爽快人!你这朋友我交定了!”汪直见沈渊与禾南絮并不歧视自己,心里自然欣喜。

    太监,终归不是全人,难以得到尊重。沈渊不同他人,汪直看得出他眼中的赤诚,心中也是暖意洋洋。

    于是请了座,沈渊接过方才的话头,说道:“我们昨日才进的京城,听得妖狐传闻,我便觉事有蹊跷。”

    “哦?传闻,不知是谁与沈兄说的?”

    听得汪直再问,沈渊又道:“是昨夜死的那个伙计,”顿了顿,“还有一个道士,行止奇怪!特意叫我二人入夜后不要乱走,而那伙计说是官府请来除妖的?”

    “道士?可是姓李?”

    沈渊摇摇头:“这却不知,不过我瞧着那伙计应该知道,或者可以问问掌柜,兴许能知道些什么。”

    汪直命人将掌柜带来,昨夜这掌柜受了惊吓,才缓过神来,命案出现在自家店中,定是脱不得干系。

    见汪直来问,忙磕头如捣蒜一般求道:“大人,此案跟小人无关!望大人饶小人一命啊!”

    “你且起来说话,我又话问你!你若将你知道的如实招来助本大人破案,不仅无罪,而且有功!”汪直换了一副官腔问道。

    一句话恩威并施,沈渊只觉这少年不简单!

    再看那掌柜更是感激涕零:“大人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大人问你,昨日有一道士在此,你可记得?”

    “记得!记得!那道士说是会除妖,就在此落脚,顺天府的人也来请过他!不过昨日走后,他便再没回来过。”

    汪直眯起眼睛,又问:“你可知道此人姓名?”

    掌柜的努力回忆着:“好像听他自己报过名号,叫什么什么李子龙?”

    “李子龙?你没记错?”

    掌柜想了想,忙不迭的点头道:“没错!”

    韦英这时走到汪直身边,悄声耳语:“这些日宫中也有些风流传闻,只说有个李姓道长以作法之名与几个嫔妃、宫女......”

    汪直大惊,立刻起身道:“全城缉捕李子龙!”

第五十回 掌印太监

    沈渊见汪直神色凝重,遂问道:“这妖狐杀人的案子,果真与这道士有关?”

    “我就说那道士稀奇古怪,不似好人!”禾南絮想起昨夜那一场惊吓,愈发的生气。

    汪直点头道:“实不相瞒,宫中近日亦多发怪事,虽无确凿证据,但将宫内宫外的事儿串联起来想,便知一定与此人有关。”

    汪直给沈渊倒了杯茶,奉到沈渊面前,道:“多亏沈兄提供的线索,这才叫咱家有了眉目。”

    “不敢,”沈渊忙接过茶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既然见到可疑之处,自当如实相告。”

    浅浅尝了一口,沈渊抬眼瞧着面前这个俊秀少年,暗地里思量着:“这个小太监不仅机敏,且行事亦似果决之人,我欲从他口中刺探消息,说不定会叫他疑心。不过倘若打探门达这般权贵人物的行踪,眼前之人兴许知道更多消息,实在是机会难得!”

    打定主意,沈渊小心问道:“汪兄年纪轻轻,不知在哪个衙门就职?亦是在锦衣卫么?”

    沈渊见这些个锦衣卫对汪小太监毕恭毕敬,以为他也是锦衣卫中的什么官,便随口试探着。

    只见汪直笑了一笑,摆手道:“咱家可不是锦衣卫,不过即便是他们的指挥使,也要给咱家几分薄面?”

    他言语中透着一股傲气,竟是连这叫人闻风丧胆的锦衣亲军也不放在眼中。

    听得汪直提到指挥使,沈渊目光一闪,不过还是不动声色,只装作好奇道:“哦?锦衣卫指挥使都要避让三分,那汪兄岂不是皇上心腹?”

    “什么皇上心腹,咱家不过是用心替陛下办事罢了,这才混了一个御马监的掌印太监。”

    “御马监?”

    沈渊与禾南絮皆不知这是个什么地方,只问道:“可是专门替皇上养马的?”

    汪直一阵愕然:“差……差不多吧!”

    忽然话锋一转,眼睛直盯着沈渊问道:“不知沈兄是哪里人士?此次来京有何目的?”

    这一句叫禾南絮微微动容,目光有些闪烁,她心中知道沈渊此行目的乃是行刺朝廷大员,稍有不慎,便容易落得个万劫不复,当下情不自禁的看着沈渊。

    沈渊手上慢慢摩挲着茶杯边缘,脑中却转的飞快:“好精明的人物,倘若实言相告,只怕会打草惊蛇,不如再试探一二。”

    而另一头,汪直也在不停思索着:“寻常的江湖人,似这等朝廷要案唯恐躲之不及,哪里还会如此热心?昨夜我不过随口一句,这人答应的倒是爽快,好似欲借势与我攀上关系一般,实在反常!”

    只听沈渊轻轻放下茶杯,缓缓应道:“在下自终南山人士,到京城不过是来寻旧识罢了。”

    “原来如此,”汪直含笑道,“不知沈兄的旧识可寻到了?”

    “这不是昨日才来,又碰上这档子事儿,未及去寻呐!”

    沈渊一脸无奈,这话倒是不假。

    汪直连连拍着脑门,道:“你看我这记性,方才刚说的,我便忘了,沈兄莫要见怪!”

    沈渊嘿嘿笑道:“无妨,无妨。”可心里却想:“谁知道你是真忘了,还是故意诈我?”

    正如沈渊心里所想,汪直正是故意诈他。

    虽说汪直第一次见沈渊印象不错,不过几次对话之后,却让这御马监掌印太监生出了一丝疑心,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二人来京城所谋之事绝不似那么简单。

    又或许无关紧要,只是他自己想的多了,但是汪直作为皇帝亲信,同时也作为皇帝耳目,天子脚下的任何风吹草动,自然要想法设法的探查清楚。

    所以他经常会穿着布衣小帽穿梭在市井之中,为皇帝打探民间动态。

    他也因此在皇帝跟前最得恩宠,不仅是这一份尽心尽力,还有他最善察言观色,最善揣度天子心思。

    莫看此人才十五岁,可是要说在分寸的把握上,这宫中还无人与他比肩!

    否则他也坐不上这御马监的掌印太监!

    御马监并非只掌管御厩马匹,还同兵部、督抚共执兵柄,实为内廷枢府;另外,那皇家的草场、皇庄亦在其管辖之下,并与户部分理财政。

    权利之大,直逼“十二监”第一署的司礼监。要知道司礼监不只可代皇帝与内阁对柄国家机要,还有审批之权,最重要的是,比锦衣卫还要恐怖神秘的东厂,亦受司礼监提督!

    只是这朝廷中的权利分布,沈渊一概不知。

    此刻又听汪直问道:“不知沈兄的旧识姓甚名谁,咱家在京中颇有人脉,说不定兴许咱家认识,再不济,咱家可发动锦衣卫替沈兄寻人。”

    顿了顿,汪直瞧着沈渊目光游动,又笑道:“毕竟是因为这案子才耽误了沈兄寻人,这间又得了沈兄线索,若不叫咱家帮忙,咱家这心里亦是好生的过意不去。不知沈渊兄意下如何?”

    方才盯着沈渊的眼睛,汪直暗暗肯定这其中必有隐情。

    听得汪直如此说来,沈渊大为头疼:“这小太监许是生的七窍玲珑心,几句话竟将自己噎得不知该如何应付,左右为难。”

    憋了半天,沈渊犹豫不决,道:“这……”

    抬眼去看汪直,只瞧他正笑盈盈的瞧着自己,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此前沈渊认为汪直不过十五岁左右,即便城府再深又能深到哪里?

    可他却不知宫中险恶更甚于江湖!

    凭仗着自己的几分聪明,却忘了独自在山中十三年,少见了多少人心龌龊?

    故而他虽看清楚汪直的精明,却因他年少起了轻视之心。

    直到此刻,他才想明白,眼前之人的心智绝不可小瞧。

    “总归是要问他,既然现下不知如何回话,索性便直接他,莫要叫人觉得小气!”

    定下心思,沈渊不再犹豫,笑道:“如此,先谢过汪兄!”

    汪直摆摆手,又听沈渊道:“在下所寻之人,说起来汪兄定然认识!”

    “哦?那快说来听听。”

    沈渊多留了心眼,不欲将袁彬、门达一并说出,只道:“我欲寻之人,乃是锦衣卫指挥使,门达。”

    “门达?”汪直听了有些愕然,面色肃然,“敢问沈兄与此人是何关系?”

    沈渊瞧着汪直神情,心下一紧:“莫非门达与此人关系匪浅?”转念又想,“我便与他直说,且看他到底有何计较!”

    只瞧他笑了笑,故意靠近汪直耳边,悄声道:“灭门之仇!”

    汪直一惊,亦小声问道:“你要刺杀朝廷大员?”

    沈渊侧眼与汪直相顾,随即朗声大笑起来。

    这一笑,叫汪直也拿不准真假!

    禾南絮见着沈渊突然发笑,吓了一跳,还当是他得了失心疯,才要举手拍醒他,这一边便听汪直也出声大笑。

    引来诸人纷纷侧目,同禾南絮一般不知何故。

    禾南絮站起来看着二人,插着腰问道:“喂,你们两个莫不是得了疯病,何故如此大笑?”

    只看二人笑得直拍桌子,也不理她。

    汪直笑的喘不上气来,断断续续的问道:“沈,沈兄,你因何发笑?”

    “没,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好笑!你又为何发笑?”

    汪直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喘着气道:“我笑,笑你竟不知门达早就死了!”

    “啊?哈哈哈哈?原来死啦?”沈渊听完一顿,随即还在发笑,不过下个瞬间,只见他一掌拍在桌面!

    顿时“轰”的一声,那一方桌子瞬间四分五裂,崩裂四射!

    再瞧沈渊面目狰狞,咬牙愤恨道:“你说什么?”

    几乎同时,“仓啷啷”一阵抽刀的声音响后,那十几面绣春刀锋闪着寒光,指向沈渊。只要沈渊再一丝有异动,那刀锋定然毫不犹豫朝他刺去!

    不过沈渊面无惧色,似根本没有将这些锦衣卫放在眼中一般!

    沈渊心中本就痛恨锦衣卫,那指向他的刀锋即便再多一倍,他又有何惧?

    这时只瞧汪直轻轻摆了摆手,那些锦衣卫便整齐往后退了两步,将刀收起。

    禾南絮也没想到,怎么说动手便要动手,又吓了一跳,心里骂道:“混蛋,人家还没有准备好!”

    这时又听汪直收起笑容,一脸正色:“想来你不知朝堂之事,辛亏你乃罪人门达之仇人,倘若你是与他一党,我必将你你打进死牢!”

第五十一回 仇人何在

    且不说何有道失踪已久,为了报仇,他一直等待着机会可以接近门达,眼看着机会来了,结果却忽然得知门达已死!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直接轰打在沈渊头顶,叫他实在难以相信,也无法接受!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三年如白驹过隙,可如今仇人何在?

    沈渊看着被自己一掌轰得七零八落的桌子,心中忽然想起:“对!还有袁彬!若非此人,我亦不会落得如此!”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将所有的仇恨,全部都积压在袁彬一人身上,暗暗祈祷:“袁彬匹夫,但愿你还活着,等着我来杀你!”

    冲动之后,沈渊自觉失态,与汪直拱手道:“方才是草民鲁莽,乍闻仇人不在,心中愤怒实在无处释怀,还望大人见谅!”

    汪直站起身道:“沈兄哪里话,咱家替皇上办事,又见沈兄似有所谋,无奈之下,不得不过问清楚,还请沈兄莫要责怪才是。”

    沈渊抬头看了看,只见对面这少年笑容憨厚,无害他人。

    但与他方才这短暂交锋,沈渊心中明白,这笑容背后暗藏了不知多少陷阱杀机,城府之深完全不似这般年纪的人物!

    可这少年现下这言语间,透着的坦荡爽快,又不得不叫沈渊有些佩服。

    千般思绪在他脑中汇成一句话:“这个汪直,不简单!”

    沈渊又一拱手,倒是不卑不亢:“大人职责所在,草民不敢怪罪。草民斗胆问一句,门达如何死的?何时死的?”

    先前汪直执意要以朋友相称,沈渊也不好逾越,只将这比他还小四五岁的少年称兄。

    并非沈渊奉承畏权,而是以礼相待罢了。

    可现下却不同,方才锦衣卫已露出獠牙,汪直自身亦摆出官架,沈渊可不是那死皮赖脸的谄媚小人,本来就不愿意与朝廷牵扯太多,自然也将称呼改回“大人”、“草民”!

    毕竟,无论是不是太监,汪直总归为朝廷任命的官员!

    “看来沈兄应是十二年没来过京城了,先皇大行,当今陛下登基,第一件事儿便是将这祸乱朝纲的奸佞发配至广西充军,没多久便死了。”

    汪直这话里话外尽是在说陛下英明神武,沈渊瞧着他对皇帝当真一片丹心。

    又听汪直言道:“不过,我进宫较晚,没赶上处置佞臣,这些也都是宫中老人们与我说的。”

    沈渊点点头,又陷入沉思:“现下门达已死,亦不知袁彬如今在朝在野?这少年心思深沉,绝不可叫他知晓我还欲杀袁彬,要想打听消息,看来还要换个方法……”

    汪直见沈渊不语,还当是他一时无法接受,于是宽慰道:“辛亏此人已死,倘若他现下还在朝堂,此刻沈兄的处境定然是朝不保夕,凶险无比。”

    “哦?此话怎讲?”

    沈渊听得此言,虽不以为然,但也有些好奇汪直为何如此一说。

    禾南絮也很好奇,对于锦衣卫的可怖之处,她同沈渊一样都是不知深浅的。

    汪直嘴角轻笑:“沈兄不妨与我出去走走,咱们边走边说,”又对禾南絮道:“姐姐可要同行?”

    禾南絮点点头,又看向沈渊,只听他道:“也好。汪大人,请。”

    沈渊不失礼,将汪直让到前边。禾南絮跟在沈渊身侧,三人错落出了祥福客栈。

    那些在门外围观的百姓早早便被顺天府的差役哄散,自己管辖的地方出了命案,虽是交给汪直审理,但这顺天府也不能当这甩手掌柜,全然不理。

    自当该出人出人,该出力出力,否则顺天府尹的乌纱也就戴不了几日了。

    方才客栈内的一幕幕,外边的百姓自然是看不见的,所以见着三人出来,自然也猜不出这小帽布衣的少年是何身份。

    三人一出客栈大门,也不用吩咐,韦英便抽调出两个校尉远远跟着。

    沈渊虽早已察觉,不过也不在意,任由他们跟着便是。

    他与禾南絮随着汪直一路溜溜达达,见今日天色澄明,蔚蓝高远。

    北风拂劲草,却非彻骨寒。

    沈渊深深吸了口气,上下凉得通透,很是清爽,同时清爽的还有他的脑子。

    接着先前的话头,汪直问道:“沈兄武功可是到了登峰造极,天下第一的境界?”

    不知汪直为何有此一问,沈渊只摇头道:“自然没有。”

    “倘若门达未死,还在做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相必沈兄也不会硬闯锦衣卫吧?我猜定会先探得清楚门达府邸,再伺机下手。”

    汪直猜得不错,沈渊原本正是如此想的。

    见沈渊不否认,汪直又道:“沈兄,即便门达还在,你想得手,也并非易事。”

    不待沈渊相问,只听汪直又道:“锦衣卫指挥使是个得罪人的活计,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欲置指挥使大人于死地的数不胜数,先不说历代指挥使不乏武功高绝之人,且他们身边哪个没有几个绝顶高手护卫?”

    汪直看了看沈渊:“敢问沈兄,当真有把握?”

    沈渊也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中满是自信,倒让汪直愕然。

    “汪大人或许是小瞧沈某了。”

    汪直听言,眼前一亮,暗忖:“此人自信十足,难道还真是深藏不漏的人物。只他这年纪也不过比我稍长几岁,实在难以叫人相信。,若此人武功不差,将来不知能否为我所用?”

    计上心头,只听汪直道:“哦?看来沈兄一身本领定得于名师!”

    又问道:“恕直唐突,敢问门达这奸贼为何灭你满门?难道你们沈家原也是朝中之人?得罪了门达?”

    “先父只是一介江湖人士,不过先皇被掳漠北,家父曾前往搭救,后在草原遭人暗害,幸得袁大人相救得以活命。”

    这些事沈渊本不知道,而在当年沈钧往京城搭救袁彬,离开青云庄后,沈渊娘亲与他说过。

    汪直有些惊讶:“哦?还有这一段缘分?袁大人,莫非是袁彬,袁大人?”

    沈渊点点头,故作惊讶:“怎么汪兄识得此人?当初他不是被门达构陷入狱了么?”

    “先皇念及旧情,入狱月余,便放了出来,不过听闻出了诏狱,不死也被扒层皮!”汪直连连摇头,对着诏狱也有些谈之色变。

    “咱家都是听说的,那时候想来还没我呢。”汪直轻笑,突然好像想起什么,惊道:“我曾听闻,当年有个青云庄庄主沈钧欲闯诏狱搭救袁大人,莫非你便是……”

    沈渊眼中悲愤,抬头看着天上,长吁一口气,沉声道:“正是,我便是沈钧之后。当年门达以何有道为爪牙,将我青云庄付之一炬,上下几十口人,独剩我一人。此仇不报,一生难安!”

    转头看向汪直,道:“如今门达已死,何有道不知所踪,在下心中愤懑难释!故而才有方才无礼莽撞之举。”

    汪直心叹:“只是听说,这沈钧当真义士,不过死的不值啊!”

    同时也对沈渊另眼相待,心中免不了惋惜同情。

    更想将沈渊拉拢至麾下,也瞬间有了主意。

    只听他道:“沈兄,门达死了不要紧,至于何有道的行踪,咱家定会鼎力助你寻之!”

    沈渊赶忙拱手说道:“怎敢劳烦大人?”

    见汪直此刻眼中诚恳切切,竟有些感动!

    只见汪直躬身回礼,言辞恳切道:“咱家虽是残废之人,但最敬的便是重情重义的好汉义士,这一礼乃是冲着青云庄的忠义之士!”

    沈渊连忙拖起汪直双臂:“大人折煞草民了!”

    他没想到,这小太监倒是称得上好汉,虽说城府深沉,心思多变;但仅这爽快坦诚,便叫沈渊觉得此人可交!

    “沈兄,莫要在叫咱家大人,若瞧得起在下,称一声汪直兄弟便好!”

    沈渊见汪直如此,更不好扭捏,只得应道:“如此,我便托大,称一声兄弟。不过,外人在时,我依旧要叫一声大人,不能乱了礼数,否则于汪兄弟不利!”

    谁说太监无情,虽然二人还是各有心思,但此刻,却都是真心实意的!

    自进宫以来,处处凶险,稍有不慎,那便是万劫不复!

    从未有人对他如此说话,替他着想,不由得心头亦是一暖!

    “好!如此说定了!”汪直喜形于色,并非作假。

    只是禾南絮在一旁看不明白,沈渊怎么突然与个太监称兄道弟起来?

    这时汪直接着话说:“沈兄方才问咱家,可识得袁大人?”

    说话间,几人便由汪直引着竟来到了锦衣卫衙门前,沈渊抬头见着那“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的大匾,心中想着当年端午风雨中的一幕一幕!

    接着又听汪直有些欣喜道:“实不相瞒,袁老大人与咱家关系不错,如今他老人家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此时当正在衙门中,我来带沈兄见他,袁老大人看着沈兄定然欣喜!”

    沈渊一听,耳中又生出轰鸣,心下不由激动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还未提,汪直便将我引来见他,当真是天助我也!”

    突然感受到禾南絮一脸担忧之色,回头看去,只见禾南絮轻轻摇头,因为禾南絮是知道沈渊欲杀袁彬,可在这高手如云锦衣卫衙门里动手,实在不知,故而摇头相劝!

    沈渊自然明白,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叫禾南絮松了口气。

    其实汪直亦有其他打算,领沈渊见袁彬不过是顺水人情,毕竟,袁彬也算沈渊的故人。

    可他不知道沈渊竟是想杀袁彬!

    就在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人缓缓出了衙门,抬眼见到汪直一身布衣小帽,打趣道:“汪公公这是去哪顽耍了?”

    汪直笑道:“袁老大人可走稳了,我领了您老的一个故人来见!”

    沈渊忽然暗暗吃惊:“原来他便是袁彬?怎么这般老态龙钟?”

    “故人?”这时袁彬才瞧见沈渊二人。

    袁彬老眼昏花,稍稍凑近仔细去瞧,忽然眼睛圆睁:“你!你是……沈钧?”

    汪直大声道:“老大人想是昏头了,他是青云庄沈钧之后!”

    袁彬更是震惊,双手颤抖不已,抓住沈渊双臂:“渊儿!你是渊儿!长这么大了!好,好啊!”

    说着,竟是老泪纵横!

第五十二回 求死不得

    袁彬的老眼浑浊,泪流满面。这泪光中满是愧疚、自责,还有发自肺腑的善良与慈爱!

    沈渊能够感觉得到,也叫他不知所措起来,呆立在那里,任由那双布满褶皱的老手颤抖着抓住自己的手臂。

    这一瞬间,不再想杀袁彬的念头闪过,叫沈渊自己吓得一跳!也使他陷入矛盾之中!

    此刻他只是在想:“当初明明皇帝不会让他死,为什么父亲还要救他?还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又想起当年的夕阳下,公冶和与他说的话,有让他百思不解:“臭老头说我爹守住了心中的念头,可是父亲心中所念又是什么?”

    沈渊此刻脑海中昏天暗地,头疼欲裂!

    “长大了,渊儿长大了!与你父亲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沈钧贤弟若在天有灵,也当放心了!”

    听得袁彬提到父亲名讳,沈渊忽然怒目圆睁,冷冷喝道:“你有什么资格提我父亲!”

    沈渊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怒气,说话的同时,一丝杀气外漏,瞬间四个穿着墨色曳撒的锦衣卫突然闪现!

    四人手里兵器不同,一人手持一对判官笔,一人双手各持一支铁尺;另外两人其中一人使得一双铁戟,最后一人则是一对板斧!

    “高手!”

    方才沈渊完全没有感受到这四人气息,突然出现也着实让沈渊心中一惊!

    再瞧四人手中兵器,皆非寻常,沈渊暗暗警醒:“锦衣卫果然卧虎藏龙,仅这四个便不是好对付的!”

    四人将沈渊围到当中,虎视眈眈!

    不过沈渊的手也已握在剑上,一旦这四人稍有动作,沈渊敢保证瞬息之间便可叫袁彬身首异处!

    “沈兄,你……袁老大人乃是都指挥使,朝廷柱石,千万不要妄动!”

    汪直心下慌乱,这般情形他是万万想不到的。

    同样呆若木鸡的还有禾南絮。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突然袁彬抬起手,朝着四名护卫摆了摆手,那四人便默默退到袁彬身后。

    汪直瞧着四人能够令行禁止,不由暗赞:“不愧是锦衣卫四大金刚,看来袁老大人带兵果然有一套。”

    朝中传闻,袁彬身边有四名护卫乃是皇帝所赐,神出鬼没,武功绝顶!而朝中上下见过四人之真容者,更是少之又少!

    汪直作为皇帝心腹,自然知道这四人底细。

    而这四人在纳入锦衣卫之后,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合击之术,在袁彬的调教下皆是更上一层楼!

    除却陛下的贴身侍卫以外,无论是宫内宫外,还是锦衣卫上下,全京城的侍卫中,几乎没有敌手!

    所以朝野上下与这四人冠以锦衣卫“四大金刚”之称。

    见这四人退了去,沈渊那握剑的手亦慢慢松开,看见禾南絮也是松了一口气,心道:“哎,还是莽撞了!若动起手来,只怕会连累南絮姐姐无法脱身……”

    这时又听袁彬长叹一声:“哎!造孽啊!”

    “当初老夫被门达陷害,本曾托人传信与你父亲,叫他切莫相救,我亦不知,沈钧贤弟还是来了!终是因我而起,也是因我而死!”

    袁彬沉痛无比,更是自觉愧对沈渊!

    “渊儿,老夫找了你十三年,亦等这一日等了十三年了,就是等你前来报仇,杀我!若非我的缘故,又怎能让你落得孤苦无依?”

    沈渊冷冷发笑,笑得叫人胆寒!

    只听他道:“好!既然你求死,我便成全了你!”说罢,只听“锵”的一声,那北冥剑泛着玄黑剑光,瞬间架在袁彬颈前!

    “沈兄,不可!”

    同时汪直脱口喊道,而那四名护卫也向前一步!

    还有闻讯而来的韦英等一众锦衣卫高手,亦是拔出刀来!

    不过,袁彬亦抬起手止住四人和韦英等人,只是引颈待戮。

    看着沈渊的眼神,从惭愧内疚也变成了期盼和解脱!

    只听袁彬朗声命令道:“都退下,此乃老夫自愿,不可难为此人!”

    沈渊此刻心中百感交集。

    袁彬所言,以及这目光中的微妙变化,让沈渊更加无法下手!

    愤恨与可怜,让沈渊怒极反笑!

    只见他收起剑来,咬牙说道:“你想让我此刻杀了你,让你赎罪,给你解脱?我偏不!我要让你痛不欲生!今生今世都让你活在惭愧之中,活在悔恨之中!我让你死也不能瞑目!”

    声音不大,可这话却让禾南絮、汪直,以及在场诸人头皮发麻!

    袁彬眼前的俊朗青年,这模样就与沈钧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哎!我自知罪孽深重,老夫一生无愧天地,唯一对不住的便是你父母,和青云庄上下几十口人。”

    袁彬转过身缓缓走到一个锦衣卫身前,抽出绣春刀,继续说道:“苟延残喘至今,为得便是能再见一眼沈钧贤弟的后人,也就无憾了!若能杀了我,也的确是给老夫一个解脱,若不杀我,老夫心愿已了,也没必要苟活于世了!”

    袁彬看了看沈渊,笑道:“渊儿,你可知你这名字还是老夫起的呢!”

    说罢,手中利刃便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大人!”

    众人齐呼!

    刹那间一道乌光闪过,“铛”的一声!只觉一股大力撞在刀柄,那柄绣春刀瞬间再握不住,脱手而出!

    虽然救了袁彬,但还是在他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血印!

    众人顺着方向一瞧,沈渊正在将剑重新挂在腰间!

    原来是沈渊方才瞬间解剑,朝着袁彬手上的刀砸了过去!

    只听沈渊冷冷说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自见了袁彬,沈渊已不知该不该杀他。也不似之前那般笃定,他心中自问,将仇恨全算在袁彬头上,对么?

    可是,他又不想轻易放过袁彬。

    见袁彬欲自我了断,那一瞬间他想也未想,便出手救了!

    可救下来之后呢?难道不恨袁彬了吗?沈渊心中思索,终是有了答案!

    他恨袁彬!袁彬想死,他便偏不让他死;若袁彬想活,他便绝不让他活!

    虽然是腊月寒冬,汪直还是擦了擦一头的冷汗,与此同时,那四名护卫亦是心有余悸。

    两个人搀住有些失魂落魄的袁彬,只瞧袁彬这位古稀老人,闭上眼睛,一行老泪流下,无声无息。

    “你说我的名字是你起的?”

    沈渊突然问道,“名字挺好,可是我依旧恨你入骨!救你更是为了报仇,你一心求死,我便不让你死;等你想活的时候,我会第一个来杀你。”

    “乳臭未干,有我们在,你以为你会得手?”那个使判官笔得护卫说道,“你想杀袁老大人,须踏过我等四人的尸体!”

    “杀你们,易如反掌!”沈渊知道这四人是高手,其实心中也没有底,但沈渊自有他的胆气!

    “大言不惭!”

    那护卫一声冷哼,但心底却对方才沈渊及时出手相救,则另有一丝感激。

    汪直知道袁彬此时是死不了的,心中那石头也落了地。本来还想劝沈渊入幕,但发生这事之后,又有些犹豫。

    可此时沈渊与锦衣卫“四大金刚”针锋相对,又引起他的兴趣。

    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让沈渊与“四大金刚”较量一下,试试沈渊的本领。

    这时一个锦衣校尉跑到韦英身旁耳语,韦英一惊,即刻秉道:“汪大人,发现李子龙了!”

    “他在什么地方?”

    韦英肃然道:“已被人接进宫中!”

第五十三回 妖人作乱

    此间沈渊与袁彬恩怨未了,这边又得了李子龙的消息。听闻此妖道进了宫去,这下可是急坏了汪直。

    妖人进宫,只怕对皇上不利!

    汪直顾不得别的,即刻冲着沈渊说道:“沈兄,你与老大人之间的恩怨暂且先放在一旁,妖道进了宫,咱家担心会对陛下不利,我需袁老大人帮忙!”

    听此一说,袁彬大惊,这其中的紧要不言而喻,亦对沈渊道:“渊儿,现下十万火急,我这条老命随时等你来取,可陛下安危关乎天下百姓!老夫......”

    这话才说一半,只见沈渊拉起禾南絮转身便走:“南絮姐姐,我们先回客栈!”

    见状,汪直不由言道:“沈兄倒是晓得大义,分得轻重,未被这心中之恨蒙了头脑良心。”

    再看袁彬,亦是感慨良多,不住的点头。

    不过,当下要紧的还是进宫缉拿妖人,保护皇上!这一老一少相视一眼,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没来由的生出一股默契。

    只听袁彬命令“四大金刚”道:“你四人速随汪公公进宫,保护皇上!”随即又对韦英命道,“韦百户,即刻从你手下挑出十个身手上佳的,加上你,贴身保护汪小公公的安危,若出了差池,唯你是问!”

    “遵命!”

    汪直拱手急道:“多谢袁老大人!”

    “多加小心!一定要保证皇帝安危!”袁彬回礼,郑重说道,“老夫,随后便至!”

    话音一落,汪直当即带着韦英等人和四大金刚往宫门飞奔而去。

    袁彬也是不敢耽误,又招来人立刻通传指挥佥事万通,并命他着人严守皇宫各处宫门,一旦发现可疑之人,即刻抓捕!

    另一头,汪直亦有安排,作为御马监掌印太监,宫禁防卫也属他直辖。

    边走边命人传令给金吾、羽林、以及御马监直管的四卫营,配合锦衣卫严查进出宫闱之人,绝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随即汪直又问韦英:“可知道是谁接应李子龙么?”

    韦英答道:“是内官监掌印太监韦舍,还有直殿监太监鲍石、司设监太监郑忠!”

    汪直一阵冷笑:“这是要造反呢!亦不知谁给这三个夯货的胆量!”

    只过片刻,汪直等人便进了宫来。

    此时尚未过午,汪直知道皇帝定然在乾清宫的暖阁中批阅奏折,于是风风火火的朝着那面阔九间,金碧辉煌的宏伟宫殿中去了。

    朱见深果然不出汪直所料,正在暖阁中批阅今日才呈上来的奏章。

    汪直命其他人在宫外候着,不容內官禀奏,汪直径直进了乾清宫,跪倒暖阁外叩首求见:“小臣,御马监掌印太监汪直,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瞧得出朱见深是十分喜爱这个小太监,也不追究他未经通传便闯入宫中的罪过,只笑道:“平身吧,进来!”

    汪直领了旨,起身进了暖阁,不过一见到朱见深,又是噗通跪在地上!

    朱见深今日心情大好,不过见着汪直面色凝重,心下起疑,问道:“怎么,是那妖狐案主谋抓住了?”

    汪直伏首自责道:“小臣失职,没成想那妖狐案主谋与內官牵连,现下已进了宫来!臣罪该万死!”

    “你再说一遍?”

    朱见深这几日也听到一些后宫流言蜚语,倒是这几日国事繁忙,没有在意后宫之事。此刻听得汪直所言,瞬间便联想到这些日子的风言风语,登时大怒!

    天子一怒,可伏尸百万!

    汪直听得朱见深一声怒喝,顿时一身冷汗!

    汪直头低的更厉害,忙道:“陛下,保重龙体!臣推测,韦舍、鲍石、郑忠三人勾结妖道李子龙,秽乱宫廷,意图谋反!那妖狐之案,臣以为与此人又莫大关联!”

    “你是说有妖道李子龙,秽乱后宫,且意图加害于朕,谋朝篡位?”朱见深强压怒气,缓缓问道。

    “正是!陛下,都指挥使袁老大人也正在往乾清宫来,并已将他的四名护卫派来,加以保护陛下!”汪直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朱见深,只见朱见深眼泛寒光,天威难测,叫人不寒而栗。

    “还请陛下恕罪,方才小臣自作主张,现下已封锁宫禁,不得任何人进出。”

    这些话,汪直不得不说,若是现在瞒混过去,将来再被皇帝得知,定然是发配或掉脑袋的罪过,不如现在如实招了,还能落得个处事果决的名声。

    不过,作为皇帝来说,在没得到自己旨意的情况下,这宫禁便由一个太监说封便封,可完全视同于谋逆!

    但朱见深知道汪直忠心,也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他心中有气,还是忍不住大声喝斥道:“汪直,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是谋逆否?”

    “小臣知罪,陛下要杀臣的头,臣毫无怨言!只是妖道可恶,小臣不得不顾陛下安危!待小臣领人抓了妖道和逆贼之后,陛下在砍小臣的脑袋也不迟!”

    朱见深不会真杀汪直的头,这一点汪直心里清楚。作为皇帝身边的红人,自然也知道怎么应对。

    不过汪直的这一份果敢忠勇,深得朱见深的肯定与信任。

    只听朱见深沉声道:“朕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你若抓不住这几个逆贼,你这脑袋就别想在脖子上挂着了!”

    汪直连连磕头:“臣,定不辱命!”

    喊了告退,汪直将四大金刚留下护卫乾清宫。自己则带着韦英等人直奔后宫!

    这紫禁城内浩瀚宏伟,宫殿多得数不胜数。倘若一宫一殿的去找,莫说是一个时辰,便是一天也找不完!

    汪直等人才至后宫西路,恰巧碰见一个司设监的內侍,匆匆忙忙的自长春宫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捧着用明黄绸缎盖住的物件。

    心下起疑,与韦英使了一个眼神。韦英心领神会,即刻将这內侍抓了起来!

    汪直掀开那方绸缎,见到这其中物件,竟是一套新皇登基所用的冕服!

    众锦衣卫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听汪直阴狠的问那內侍道:“这是要与谁送去?”

    那內侍已是惧得浑身发抖,再也站不住跪在地上,忙不迭的磕头求饶:“汪公公,奴婢只是奉韦公公和郑公公之命,不关奴婢的事儿啊!求公公饶了奴婢吧!”

    “哼,想活命,还不从实招来?”

    汪直眯着眼睛,冷冷说道,但在他眼里,这个內侍早已是个死人!

    “是适才李天师,就是李子龙道长在长春宫作法,给宫人们驱邪,然后将这物件忘在此处,奴婢实在不知这里面是如此大逆不道的东西!”

    “嗯?”汪直眼睛一瞪,这声音阴沉,竟叫这內侍失了禁!

    他命两名锦衣卫将此人看押,又带着韦英闯进长春宫,一进去,只见道满眼的秽乱不堪!

    一群衣衫不整的宫女,凌乱在此宮各殿!显然是那李子龙皆作法驱邪之说从这里颠鸾倒凤!

    再仔细一瞧,这其中竟还有一两个嫔妃!

    汪直大怒,喝道:“封锁长春宫,禀奏陛下,”随后叹了口气,“由陛下处置!”

    转过头对韦英等人说道:“今日所见,烂在肚子里,若哪个嘴上没有把门的,用不着陛下砍你们的头,咱家定会先要了你们的命!”

    这话是警告,亦是嘱咐!

    锦衣卫们知道此事严重,也不想因此丢了性命,忙道:“遵命!”

    汪直出了长春宫,又问那內侍:“现下李子龙何在?”

    那內侍不敢胡说,只道:“韦公公和郑公公、鲍公公正陪着李道长往万岁山去呢!”

    汪直瞳孔闪烁,心道:“万岁山地势高,站在万岁山上看着宫墙内,乃一览无遗,想必是去观察地形,准备谋逆了!”

    “走,随咱家去万岁山!”

    韦英指着內侍,问道:“此人如何处置?”

    內侍哭喊着:“求汪公公饶了奴婢!求汪公公饶了奴婢吧!”

    “仓啷”!只见汪直拔出身边锦衣卫的腰刀,目露杀机,那动作极快,只听‘噗’的一声,那刀身便朝着心脏的位置,扎透內侍的身躯!

第五十四回 指鹿为马

    万岁山地处皇城之内,紫禁城正北。

    因此山居皇城玄武方位,故而在风水上亦有“镇山”一说,同时亦是京城唯一的一处制高点。立于景山峰顶,居高临下可俯瞰,紫禁城内可谓一览无遗。

    当下这景山峰顶之上,只见一个人头戴九阳巾、身穿大红云锦团花披风,手抱浮尘,正是汪直口中所说的妖道李子龙。

    此刻他府视皇城,瞧面容白净,三绺乌须随风飘荡,倒有一丝仙风道骨之意。

    此人身旁有三人恭敬而立,正是内官监掌印太监韦舍、直殿监太监鲍石以及司设监太监郑忠。

    只听郑忠一脸谄笑,道:“李天师勿虑,长春宫中早已是天师说的算,不必担心有人泄露,即便那套冕服不取也无须担心。”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李子龙回头问向三人,“已是命人去取了么?”

    韦舍拱手笑道:“回天师,咱家已命人去取,不出一刻必回,还请天师安心。”

    这四人幸运,他们前脚才出紫禁城,后脚封锁紫禁城城门的命令便传至北门。阴差阳错,虽叫这四人出了紫禁城,可他们却也不知汪直率人已向他们杀来!

    此时汪直与韦英带着十名锦衣卫,飞奔至玄武门,那守门禁军正是御马监辖内的腾骧右卫,领头的百户见着来人是顶头上司,急忙施礼问安。

    汪直摆摆手,只询问道:“可瞧见韦太监领着道士出去?”

    那百户点头称道:“见到过,卑职接到大人封锁城门命令之前,韦公公与鲍公公、郑公公领着一个道人才出去,似去了万岁山。”

    汪直怒气冲冲的骂道:“你难道不知咱家正在缉拿此人,既然他们从你这玄武门出去,你为何不带人去追!”

    那百户一愣,随即不卑不亢的朗声反问:“回汪公公,在下身负守卫宫城之责,未得军令,卑职岂能擅离职守?”

    韦英在旁,不曾想身为禁军中小小的百户,竟敢如此跟汪直回话,心道:“此人不知变通,得罪汪直,将来怎能又好果子吃?”

    可接下来这一幕却叫韦英才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只瞧汪直连连称是,嘴上说道:“是咱家无理了,尽忠职守,不作假谄媚,很是不错!”

    那百户本来心想,这得罪了汪直,往轻了说也要连降几级,未想到,汪直不但不加以惩治,反倒夸赞自己!心中触动,忙躬身道:“谢汪公公!”

    “咱家且问你,他们去了多久?”

    听得汪直发问,那个百户想了想道:“约莫已有了半个时辰。”

    汪直又道:“我等回来之前,这玄武门不得进出任何人!”

    “末将得令!”看着汪直等人神色焦急,这名禁军的百户亦能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更不敢有所疏忽!

    瞧着汪直与一众锦衣卫飞速赶去万岁山,只听这百户大声命令道:“方才汪公公所言,你们也已听见,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可掉以轻心!”

    万岁山上,有些许积雪未溶。

    韦舍媚笑道:“不知天师准备何时登基?届时可别忘了我们三个老奴的辅弼之功啊!”

    “那是自然,三位公公功不可没,开国之功臣当以你三人为首,到时候荣华富贵叫你三人享之不尽!”

    李子龙正观察着地形,听韦舍问及此事,不由得得意起来,接着道:“论功行赏之时,韦公公功劳最大,朕就封个亲王千岁给韦公公坐坐,至于鲍公公与郑公公,自然一个是宰相,一个是大将军!”

    这三个阉货一听,操着公鸭嗓,乐的合不拢嘴,当即跪伏在地齐声拜道:“老奴三人,先行谢过陛下,万岁万万岁!”

    那李子龙也开始得意起来:“爱卿平身!”随即四人张狂大笑,笑得忘乎所以,得意忘形!

    突然那鲍石指着山下玄武门,疑道:“你们快看!那是......”

    其余三人顺着方向去瞧,突然韦舍惊疑:“好像是锦衣卫!那前面的......难道是御马监的汪直?”

    郑忠声音阴狠:“这小崽子可是个不好惹的,若被他撞到可大事不妙!”

    “这......如何是好?他们好像往山上来了!”李子龙好似有些慌乱,“我们还是快逃罢!”

    韦舍点点头:“不错,如今正是走为上策,汪直这小崽子,以后再收拾他!”回头又冲李子龙道:“天师,且随我等往寿皇殿暂避!”

    不由分说,三个太监拉着李子龙便往北麓而去。

    汪直才到山下,抬头往山峰望去,暗道:“冬日里万岁山也无甚玩耍之地,逆贼来此目的,必然是登高查看地形,然立于高地之上,我等行踪定会被逆贼瞧见,若我是他们的话......”

    一念及此,汪直即刻招手换来一名锦衣卫,掏出自己令牌道:“你去与周边禁军传令,命他们即刻把守住下山各处要道,他们不得上山,亦不得放任何人下山!”

    “遵命!”

    又招来四名锦衣校尉,命道:“你四人可从此处上山追拿逆贼,作出动静越大越好,将他们尽快驱至寿皇殿,他们若躲进殿中,你们便堵在殿外,盯住他们,不可轻举妄动,等我赶来!”

    随即又与韦英道:“韦百户,随我往西麓登山,斜插至寿皇殿堵截!”

    汪直一行人贴着山脚走,如此一来,李子龙及韦舍等人便瞧不见他们行踪。

    那四名锦衣校尉武功不低,片刻时间便到了山顶,按照汪直的吩咐,作出许多声响。

    韦舍、李子龙四人听着动静竟是不远,顿时慌乱起来。匆忙之中,那鲍石扑通滑倒,仰翻在地上。

    脚腕子扭了筋骨,疼的他龇牙咧嘴!刚要叫唤,便被韦舍将嘴捂上,一看便知韦舍是个有主意的,只听他放狠道:“不许出声,若你敢叫出一句,咱家现在就捅了你!”

    说着,竟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郑忠瞧着不禁心惊胆战。

    再看李子龙,气喘吁吁,被这后边追兵吓得腿肚子直哆嗦,加上跑的急,叫他肚子岔了气,疼得直冒冷汗。

    那四名后边追赶的锦衣卫也是玲珑机敏的人物,他们追追停停,故意给他们休息时间。

    同时也是在拖延他们,尽量在到达寿皇殿的时候,以便汪公公早早赶至那里!

    李子龙四人听后面动静暂息,不由松了口气。

    “后面没了动静,想必追不上来了吧?”李子龙捂着腹部,可看得出他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显然是腹痛难忍。

    韦舍苦笑道:“天师,不能再歇了,即便是现在追不上来,若是再等片刻,我们就是想逃也逃不了啦!”

    忽然只听远远传来脚步声,这四人便如惊弓之鸟一般,“噌”一下窜了出去!

    边逃边相互催促道:“快,快走!”

    经过这一番牧羊式的追赶,为汪直等人争取了不少时间!

    汪直率人急行从西麓上山包抄,恰巧在李子龙、韦舍四人出现在寿皇殿外之时赶到!

    汪直的突然杀出,顿时让他们魂飞魄散,只听韦舍一声尖叫,拉起李子龙转身便跑:“该死!快跑!”

    那鲍、郑二人不及逃走,眨眼间便被锦衣卫拿下,再看韦舍拉着李子龙,才往回逃走没有几步,只看方才追赶他们的四名锦衣卫亦冲了出来,与汪直、韦英成了合围之势。

    此刻李子龙肝胆俱裂,慌乱不堪!倒是韦舍,反而冷静了下来,那阉人的阴险狠辣同时也显露无疑!

    趁着李子龙不注意,韦舍在身后悄悄掏出匕首,捅向李子龙。

    “韦舍,大胆!”汪直同时瞧见,急呼道。

    李子龙听得汪直这一喊,倏地转身!

    才一回头,忽见韦舍手中寒芒闪过,下一瞬间,只觉腹部一阵剧痛!瞪大双眼,慢慢推开韦舍,指着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韦英纵跃而至,一脚踹飞韦舍!汪直亦赶到李子龙身前,去看伤势!

    又听韦舍喊道:“此人密谋造反,咱家潜伏在他身边,就是为了揭穿这贼人阴谋!”

    只不过,在场诸人无一人理会。

    且看李子龙脸色苍白,抓住汪直尽力呼道:“大,大人,救我!我,不是,不是真的李子龙……”

    汪直一惊,还不等他反应,只看这个“李子龙”用手在耳后一捻,竟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这一幕也叫韦舍、鲍石、郑忠三人目瞪口呆!韦舍张口大骂:“你个王八蛋!敢骗咱家!”

    才要起身,却被韦英一把按住,动弹不得。

    汪直缓过神来,目露寒光,沉声问道:“你是谁?真的李子龙在哪?”

    那人站立不住,不自觉扶着汪直,忍痛答道:“小的是李道长的徒弟,我,我也是被逼的,家里老母被他拿在手中,小的,小的也是无奈为之!”

    “现在李子龙在哪?”

    “小的也不知道,每次进宫,都是头一夜他命妖狐来告知我,再将我容貌换成他的模样。若不是他后来许我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小的便是死了老母,也绝不能干出此等大逆之事!”

    汪直觉得不可思议,这李子龙果然奸诈,叫眼前这人替他趟路,一旦东窗事发,也不会找到自己真身!

    汪直脑中左思右量,先前在皇帝面前如此笃定,结果却抓来一个假的!这该如何交代?

    他并非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之人,几个呼吸间便拿定了主意。

    笑了笑,道:“你也算享尽齐人之福,该瞑目了。”

    瞬间拔出这人腹中匕首,紧接着又狠狠地连捅几刀。

    再看那人登时毙命,瘫倒在地上!

    “大人!”韦英吃了一惊。

    又听韦舍张狂大笑:“哈哈哈,姓汪的,我看你如何跟皇上交代!到头来抓了假的李子龙,还私杀重犯!你好大的胆子!”

    汪直不慌不忙,转过身来冲着在场诸人,淡淡说道:“此人就是李子龙,武功高强,欲杀咱家,咱家与诸位为了自保才合力诛之,你们可听懂了?”

    韦舍大笑嘲道:“待咱家见了皇上,定要告你欺君!”

    汪直嘴角微微一翘,道:“咱家不会让你见着皇上的。”

    只见他慢慢走近韦舍,又慢慢的将刀刃架在韦舍脖子上,慢慢一抹!

    那血就如涌泉一般喷了出来,溅了汪直一脸一身!

    汪直一笑,好似恶鬼索命!

    众人呆若木鸡的望着汪直,那鲍石、郑忠更是惊惧无比!

    只见汪直转身朝他们走去,蹲在二人身前,道:“二位公公,见到韦公公的下场后,当知道审讯之时该怎么说了吧?”

    瞧了汪直手段,二人咽了咽吐沫,磕头应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此人不是别人,就是李子龙……”

    “甚善。”汪直拍手笑道,“如此,我保你们不死,不过充军发配是免不了的了!”

    二人互视一眼,赶忙磕头:“多谢汪公公,多谢汪公公!”

第五十五回 西缉事厂

    紫禁城内阴云密布,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汪直从万岁山下来后,将一身污血的衣裳换了下来。接着将鲍石、郑忠二人押至乾清宫外,由韦英等人看押,自己则一经通传进了殿内。

    此刻袁彬正陪在皇帝左右,殿内宫人们早已屏退,汪直抬头瞧去,只见朱见深脸色阴沉也看着他。

    “逆贼可曾抓到?”

    “启奏陛下,妖道李子龙与太监韦舍相互勾结,密谋造反篡位,已确凿无疑!不过......”汪直故作惶恐,不敢再言。

    朱见深沉声问道:“不过什么?”

    “小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恕罪!”

    “嗯?朕要听听,汪爱卿犯了何罪?”

    伴君如伴虎,汪直深知其中道理,亦深知朱见深喜恶。此时此刻,不管事实如何,须先认罪,再邀功,才能让这位陛下认为你办事尽心尽力,又不恃功而骄。

    只瞧汪直伏在皇帝脚下,言辞切切道:“启禀陛下,小臣抓住逆贼之前,妖道李子龙与太监韦舍正在万岁山俯查大内地形,随其而行的还有鲍石、郑忠!”

    在万岁山上,算是与鲍石、郑忠答成了一种交易。汪直亦算是言而有信,只一句话便将二人从主犯便为了从犯。

    “臣将二人驱赶至寿皇殿将四人缉拿,不料妖人李子龙武功高强,与韦舍奋力抵抗,”说着,撩开衣袖,露出手臂,将一道血迹未凝的刀伤亮给朱见深看,“欲杀小臣,幸得百户韦英率人力救,才免得一死!否则,小臣便不能回来见陛下了!”

    说着说着,竟是声泪俱下!朱见深走近一瞧,眉间皱起,骂道:“逆贼该死!来,汪爱卿起来说话!”

    原来汪直下山时想了又想,便狠下心往自己小臂上划了一刀,又简单止了血,这才来见的皇上。

    念汪直忠心,朱见深更是亲手扶他起身!

    朱见深又问:“那逆贼呢?”

    刚起身,汪直又噗通跪下,哭得更厉害了:“小臣该死,那逆贼武功太厉害,当时情况紧急,为救小臣,锦衣卫合众人之力已将李子龙、韦舍当场诛杀!主犯身死,是小臣的过错!”

    “朕叫你起来说话,你怎么又跪下!”朱见深摆摆手,“逆贼死便死了,便是抓来朕也是要杀他们的头!爱卿无罪,反而有功!”

    汪直擦了擦眼泪,心中暗喜却未露出形色,只道:“谢陛下体恤!”

    又听朱见深问道:“另外你方才说随行的还有鲍石、郑忠二人,他们可带了回来?”

    “回陛下,听此二人所言,好似是被韦舍拿了把柄被逼入伙,此刻正押在乾清宫外候旨,陛下可要宣他二人觐见?”

    “不见!直接打到诏狱,该杀便杀,该充军便充军!不必再回朕!”

    汪直领了旨,忽然又道:“陛下,小臣还有一事,不知该如何讲。”

    “但说无妨!”朱见深显然是强压着怒气。

    “长春宫内.......”

    汪直将长春宫的情形与朱见深说了,朱见深听罢险些站不住!袁彬与汪直伸手搀扶,却被他一把挣开!

    此刻皇帝面如寒霜,袁彬颔首而立,悄悄扫了一眼朱见深,只瞧他杀机尽显!

    天子盛怒,如雷霆万钧!汪直与袁彬相互对视,心中明镜,皇帝要杀人了!

    “叫尚铭速来见朕!”

    片刻后,一个胖太监穿着御赐的蟒服,惶恐的跪在朱见深面前:“臣司礼监掌印太监尚铭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

    话未说完,只见朱见深突然抄起砚台朝着尚铭甩了过去,就听“嘭”一声,一股鲜血混着墨水顺着尚铭的肥脸淌了下来!

    尚铭急忙拜道:“臣该死,臣有罪!”

    朱见深不冷不热的问道:“既然朕令你提督东厂,那么今日宫中发生之事,不知尚爱卿可有所耳闻?”

    今日之事,尚铭亦是才听得一二,不禁冷汗直下,畏畏缩缩的应道:“臣,臣有所耳闻!”

    “哦?有所耳闻?”朱见深走近尚铭,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肥胖的身躯冷冷的又问道,“既然有所耳闻,你便与讲讲今日宫中发生了何事?朕,还不清楚呢!”

    尚铭一个哆嗦:“这......这......”

    朱见深连连冷笑,蹲下用手连连轻拍着尚铭的脸颊:“说不出来了?要不要朕与你讲讲?”

    尚铭使劲咽了咽吐沫,只觉得口干舌燥。

    突然朱见深站了起来,接着重重一脚踹在尚铭头顶,直接将尚铭踹翻倒地!尚铭连忙爬起来又跪在朱见深面前,求道:“陛下恕罪,陛下保重龙体!”

    “保重他娘的龙体!”朱见深再压不住火,连脏话也骂了出来,“今日若非汪爱卿舍命缉拿叛贼,朕他娘的脑袋要搬了家了!”

    尚铭偷偷瞧了瞧汪直,那眼中尽是妒火恨意,心中想着:“汪直,且先叫你得意,早晚咱家也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有的人便是如此,自己办事不利,却将矛头指向他人!

    汪直似有所感,也不看尚铭,只轻哼一声,满是不屑。

    这是又听朱见深问道:“尚铭,你抬头看朕的脑袋上,是个什么颜色?”

    皇帝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叫尚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尚铭抬头看着朱见深头上的翼善冠,心道:“不是黑色么?还能是什么颜色?”

    见尚铭一时不敢作答,朱见深沉声道:“来人!”

    朱见深这一声唤,差点吓得尚铭尿了裤子。只见有內侍进殿,又听朱见深道:“传朕旨意,宫中无论是嫔妃还是宫人,不得再进出长春宫!若有人违抗,就地斩首!”

    就看尚铭一怔,好似明白了什么,接着又听朱见深对他说道:“朕与你一个折罪的机会!”

    “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你先不用谢恩,这件事若有差池,朕一定不会留着你的脑袋!”

    尚铭连连磕头:“请陛下吩咐,臣定不辜负圣恩!”

    只听朱见深狠狠说道:“你即刻率东厂之人入长春宫,朕要长春宫内不留一个活物!不过,若是此事泄露一丝,你便等着朕砍你的脑袋罢!”

    “臣,遵旨!”

    尚铭告了退,出了乾清宫后没多久,长春宫的宫墙内,便飘出一阵血腥味!

    乾清宫内,袁彬亦突然跪下,道:“陛下,老臣亦有失察之罪,望陛下赐罪!”

    朱见深急忙搀扶,道:“此事或许你们锦衣卫有些许失察,但若非袁大人与汪爱卿通力配合,使逆贼伏诛,当下朕又怎能安稳的坐在这皇位之上?朕赐爱卿无罪!”

    袁彬感激涕零,拜道:“谢,陛下!”

    汪直机灵,又替皇帝将袁彬搀扶起来。

    只听朱见深又道:“经此一事,朕只觉仅有东厂和锦衣卫来做朕的耳目,还有些许不够!朕早有意增设西缉事厂,只听命于朕,替朕监察天下,搜集天下情报秘闻!不受他人节制,即便是东厂也不行!二位爱卿意下如何?”

    听皇帝此言,袁彬眉头紧锁,但瞧着朱见深的神情却已是早定下的主意,只说了一句“皇上圣明”便含糊了过去。

    再瞧汪直说道:“陛下怎么说,臣便怎么做!臣无异意!”

    朱见深看着汪直点点头,道:“如此,朕已有了决断!明日朕会在早朝上告知群臣。”又看向汪直,道:“汪爱卿忠义果敢,这西缉事厂首任提督,便由汪爱卿出任!”

    汪直一听,喜形于色,急忙跪谢!

    “臣,谢主隆恩!”

第五十六回 儿女心思

    且说在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的衙门外,沈渊一把拉过禾南絮的手回了客栈。

    路虽不远,却叫禾南絮的心脏如小鹿乱撞那般慌张。

    沈渊也未曾多想,这一路心里头尽是报仇,脑子里亦是乱的,也忘了这男女授受不亲,这手更是浑然不记得松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更有甚者指指点点,暗中辱骂二人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直到了祥福客栈前,沈渊只觉手中湿热,这才反应过味来,急忙松开手来。

    二人局促不安,只见禾南絮微微翘脚,将手背过身后擦了擦手心的汗,同时,沈渊亦是脸上发烫,手掌笨拙的往衣摆上蹭了蹭,另一只手傻模傻样的搓着后颈。

    两个人都不说话,禾南絮低头有些羞怯,而沈渊只顾咧嘴傻笑,本来是想缓解气氛,他这一笑,反倒更为尴尬。

    “方,方才,是我失礼了,姐姐勿怪。”

    沈渊先打破了沉默,不过此刻他偷偷回味方才手中的娇嫩柔荑,心神不禁有些荡漾,美滋滋的在暗地里偷笑,脸上亦羞涩泛红。

    再瞧禾南絮,可谓“人面桃花相映红”,也不答话,而是一反常态,安安静静的进了客栈,径直回了房。

    一股异样的情愫萦绕在沈渊心头,他忽然警醒:“如今自己漂泊无依,大仇未报,又有什么资格去想这儿女情长?往后当不能这般冒失了,现下我只把南絮姐姐当成姐姐,其他的待报了仇再提也不迟!”

    叹了口气,沈渊才要迈进客栈,又摇了摇头,转身便往闹市里去了。

    房间里,禾南絮坐在桌旁,双手托腮,发着呆:“不知他到底是如何想的,亦不知是否我自己自作多情?都怪他,也不说清楚,害得人家......”

    又发觉自己脸上发烫,禾南絮不觉发出了声:“真该死,我怎么又胡思乱想!我不过是将他当做弟弟罢了!哎呀,禾南絮,你好不知羞!”

    这一幕少女怀春的景象,若是他人见了,不知能迷倒多少风流才俊。

    沈渊漫无目的,只在街上走着,脑袋里失了神,脑子里一会儿想着报仇,想着该不该杀袁彬;一会儿又想着禾南絮那娇羞模样,想着自重逢后的一幕一幕。

    不时还念起公冶和如今何处,当初那杨大叔和楚大叔现下过得如何?亦不时赞叹着汪直年纪不大,却深受皇帝恩宠。

    总之心是乱的,脑子也是乱的。此刻沈渊也不知道该去何处,该往何处,下一步又该如何去做。

    一抬头,沈渊心道:“这是到了何处?”此刻日头在背,只知道自己这是往北去了。

    四下环顾,只见前方有座庙宇,再往前走便看到左边一潭池水,那街上行人百态,形形色色。有赶路的,有摆摊的,瞧路边一个面摊生意不错,忽然肚子“咕......咕......”的两声叫唤。

    沈渊轻拍着肚子,笑道:“才见了面馆就叫唤,倒是会挑时候!”说罢走上前去,挑了干净座位坐定道:“来碗面!”

    “得嘞!”那摊主见又来了客人,喜笑盈盈的应承着,手上不闲着,忙给沈渊下面煮面。

    少刻功夫,摊主便摆上一碗热乎乎的肉丝面:“客官,面来喽!慢用,慢用!”

    沈渊点点头:“有劳。”说罢,拿起筷子囫囵起来。

    正吃着,只听一道声音:“店家,一碗面,再来壶酒!”

    沈渊听着声音耳熟,顺声瞧去,那说话之人一身宝蓝直裰,头戴方巾,一身的儒生打扮。

    “嗯?”沈渊心下起疑,“这声音怎么与昨日那道士一模一样?不是说那妖道进宫去了么?”

    因没见过李子龙的样貌,沈渊不敢断定,但是这声音实在是太像了,又不由得怀疑。不过此刻他只能是不动声色的观察此人。

    沈渊用完这碗面,又叫了壶茶吃,静候此人。那人细嚼慢咽,一碗面足足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吃完。

    见他与这摊主会了银钱,走了不远,沈渊往桌上扔了两个钱,便悄悄在后面跟了上去。

    一路暗随,那人倒是毫无察觉,只顾晃晃悠悠的往南走着,到了发祥坊,那人左转右转便进了一处胡同里,进了间宅子。沈渊脚下轻点,直接上了墙。

    这宅子是个一进院的小户,院中空荡,除了有两个簸箕一个筐,再就是一个不曾满的水缸,外加一堆枯柴,便再无他物。虽然有些杂乱无章,不过这院内倒还算干净。

    沈渊扒在墙上偷偷盯着,只见那人上了灶,三下两下便捧出饭菜往屋里送去,沈渊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老妪坐在堂屋,心下暗道:“莫非是我多心?不过是那人声音与李子龙极像罢!听那掌柜说此人并非本地之人,又怎能在此侍奉老母?”

    从墙上跳将下来,自没了疑虑,便往客栈返去。

    才至客栈门外,禾南絮正在前堂等着他,见他回来连忙迎了上去,有些焦急道:“你方才去了哪里?我还当......我还当你将我撇下了呢!”

    沈渊有些尴尬,挠了挠后劲:“我方才本想逛一逛,谁知走神,竟不知走到了哪,好容易才找了回来......”

    其实在禾南絮见到沈渊回来后,她便放下了心,知道沈渊并非故意撇下她,心中不禁欢喜起来。

    不过一见沈渊尴尬,也自知失态,又忙道:“我是担心你......没吃饭!”

    话音才落,就听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顿时脸如红云,跺了跺脚,“哎呀,羞死了!”

    沈渊见禾南絮为等自己,竟是连饭也无心去吃,心中既感动又有些自责,但转念想到自己身上这深仇大恨,只能是一声叹息。

    “南絮姐姐,先叫些东西吃!不好饿着,咱们这般江湖浪荡,定是要该吃吃该喝喝,否则身子哪里熬得住?”沈渊带着禾南絮寻了座位坐下,又唤来伙计叫了些饭菜。

    “他好像变了。”禾南絮心里暗忖,不免有些失落,“是了,怕是我自作多情,本就是姐弟之情,他如无心,我又何必勉强?”

    少刻,伙计摆出几道菜来,荤素都有,接着盛了白饭又捧到桌上。

    禾南絮抓起筷子,才要夹菜时却忽然顿住,目光停在筷子尖,嘴上说道:“好弟弟,我曾说过要与你共进退,想来反倒成了你的累赘,吃过饭我便回九峰山。”

    沈渊一怔,须臾之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他不是没想过与禾南絮分道扬镳,不为别的,只因前途凶险,终是怕牵连到她;可转念又怕伤了她的心,当初二人说好,此刻自己又言而无信,亦实在叫自己心中过意不去。

    此刻,沈渊又陷入了这矛盾之中。看着禾南絮落寞神情,他心中一痛。

    定下心思:“见着南絮姐姐伤心,我这心中也难受的紧!罢了!管他千难万险,总之有我在,定不叫南絮姐姐伤得分毫!”

    随即冲着禾南絮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你若回去我一个人又该孤苦伶仃了!姐姐难道忍心?”

    这回却轮到禾南絮懵在那里:“他说的是何意思?难道说他并非嫌弃我......”

    念及此处,那本来失落的心情,又不免有些欢欣雀跃!

    又听沈渊道:“是之前见了袁彬,哎,不禁叫我五味杂陈,这仇怎么报,如何报,实叫我心烦意乱。”

    “原来如此,”禾南絮暗道,“他并非因我的缘故而忧心烦乱,真好!”

    正待禾南絮刚欲张口宽慰沈渊时,那客栈便走进一人,正是锦衣卫四大金刚之一!

    那人行至沈渊身前,微微拱手:“沈少侠,在下锦衣卫千户庞青,奉袁大人之命,请少侠及这位姑娘过府一叙。”

    庞青此言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但在沈渊听来,依旧刺耳。

    沈渊沉下脸来,道:“我凭什么便要听他的?若要我去见他,你叫他亲自来请!”

第五十七回 在天之灵

    “你!”庞青一声怒喝,惊了客栈诸人,那掌柜才从妖狐案子的阴影中出来,被庞青这一声怒喝,又差点吓晕了过去!

    不过庞青强压怒气,道:“袁大人当下仍在宫中,之前在宫中特意命我提前来此请你,袁大人只说,你去了定不后悔!”

    沈渊心道:“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来去看看也无妨!”

    抬眼瞧了瞧庞青,又道:“既如此,你在此等着便是,我们须用完了饭再随你去!”

    “哼!请便!”见沈渊轻慢袁大人,轻慢自己,心中更是暴跳如雷,若非是袁大人所托,他早就与沈渊动起手来!

    这话一说完,庞青自顾转过身去,也不坐,就背对沈渊负手而立。

    沈渊一声冷笑,对禾南絮道:“姐姐,你慢慢用,不急。”

    禾南絮看看庞青,又给沈渊使了使眼色,那意思是说:“毕竟是锦衣卫,这样好吗?”

    不过她只见沈渊轻轻摇了摇头,又给她往碗中夹菜,道:“姐姐,吃!”

    这顿饭吃的缓慢,片刻只听一阵如闷雷的腹鸣声,顺着声音一看,原是庞青也没吃饭,此刻正一手挪到身前,轻轻按着肚子。

    沈渊瞧着庞青,偷偷发笑,像极了那小孩子捣蛋得逞。

    不过经这一出,沈渊心底不禁称赞起庞青此人:“是条汉子,够硬气!”

    “庞千户,坐下来一同吃罢!”

    这话是禾南絮说的,却是沈渊使了眼色授意的。

    庞青转身瞧了瞧禾南絮,又见沈渊依旧不正眼相对,只道:“多谢姑娘,本千户撑得住!你慢用,我在此等着便是!”

    说完又转过身去,巍然不动。

    禾南絮有些嗔怪沈渊,皱了皱眉,那意思是:“你又叫他坐下来吃,自己又端着,我不管了!”

    沈渊回过眼神:“他爱吃不吃!”

    他心中明白,与袁彬之间的恩怨和他人无关。当年杀死他父母的主谋虽是何有道与门达,但是锦衣卫作为爪牙,亦不能推了干系!

    他知道锦衣卫不过奉命行事,可这份怨恨他终究无法释怀!

    故而面对穿着锦衣卫官衣的人物,他总是无法提起好感。

    或许是有些许过意不去,不过盏茶时候,见禾南絮吃的差不多,便道:“南絮姐姐,我们走吧。”

    庞青一听,转身面无表情,冷言冷语道:“请。”

    说罢也不理他二人,率先出了客栈,沈渊二人紧随其后。

    不多时行至一处四进两跨的大宅,抬眼前去,青瓦灰墙,面阔三间的朱红大门,好生气派。

    “此处便是袁老大人府邸,请。”庞青说着便引二人进了府中。

    沈渊见袁彬府里并不华丽奢靡,与印象中的那些达官贵人不同。

    “袁老大人不好奢华,故而这宅子虽大,却少有修饰,”庞青瞟了眼沈渊神色,淡淡说道,“这前院后院内除了栽了几株树藤,再无多余的景致。”

    庞青这话无非是想告诉沈渊,袁大人为人正直清廉,并非那般污吏贪官,是难得的好官。

    虽然于消弭仇恨无多大用处,但也确实叫沈渊对袁彬有些许改观。

    “那正房及后院住着袁大人家眷,袁大人托我劝你说,此间仇怨于他家眷无关,待袁大人回来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庞青又道:“你二人暂且随我去西院稍后,袁大人想是也该回来了。”

    “若他还有良心,何必等我来杀,早当自绝!”沈渊听得庞青所述,怨气又起,“既然他说任我杀剐,待我见他,定要叫他生不如死!”

    庞青面色一寒,警告沈渊道:“想杀袁大人,须先杀我等四人!”

    “莫要小瞧我的武功,杀你们易如反掌。”沈渊凝视着庞青。

    只瞧庞青冷冷笑道:“你也莫要小瞧我等的手段,要想除掉你,单我一人足矣。”

    这话音才落,庞青慢慢转过身来,眼中战意凛然,直逼沈渊!

    沈渊迎上目光,亦是战意熊熊,一丝一毫也不退避!此时此刻,禾南絮站在一旁,就连呼吸亦感觉空气是凝滞的!似这类一触即发的压迫感,叫她有些喘不过气。

    只几个喘息间,二人目光中的战意便好似交战了几十个回合!

    忽然间,庞青率先动了,转过身去,轻轻呼了口浊气,道:“走吧,且随我来!”

    心下不禁有些惊叹:“这小子看着还不在弱冠之年,单凭气势就与我拼的不分上下,只不知手段如何?不行,定要告知我那三位兄弟,千万不能小觑此人!”

    在庞青转过去的同时,斗篷内,沈渊的手亦从剑柄上缓缓放下。

    沈渊知道,方才于这无形中的一记交锋,自己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心中警醒:“看来这锦衣卫果真藏龙卧虎,仅是这庞青,就与我在伯仲之间,这四人并称四大金刚,想来亦都是这般棘手的人物。”

    气势,虚无缥缈。

    好比百万大军一声齐吼,震天撼地,可谓气势;高手之间一决高下,目光震慑人心,可谓气势。

    化气成势,便为气势。

    其实人人皆有,不过寻常之人难以知觉罢了。单说这习武之人,无论是外家横练,还是内家养气,皆以气为引,尤其是那内功深厚之人,举手投足皆可成势。与他人对决,若对方气势不敌,便已输三分!

    方才沈渊与庞青相互试探,便以气势相拼。只不过结果都出于二人所料,皆收了轻视之心。

    跟着庞青行至西院正堂,沈渊举眼瞧去,那门楣上挂着横匾,上书:“怀恩堂”三字。

    “怀恩堂,”沈渊忽然问道:“这里是?”

    “进来便知。”

    庞青瞧着沈渊狐疑,又道:“莫非怕了?”

    “怕?”

    沈渊嗤之以鼻:“我还当真不知怕字如何写!”

    话才说完,抬脚便迈入厅内。

    抬头一瞧,“嗡”!

    沈渊只觉五雷击顶,耳中轰鸣!

    只见厅内正当间供奉三尊灵位,主位灵牌上书:“恩公青云庄沈公讳钧之神主”;右侧上书:“青云庄沈门孟氏讳文英之神主”;左侧则刻写着:“青云庄赵公讳伍之神主。”

    那龛前灯烛长明,香火不断,瓜果点心一类贡品亦是新鲜,显然是常换的。

    噗通一声,沈渊跪在灵位之前,此刻更是心痛如绞,只见他眼睛通红,强忍着眼泪,就听“咚咚咚、咚咚咚”的,直把头往地上磕去!

    一抬头,只见头上渗出血迹,混着尘土渐渐顺着额头淌下。

    这般情形,也叫禾南絮触景生情,自己紧紧捂住嘴,努力不教自己哭出声音,眉眼间除了悲痛,还有心疼!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竟让您们在这仇人家受着烟火,待孩儿了结袁彬,便将父亲母亲接回永平,以慰您二老在天之灵!”

    说罢,沈渊倏地站了起来,眼中泛着寒芒,盯着赵伍的牌位。

    他怒火中烧,从龛上抄起赵伍的灵牌,愤恨说道:“这贼人也配享有灵位?”

    不待庞青与禾南絮反应,只听“咔嚓”一声,沈渊竟将这楠木所制的牌位生生折断,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好大的胆子!”

    庞青登时发怒,叱问道:“黄口小儿,难道不知死者为大?何况,此人乃袁老大人之恩公!”

    “我就是这般大胆,你能怎的?”

    沈渊指着父母灵位,喝道:“若非他暗通何有道,我父亲母亲,以及青云庄几十口人又怎能尸骨无存?”

    这一问,叫庞青说不出话来!

    “逝者如斯夫,终归是赵伍拼了性命,才为你挣了一条生路。”

    袁彬那苍老的声音在院中响起:“赵伍贤弟他知错能改,已是善莫大焉!”

    “袁彬,受死!”

    沈渊一声低吼,手里“铮”的一声拔出北冥剑,从厅内闪出,那动作快如电光,剑锋直刺袁彬胸口!

第五十八回 杀与不杀

    沈渊动作迅猛,那北冥剑的剑尖只一个呼吸间便到了袁彬身前!

    瞬间,一阵金铁争鸣!

    三道人影从两侧闪出,那一副铁尺及一对铁戟架住剑身,欲挡住剑势,然而这须臾间,沈渊力道刚猛,竟丝毫不受铁戟铁尺影响,依旧刺向袁彬!

    就在那北冥剑剑尖抵至袁彬身前三寸之处时,只听“当”的一声,沈渊这一剑,竟是刺中了突然闪现在袁彬胸前板斧斧面上!

    再看那持斧之人仓促间发力,脚下不稳,而这一剑势大力沉,那剑锋顶着斧面依旧重重击打在袁彬身上!

    袁彬胸前吃痛,即刻感到一股大力袭来,自己再站立不住,后退着踉跄几步,跌倒在地上!

    再看那斧面背面,竟是被北冥剑穿透一毫,露出了一点剑尖!

    不过还是在关键时刻,终是挡住了那气势如虹的一剑!

    否则,袁彬危矣!

    “大人!”

    四大金刚一惊,不及跑到跟前,只见汪直在袁彬身后,缓缓将其搀扶起来。

    此时沈渊才注意到汪直,手上一抖,拨开那三人,持剑而立!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兔起凫举之间,庞青在沈渊身后,已然来不及阻挡,只得与三人说道:“千万不要小瞧此人!”

    那使板斧的沉声说道:“不必兄长提醒,方才交手一瞬,我等已知此子不能小觑!”

    四大金刚现下凑齐,各自手上持着兵器,将沈渊围在中间。

    汪直听得四人所言,不由的眼前一亮,他倒是想拱一拱火,叫这四人试试沈渊的武功。

    不过只听袁彬咳了两声,吃力道:“都住手!”

    方才那一下,实叫这古稀之人有些吃不消。

    “大人!”

    四人有些担心,其中持双戟的说道:“此人一心对大人不利,不能不防!”

    “无妨,你们且在院中候着,无我命令谁也不得向前一步!”袁彬又瞧了瞧汪直,“汪大人,劳烦在院中暂候。”

    庞青急道:“大人,可是......”

    袁彬摆摆手,长叹一声,显得有些疲累。只见他缓缓穿过四人,走过沈渊,道了句:“你来。”随后径直走向怀恩堂。

    瞟了眼袁彬,沈渊紧跟在身后,这北冥剑就在手中,此时那四人立在院内,沈渊只要抬手一剑,便可结果了袁彬性命。

    可看着那一副老态龙钟的背影,又在沈渊的眼中甚为可悲可怜,他不知为何会生出这种感觉,明明对袁彬恨意滔天,却始终是又有些下不去手!

    方才也是一样,若是想要杀袁彬,沈渊自知趁其不备之时,必然能够得手,即便有那三人阻拦,也定然无济于事,毕竟自己暴起发难,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他在那瞬间瞧见了袁彬的目光,那眼中并无一丝慌乱,反而更多的是期待,期待自己能够死在他的手上,也好得以从自责中解脱。

    沈渊在那一刻迟疑了,同时也给了那三人出手的机会!

    一击不中,沈渊亦清楚的很,现下如再欲杀袁彬,若不除掉这四人,自己怕是没机会得手了。而此时,这机会近在咫尺,只是沈渊实在不愿意做出背后伤人的勾当!

    这短短几步,袁彬坦然,沈渊矛盾,禾南絮担心,而四大金刚与汪直却在身后紧张不已,倒吸冷气!

    袁彬进了厅内,立于龛前,看着地上赵伍的牌位,叹了口气:“死者已矣,渊儿,你又何必如此?”

    “渊儿,岂是你这老匹夫能叫的!”

    虽然下不去手杀袁彬,可是他这心中之恨无法释怀,自然也不会好言相与!

    “大胆!”

    庞青在院中怒目而视,指着沈渊喝道!

    “庞青,不可再言!”袁彬在厅内斥责道。

    “沈少侠,老夫罪孽深重,理应受死。”方才听得沈渊喝骂,袁彬心中悲戚,自嘲一笑,遂改了口,“先前你与老夫曾说老夫求死你便不叫我死,我欲求生,你便立刻杀我。”

    顿了顿,袁彬弯腰将赵伍牌位拾起,想要将断成两截的牌位努力接好,可是事与愿违,崩坏的牌位总是缺了几处,又叹一声:“如今老夫不想死了。”

    “哦?”

    唰的一下,沈渊将剑身搭在袁彬肩头,袁彬只觉肩上一沉,又听沈渊道:“如此,且送你去见我父母,到了阎王那里你亲自去向我父母磕头赔罪!”

    才要动手,只听一声:“不可!”

    沈渊顺声瞧去,只见汪直冲进厅内,挡在袁彬身前!

    “沈兄,千万不可冲动!”

    “汪大人,此事与你无关,”沈渊没想到汪直会冲出来,“你且闪开,莫要伤了你。”

    袁彬也劝道:“汪大人,这一段恩怨不了,老夫亦会抱憾终身,还请汪大人成全!”

    “袁大人,你绝不能出事!”

    汪直又看向沈渊,言语恳切:“沈兄,你若杀了袁老大人,这朝野上下又该怨声载道,惶惶不安!你难道希望青云庄之事再重演么?”

    这一句话叫沈渊有所触动,他盯着汪直问道:“此话怎讲?”

    “不瞒沈兄,据咱家所知,历代的锦衣卫指挥使有几个不似门达那般!袁大人在朝,锦衣卫上下信服,无人敢张狂为祸,便是那东厂也要给袁大人的面子。”

    “这又如何?”

    汪直有些气急:“又如何?沈兄,你可知道下任锦衣卫指挥使是谁?”

    不待沈渊回话,又听他道:“是万通,是当朝万贵妃之弟!此人行事残酷狠辣,贪心不足,又有贵妃撑腰,将来坐上指挥使这个位子,与门达想比只怕会有过之而无不及!若现在无袁老大人压制敲打,你想一想,这北镇抚司、南镇抚司之下会多出多少冤魂!”

    沈渊闻言微怔,显然是将汪直所言听了进去。

    在场之人,除了沈渊与禾南絮,皆是识得万通此人的。他虽为万贵妃之弟,嚣张跋扈,但也却非汪直口中那般酷烈贪婪。

    这话也叫袁彬一怔,随即明白汪直用心,不禁对汪直心生感激。虽说袁彬面对沈渊真心求死,可真说到底,谁能不想活着?

    不过袁彬却对汪直另眼相看:“这个小太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大金刚站在院内听着厅内对话,见沈渊迟疑,没再下杀手,不禁在心中对汪直千恩万谢!袁老大人对他们是恩深义重,若汪直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救下袁老大人,那么他自然也是这四人的恩人。

    此间静的便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的清楚。

    沈渊的目光跳过汪直又落在袁彬身上,片刻,只见他将剑身轻抬,收回宝剑,终是放过了袁彬。

    不过嘴上却说:“袁彬,我知你在激我,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求死已图解脱。你放心,我会叫你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听得沈渊如此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包括禾南絮在内,却唯有袁彬,果真心结难解。

    他贪恋人世,舍不得一家老小;可又对当年之事心下自责,无颜面对沈渊!想来,这一辈子是堪不透生死了,也如沈渊所咒一把,无法心安!

    只见沈渊燃了香,跪在灵位之前拜道:“孩儿不孝,只能暂留父亲母亲在此处,待孩儿寻到何有道,报了大仇,再接您二老回永平!”

    沈渊磕了头,上了香,又转身面对袁彬道:“袁彬,我父母灵位暂且放在你这里,我不理你死活,但我父母香火供奉不可断!也算你赎罪了!”

    “自当如此!”

    袁彬放下身份,深深躬下身子,向沈渊拱手施了一礼。

    “南絮姐姐,京城事已了,咱们也走吧。”

    与禾南絮说过后,二人往外走去。

    院中,庞青四人默然而立,沈渊瞟了一眼,便与这四人擦肩而过。

    “小子,”庞青叫道,“倘若有机会,我等四人愿与你切磋一番,可敢应战?”

    沈渊转身伫立,睥睨四人,淡然说道:“随时恭候!”

    “渊儿......”

    这是袁彬捧着一柄宝剑追了上来,抬眼只瞧沈渊冷冷瞧着他,又改口道:“沈少侠,此剑是我千方百计才寻到的,亦是你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你.......”

    话未及说完,沈渊一把夺了过来,慢慢摩挲着,渐渐的眼圈泛红。

    沈渊咬了咬牙,将泪水咽到肚里,将剑交还给袁彬道:“此剑,你先暂为保管,待我杀了何有道,与我父母灵位一齐接走!”

    日渐西下,寒意更重。

    沈渊与禾南絮回了客栈。

    “明日我再去问汪直,若能动用朝廷力量去寻何有道这个狗贼,也算是多了一条门径。”

    沈渊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准备暂留京城几日。

    而袁彬在沈渊离去后,便有些失神落魄,将自己关在怀恩堂内,好似在与沈钧夫妇,以及赵伍的在天之灵诉说着什么。

    庞青四人一直守在门外,汪直也是担心,在外来回踱着步子,问道:“庞千户,你说你们老大人不能想不开吧?”

    “应该不至于,大人每天都会在怀恩堂内呆上一段时间,当年仇怨也算是了了,想必大人只是想多在里面呆一阵子?”庞青说的自己也有些拿不准,只道,“再等等吧,我瞧着里面还有动静。”

    汪直点点头,突然灵光一闪,又问向四人:“你们觉得沈渊此人如何?”

    “蛮横无礼,行事乖张!”

    “目中无人!”

    “武功不错,却出手狠辣!”

    汪直一提及沈渊,除去庞青,余下那三人竟是七嘴八舌的数落着沈渊罪过,待看向庞青,只听庞青微微一笑:“有点意思。”

    “嗯?”汪直不解,“庞千户此言何意?”

    “此人心底良善,却又多了几分邪气,年纪轻轻,武功却不低,至少能与我平手!”

    庞青一言,叫他人实在难以相信。

    他们心中都知道,庞青武功在大内都是数一数二的,若在江湖之上,开宗立派也未必不能,这未及弱冠的毛头小子竟有如此功力?

    瞧出三人不服,汪直趁热打铁道:“不如明日与他出城约斗,看看他武功到底如何?”

    听了此言,四人面面相觑,心痒难耐,都想着去杀杀沈渊的锐气。

    只听庞青道:“明日上朝时,我们不便进宫,就在此时约他比试!”

第五十九回 四大金刚

    翌日拂晓,在京的官员,无论文武,凡是够得上品级的都已进宫上朝。

    庞青四人送袁彬进了午门,便兴致勃勃的往祥福客栈而来。

    待行至客栈门前时,一轮红彤彤的日头也已斜挂东南。街面上已有些许行人,渐渐的热闹起来。

    恰巧沈渊与禾南絮正往外走,与庞青一行人撞了个对脸。

    “怎么,沈少侠这是要走?”

    庞青似笑非笑,语气中带着揶揄道:“莫非昨日,听了我说要寻你切磋,此刻怕了不成?”

    话一说完,引来其他三人嘲笑。

    “你们!”禾南絮听了好不生气,指着他们便要骂,不过却被沈渊拦住。

    “晦气,一大早便碰上挡路的癞皮狗从这乱吠,还是四只,”沈渊侧过脸,故意问禾南絮,“姐姐你说是不是?”

    禾南絮闻言,嘴角轻笑:“是了是了,真是晦气!呐,我想起来了,我们今日未曾看过皇历,许是今天不宜出门哩!”

    “无礼!”

    “好大的胆子,敢辱骂朝廷命官?”

    “欺人太甚!”

    沈渊与禾南絮一唱一和,让那三位有些恼羞成怒,除了庞青。

    只见庞青微微一笑,冲着他的三位兄弟挥挥手,又对沈渊说道:“沈渊,休要逞这些无用的口舌,不妨与你直说,今日我四人前来,就是与你要分个高下,只问你敢与不敢?”

    “有何不敢?”

    沈渊轻笑,不过转念一想,又与庞青道:“只是也没有个彩头,实在无趣。”

    “哦?你这个毛头小子,果然张狂,想要个彩头,且看你有没有本事!”那持板斧的大笑道,此人粗放,就如同他的兵器一般。

    “怎么,怕了?”

    这回却轮到沈渊反问他们了。

    那持板斧的锦衣卫眼睛一瞪,一时语噎:“你!竖子!”

    庞青抬起手,示意禁声,看着沈渊:“好,就依你!你想要个什么彩头?”

    沈渊抬眼想了想,忽然说道:“现在腹中饥饿,一时也想不出来,先容我们吃些饭食,填填肚子,你们可在此先等着!”

    那三位正要发作,只听庞青抢过话来:“无妨,恰好我等也未进朝食,可一同用饭。”

    “免了,本公子不习惯与锦衣卫同桌而食,还是各吃各的为好!”

    沈渊一听庞青说要一起,满是嫌弃,连连摆手。

    不过庞青不同于其他三位,对这态度倒是无所谓。

    “也好。”

    说完引着其他三位另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两拨人先是剑拔弩张,后是笑里藏刀,可吓坏了掌柜和伙计,与锦衣卫作对,这还是他们头一遭看见,不仅安然无事,而且还叫锦衣卫吃瘪,这心里提心吊胆不说,还有些暗暗想笑。

    “掌柜的!”

    “掌柜的!”

    两拨人同时唤他,让他一个激灵,左右看了看,心道:“到底那四人是锦衣卫,这小子胆大包天,我可没吃熊心豹子胆!”

    冲着沈渊点头哈腰的示以歉意,连忙跑到庞青那头。

    庞青瞟了瞟沈渊,撇了撇嘴,一脸得意,像是在告诉他:“任你再猖狂,也要知道他们乃是官,而且是缉查天下的锦衣卫!”

    沈渊白了庞青一眼,不再看他,找来伙计,叫了包子稀饭吃了。

    一炷香的功夫后,沈渊抹了抹嘴道:“南絮姐姐,这四人要与我比试,你可要同去么?”

    禾南絮举眼蹙眉,那目光好似会说话,仿佛在道:“这还用说?自然是同去!”

    沈渊见她神情,讪讪笑了笑,转头道:“四位,我吃好了,咱们去哪里?是闭门切磋,还是公开比试?”

    庞青暗道:“好小子,这是激将啊!我要说是闭门切磋,那便承认怕输;要是公开比试,这小子本来便是名不见经传,输了也无妨,可我们输了却是成了他人笑柄,只会笑话我等连徒有虚名,连毛头小子也是不敌,反而他却踏着我等一战成名!真是做的好买卖!”

    “哪有这些说法,不用挑地方,就在此处比试!”说话的又是那持板斧的,一看便是个急性子。

    他这话一说出口,可愁坏了庞青。庞青和另外两人瞪着他,嫌他多嘴,不过他好像没明白,叫叫嚷嚷的:“你们瞪我做甚?还怕这小子不成?”

    “哈哈,好!”沈渊鼓掌大笑,“这位......呃,算了,还是你直爽痛快,就如此说定了,就在这客栈里!”

    “哎哎,不行不行!”这可急坏了掌柜的,“本店小本生意,可禁不住各位打斗啊!”

    “是是是,是我们考虑不......”

    庞青才说话,正想顺势改个无人看见的地方,那“周”字还未说出口,就被沈渊打断:“掌柜的,无妨,若打烂了东西,那四位定然照价赔偿,可莫要算在我头上,是他们寻我比试,可不是我故意挑衅!”

    说完又冲着那持板斧的问道:“这位......呃,你说是吧!”

    “老子姓吕,单名一个红字,是锦衣卫副千户,臭小子,你莫要这位那位的,掌柜的,就照他说的,打烂了东西我们赔!”

    “这.....”掌柜的犹疑不决。

    只听沈渊又道:“你口说无凭,你们锦衣卫嚣张跋扈,就是赖账,这间掌柜也不敢问你去讨,不如你立个字据!吕大人!”

    “立字据便立字据,还怕你不成!”

    “掌柜的,快取纸笔来写!”沈渊催促着,掌柜此间也失了主意,只听沈渊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不一会儿便将字据按照方才所说写好,呈给了吕红。

    庞青眼角抽搐,脸色也不好,与其余二人盯着吕红,吕红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被三人盯的发毛,愣是迟迟不敢下笔。

    “怎么,不敢了?”

    见吕红迟疑,沈渊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讥讽道,这无异是火上浇油!

    吕红眼睛一瞪:“不敢?”提笔便将自己大名写在纸上,又递给庞青三人。

    “大哥,三弟、四弟,来你们也签上!”

    此刻沈渊在旁暗笑,看着庞青的神情,估计想掐死吕红的心都有。

    庞青狠狠的瞪了一眼吕红,一把夺过字据,写上了自己的大名,那挥毫的力量好像要将纸捅破一般!紧接着,便是那使铁尺的,最后拿双戟的也签上了姓名,当即交给了掌柜。

    吕红见庞青三人面有不快,实在不懂,只问道:“你们怎么这般神色?难道真怕打不赢这小子?”

    庞青呼了口浊气,轻声斥责:“老二,你这莽撞冒失的毛病,真得改改了!”

    “嗯?”吕红不解,这是拿铁尺的在吕红身边耳语一番后,只见吕红暴跳如雷,大骂道:“好你个臭小子,竟然叫老子着了你的道!”

    沈渊冷哼一声,道:“你莫要乱说,地点是你挑的,字据你也是签了,怎好说我使诈?莫非你们四人自知非我对手,想要闭门切磋?也好,免得你们失了面子!”

    “此事已定,字据已立,我等自然也不会出尔反尔,叫人笑话我们言而无信。”

    庞青拦住吕红,站了出来。

    沈渊点点头道:“这话中听,是条汉子。”

    又听庞青道:“我等四人乃结义兄弟,今日与你比试,也好叫你知道我兄弟四人的名号。”

    “合该如此。”

    抛开他们锦衣卫的身份,沈渊对庞青等人并无恩怨,这武人切磋,互道姓名,乃是江湖规矩,亦是一种武德,一种尊重!

    此刻沈渊整理了一下衣襟,正色听着。

    庞青正了正身上的飞鱼服,一拱手道:“锦衣卫千户,庞青。”

    “老子姓名你知道了,不与废话了!”吕红性子直爽,不过此刻还在生沈渊的气。

    那使铁尺的拱手说道:“副千户,王海!”此人虽然身材矮小、少言寡语,却眼神锐利,沈渊知道此人不可小瞧。

    最后使铁戟的一笑,微微拱手:“副千户,典寿!”

    沈渊瞧着此人身材魁梧,那双铁戟也必然不轻,心道:“昨日对上这三人,实是我暴起突然,占了些许便宜,这四人不愧是锦衣卫的高手,我当小心应对!”

    再瞧沈渊拱一拱手,才要自报家门,却不知该如何说,一瞬间思来想去,只听他沉声道来。

    “青云庄少庄主,沈渊!”

第六十回 棋逢对手

    虽说众人皆知沈渊姓名,可他以青云庄少庄主的身份自报家门,还是叫四人微微诧异。

    典寿笑了笑,一脚踢开木凳,道:“我先来!请!”

    “且慢!”

    沈渊抬起手,道:“方才说了,要有个彩头,我现下想好了,不知你们敢不敢赌?”

    吕红脸色不善,喝道:“你又待怎的?”

    沈渊不答话,只看向庞青。他心中明白这四人之中,皆以庞青为主,故而他等着庞青答话。

    “你且说来。”

    庞青迎上沈渊的目光,坦然说道:“如若不应,想必会叫你小瞧了我等。”

    “好!庞大人果然爽快!”沈渊拍手称赞,接着说道,“我输了,我答应你们一件事,而你们若输了,需答应我两件事!”

    “凭啥!”

    那吕红一听便不干了,非要找沈渊问个说法。

    “你们四个对我一个,我没说要你们一人答应我一件事便已是让步了,只是两件事也不应,你们还要不要脸面?”

    沈渊也急了,不过这话一出口,却也叫吕红哑口无言。

    “沈少侠所提,也不过分,大哥你说呢。”说话的是那个王海。

    庞青看了看他,点头称是:“只要不违良心,不行大逆,这两件事我们可赌。”

    “好!定不为难你等就是。我若赢了,这第一件事,我需要你等带我去见汪直。”

    庞青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沈渊不解,问道:“你因何发笑?此事可违良心?”

    “非也非也,”庞青收了笑声,“我答应你。即便你不去找汪大人,想必汪大人也会来寻你。”

    沈渊暗道失策,又听庞青发问:“不然,此事不算,你重说一个?”这语气听起来好似在哄孩子,叫沈渊心中不爽。

    不过沈渊也并非言而无信之人,朗声笑道:“我沈渊一言九鼎,说了就算!岂有重说的道理?不过,我有言在先,我若胜了四人,两件事情当全应,若胜了两人,当办一件事!”

    “好!”庞青点头应道,“不过我也有言在先,倘若只胜一人,算输;胜三人,亦按一半算,如何?”

    “可!”

    “那第二件事呢?”庞青又问。

    “南絮姐姐,”沈渊忽然转过头悄悄眨了眨眼,“算一下我们从芮城到此,这一路的花销。”

    禾南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瞪了他一眼,偷偷一笑,那意思是说:“没想到你倒是一肚子坏水儿!”

    紧接着只瞧禾南絮妆模作样,在那掐着指头算着,只喝口水的时间,故意大声道:“大概五百余两银子。”

    “才五百余两?”沈渊急忙使着眼色,或许是禾南絮也觉得沈渊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只装作没看见。沈渊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以表可惜。

    庞青四人还在猜想:“不会要我们出五百两银子予他罢?”

    这时只听沈渊说道:“你们也听到了,我二人江湖飘荡,花销实在不少,这第二件事嘛......”说着,沈渊咧嘴讪笑,“就是以五百两银子为注......”

    “他娘的,五百两!你不如割了爷爷的肉!”吕红一听,又急了,他们一年的俸禄也没有五百两银子,若非有些油水,他们四人哪里够花!故而这五百两也的确够四人肉疼的。

    “那不比了,这也不敢那也不愿,锦衣卫果真都是言而无信的怂包!”

    沈渊此刻像极了无赖,禾南絮在旁瞧着不禁担心起来:“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把握。”

    任脾气再好之人,经这一番作弄也要冒出火来,何况还是叫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

    “青云庄少庄主,哼,你也休要再三以言语相激,虽不知你何来的底气,这五百两,总之我答应便是!”

    此刻庞青微怒,又道:“不过,你方才也放出话来,若你输了,也要答应我等一件事!”

    “只要不违侠义,不伤天害理,我沈渊言出必行!”

    “好,痛快!”庞青目露精光,嘴角上扬,信心十足,“我所提之事,简单至极,只要你输了,便给我四人磕头,以谢方才出言相辱之罪!”

    “不行!”禾南絮抢过话来,“大丈夫膝重如金,岂可轻易跪人?”

    沈渊挥挥手,笑道:“无妨,南絮姐姐,谁胜谁负未可知,你难道不信我能胜得他们?”

    “可是......”禾南絮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沈渊的双眸深处,已燃起熊熊战意,亦是信心十足!

    其实沈渊心中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但是他却自这四人寻上门来后,便打定了主意,就是要以这四人为基石,一战成名!不仅试试自己武功水平高低,也是给十三年前的自己出口恶气!

    “既如此,”那典寿从背后拿下双戟,笑道:“废话少说罢!请!”

    说罢,二人几乎同时而动!

    戟刃寒光乍现,只听典寿大喝一声,那双戟陡然刺出!同时一道乌黑剑影向上一撩,双脚错步恰好蹚开中路,不待剑势穷尽,又是一剑刺向典寿胸口!

    能被称为四大金刚,典寿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眼瞧着剑尖已至,突然向后撤步,同时两手持戟往下猛磕,随后一勾,瞬间将沈渊的北冥剑卡在双戟小枝当间!

    “好大力气!”沈渊手上吃重,心中不由暗叹。

    此时沈渊体内真气充斥全身,只见那手腕猛然一拧,再听“铮”的一声,将剑身从双戟之间奋力抽出!

    典寿微诧,没想过沈渊力道也是如此蛮横,接着左手铁戟向前一探,矛尖虚晃,沈渊持剑一拨,只觉一道罡风袭来,再一瞧,典寿右首铁戟由上至下劈刺而来!

    须臾之间,沈渊不及以剑相挡,急忙侧身收腹闪过,那戟刃正贴着沈渊鼻子尖劈下!忽然沈渊又觉背后一寒,不及去看,反手将剑隔在背后,只听那剑戟相撞,眨眼间,沈渊借势一脚踏在眼前戟身之上,纵身一跃,轻轻落在一旁桌上,摆脱了胶着!

    “倒是有一身逃命的好本事!”典寿故意以言语相激。

    不过沈渊可不买账,居高临下的看着典寿,只笑道:“逃命的本事也是本事,少说废话,接下来本公子不再相让了!”

    “大言不惭!”典寿说话同时,运足真气脚下一蹬,猛地窜了出去!沈渊向上纵跃,下一瞬间,只听“嘭”的一声,典寿一戟之力,竟将这木桌劈了粉碎!

    沈渊空中翻越,典寿另一只铁戟也回身砍了过来,沈渊不得已唯有在空中以剑相抵!不过他终究是脚下无根,典寿又力气极大,竟是让他连剑带人横飞了出去!

    仓促间只见沈渊腰身用力一转,手腕一番,快落地使将北冥剑狠狠插进地面,“嘭!嘭!嘭!”连续三声,沈渊连连撞飞三连续撞飞三张桌子,这才稳下身形!

    这地板乃是青石所铺,十分坚硬,但瞧那宝剑却如割布一般,在沈渊被逼而退的时候,竟是划出两尺多长深痕!叫众人不由赞叹:“好剑!”

    待沈渊站定,只听吕红扛起斧子,笑道:“小子,可认输?”

    “呸!聒噪!”沈渊啐了一口,拍了拍尘土,又对典寿道:“小心了!”

    沈渊心中暗想:“记得臭老头曾在秘籍上有写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既然你典寿力大,我便以快取胜!”不过最后一句却几乎是喊了出来,“何况小爷力气也不小!”

    “你说什么?”没来由的一句,叫典寿一愣,虽是刹那间的失神,但反应过来的时候,北冥剑的剑锋已然到了他的眼前。

    “好快!”庞青等人在旁惊呼,也呼出了典寿心声!

    只见沈渊剑招越来越快,一会儿一记乌龙摆尾,紧接着便是又是一招倒劈华山;忽然脚步突变,剑招也随之变化,一记怪蟒入蛰,紧跟着便是仙女摘果!

    先开始,典寿还有回手之力,不过沈渊越来越快,渐渐的典寿竟之余招架之力!

    再瞧沈渊剑势,隐隐带着罡风,典寿每接一剑,都能感觉扑面而来,且从剑身传来内劲,更能察觉沈渊体内真气澎湃,绝不似这般年纪能有的身后内力!

    不由暗暗叫苦!

    忽然沈渊一记横江飞度,典寿再无力招架,随即沈渊真气灌于双臂,剑身横斩!

    典寿本能以双戟来挡,只听“轰”的一声,再瞧典寿双戟飞出手心,竟是倒飞出去,“咔!咔!嘭!”直接撞碎桌椅,又猛摔在墙上!

    典寿从墙壁上跌落,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庞青等人急忙近前,只听典寿失魂落魄的轻道:“轻敌了,我输了!”

    庞青、吕红、王海三人面面相觑,满是不可思议!

    “好!赢了!”禾南絮此时也从惊诧中醒了过来,兴高采烈。

    沈渊咧着嘴,喘着粗气,挥了挥手。

    “下一个!”

第六十一回 潜龙升天

    庞青心中好奇,他虽不善剑法,却也能看出方才沈渊所用的剑招中,除却几招不知出处以外,其余招式竟同时用了武当、峨眉、华山、少林四派剑法,不免琢磨:“他到底师从何派?”

    “下一个谁上?”

    小胜一筹,沈渊胸中顿时豪气丛生!

    方才这一场打斗闹出极大动静,引来客栈内外纷纷来瞧热闹。

    “有什么可看的?”他们输了一合,吕红脾气暴躁,举着板斧冲着围观者大声喝骂道,“滚、滚!”

    门外百姓一哄而散,客栈内的也都跑回房内,不过也有好些胆子大的又返了回来,毕竟老百姓让锦衣卫吃瘪,还是头一次见。

    “老二,算了,愿意看便让他们看。”

    庞青与王海搀着典寿,将他扶至一旁,又道:“老二,这一回你来教训教训他!”

    “我来便我来!老子早就等不及要会一会这小子,好叫他知道天高地厚!”吕红挥动双斧,只见其中一面斧上,昨日沈渊一剑扎漏的小洞格外显眼。

    躲在柜台里的掌柜探出头来,瞧着那一片狼藉,一脸肉疼。抓着先前立的字据,看了又看,收好藏在怀里,生怕遗失了。

    “打吧打吧,便是将这客栈拆了,只要有这字据,我也就不怕赖账!”

    掌柜小声自语,只听一旁伙计突然插嘴:“掌柜的,即便如数赔偿给你,这锦衣卫的钱又岂是好拿的?”

    “去去去!”

    掌柜的嗔道,不过心里泛起的嘀咕。那伙计自知讨了个没趣,也不再说话。

    此刻沈渊手腕一翻,挽了一个剑花,剑尖斜指朝下,单手负手而立,轻吐浊气!

    “哇呀呀!”吕红大吼一声,两柄板斧宛若旋风向沈渊袭来!

    自古用斧、戟者,皆大力之士。那典寿孔武有力,吕红更是高大魁梧。

    板斧厚重,但在吕红手中却轻如鸿毛!虽说沈渊的北冥剑亦属重物,但相比之下,北冥剑的分量还是照那一对板斧差了一筹。

    只见吕红使着双斧左右齐抡,势大力猛,沈渊只觉劲风扑面!沈渊向后一闪,将将避过!那吕红不依不饶,双手举过头顶,双斧大力劈下!

    刹那间,沈渊双脚成弓,双手握剑,只听“铛”的一声,便与吕红硬拼了一记!以力打力,吕红大吃一惊,他本以力量见长,可突然发现,眼前这小子力量居然不下于他,吕红内功稍逊,但一身横练的外家功夫,却也难逢敌手!

    不过下一刻,吕红便明白了,并非沈渊力量与他相当,而是沈渊内功深厚、真气澎湃,这才相持不下!

    同时沈渊也注意到,吕红的功夫毫无花哨,一招一式都是杀人技!沈渊心道:“臭老头曾提过边军武功,招招致命,莫非这便是边军功夫?”

    这时只瞧吕红往后一撤,收回斧子,举斧才要砍来,猛的一看斧刃,方才与北冥剑相撞之处,竟被生生磕出两个豁口!再瞧沈渊手中长剑,完好如初!

    吕红心下大悟,忽然喊道:“慢!”

    “怎么?”沈渊闻声,刚要冲上来,却戛然而止!

    “此战不公!”吕红一脸不服,“你需换了剑再来比过!”

    “我就这一把剑,凭什么你说换便换?”

    “我这对斧子乃镔铁所铸,十分坚硬,可碰了你那铁剑,却被磕损成这般模样!”吕红说着伸出斧子与众人瞧,“你手中乃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分明占了兵器之利,否则我四弟也不能输在你这毛头小子手上!”

    听得吕红一说,庞青急忙捡起双戟去瞧,果然那戟身已是残破,不堪再使!不过这时典寿插嘴道:“二哥,是我输了!莫要再讲其他!”

    “可......”

    吕红还要张口,却被沈渊打断。

    “比试之前,并未约定,自然是各凭兵器,你的斧子不济,反倒赖我么?这算什么道理!照你所说,不如我弃了剑,直接让你砍罢,砍死了算你赢,没砍死算我赢,岂不直接?再不行,你们四个齐上,我就站在此处,任你们打杀可好?”

    沈渊阴阳怪气的一阵揶揄,这一番话让他们四个颜面尽失,青红相替。

    “你这......”吕红指着沈渊,双目圆睁,似要喷出火来!

    “行了,老二!你要打便打,不打便认输!”

    庞青脸上终是挂不住,他知道吕红不过是直肠子,少心机,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加上先前沈渊一阵作弄激将,叫他愤愤难当罢了。

    只不过,沈渊方才所言的确不错,自己兵器不济,实在怪不得别人,总不能叫他拣跟木棍与吕红对打,岂不更叫人笑话。这四个人轮战一人,本就不公,此刻又有何道理怪沈渊剑利?

    “哼!”吕红气鼓鼓的收了斧子,“老子不打,亦不认输!”

    言罢,自顾的走至一旁去生闷气!庞青瞧着,只道他这个二弟也是倔脾气,轻叹一声,便不再理他,冲着沈渊道:“我这二弟不通人情,万望见谅。”

    沈渊瞧着,仍是一脸不悦道:“你们下一个谁来?用不用我先将剑扔了?”

    他故意瞟了瞟吕红,只见他满脸通红,似是有些回过味儿来。

    庞青才要上前一步,却被王海拦下,道:“兄长且慢,让我先会会此子。”

    只瞧王海精瘦矮小,眸如鹰隼。沈渊心知不能小觑,此人能称上四大金刚,定然有过人之处!

    王海微微拱手,道:“你便用这宝剑,我亦能胜你。”

    “哼,废话少说!”

    话音一落,只见二人动作迅疾,瞬间便拼了一记!

    王海发劲勇猛,气势逼人!一双铁尺或点或捅、或劈或崩,手随心转,法从手出,那招式灵活多变,又无多余动作,当真是“快、稳、准、狠”!

    二人一来二去,或攻或守,沈渊竟一时隐隐落于下风!王海身法稳健,攻守之间进退自如!沈渊稍不留神,即刻吃了痛,只瞧那右手铁尺击中沈渊左肋,左手趁着一瞬的空隙,猛然朝中脘穴点去!

    情急之下,沈渊微微一侧,躲开了要穴,不过还是叫那铁尺捅在右腹之上,顿时只觉一股内劲冲入体内,“嘭”的一下便倒飞出去,撞在柱子上!

    沈渊使剑一撑,硬是没倒!

    不禁暗暗心惊:“到底是小觑了他们,没想到王海这一双铁尺竟是这般出神入化,刚中有柔,柔中带刚,方才攻他那几剑,就这么被他避实就虚的化解,反倒自己吃了暗亏,若非刚刚躲闪及时,恐怕当时便没了反击之力!”

    见沈渊吃了亏,禾南絮在一旁忍不住替他捏了把汗。再瞧沈渊吐了吐气,提剑便上!

    猛然一记黄莺穿柳,直刺王海面门,王海以气发力,左手铁尺缠住剑身,右手朝沈渊下盘疾扫,只听一声闷响,沈渊左腿又挨了一记,险些站立不住!

    瞬间沈渊一个侧翻,缓住身形,他知道王海这一双铁尺攻守紧凑,更善于贴身!

    他飞快使出一记横扫千军,剑风刚猛,叫王海刹那不敢近身!就在这眨眼间,王海往前一蹿,只瞧沈渊登时俯身持剑一扫,同时避过铁尺!

    王海大惊,脚下一顿,只觉小腿一凉,还来不及去看,自己便不知为何飞了起来!

    原来沈渊瞬间使出潜龙升天,只见他原地旋转,霎时腾跃于空,那剑影绰绰,王海竟被他带到空中,登时漫天布屑!

    下一瞬,沈渊一转剑面,于空中向王海肋下狠狠拍去!遂听“啪”的一声,再瞧王海嗖的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嘭”震起一阵烟尘!

    “三弟!”庞青大惊,连忙去瞧!

    同时沈渊也落在地上,左腿一屈,单膝杵在地上,随后吃力的用剑撑起身子,站立起来!

    “你伤得如何?”禾南絮见状,慌忙来问。

    沈渊笑一笑:“姐姐不必担心,不过是皮肉之伤,修养两日便好!”

    他倒不是逞强,王海那一尺的确是手下留情,否则必然是伤筋动骨,不过,这一下也够沈渊疼上几天。

    这时庞青扶起王海,左右看了看,除了这一身衣裳,从上至下被沈渊划的破烂不堪,便只有肋下一条青紫。庞青与王海心中感激,若是生死搏斗,想必王海早已丢了性命。

    “多谢沈兄弟手下留情!”王海拱手行礼,“王某输的心服口服!”

    “彼此彼此,”沈渊笑了笑,指了指腿“最后那一下,是还你的!”

    闻言,王海开怀大笑,庞青瞧着,不觉诧异:“自己这三弟,平常最不苟言笑,怎的一番交手,让三弟转了性子?”又抬头望向沈渊,暗暗称赞,“有趣,实在有趣!”

    沈渊迎向庞青投来的目光,朗声道:“这次轮到你了,莫忘了赌约!”

第六十二回 一战成名

    “放心便是。”庞青淡淡一笑,“你可用暂歇片刻?”

    沈渊瞧庞青指了指自己的左腿,他想都不想:“不必!”此刻他战意正盛,自然要一鼓作气!

    长剑一抖,带起嗡嗡之音,沈渊见庞青取出两支约莫九寸长的镔铁判官笔,一手一支转动不停。

    自出山之后,似铁尺、判官笔这类奇兵还是他生平头一次见到,更不知晓这其中路数,方才应战王海,便是吃了亏,又了这教训,面对庞青,沈渊更不敢掉以轻心。

    “此类短兵,定会贴身。”

    沈渊心里打定主意:“绝不能叫他近身!”

    四人当中以庞青为首,亦属他叫沈渊最具压力,尤是一经三场比斗之后,沈渊更不敢托大!只见沈渊提气一跃,举剑朝庞青大力劈去!

    庞青知道沈渊手中宝剑削铁如泥,不敢硬抗,突然脚步一转,沈渊一剑劈空,生生砸到青石地板,只听“轰”一声,那一块石板顿时飞裂成两半,尘土飞扬!

    这时庞青瞅准时机,笔尖疾刺,同时沈渊以猛虎摆尾之势迎上,“当”!庞青不退反进,右手收回,左手朝沈渊手腕戳去!

    手腕一沉,沈渊避过锋锐,可再瞧庞青右手铁笔却已忽至眼前,关键时刻,左手搪开庞青右臂,二人同时出脚,“嘭嘭”两声闷响,二人同时踉跄后退,再抬头一瞧,二人胸前皆有一记脚印!

    眨眼间,可谓险象环生!沈渊轻揉胸口,见庞青在拍着胸口灰尘,下一刻,庞青猛地窜出,一招双碟舞花,那两支铁笔在手上翻飞,直叫人眼花缭乱!

    那笔锋诡谲多变,快如幻影,笔剑相交,一时间“叮叮当当”的作响,让沈渊落在下风,只有招架之力!沈渊脑中急转,想着如何破敌,同时也被庞青逼得连连后退!

    庞青笔走龙蛇,招式更为刁钻古怪!

    或点、或啄;或掠、或穿;或挑、或钩!动作连续不断,好似行草!沈渊只觉对面之人气息悠长,一再猛攻却大气不喘,游刃有余!

    沈渊面容凝重,心道:“再由他下去,我必输无疑!比都比了,自然要尽力取胜!”只瞧他脚踏七星施展起华山派轻功,一时辗转腾挪!

    这身法乃是公冶和于十三年前刻在岩壁之上,还曾留言曰:“打不过便跑!”犹记当年沈渊观后极为重视,多年潜心苦练,如今终将这所谓脚底抹油的轻功施展出来。

    真气流转全身,忽然脚下错步,往后一撤,一记“却别苍松”,接着回身一转,身形如燕,此乃“燕徊朝阳”!沈渊避开戳来的笔锋,回手一剑刺向庞青背后!

    庞青登时背脊发寒,大惊失色!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前一眼沈渊还在狼狈招架,后一眼却闪到自己身后,一剑刺来!不过即便这般凶险,庞青依旧又应对之策!

    庞青经历的太多的生死之搏,对于求生保命有一股异乎寻常的本能!就在剑锋距他仅余三寸之时,便只见他左手铁笔向后一甩,“铛”一声搪开剑身,同时腰身一拧,那右手铁笔直接刺出!

    他这铁笔只有九寸,即使加上臂展也伤不到沈渊分毫!沈渊瞧的清楚,心下大定,刚要挥剑再劈,猛然发现,对方铁笔突然伸长!

    沈渊还当是幻觉,不过在刹那之后,当他察觉一股劲风扑面,那笔尖朝着面门愈发逼近之时,心下大骇,急忙侧头闪避!

    “唰”!三、两根头发从沈渊耳鬓飞落,同时一滴冷汗亦从他额头滴下!

    两个人不敢迟疑,沈渊再次使出华山身法,身形顿时可谓飒沓风翔!时而如大鹏冲天一跃而起;时而似慢实快,如风送紫霞!配合着手中宝剑,那华山派的“风雷狂剑”,更是相得益彰、威力惊人!

    “风雷狂剑”可谓迅疾如风,刚猛如雷,是天下少有的凌厉剑法,因此剑法只攻不守,故而称得上一个“狂”字!

    此刻沈渊攻势猛烈,招招紧逼,这如痴如狂的剑法,亦叫庞青有些胆颤心惊。

    不过,庞青也不遑多让,只瞧他左手猛甩,瞬间那铁笔亦同另一支一般,竟突然长了两尺!现下,铁笔成鞭,二人纵横腾挪,三百多招仍是不分伯仲!

    突然沈渊头皮发麻,心中一个激灵:“不好,这腿偏偏这个时候疼痛难忍!”

    说时迟,那时快。庞青逮到沈渊失神的瞬间,只见两手铁鞭大力砸下!

    瞬间沈渊举剑来挡,“轰隆隆”!那真气激荡,周围地面石板翻飞,叫人好不激动!

    可沈渊左腿吃力大痛,突然站立不稳,单膝跪倒在地!可头顶宝剑还硬扛着一对铁鞭,沈渊咬牙一声大喝:“啊!”

    金铁摩擦之声极为刺耳,沈渊北冥剑大力一挥,只瞧庞青手上一轻,一对奇门兵器就这般斩断!

    不过,此时沈渊中门大开,那庞青突然双手疾朝沈渊脖子两侧扎来,原来那铁笔是斜着砍断,断面光滑齐整,竟削出锋锐!

    “不要!”禾南絮惊呼一声!

    只见那断笔戛然停在脖颈两侧,只余两三厘,便可要了沈渊性命!

    沈渊抬眼瞧了瞧庞青,只见他并无得意,反而那目光中对自己多出一份尊重!这一份尊重,代表着庞青将沈渊列于同等!

    “我输了!”

    沈渊也不挑庞青兵器诡异的借口,他心知肚明,若是方才以生死相搏,自己必然无活命的可能!但他也知道,若非自己左腿有伤,谁胜谁负也未可知,不过沈渊不愿以此相争罢了!

    “算平手罢!”庞青一把拉起沈渊,“本就是我占了便宜,先前已斗三场,不说耗费气力,何况又伤了左腿,否则胜负难料!”

    沈渊倒是不矫情,讪讪笑道:“如此也好!不过,那两件事情不可赖账!”

    庞青一愣,心道:“这小子当真有趣的紧!”

    遂故作不愿,连忙摆手道:“那可不行,比斗之前又未说好平局该如何?我等只须应你一件事便好!”

    “你们锦衣卫,当真无赖!”

    沈渊左右思量,只道:“也好,一件便一件。”

    “好,我这便带你去寻汪大人。”庞青心中暗笑,“这五百两银子算是省下了!”

    “且慢,”沈渊摇一摇头,“本公子可没说是这件事,有劳,五百两银子!”

    “哈哈哈!”

    庞青忽然大笑,“我与沈兄弟乃说笑罢了,我庞青向来是一言九鼎,这两件事我都应你便是,明日便派人将银子奉上!”

    同时暗道:“想必,经这一战,青云庄少庄主沈渊的名号,在江湖之上也当一鸣惊人了!”

    禾南絮在一旁瞧着,突然松了口气,方才这一番打斗,虽然精彩绝伦,但也险象环生,叫她一直提心吊胆!此刻放下心来,双腿一软,急忙寻了椅子坐下。

    掌柜的此时也从柜台中缓缓走了出来,看着厅中一片狼藉,呆若木鸡。他举着那赔偿字据,颤颤巍巍的走到庞青身边,轻声慢语:“大人,这......”

    不及庞青发话,那坐在一旁的吕红却冲了过来,喝道:“滚,老子说赔便赔,滚一边去算账,算好了,拿着字据去锦衣卫讨银子!”

    “去锦衣卫讨银子,你说的轻松,莫不是想赖账,摆出官威来吓唬人么?”

    沈渊对吕红颇有微辞,虽说他长得五大三粗,可却是小气的紧,不似好汉。

    然而唯有庞青等人知道,吕红本意是真的叫掌柜的去锦衣卫寻他拿银子,若不是身上没有现银,否则当下便与他会了钱。可是耐不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到了沈渊耳中就换了意思。

    无奈之下,庞青只得好言说道:“掌柜放心,我这二弟为人粗鲁,可他却是想什么说什么的直肠子,莫看我等乃锦衣卫,可也没有赖账的习惯,你若不便去衙门拿,待你算好,我明日一并叫人送来。”

    这话沈渊听得舒坦,不过还是忍不住暗暗腹诽。

    吕红凑到沈渊跟前,气哼哼的:“莫看你与我兄长拼了平手,但我还是不服,你若没有这剑,你岂能是我等对手!”

    “你这厮脸皮真厚,你若不服,你我再比过?”沈渊最是不满这厮,一时气道。

    吕红怒目圆睁,大声喊道:“比就比,我还怕你这毛头小子不成!”

    “住口!”庞青怒斥一声,吕红即刻收声不语。

    “沈兄弟,见笑。我这兄弟不仅脾气直,还有些认死理,多多海涵罢!”庞青微微拱手,“我等这就告辞了!”

    沈渊点点头,简单回了礼:“不送!”

    这时客栈门外一片嘈杂,引起沈渊、庞青等人注意,出门一瞧,只见三两个人在道边闲话。

    探耳听去,只闻一行人道:“听说没,城北发祥坊,妖狐又出来害人了!”

    “啊?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这次死的是个老妪,现下顺天府正在那处查案,我才从那边来,亲眼所见!我看着京城啊......”

    “嘘嘘,小心有锦衣卫!”

    “啊!”那人一惊,急忙灰溜溜的跑了没影。

    沈渊眉头紧蹙,与庞青面面相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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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字剑经介绍:
何谓江湖,
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已无多!
何谓江湖,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九字剑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字剑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字剑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