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回 善后打算
“燕北刀王,楚狂人?”
图克坦一听此人姓名,顿时一惊,“狼主,楚狂人常年居于燕山之中,一把斩寇刀所向披靡,无人能敌,燕山以北,朵颜部的勇士们不知有多少死在其刀下!”
完颜疏忙抬手,止住图克坦所言,图克坦向来稳重,当下便收声闭口。
只听完颜疏道:“不瞒前辈,楚狂人的大名,我在关外长白山时便如雷贯耳,只是他行踪不定,不得机会讨教,朵颜部的人不安分,常有人出来打家劫舍,楚大侠心系百姓,杀些强寇倒也无妨。”
顿了一顿,完颜疏又道:“既然剑奴前辈让我先胜过楚狂人,那便依从前辈。出了这平凉,我等便去往燕山,能得前辈青睐者,其武功必然是出神入化,能与此人切磋一二定然是平生幸事,如今只是想上一想,便叫晚辈心痒难耐。”
公冶和话未听完,便闭上眼睛继续调息起来,完颜疏见状也不恼怒,他看得出公冶和脾气古怪,自然不能一般见识,只是图克坦、哈达以及扎克丹三人却是心有不忿,只是碍于完颜疏的虎威,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沈渊问道:“说起来,十三年前,楚大叔对我也是有份恩情,多年未见,也不知他现下如何,那燕山广阔,群峦叠嶂,连绵不绝,完颜教主,不知你们要去何处寻他?”
完颜疏摇一摇头,只道:“楚狂人居无定所,我亦不知,只得多方打探罢。”
哈达往前凑了一凑,欲言又止,完颜疏见状问道:“哈达,你有话不妨直说。”
稍作迟疑,哈达开口道:“我也不知真假,只是咱们启程去鞑靼汗廷之前,我便听教众弟子闲聊时候,提过几句,只是当时没有在意。”
完颜疏忙道:“你知道楚狂人的下落?”
哈达回道:“听闻山海卫以北,有座鼻梁山,山中有一座庄子,唤作围春山庄,这半年来楚狂人便在此处居住,只是都是两个月前的事了,眼下还在不在当真难说。”
“围春山庄?”
完颜疏显然头一次听得这个地方,不禁问道,“庄主何人?”
哈达摇一摇头,茫然无知,只道:“听说就是个老书生,具体姓甚名谁却是属下不知的了。”
这时霍腾言道:“围春山庄并非江湖门派,哈达他们不知,却也不足为怪。”
莫说是哈达这些人不知这围春山庄的来历,便是沈渊、玄虚等人也不知晓。听霍腾所言,好似他心知肚明,不禁纷纷看向他,只待下文。
霍腾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这围春山庄的主人家乃是当地大贤,姓萧名显,字文明,一号履庵,另号海钓,为人正直清廉,去年春自福建辞官回乡,归隐于鼻梁山,立此山庄。此人诗书一绝,鄙教前教主曾命在下前去求字献于纳郎哈,故而知道此人来历,只是当时不曾见得真人。”
听得此言完颜疏顿时恍然,忙道:“这事倒是有些印象,回来后萨哈林他没少给你脸色,倒是让你受了委屈。”
霍腾摆手苦笑,道:“都是过眼云烟,不提也罢。”
完颜疏点头称是,反过来问道沈渊:“沈兄弟,方才听你说这位楚狂人与你有旧,看你神色,好似也有意探望,不如你与我等结伴同行,你看可好?”
“不错,某正有意探望,”
话锋一转,沈渊接着说道,“只不过,眼下还有要事不容耽搁,实在不便与教主、霍兄同行,不过端午前后,我会回永平老家替父母立坟,到时候若几位还在山海卫,再当把酒言欢!”
又说几句闲话,完颜疏与玄虚道长直言道:“我等前来不过是来领略一番中原武林之风采,不想......算了,不提也罢。不过经今日一役,只怕这屠魔大会再开下去也无甚意义,既如此,我等也不在此给玄虚道长和诸位武林前辈添乱,完颜疏率属下就此拜别!”
玄虚道长忙拦道:“完颜教主此言差矣,汝等不远万里,又解救我等于水火之中,如今就这般离去,岂不是叫天下人笑我中原武林不懂礼数,不知恩情?”
沈渊也帮腔道:“正是,玄虚道长所言有理,明日众人便能祛了毒性,不妨再住上几日,远来是客,也好让我等以尽地主之谊。”
完颜疏再三推脱,只道:“非是我不愿留下,实在是另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若他日能得见诸位,必当一醉方休!”
话尽于此,多说无益,玄虚道长不再阻拦,与沈渊、以及春秋散人、罗五方、柳四娘,林月瑶,蛇婆婆、禾南絮等人一并相送。
待人影渐远,众人方回。
眼下,这崆峒派八堂已去四堂,夺命堂追魂堂皆在一处山头,两堂弟子问讯急忙赶来玄空堂,骆飞鸿暂行掌派之令,命众弟子立刻清洗崆峒山!
山下天音堂内,也得到了消息,那些守在天音堂外的少数奇兵堂、奕剑堂、还有神拳堂的弟子之中,大都是知道来龙去脉,不过此时也没了主意,随后被天音堂弟子和其余赶来汇合的崆峒弟子,里应外合将这些贼人当场格杀。
另外奇兵、奕剑、神拳三堂堂口内的留守弟子,本就数量不多,一番清洗过后,有不知情的,便暂时看押,若是知情的,除了少数逃走,其余皆死在当场!
只可惜玄空堂的弟子大都中了七草酥骨散,只得看着同门师兄弟为掌派、黑堂主报仇雪恨!
崆峒派此间变化,震撼人心,也令人唏嘘不已,一日之间,崆峒派大伤元气,再无昔日七大派之雄风!
殿内倒是风平浪静,眼下甚么武林盟主,甚么天下第一皆成了笑话,唯一要考虑的便是公冶和,该如何处置。
猛虎出笼,再要关进去,可不是甚么易事,峨眉四老愁眉紧锁,也不知是为了公冶和而发愁,还是为得其他缘由。
贺冲云忍不住问道:“四老与公冶和到底有甚么深仇大恨,非置他于死地不成?”
细细想来,峨眉四老除了当年公冶和强行上峨眉派的强行留在山上学得峨眉剑法之外,并没有甚么天大的仇恨,但江湖中人也最重颜面,当年几番恶斗,前任掌门加上四老皆不是对手,反倒成了他磨剑之石,实在深以为耻,但也并无人因此而丢了性命,可这也绝非生死难休的死结。
只是眼下峨眉四老也是骑虎难下,没人给他们这个台阶,他们总不好拉下脸来,说自己此前所说那些正义之言皆是放屁?
青云子瞧出一二,只道:“四位师叔,剑奴前辈力挽狂澜,足以证明他并非毫无人性,如若我等恩将仇报,岂非教天下人耻笑?”
院中,沈渊安顿好了钟不负,拉过禾南絮来说道:“絮儿姐,我想求你件事儿!”
听得沈渊头一次叫得如此亲昵,禾南絮不禁脸红,不过见他神色似有正事,也不敢怠慢,道:“渊弟,你说。”
“钟大哥的伤势刻不容缓,只是我眼下也是行动不便,况且我还有要事需问汪直......”
不待沈渊说完,禾南絮当即打断道:“不用说了,我去与婆婆说,即刻便启程,送钟大哥去寻单子胥去!”
沈渊一听便笑了,拉起禾南絮的手来道:“还是絮儿姐知我!”
禾南絮脸色绯红,只任凭他拉着。
“哼!”
蛇婆婆这一声冷哼倒是不合时宜,吓的沈渊当即便松开手来,这时只听蛇婆婆道,“你觉得我们娘俩能抬得动一个汉子么?”
沈渊一拍额头,忙道:“倒是忘了......”
转身去寻罗五方,与他说了,罗五方当即便应了,极是痛快。
而且愿意同去的还有公孙夫人、尉迟平、春秋散人祖孙二人,另外左明丘、辛庄主以及夏掌门也应道,待明日恢复气力,便追上几人,一同护送。
赵汗青也想同行,却被沈渊拦下,道:“赵大哥,有罗兄等人照看,料想无事,莫要忘了,你那徒弟还等着你回去呢。”
赵汗青想了又想,只得作罢,与禾南絮道:“妹子,待钟贤弟醒了,与他说,我在虎啸堂备了酒,伤势一痊愈,千万要先来我虎啸堂相聚!”
禾南絮满口答应,转头看向沈渊道:“既如此,我们这便去收拾行囊,随即便启程,免得耽搁了时日。”
沈渊不舍,突然问道:“我们在何处相会?”
禾南絮想了想,莞尔一笑,道:“不如还在风陵渡罢!”
沈渊一怔,笑道:“好!十五日之后,风陵渡相见。”
才送走了禾南絮等人,公冶和此时也已调息罢了,站起身来,又坐回了笼子里,沈渊见状忙近前问道:“师父,你这是何故?”
公冶和啐了一口,骂道:“那四个狗东西不给我个交代,老子绝不出来!”
又指着殿内叫喊道:“去,把老子的剑给老子拿回来!”
第三百二十四回 睚眦必报
但见沈渊伤势不轻,一直也没顾得上歇着,心下不忍,又从笼子出了来,没好气道:“罢了,老子自己去找这四个狗东西算账,你且去边上歇着!”
说罢,抬脚便走。
沈渊虽然瞧不上那峨眉四老,可也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有理也变得没理,一时头大,忙道:“师父,我陪你去!”
公冶和没有阻拦,自顾往前走着,沈渊心急,也加紧跟上,只是走一步便扯着伤处,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玄虚道长正在殿外,一见公冶和脸色不善,心中也是一紧,忙出言相阻道:“公冶兄啊,万不可鲁莽行事!有甚么话待明日再说不迟!”
公冶和一瞪眼儿,朝着玄虚道长骂道:“狗屁,老子就是要趁着这四个狗东西软手软脚,才好给自己讨了公道,拿回我那些个宝贝!否则他娘的明儿个犯了疯病,还叫他们关进那铁笼子里不成!”
玄虚道长还要劝阻,却被公冶和一个推搡,脚下不稳趔趄一下,又听骂道:“滚、滚、滚!少他娘碍着老子的事儿!要不是你我交情深,老子现在便劈了你!”
骂了一通,玄虚道长气得哭笑不得,眼睁睁看着他进了殿去,沈渊忙在后面陪着不是,玄虚道长摆一摆手,让他快些进去盯着些,小心酿了大祸!
乍一进了殿内,沈渊便吓了一跳,只见公冶和站在谭真智身前,居高临下怒视于他!
谭真智强装镇定,表面丝毫不惧,可那张老脸的肉皮却是止不住的微微抖着。
“你、你欲做甚!”
到底是心虚,谭真智此时说话都没了底气。
公冶和见其神态,不由嗤之以鼻,实在是半眼也是瞧不上!
当年谭真智所作所为,公冶和浑然不知,但他逼公冶和离开华山,又对他赶尽杀绝,毁他名声,这个仇却是牢牢的记在心里头!
又侧脸瞧见贺冲云,冷哼一声,抬脚便将谭真智踹翻在地!
转身便朝峨眉四老去了,见此情形,贺冲云到底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他谭真智再如何不对,但终究是同门师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同门师弟的手上。
不过再瞧峨眉四老,这脸色瞬间便没了血色,心中忐忑不已,除了不逆禅师还算镇定,便是青松真人也不禁脸上泛起慌乱之色,更不用提白鹭师太和晓月道姑了!
眼下这四人手脚皆软,使不出半分气力,平日里四人合击都并非公冶和的对手,更何况如今这般模样,只作是砧上之鱼、刀下之肉。
公冶和神色冷漠,蹲在四人身前,问道:“我的那些宝贝呢?”
青松真人强笑一声,道:“不知你所言何物!”
话音一落,便听“啪”一声脆响,原来是公冶和挥手便是一巴掌,再瞧青松真人这左脸脸颊顿时一个五指印,肿了起来!
“恶贼,休要猖狂!”
平日里峨眉四老之中唯属白鹭师太最是刁蛮无礼,脾气更是急躁至极,眼下见自家师兄受辱,只觉大受委屈,暗想他们四人何时受过如此屈辱,气愤不过,开口便骂!
只见公冶和撇了一眼,反手又是一甩,这一巴掌拍在白鹭脸上,更是红肿不堪,口齿流血!
白鹭大惊,怒瞪公冶和,伸手一指,嘴里含糊着也听不清说了甚么,不过公冶和见状骂道:“还敢聒噪,老子可不是甚么怜香惜玉的,早便想割了你的舌头!”
说罢,正手一甩,又重重打了白鹭师太一个耳光,这一下另一边脸颊也出了一个巴掌印,肿胀起来,满口鲜血。
白鹭师太登时蔫了,再不敢多言一句,沈渊在旁瞧了,也不禁大快人心。
其余人等,似汪直、祝九袋、便是青云子见得剑奴如此举止,也不禁噤若寒蝉。
晓月道姑瞧得是目瞪口呆,不敢作声,只是公冶和却没打算放过四人任何一个,随即又是“啪、啪”两声清脆,晓月道姑和不逆禅师也是一人挨了一记耳光。
不逆禅师倒是看得开,道:“因果相报,打便打了,贫僧认了便是,但眼下身上无力,只要身上有半分气力,贫僧也要与你斗上一斗,破了这因果!”
公冶和眉毛一挑,多看了两眼和尚,道:“这这秃驴倒是有些意思!”
说罢,低头看向地上青松真人、白鹭师太身旁的青霜剑和飞雪剑,叹息一声,接着说道:“青霜飞雪,在你们两个腌臜货手上,定然深以为耻!”
他将两柄剑拾起,轻抚剑身,眼中时而不舍,时而决绝,青松等人以及青云子、祝九袋等人皆是心中不明,堂堂剑奴因何如此作态。
抬眼环顾,公冶和起身摇头笑道:“你们这些庸才,哪里明白这剑的心意!告诉你们,老子的剑宁折不弯!”
将这青霜、飞雪两柄剑小心翼翼递给沈渊,随后又蹲在青松跟前问道:“另外几把剑,现在何处?”
青松脸颊肿胀,说话时也是含糊不清,不过泥人还有三分气,更何况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峨眉四老!
只听得青松真人冷笑道:“剑奴,贫道劝你休再痴心妄想,我青松宁死不屈,哼,难道你要我说我便会说不成?”
“这会子倒是有了骨气,啧啧,”公冶和也不恼,转头朝沈渊伸手道:“借北冥一用!”
“你要作甚!”青松听他借剑,登时脸上便闪过一丝慌乱!
沈渊二话不说,从背后抽出剑来便递到公冶和的手上。
贺冲云忙开口劝道:“师弟,莫要酿成大错,三思而行啊!”
“剑奴前辈,四位师叔多有得罪,还请前辈高抬贵手,万不可伤及性命!”青云子见状亦是心下大急,也连忙恳求道。
公冶和瞥了一瞥,全不理会,只自顾的绕着四老踱着步子。
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抓起青松真人的胡子,“唰”一下剑影一闪,只见那一绺本就稀疏的胡子齐根而断!
青松真人顿时睚眦欲裂,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此行止更甚取他性命!
“剑奴恶贼!我青松与你不共戴天!”
青松咬牙切齿,当真是奇耻大辱!可眼下无用,只得嘴上发着狠。
不过公冶和看着如此滑稽之貌,心中实在畅快,浑不将青松这通狠话放在心上,只当是一通臭屁罢了。
笑罢过后,公冶和脸色一变,又问:“你们四个狗东西,快些与老子说来,我那些宝剑现在何处!”
事已至此,青松更不会与他说,公冶和冷哼一声,又看向其他三人。
白鹭师太撇过头去,冷哼一声,晓月道姑亦是如此,不逆禅师闭目参禅,仿佛浑然不觉一般。
公冶和讽道:“这会子倒是装的清风峻节、誓死不屈,忘了此前在那天台峰上,尔等那一副小人得势的腌臜嘴脸了么!”
此前在天台峰之上,这四人的确没少给公冶和苦头吃,要么便不与他饭食,要么便再饭菜当中掺进泥沙,时而出言辱骂,时而更会趁着他犯了疯病,往身上泼屎泼尿,如此大辱公冶和岂会轻易放过这四人!
峨眉四老不仅不加以阻拦,更是纵容弟子如此行径,以此为乐,虽然知道内情之人为数不多,但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便是汪直都有所耳闻,见得眼下公冶和睚眦必报,亦是觉得大快人心!
见三人皆不答话,公冶和也不心急,左右看了白鹭师太,又看向晓月道姑,暗道:“这尼姑也是秃子,倒是这道姑,嘿嘿!”
一念及此,举剑横扫,晓月只觉头上刮过一阵劲风,头上女冠登时便被斩落在地,头发四散!
不过公冶和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一脚踩住晓月,一手按住脖子,另一手使着北冥剑,贴着晓月那头皮,将头上刮了干净,一道道血印登时便显了出来!
公冶和见状大笑:“道姑当尼姑,老子却是帮你入了佛门了!”
“阿弥陀佛,剑奴,休要欺人太甚!”
不逆禅师再也忍耐不住,见得晓月如此凄惨,叹息一声,无奈说道。
公冶和提着剑踱至不逆禅师身前,再问道:“我的剑现在何处?”
不逆禅师正想说话,不料晓月道姑凄凄惨惨,哭着脸先开了口道:“一柄灵宝剑在聆涛师侄手中,其余的也都交与余寿松他们四人代为保管。”
公冶和冷哼一声,再不理会四人,转过身来与沈渊道:“臭小子,好生拿着青霜、飞雪,咱们且去外面寻那四个小畜生!”
今日请假,章节修改
emmm
写完了不满意,
有点啰嗦,剧情也不够紧凑。
自己读着都感觉不对,
就这么发出来,真的对不住大伙,
准备删了重写,不过时间肯定来不及,
既然如此,在下倒是希望能够踏踏实实的把剧情想一想,好好修改一番,如何节奏明快的把剧情往下推进。
祝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
感谢KAKA&8、书友20180225191856089、空留尘缘叹、还有Camthalion这四位大佬的月票支持!
第三百二十五回 内忧外患
待公冶和与沈渊出了殿外,青松真人一拳锤在地上,狠狠说道:“今日之耻,他日必报!”
青云子叹息一声,只劝道:“师叔息怒......”
“息怒?”
青松真人抬眼瞪着青云子,“今日在这玄空堂内,我峨眉派已然是天下笑柄!此乃不共戴天之仇!”
“何止是你峨眉派成了笑话?”
谭真智冷笑道,“整个屠魔大会都变成了笑话!如今这般结果,全拜那沈渊所赐!”
贺冲云皱眉道:“谭师兄,沈渊说到底也算你的徒孙,你如此对待,岂对得住沈钧师侄的在天之灵?”
谭真智闻言,似笑非笑道:“这厮可是公冶师弟的徒弟,与他爹乃是一个辈分,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我谭真智可不敢相认,若说对不住沈钧,也不知是他的这个不肖子还是我这为师的!”
“你!”
贺冲云闻言,一时语结。
莫问空本是淡漠之人,可如今瞧了诸人嘴脸,突然摇头大笑,众人不明所以,纷纷将目光投去。
青云子皱一皱眉,问:“莫掌门因何发笑?”
莫问空收了声,环顾一周,说道:“七大派本当为武林楷模,正道领袖,如今却有人如此腌臜,莫某耻与此等忘恩负义、不分是非之徒为伍!”
白鹭师太听了,当即斥道:“莫问空,你休要含沙射影,若非今日中了七草酥骨散,我四人岂会轻饶剑奴!”
莫问空嗤笑道:“口出狂言,以公冶和的武功,便是没有中毒,尔等也绝非对手,少往尔等的臭脸上贴金!”
青松真人抬眼看向莫问空,狠色道:“既然莫掌门瞧不上我峨眉派,不如自今日起,中原武林七大派,便将昆仑除名!剑奴为祸武林乃天下之共识,昆仑掌门莫问空自甘堕落,巴结剑奴,如此不知廉耻,为虎作伥,人人皆可骂之,人人皆可诛之!”
此言一出,众人惊愕不已,实属无稽之谈,那青松真人说得义正言辞,不留余地,一时间,就连贺冲云、青云子也不知该如何来劝。
不过莫问空却是满不在意,冷笑道:“天下人并非都是盲的,也并非都是聋的,你这般作态,倒显得心虚,青松,你便不知羞么?”
顿了一顿,接着道:“青云子,你好歹也是一派之掌,你峨眉派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基业,你便不怕峨眉数百年声誉毁在你的手中么?”
闻言,青云子脸色尴尬,想了又想,却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摇头长叹。
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青松真人方才说完,见无人附和,就连谭真智也合目不语,青松这脸色顿时更为难看,气极反笑,连道三声:“好,好,好!”
说罢,便不再作声。
外面玄虚道长见沈渊随着公冶和出了殿来,心下自然担心,当下便让锦衣卫将自己搀扶进来,同时韦英有事来禀,便一齐入了殿内。
见此情形,便是玄虚道长极具涵养之人,也不禁沉下脸来,道:“峨眉向来道佛兼修,只是如今看来,道经佛法早已不知丢在何处!”
汪直看韦英也在,问道:“可是有事来报?”
韦英向前几步,单膝伏地,抱拳道:“回大人话,正是......”
“讲。”
韦英听了,正要开口,可左右看看却又不好多言。
汪直招了招手,韦英上前,在汪直耳边说了一通,只见汪直先是一惊,然后勃然色变,再后来长吁了一口气,强压怒气,那眉眼神态又恢复如初,一切淡然。
众人自然不知韦英到底说了些甚么,但从汪直神色来看,定然不是甚么好事。
同时也是极为佩服这位西厂提督的城府,原本有些人见汪直年少,虽然口中恭敬,但打心底里还是有些轻视之意,不过窥一斑而见全豹,只见方才那一瞬神色变幻,当即便让这几个不敢再有小觑之心!
只听汪直道:“诸位武林前辈,咱家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青云子看看众人,应道:“大人请讲。”
汪直正色道:“敢问诸位前辈,举办这场屠魔大会到底究竟是何目的,咱家至今也有些糊涂?说是杀剑奴罢,就咱家所了解,无论是公冶和还是沈渊,所作所为皆非邪门外道,如今更是救我等于水火,依咱家看,不论以前与他们师徒有甚么过节,今日之后不如就此作罢......”
汪直说话一顿,左右看着众人神色,除了峨眉四啦与谭真智脸色不善,显然是心中不甘之外,其余人不过是有些意外,并没有觉得此言不妥。
随即接着说道:“也免得让外人觉得中原武林各派,不过是一盘散沙,惹人耻笑!”
玄虚道长点头道:“汪大人此言有理,莫要忘了,骆掌派生前与我等说过,眼下西域拜火教对中原各派虎视眈眈,加上天罗帮亦是狼子野心,内忧外患,绝不可掉以轻心,经此崆峒一役,我等更当和衷共济,同心同德!”
“玄虚道长只道其二,”汪直接过话来,“还有一宗事,咱家也是忧心不已。”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汪直其言所指。
贺冲云问道:“不知道,究竟何事让大人忧心?”
汪直道:“天狼教。”
“天狼教?”
青云子忍不住问道:“敢问大人,若非天狼教适才及时出现、仗义相助,眼下结果如何实未可知......”
话未说完,便被汪直抬手打断,道:“青云子掌门所言不假,但你们可知,这位完颜教主是从何处而来?”
众人摇头,汪直摇一摇头,道:“据沈渊所言,他们正是自鞑靼汗廷而来。”
青云子不解,问道:“那又如何?”
听得这一问,汪直忍不住冷笑,出言讽道:“咱家原以为七大派的掌门皆是忧国忧民的大侠,今日得见,当真是叫咱家领教了!”
不仅是青云子,似祝九袋、贺冲云以及峨眉四老、谭真智皆是脸色羞愧。
只见玄虚道长脸色肃然说道:“大人是说,这天狼教与鞑靼之间有所勾结,暧昧不清?”
汪直拱手道:“玄虚道长一语中的,正是如此。天狼教号称关外第一教,教众无数,虽比不过丐帮,但长城之外皆有其教众,据闻,鞑靼易主,其背后操纵全盘之人,便是这位完颜教主!”
“哈?”
听得此言,众人无不惊讶。
汪直又道:“奴儿干都司虽在我大明治下,但其建州、海西、东海三部女真却存有异心,天狼教暗地里把持各部,早已是我大明心腹大患!”
贺冲云道:“如此一来,适才让完颜疏离去,岂不是放虎归山?”
“没奈何,眼下谁也留不住此人,”玄虚道长说道,“况且,完颜疏没有趁人之危,倒也瞧得出,此人虽然野心勃勃,但到底是个人物,不屑如此下作之举。”
汪直插话道:“咱家话未说完,依咱家之见,这武林盟主还是要选出一个来,无论是拜火教,还是天狼教,亦或是天罗帮,所图者绝非武林一隅,但他们皆是江湖门派,朝廷实在不便征讨,故而终归还是要靠各派齐心,为国分忧,汪直在此拜谢了!”
说罢,坐在椅上躬身拜了一拜!
第三百二十六回 羞愧难当
沈渊与公冶和寻到余寿松、叶聆涛四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拿回了灵宝剑和其余五柄宝剑。
这四人见了公冶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丢了性命,哪里还有先前那股子凌人傲气!
叫他们往东,他们便往东,让他们往西,他们便不敢往北。
公冶和不过说了一个“剑”字,四人便将所有的宝剑拱手呈上,便是他们的师父青云子,也没有像公冶和这般让四人服服帖帖,不敢有一丝违逆,倘若这情形让青云子瞧了,也不知这心里头当作何想法。
取回宝剑,二人便回了虎啸堂那处,众人纷纷朝公冶和拱手抱拳,唯有骆飞鸿、秦山关脸色尴尬,朝公冶和拜了一拜
不过公冶和连正眼也未瞧,只转身朝沈渊问道:“臭小子,你身上伤势如何?”
沈渊单手捂着伤处,讪笑道:“不瞒师父,眼下疼痛难忍。”
公冶和寻了空地,席地而坐,顺手便将北冥剑插在地上,另外八柄宝剑也都置在身旁,随后便伸手替沈渊探查伤势,全不将崆峒派的人放在眼中。
不过骆飞鸿等人心中有愧,也不敢多言,加上身上这七草酥骨散之毒,便是起身也难,只得坐在一旁瞧着,羞愧不已。
片刻之后,公冶和长吁一口气道:“好在不曾伤及脏腑,肋骨虽裂了开,却并未错位,还有些许皮外伤,只需好好休养调息便可。”
抬头看向柳四娘、骆飞鸿等人,骂道:“今日看在我这徒儿的份上,饶了你崆峒派上下的性命,老子不管你们死了谁,但我徒儿是为了你们崆峒受得伤,虽不致命,却也遭了罪,这恩情你们当记在心头,倘若这臭小子他日有难,你们崆峒派绝不能袖手旁观、忘恩负义!如若不然,老子便让这崆峒派从这世上消失!”
柳四娘点头称是,只道:“若非沈少侠,我柳四娘只怕要含冤而死,如此大恩岂敢相忘?”
骆飞鸿也道:“沈少侠以德报怨,令我等羞愧难当,汗颜之至,不用前辈提醒,崆峒派也会将此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沈渊闻言,连连摆手,道:“若非柳前辈肯助我搭救师父,我亦未必管这闲事,再者说来,若是让旁的人遇上了,也未必会袖手旁观。”
秦山关却道:“话不能这么说,且不论沈少侠初衷如何,但秦某看得出,沈少侠不仅不挟恩自重,而且还推脱功劳,如此心胸,让秦某钦佩不已!”
沈渊想了一想,点头道:“既如此,沈某眼下便有一事相求,若是诸位肯应,便算是两清了,如何?”
骆飞鸿好奇道:“不知沈少侠所谓何事,但讲无妨!”
“如今事实已明,这屠魔大会的始作俑者正是天罗帮,无论是公羊叟,还是付连城不过是傀儡罢了,既然如此,须得为我师父正名,甚么邪魔外道,甚么杀人魔头,不过都是幌子!”
沈渊说话看着众人,“我让你们明日里当着天下群雄,给我师父一个交代!”
骆飞鸿看向柳四娘、又看了看白无影、秦山关,随即对沈渊道:“合当如此!”
公冶和啐了一口,道:“老子不稀罕,不如送些银子,备些好酒好菜,饿了老子这么些天,怎么也当请老子大吃一顿!”
骆飞鸿忙道:“应该、应该。”
沈渊见骆飞鸿等人目中难隐哀色,叹了一声道:“至于骆掌派与黑堂主,人死不能复生,沈某只能劝诸位节哀。”
闻言,骆飞鸿等人面面相觑,不禁黯然神伤,满面愁容。
此时赵汗青插过话来,道:“我看天罗帮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也不要就此掉以轻心,依赵某之见,崆峒派不过是他们蚕食武林的第一步,魏墨此番铩羽而归,必会再来报复,今日与天罗帮为敌之人,想来往后还当小心提防!”
“不错,赵堂主所言极是。”
这时候冯仕轩也凑了过来,先是朝着公冶和行了礼,随即同众人言道,“而且,另有几件事,冯某实在不明,相与诸位说上一说,看看能否替在下解惑。”
沈渊听罢,问道:“冯兄请讲。”
“此前我听闻,这屠魔大会乃是八堂堂主与峨眉四老联起手来,迫使青云子掌门以及骆掌派办下这场大会,”冯仕轩看向骆飞鸿几人,“不知此传言是真是假?”
骆飞鸿叹息一声,道:“这话说真也真,但到底也有不实之处,并非八堂,天音堂与我玄空堂,以及已故夺命堂堂主黑无踪便是不同意的,白堂主与秦堂主原本也不愿如此,但一来白堂主的师父是被公冶前辈所杀,架不住公羊叟三人苦心劝说,也是不胜其烦,这才答应,而秦堂主为人忠厚,公羊叟便将话说得大义凛然,让他不得不答应公羊叟。至于峨眉四老,好似也是公羊叟前去游说,这才有得今日之祸。”
听罢,冯仕轩片刻沉思,左右踱了几步,这才点头道:“可知公羊叟如何劝得峨眉四老?”
骆飞鸿等人皆言不知。
“如此说来,便说是峨眉四老早与公羊叟串通一气,也未可知?”
冯仕轩大胆说来,登时便让众人哗然,可仔细想来,却又不无道理。
赵汗青沉吟少刻,提出疑虑道:“如你所言成真,那峨眉派恐怕朝不保夕,然而我等口说无凭,无端给四位宗师人物扣上这等莫须有的罪名,只怕不妥,况且听骆堂主说,峨眉四老亦中了七草酥骨散,倘若他们当真投了天罗帮,又岂会如我等一般中毒?”
“这话不假,”
冯仕轩没有否认,接着赵汗青的话说道,“只是崆峒派已然是前车之鉴,绝不能让峨眉派也重蹈覆辙,依我之见,宁信其有,总归让青云子掌门多留个心眼,防患于未然,只不过我与那青云子得不着说话不腰疼机会......”
骆飞鸿道:“此为正事,便交给骆某罢。”
眼下崆峒派群龙无首,骆飞鸿自然而然便成了主心骨,他既然发了话,另外三堂堂主自然是马首是瞻。
沈渊听了这些人说的,突然想起那苏婉儿来,暗道:“当真是做了一出好戏,便是连大哥也给瞒了过去,从头到尾,我等在这女子眼中,不过是被戏耍的猴子罢了,好在未让天罗帮得了逞,否则这崆峒派乃是整个武林,或许都将从此掀起一场浩劫!”
这时候,公冶和唤了沈渊,问道:“臭小子,接下来可有甚么打算?”
沈渊道:“师父,我还有事要找汪直讨个说法,那何有道投了西厂,若不问他要人,我心里头实在不甘!”
“此前在笼子里头,便听你们说甚么狗屁西厂,”
公冶和拣出青霜、飞雪、灵宝三柄剑来,细细摩挲着,来回同时接着说道,“老子只知道东厂,这西厂又是何时冒出来的?”
沈渊道:“就在正月的时候,这厂公汪直,虽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可城府却是极深。”
“知道,此间上座者,唯属此人最是年少,一看此人目中神采奕奕,便知他心眼多的很,七窍玲珑,与这种人打交道,实在累的很。”
公冶和说话,却是头也不抬,细细瞧着三柄剑,那眼中尽是不舍。
“师父,你当真要毁了这三柄宝剑?”沈渊不禁问道。
公冶和一声长叹,唏嘘道:“剑,乃君子器,宁折不弯!臭小子,老子要你帮个忙!”
沈渊知其心意,虽然觉惋惜,但见师父决绝,只得说道:“师父,便将这三柄剑交给我罢。”
公冶和点头道:“我要替宝剑立冢,剑断后,好生收着,改日随老子一同去趟华山落雁峰,将这三柄剑好生安葬!”
说罢,托起宝剑,递给沈渊。
沈渊正要接剑,只见公冶和神色慌乱,将这三柄剑又收了回去,紧紧搂在怀里,闭着眼睛喊道:“再让老子看看,与它们再说说话!”
见此情形,沈渊也不禁哭笑不得,只得称是,随即便坐下来歇息,直到日暮时分,依旧是难舍难分。
期间岳化龙与付连城先后醒了过来,知道大难临头,索性将所有罪责全推到公羊叟的身上,冯仕轩问他峨眉四老是否也叛出峨眉,没想到二人亦作不知。
其实沈渊早想杀了二人,但骆飞鸿坚持要亲自替兄长报仇,那白无影亦是一般坚持,故而请公冶和废了二人武功,并交由人看押了起来。
岳化龙哭嚎连天,莫看平日里威风八面,如今便成了怂包软蛋,一丁点的气节也没有,还不如妇人孩童。
倒是付连城一言不发,目光淡漠,显然已是心如死灰,即便如此,付连城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惧色,有此看来,奕剑堂主的确是个人物。
骆飞鸿问他道:“付连城,你就没有甚么说得?”
付连城只说了一句:“成王败寇而已。”
日落之后,在天音堂、大醉堂以及追魂、夺命二堂弟子安排下,在玄空堂替各派豪杰置了住处,赵汗青等人回了三清观,沈渊与公冶和却是住进玄虚道长的别院内,众人皆是元气大伤,恨不得倒头便睡,尤其是沈渊。
一夜无话,直到翌日清晨,别院之内,突然听得一声惨叫!
第三百二十七回 武林盟主(上)
沈渊听闻此声,顿时从榻上跃起,左右看了不见公冶和踪影,心道不好!
不及套上外衣,更顾不上伤势难忍,抄起北冥剑便夺门而出。
适才这一声惨叫,极易分辨,这崆峒上下,说话声似老鸹叫唤的恐怕只有公冶和一人,眼下四处寻而不见其人,实在让沈渊心急如焚!
院中动静不小,自然惊动了玄虚道长,只见道长推门而出,唤住沈渊问了情形。
沈渊忙见了礼,见玄虚道长气色比昨日强了不少,也安心了不少,于是说道:“前辈,家师许是犯了疯病,不知道甚么时候出了屋子,四处寻了却也不见踪影!”
玄虚道长唯恐出了岔子,毕竟患着病的公冶和,虽然武功还在,却全不记得用,便是如峨眉四杰那般角色,稍加手段也能将其擒下!
眼下天罗帮的风波才算掀过,可有些人对公冶和依旧是恨之入骨,只盼着能取了他的性命,所以这事容不得片刻耽搁!
玄虚经得一夜休息,气力已然恢复的七七八八,这也多亏他内功深厚,才比寻常高手恢复的要快些,当下便同沈渊分作两头去寻公冶和。
少刻功夫,只听东侧小厨房里传来一声尖叫,正是昨日里柳四娘新派来的厨娘,玄虚道长与沈渊闻声而至,只见公冶和正躲在火灶旁的水缸里。
原来那厨娘本想着早上熬些稀饭,正欲舀水,只见这缸里头的水咕咚咕咚冒着泡,仔细一瞧竟是看着一对眼睛,登时便被吓了一跳!
顾不得安抚厨娘,沈渊忙伸手欲将公冶和从缸里头搀扶出来,同时嘴上说道:“师父,快些出来罢!”
谁成想这手还没碰到水缸,公冶和“哗啦”一声,便从水里头窜了出来,满是惊恐之色,嘴里也是鼓鼓囊囊,朝沈渊、玄虚猛地喷出一口水来,人便跃出了屋子!
二人紧追其后,只听得公冶和边跑边喊:“有鬼!有鬼!”
沈渊与玄虚道长不得已,只得前后堵截,直到将公冶和逼到院中杏树之下,前后没了退路,这才松了口气。
公冶和蜷在树下,目光游离,不敢正视二人,只问道:“你......你们是谁?”
沈渊迫不及待蹲了下来,说道:“师父,我是渊儿啊!”
“渊儿......”
公冶和脸色一变,“狗屁!我徒弟被大虫吃了!”
说着,哇一声便嚎啕大哭,这鼻涕眼泪立时变满脸皆是。
沈渊一旁哭笑不得,只得说道:“师父,你且仔细看看,我是谁?”
公冶和收了声,端详片刻,突然神色惊惧交加,喊道:“鬼啊,鬼啊!臭小子变成鬼来找老子来啦!”
话音一落,只见他腾身而起,凌空而踏,飞身跃出别院之外!
沈渊身上有伤,哪里追得上公冶和,只听玄虚道了一句:“我去追他,你快去穿戴妥当,再来寻我!”
言罢,玄虚道长脚下一蹬,人如腾云驾雾凌空追去,看得沈渊不禁心驰神往,无论是自己师父还是玄虚道长,这武功造诣皆令他叹为观止!
但细细推敲,到底是自己师父更胜一筹!不过此刻又玄虚道长在后盯着,他也能放下心来,回了房间收拾妥当,背起北冥剑,将八柄剑捆在一处,收入剑囊之中,随后便顺着方才公冶和与玄虚道长所去方向追去。
行至半途,只见林月瑶慌慌张张跑来,气喘吁吁道:“沈大哥,不好了,峨眉四老发难,趁着公冶前辈神志不清,竟欲痛下杀手,好在又玄虚道长正与他们周旋,你快随我来罢!”
乍闻此言,沈渊勃然变色,怒道:“老贼可恶,看来昨日里得的教训还是轻了!月瑶姑娘,他们现在何处?”
“正在擂台那处......”
话未说完,沈渊提起一口真气,轻功一展,飞快而去。
林月瑶神色一黯,随即摇一摇头,亦是紧随其后。
沈渊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林月瑶与他相距始终不过三五步远,虽说他现在有伤在身,但脚下也是飞快,即便寻常高手想要追上他也是难事。
没想到,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女子,轻功竟也不差。
见林月瑶抬头看他,沈渊报之一笑,赞道:“轻功不坏。”
林月瑶低眉颔首,脸色绯红,不敢相视,当然也是不发一言。
不过沈渊浑没察觉异样,说完话便回过头去,心里头急切,只惦记着师父。
片刻后,玄空堂正院的擂台上,沈渊只见师父躲在玄虚道长身后,畏畏缩缩,看着他鸡皮黄发,身形佝偻,哪里还有昨日那般傲视群雄的气势,独剩下风烛残年。
昨日奇耻大辱,峨眉四老岂会认栽,可谓对公冶和恨之入骨,见恢复了七成气力,便想着趁着清早人迹稀少,下了山去,免得在天下武林面前丢人现眼。
不想,才行至此处,正好看见公冶和犯了疯病,神志不清,一时怒上心头,尤其是青松真人、白鹭师太还有那晓月道姑,可谓分外眼红!
当即便生了歹意,欲趁此良机,杀了公冶和,一雪前耻!
四人正要动手,不想只听一声大喝“住手!”四人一惊,抬头一看,玄虚道长登时便至,翻身一跃落在四人面前,将公冶和挡在身后!
有玄虚在此,他四人不敢轻举妄动,但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扬言与玄虚道长一较高下,按照昨日汪直所提,终归还是要选出一个武林盟主,索性争上一争!
玄虚道长以太极神功,以一敌四,同时还要顾着公冶和的安危,一时间虽不能击败四人,这四人却也没落地任何的便宜!
故而相持不下,对峙在擂台之上!
沈渊一跃而至,当即拔剑相向,只骂道:“好不知羞的峨眉派,亏你四人还是武林宗师,竟会趁人之危,以多欺少!来来,今日我沈渊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与尔等会上一会!”
玄虚道长侧眼看了看,沉声道:“退到一旁,顾好你师父!”
此刻公冶和早已是惊惧交加,抱着头蜷在身后,沈渊叹息一声,也是百感交集,可心里却是犹疑不决,那峨眉四老无论如何也是这世上一等一的高手,比起玄虚道长来虽有不如,却也相差不远,四人齐上,唯恐玄虚道长会吃亏,可是眼下师父这般情形,也实在难以安心。
见沈渊不动,玄虚道长又道:“我知你心意,可你身上有伤,待在这里只会误我。”
见玄虚道长胸有成竹,沈渊定下心思,抱起公冶和便退到一旁,公冶和浑身发抖,沈渊好声好气哄了好一会子,却是无用。
林月瑶见沈渊无计可施,定了定神,忙上前帮忙哄劝。
林月瑶那声音虽不似禾南絮那般如黄莺出谷,婉转动听,却是轻声细语,温顺柔和,仿佛又安神之妙,叫人听得舒服,心旷神怡。
说也奇了,林月瑶才说了几句话,公冶和便安稳了不少,至少浑身不再打颤,更不想着逃走,只蜷在一角,眼睛左顾右看。
沈渊抬眼看向林月瑶,忙悄声致谢,林月瑶颔首浅笑,绝色出尘。
再抬头看向了擂台之上,青松真人率先出手,昨日失了青霜剑,眼下只得空手来战,其余三人此刻还知些羞耻,立于一旁并未出手!
青松真人拳掌生风,不过玄虚神色淡然,只见他虚灵顶劲、沉肩坠肘,体内真气平和自然,那拳风才至,便瞧他猛然一动,轻易便破了青松真人这一招!
拳掌相接,青松见一招不成,正欲抽回拳头,才一发力,却发现自己这手好似粘在玄虚掌中一般,只觉一股劲力自玄虚掌上传来,如影随形!
这时玄虚手腕一转,青松顿时脚下失了根,大惊之下,竟被玄虚一推,当即便飞了出去!
那不逆禅师一见,登时纵身来接,落地之后,二人连退五步这才站稳,同时心下骇然:“久闻太极神功之名,今日交起手来,原来竟有如此威力!”
白鹭见状,从台下峨眉弟子手中讨了两柄剑来,一柄扔给青松,一柄留给自己。
这时不逆禅师已然冲了上去,那袈裟无风自起,真气鼓荡,每一招都凶狠无比,接连几声巨响,竟是掌力破空之音,玄虚道长暗赞他武功了得,同时连连退避!
他这破孽功并非出自少林一脉,而是传自天竺一位高僧,不仅掌法精妙,更能以袈裟为兵器;而他另一套武功,名唤破戒刀,也作“破戒禅”。
只见他自腰间抽出一柄镔铁的戒刀来,日光之下明晃晃的,好似烂银一般。
不逆禅师又道:“我这戒刀许久未曾出鞘,玄虚道长,果然厉害,且吃贫僧一刀!”
说罢,戒刀斜斩,快如闪电!
不逆禅师虽然有刀,可玄虚道长亦有“真武七星剑”傍身!
仓啷啷一声,宝剑出鞘,当即便迎上这把戒刀!
不逆禅师刀法,又快又狠,威猛无比,每一招皆是攻势,一往无前,大开杀戒!
玄虚道长不敢怠慢,挥剑急挡,一连数招竟一时没有反击之力,可这刀法亦有缺陷,只因太过刚猛,乃至后继乏力。十几招过后,正当不逆禅师喘息之际,玄虚道长剑招频变,立刻便叫不逆禅师乱了阵脚!
只见玄虚道长连出十三剑,而每一剑竟都向手腕神门穴刺去!九字剑经
第三百二十八回 武林盟主(下)
昨日里,那天罗帮行事狠辣,谁也没成想,就连骆飞云与骆飞鸿的家眷也都死于天罗帮的毒手,骆飞鸿摧心剖肝、悲痛欲绝,一时急火攻心,吐了血便晕了过去!
崆峒派上下乱成一团,好在有秦山关与柳四娘主持大局,白无影倒是能帮些忙,但她万念俱灰,亦是叫人忧心不已。
适逢人祸,武林各派皆惋惜不已,终是各方相助,这才连夜备好了棺椁草席、又替一众亡人换了衣裳,入了棺,置在正殿之中,虽然有些仓促,但众人合力,这丧事所用物什也算是齐全。
正殿作了灵堂,秦山关、柳四娘以及白无影带着各堂弟子在此守灵,林月瑶自然也陪在左右。
骆飞鸿也于半夜里悠悠转醒,与众人一齐守在殿内。
直至星月渐隐、浮云自开。
秦山关出了殿门,抬头远眺,只见那东方金光万道,朝霞漫天,目光透过山门,又见山谷之间氤氤氲氲,晨鸟吱喳,倒是一扫昨日那般晦气。
正欲回身,便瞧见峨眉四老正欲带人离去,还不及招呼,又见公冶和疯疯癫癫闯进院内,峨眉四老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着这般情形,知道公冶和定是犯了疯病,神志不清,没有丝毫犹豫,便要出手杀了公冶和!
不过此时公冶和虽然疯癫痴傻,可一身武功却还在,周旋片刻那四老竟也没有得手,不过也逼得公冶和跑上擂台,顿时四人四角堵住去路!
不料玄虚道长紧随其后,见峨眉四老趁人之危,当即出手,一边护持公冶和一边与四人战作一团。
殿内众人闻声来瞧,柳四娘忙唤林月瑶去请沈渊来,柳四娘也想出手相助,却实在不知该如何插手,五人的武功皆是当世绝顶,玄虚道长以一敌四,居然也不落下风。
秦山关看不过,正欲出手,便听玄虚喊道:“你们且安心守灵,莫要惊动亡者,此事与崆峒无关!”
未过少刻,虽然峨眉四老占了些许便宜,但一时难分胜负,索性暂时罢手,这才有了眼下一幕。
此刻动静不小,早已惊动一些人物,青云子火急火燎的赶来,见着正好见着不逆禅师连连败退,玄虚道长一连十三剑,皆往神门穴刺去。
这时候贺冲云的华山派、莫问空的昆仑派也先后赶到,见得不逆禅师戒刀脱手,莫问空登时便道:“这便是武当派的神门十三剑!果然精妙!”
不逆禅师才败下阵来,晓月道姑的拂尘便已缠住真武七星剑,同手左手化掌,朝玄虚胸前拍来!
那掌势连绵,劲力内敛,招式洒脱灵动,又不同峨眉的绵掌功夫,少了阳刚之意,多了一丝阴柔劲力,正是晓月道姑的看家本领,白云逍遥掌!
霎时间,玄虚右手持剑一搅,那拂尘顿时绷紧,同时左手一招回风掌力,正好与晓月道姑对了一掌!
“嘭”一声响,二人皆被震退一步,玄虚暗道:“这晓月道姑,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没想到这掌法果然厉害!”
不过,眨眼之间,玄虚道长运足真气灌入真武七星剑中,低声一喝,只瞧那拂尘顿时应声而断,晓月一个趔趄,向后仰去,玄虚道长大袖一甩,扇出一阵风来,单掌隔空一推,晓月站立不稳连退数步,摔倒在地!
青云子见状连喊:“快些住手!”
话音未落,白鹭师太已然举剑与玄虚道长缠斗在一处!
只见她出手灵动轻柔,剑尖一颤,顿时嗡嗡连响,剑招更是奇快无比,左右穿插,剑锋连晃,可谓滴水不漏!
不过喘息之间,这神门十三剑便没了用处,随即白鹭师太突然使出一招“黑沼灵狐”,想着将玄虚手中宝剑震落,不过正当白鹭师太自以为得手之际,却见眼前出现数个白色光圈来!
定睛一瞧,原是玄虚道长施展太极剑法,那光圈便是剑影在日光之下,所幻化而成,同时玄虚道长身随剑转,脚踩阴阳,剑劲连绵不绝,喘息之间便将周身护住!
才与玄虚道长手中长剑相接,白鹭师太这一剑顿时全没了准头,收不住只往一旁刺去,而且玄虚道长这剑招奇快,竟听不到一丝破空之声!
白鹭师太大惊失色,可脚下还算稳当,虽然扑了空,可转身又朝玄虚攻来,极是难缠!
这一回剑势大变,简直凌厉至极,悍猛无比!
左刺右劈,竟全是攻杀的招数,同时只见青松真人亦提剑从另一侧斩来,封住退路,旁人看了不禁大急,贺冲云与莫问空唯恐玄虚道长有何不测,登时纵身跃出!
青云子面有愧色,又喊道:“四位师叔,快快住手!”说罢也奔向擂台!
不过还不及三人赶到,只见玄虚道长周身之外,剑光闪烁,一抹一带,光圈连环竟是密不透风,随即听得“当、当”两声,三剑相撞,青松、白鹭二人只觉手臂发麻,再握不住手中长剑,脱手而出,二人也是踉踉跄跄连退了五六步!
胜负已分,峨眉四老实不甘心!
这时候贺冲云、莫问空以及青云子皆知擂台中央,挡在四老与玄虚之间,只听青云子恼道:“四位师叔,何必如此!”
贺冲云也道:“今日四老此举,实在不妥!”
莫问空没有言语,可脸上尽是嘲讽之意。
青松真人看向青云子,怒哼一声,咬牙切齿道:“今日有玄虚道长阻拦,以致我等不能为民除害,错失良机,只怕今日之后,放虎归山,江湖上又是腥风血雨!也罢,既然技不如人,我等这便回峨眉闭关!”
转头与白鹭师太、晓月道姑以及不逆禅师道了一句:“我们走!”
又看向青云子,问道:“掌门,你可随我等回峨眉?还是要争一争这武林盟主之位?”
言罢,四老头也不回便转身离去,青云子眉头紧锁,想了一想,遂拱手朝在场之人道:“武林已是多事之秋,盟主之选迫在眉睫,青云子无德无能,自然坐不得此位,那盟主令还在白鹭师叔的手上,待回峨眉,便使人送来!”
骆飞鸿等人也凑了来,开口问道:“青云掌门,这便要回峨眉了么?”
青云子叹息一声,点了点头,脸上尽是无奈。
骆飞鸿亦觉惋惜,只道:“在下有一言,临别之际送与青阳掌门。”
青云子道:“青云洗耳恭听。”
骆飞鸿凑到耳边,低声说道:“千万小心四老!”
青云子闻言一震,没想到骆飞鸿与他想到一处,重重点了点头,随即朝诸位拱手言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见,诸位前辈,诸位兄台,后会有期!”
不多时,日上三竿,公冶和早已被沈渊扶至偏殿休息,林月瑶一直陪在左右,这会子便是沈渊也是无用,好似唯有林月瑶能哄得公冶和安稳踏实。
沈渊连连道谢,倒叫林月瑶难为情,只听她道:“沈大哥,不必客气,你是月瑶的恩人,这些不过举手之劳,万不要与我客气。”
沈渊讪笑一声,不知如何接话,只得点一点头。
玄虚道长也在一旁调息,见林月瑶知书达礼,也是不住的点头称赞。
又过了片刻,除了已走的,其余各派皆至此处,并且七草酥骨散的毒亦都恢复得七七八八,祝九袋随汪直一同来此,听得一早发生之事,亦觉峨眉四老所为实在是有些小人。
不过,与他也并无多大的干系,但他不介意借此良机,与沈渊说上几句话。
见汪直前来,玄虚道长颔首示意,汪直倒是没有一丝官架子,朝着玄虚道长躬身行礼,显得十分敬重。
随后又转身对沈渊道:“沈兄,公冶前辈眼下可好?”
沈渊却反问道:“汪大人屈身来见沈某,只明言便好。”
玄虚见二人有话要说,当即便招呼林月瑶欲出去殿外,沈渊见状忙道:“玄虚前辈,月瑶姑娘,家师便有劳了。”
随后与汪直道:“大人,咱们外头说话。”
汪直点头,与沈渊先后出了殿外,说道:“沈兄,此次还要多谢于你,若非你告诉韦英这天罗帮与六扇门的关系,否则咱家还都蒙在鼓里。”
沈渊面色冷淡,说道:“天罗帮危害不小,我只担心他们藏身六扇门,依附朝廷,会有对我大明不利之举,不论你有多少心思手段,但沈某看得出,你到底是忠君爱国之人,与旁的宦官不同,这才与你通信儿,莫要有别的误会。反倒是何有道一事,你却瞒得我好苦!”
汪直心中触动,朝沈渊抱拳,不禁感慨道:“别人都以为我汪直善弄权术,谋求私利,但谁也不知,咱家却是一心为国,对大明,对陛下忠心耿耿!知我者,沈兄也!”
沈渊冷哼一声,没有接话,只听汪直继续说道:“并非是咱家有意相瞒,而是何有道眼下实在有些用处,咱家也不瞒沈兄,何有道知道你在大漠杀了他的弟子,故而正欲对你和钟大侠暗加毒手,被我拦下。虽说明面上咱家能阻他一时,但他暗地里要对你们使甚么手段,便是咱家力不能及的了,还望沈兄多加提防!”
沈渊冷笑道:“只怕他不来,不过汪大人,我也与你说明白,何有道我必会杀他,不管他对你有没有用处,别让我看见他,只要看见他,我必会将此人碎尸万段!”
“咱家知道劝不住沈兄,只能多说一句,万万要多加小心!”汪直又是抱拳行礼,“也罢,言尽于此,沈兄在此歇息罢,我与诸位掌门告一声,也便回京了!”
“且慢,”沈渊拦下汪直,问道:“我只问你,眼下何有道身在何处?”
汪直想了一想,道:“就在平凉城官驿之内,只是沈兄这伤势,能杀得了他么?告辞!”
这时候,骆飞鸿差人来请汪直与玄虚道长,二人闻言皆去了擂台处,眼下各派群雄皆在场下,只听得众人商议,并一致推举玄虚道长为武林盟主,海觉方丈与贺冲云道长为左右副盟主,以便共同主持武林之大局,共防内外之敌,以正武林之风!九字剑经
祝大家端午安康
今天这会儿还没到家,估计够呛能更新了。
下一章就要开启新的一卷,
这一卷结束的好像有点仓促,实际上我已迫不及待要进入下一阶段。
江湖不会平静了,
风波已起,
天罗帮不会善罢甘休,
除了九字剑经,
天罗帮应该另有图谋。
沈渊虽然受了伤,但他报仇之心不死。
与何有道,总要做个了解。
汪直到底是善是恶,
是奸是忠,
而他的初心又有什么变化?
沈渊除了报仇,竟没了奔头,
当年像样成就剑圣之境,不知他忘了没有?
天狼教的崛起,还有拜火教的挑衅,
中原武林注定是多事之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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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本章说恢复两天了,希望能够听到诸位大佬的声音,有互动也是动力!
谢谢大家,端午安康!
第三百二十九回 陆续离去
盟主之选,经得昨日一役,各路英雄豪杰早在心里有了决断。
论德行、论武功,玄虚道长、海觉大师、以及贺冲云道长这三人足以让人心服口服。
本来这盟主之位,连玄虚道长在内,众人直推海觉方丈为首,怎奈海觉大师推却再三,只说不堪重任,坚决不肯受命,又说玄虚道长道高德重,才是盟主之选。
同时,贺冲云又道自己性子温吞,在旁出出主意尚可,也赞同海觉大师所言,于是乎玄虚道长理所当然坐上了这盟主之位,一时间也让玄虚道长倍感惭愧。
既然盟主选出,这屠魔大会再无意义,故而草草落幕,各路英雄、众派豪杰亦都扫兴而归,陆续离开崆峒。
汪直身为西厂提督,自然不能同江湖帮派一般,七大派之中,除了丐帮,汪直与其余六派的首座告了一声,便领着锦衣卫各自退了。
临行前,也不知是汪直的意思,还是祝九袋自己的意思,总之祝九袋单独找上沈渊,只说沿途他早已吩咐下去,沿途会有丐帮弟子相助,无论是住店还是吃喝,必会提前安排妥当,以保护钟不负、蛇婆婆一行人不受贼人陷害。
沈渊问他何故如此,祝九袋正色道:“谢大有在位之时,丐帮无恶不作,侠名尽失,如今谢大有伏诛,丐帮能有今日涅盘之机,全赖沈少侠之功,祝某无以为报,只得略尽微薄之力!”
见祝九袋说得诚恳,沈渊拱手谢过,祝九袋领着丐帮同汪直走后,沈渊却在心里打起鼓来。
此刻公冶和有林月瑶在旁伺候,也算安稳,想来不用多时,便能恢复。
偏殿之中倒也还算清净,抬头看了眼林月瑶,二人不知为何却都有些局促,林月瑶慌张道:“沈大哥,公冶前辈眼下当没有甚么大碍了,我也该回去了......”
见她颔首羞怯,沈渊更不敢正眼去看,也低头拱手道:“此番还要多谢月瑶姑娘了。”
林月瑶摇一摇头,道:“沈大哥不必多谢,月瑶并未做甚么......那便告辞了......”
说罢,还不待沈渊相送,林月瑶便快步出了殿门,一边走着,一边轻叹一声。
那脸上失落之色难掩,心中暗道:“月瑶姑娘......历经这场生死,他竟还是这般见外......”
左明丘、辛庄主以及夏掌门等人随赵汗青一同来寻沈渊,恰好与林月瑶打了照面,招呼一声,见林月瑶心不在焉,失魂落魄一般,几个人便泛起了嘀咕,都以为沈渊在殿内做了什么出格之事,伤了人家。
不过几人都心如明镜,看得出林月瑶对沈渊可谓是一见倾心,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禁替林月瑶觉得惋惜。
当然这男女之事,还是要两情相悦,而且男人大丈夫,总不能只顾着儿女情长。
这一点,这几人却是佩服沈渊,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沈渊眼下正是年轻气盛,又如此美人倾心相顾,他竟能坐怀不乱,可见沈渊心性如何。
见几人信步进了殿内,沈渊忙从公冶和身旁起身相迎,拱手道:“诸位哥哥!”
四人回礼,左明丘道:“沈兄弟,你这伤势如何?”
沈渊只道无碍,寒暄几句,左明丘便同辛庄主、夏掌门辞行,只说道:“眼下功力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想来过了晌午便能又如生龙活虎一般,故而不敢耽搁,我三人这便去追罗五方他们,多个人也多个照应。”
沈渊拱手称谢,稍作迟疑便将祝九袋与他说得一通与四人学了一遍,随即又将心中疑虑说了:“哥哥们皆知我与何有道的恩怨,乃是不共戴天的大仇,而眼下祝九袋与何有道都在汪直麾下,我只怕祝九袋此举会是圈套!”
“沈兄弟是说,祝九袋此来,不是汪直授意,便是何有道的差遣?”
“此事的确非同小可,咱们不得不防!”
辛庄主与夏掌门亦觉此事可疑,先后说了一句,而赵汗青却是沉吟不语。
只听左明丘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我观祝九袋,并非会是甘受何有道摆布之人,这几日见汪直对沈兄弟你颇有相助之意,不似会加害与你,况且方才我等来时,见他行色匆匆下山而去,似另有要事,想来也没必要节外生枝,故而依我之见,沈兄弟也不必太过紧张,沿途有我等护送,定不会又差池。”
赵汗青听了这一番话,也点头道:“左兄此言有理,赵某也觉得他祝九袋并非忘恩负义之徒,只须多加提防便是,但也不必因此拒了他这一番好心。”
“没错,你且宽心便是,”
左明丘接过话来,又道,“我险些忘了,昨日蛇婆婆走后,冯仕轩也追了上去,今日七宿当中,应长天、常志、以及季无涯也早早下山去赶追他们,临行前叫我与你说一声,华山派于公于私也当鼎力相助。我等于七宿联手护送,想来那何有道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到底是欠了华山派的人情,”沈渊苦笑一声,回头看了眼师父,随即拱手道,“劳烦左兄三位,见着应长天他们,帮着在下带一句话,只说这人情先记下,他日必报!”
左明丘三人应了一声,当即辞别而去。
送走三人,沈渊又问向赵汗青道:“赵大哥,你眼下也要下山去么?”
见他左肩连带着胳臂包的严实,只道伤势不轻,接着说道,“赵大哥你的伤......”
赵汗青苦笑一声,道:“那曲丹心这一剑极是歹毒,想来我这条胳臂若没三个月,只怕动弹不得,此来正想与你说,我来时听了钟贤弟的话,为防万一,在山下多备两处藏身之所,一处在平凉城里,一处在山下村中,左右沈兄弟需要休养几日,不如暂且在平凉住下,待你伤势无碍,再启程不迟。”
沈渊想了一想,赵汗青所言极是,且不论寻不寻得到何有道,只说他自己眼下不仅杀不了何有道,而且冒然行动,只怕还会连累他人,万全之策,恐怕只有先养好伤,再议其他。
一念及此,沈渊便应了赵汗青。
赵汗青闻言也道:“如此甚好,我也留在此处,也好有个照应,到时候咱们同行。”
“如此,便谢过赵大哥了。”
此时此刻,汪直车驾正疾驰与官道之上,后面锦衣卫快马加鞭驰行左右。
韦英亲自驾车,车与之内,与汪直同坐者,赫然便是何有道。
只听汪直问道:“何先生,可查到六扇门的人来此何为了么?”
何有道坐在下方,肃然道:“回大人,经得一番查探,老夫发现这六扇门绝不简单。”
“哦?说来听听。”
“那日宴请曲丹心之后,老夫便想着替大人收服此人......”
何有道话未说完,便被汪直打断道:“咱家还嘀咕,怎么前一日中了何先生的剧毒,第二日这曲丹心却依旧生龙活虎?咱家当时还有些恼你,以为何先生想自立门户,网罗羽翼呢!”
第三百三十回 天罗之害
“老夫绝不敢背叛大人!”
车与之内,何有道一副惶恐,跪伏在汪直脚下。
汪直低头看了看,并未出声,一时沉默,足足有十息的功夫。
别看何有道五十余岁,却也是能屈能伸,汪直不言语,他也不敢多嘴一句,反而将头伏得更低,谦卑恭谨的很。
“咱家不过随口一说,何先生为何如此?”
汪直心里明白,似何有道这类人,老奸巨猾,若不时常敲打敲打,说不定便做出甚么要命的事来,不过也不能打压的太过,伸手轻轻扶了一把,“先生还是与咱家说书六扇门罢,到底查到些甚么?看看与咱家所得到消息有何不同之处?”
何有道起身坐下,听得此言,奉承道:“还是大人神通广大,只在那山中运筹帷幄,便可得知外界之事,这般经天纬地之才,绝不输汉末三国的卧龙诸葛!”
抬眼一见汪直只是笑而不语,何有道也讪讪一笑,同时说道:“那老夫便将这两日所得与大人念叨念叨。”
汪直伸手作请,点头说道:“何先生,请讲。”
“禀大人,这两日在城中的确发现六扇门捕快踪迹,不过,老夫怀疑这六扇门之中,有人与天罗帮相互勾结,虽然不知他们狼狈为奸所为何事,但依老夫推断,他们来此的目的,恐怕还是和大人有关。”
何有道说罢,顿时引得汪直往前探了探身,问道:“何以见得?”
见得汪直脸色玩味,何有道便知道这是汪直明知故问。
不过他也不拆穿,说道:“大人,六扇门隶属刑部,而据老夫所知,如今的刑部尚书乃是东厂提督尚铭的人,而尚铭此人向来与大人不合,尤其是见不得大人如日中天!”
说话一顿,接着道,“想要除掉大人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他不能动用仔细座下任何一人,但凡有些差池,尚铭尚公公想来也会有性命之忧,所以六扇门不好动手,只得来请天罗帮出手。”
汪直这时掩嘴轻笑,只道:“何先生所言不差,咱家也是这般猜测,不过倘若咱家与何先生说,天罗帮即是六扇门,不知何先生当作何想法?”
何有道大吃一惊,问道:“大人所言当真?”
汪直道:“当真!不仅如此,曲丹心也被天罗帮的刺客劫走,就连咱锦衣卫的官兵也被杀了几个,他天罗帮如此胆大妄为,分明是没将朝廷放在眼中。”
听罢,何有道面容凝重,想了一想,他虽然未在那玄空堂内,但上边发生了何事,待汪直率人下山之后,也从旁人口中有所了解。
那曲丹心居然自称是剑圣陆离的弟子,实在另何有道匪夷所思。
不过何有道见事后汪直与天罗帮都如此看重曲丹心,稍加思索便心知肚明,暗道:“原来这小太监也在觊觎《九字剑经》......”
只听他嘴上说道:“大人,只天罗帮如此猖狂,可见其背后定有大人物撑腰,刑部尚书自然是不敢的,如此想来,魏墨背后的靠山,必然是尚公公!
至于中间的这位刑部尚书,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尚公公不敢将天罗帮安插在东厂,这样一来,天罗帮唯一的去处,自然只有六扇门这处只负责江湖奇案的衙门口了!”
见何有道说得头头是道,汪直不禁抚掌赞道:“何先生,果然老谋深算,只凭咱家一句话便能看得如此透彻,看来咱家当真是离不得你这位军师了!”
何有道拱手道:“大人谬赞。”
汪直突然正色道:“想来,尚铭也是听闻这屠魔大会,得知咱家必会来此,除掉咱家不过是顺势而为,咱家担心的是天罗帮另有目的。”
何有道试探着问道:“大人所虑者,乃是《九字剑经》的下落?”
听得何有道说出《九字剑经》来,汪直没有丝毫意外,只是何有道瞧了,却是感到些许意外。
随即见汪直点头道:“只是其中一个缘由,咱家观魏墨此人野心勃勃,崆峒一役渐漏獠牙,颇有吞并武林之心,绝非那种肯屈居人下的角色,咱家如今担心的是,倘若他有更大的图谋,那尚铭岂非......”
话说到一半,汪直便闭口不言,使得何有道不禁在暗地里细细揣摩。
但唯一能够肯定的,京城之中,天罗帮在锦衣卫、还有西厂的眼皮子底下,不仅彻底渗入了六扇门,而且还让锦衣卫、西厂毫无察觉,实在叫人不可思议。
倘若那魏墨当真有大逆之心,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大内,也未必不能!
如此想来,难怪汪直会这般心急赶回京城,这天罗帮对汪直而言,简直如鲠在喉,当然,亦是机遇难求!
扳倒尚铭,拿下天罗帮、清洗六扇门正是关键!
想到此处,何有道顿时明白,汪直叫他同座在车与之内,也正是给他了一个立大功的机会。
当下抱拳行礼,正色言道:“大人,天罗帮虽说神出鬼没,但论起杀人的本领,老夫自问不弱于人,便是那帮刺客倾巢而出,于老夫看来,也不过是几包药散的事罢了。铲除天罗帮,老夫愿身先士卒!”
汪直闻言面露喜色,忙拱手道:“既如此,咱家便替朝廷谢过何先生了,天罗帮的水不浅,咱家有何先生赤诚相助,定会旗开得胜,替朝廷铲除此等隐患!”
何有道忙还礼,面有愧色,同时言道:“老夫自知罪孽深重,能得大人赏识不弃,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无以为报大人的知遇之恩!”
韦英驾着车,不过一帘之隔,里面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暗道:“这老贼好不要脸,说出来的话,当真叫人倒牙,便是我也不信,何况是大人?倒是那祝九袋,相比之下,倒是忠厚。”
祝九袋因为还要去信阳总舵,正式接任帮主之位,故而并未与汪直同行回京,而是在平凉城外分别。
临行之前,汪直单独唤来祝九袋,与他道明天罗帮之危害,吩咐他四下打探天罗帮刺客在各地的踪迹。
何有道之前那一番对天罗帮的推断,其实汪直早已料到,祝九袋闻言深知这其中利害,不敢怠慢,只说道:“丐帮作恶已久,是时候替国家出力,替武林除害,大人既已吩咐下来,祝某万死不辞!”
崆峒山下,天音堂外。
沈渊正与柳四娘、林月瑶拜别,同行之人还有公冶和、赵汗青以及众位虎啸堂弟子。
下山的时候,公冶和终是恢复了清明,沉默不语,但谁都瞧得出来,堂堂剑奴居然也会懊恼不已。
得知沈渊等人要走,骆飞鸿、柳四娘、还有秦山关、白无影说什么也要前来相送,只是才选出盟主,七派之中除了丐帮随汪直下山,其余六派总要商议一番,如何应对天罗帮和拜火教。
骆飞鸿身为主人家自然要留下,何况崆峒群龙无首,骆飞鸿自然便站到了前头,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与人商量着,因此秦山关、白无影也都留在了山上,正好柳四娘无意这些,便领着林月瑶一同下山相送。
见沈渊等人乘船往对岸而去,林月瑶沉默不语,只是痴痴相望,只是沈渊却丝毫不差,背过身去。
无意之中,只教林月瑶黯然不已。
柳四娘瞧了,暗暗叹息道:“沈渊冷淡一些倒也错,免得瑶儿她日后相思成疾......”
弹筝湖南岸有一处园子,三进两跨,主人家乃是平凉城的一位富绅,每当进崆峒拜神烧香之时,才会在此留住几晚,平日里只留下几个下人打理。
临登崆峒之前,赵汗青命人寻个宅子用以藏身,左挑右选当即便定下了这个宅子,也赶巧主人家要进京,加了些银钱,便租了下来。
待下了船,早有虎啸堂弟兄前来接应,沈渊与赵汗青谢过撑船的天音堂弟子,便随前来接应的弟兄往那园子而去。
安排妥当之后,已是申时。
房间之内,公冶和唤来沈渊,道:“让老子再瞧瞧你那经脉之伤!”
第三百三十一回 良医慧眼
“还须你休息几日,老子方可与你疗伤,否则新伤难愈,旧伤更甚,这便得不偿失了。”
探了伤势之后,公冶和道,“我这疯病愈发的严重,只想着能够早早将你治好,再传你一些本事,老子也能心安。”
沈渊听得别扭,问道:“师父,这是何意?”
公冶和不理,只唤来赵汗青,吩咐道:“且去城里请个郎中给臭小子瞧一瞧,开些汤药膏剂,身上这新伤或许能好得快些。”
赵汗青应道:“这是应当的。”
说罢,也不管眼下是何时辰,当即便使人往城里去了,又吩咐必须请平凉城内最好的大夫。
一个时辰之后,红日西沉。
虎啸堂的两个弟兄,请着一位头戴方巾、身穿灰布直裰,脚踩皂鞋的大夫进了园子,其后面跟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穿着青布衣裳,背着药箱,神色上不禁有些拘谨。
一人先行一步前来禀告,与赵汗青道:“堂主,大夫请来了,据百姓说,此人是平凉城内最好的大夫,不过却是被城内医馆的同行们所诟病,有人说此人不具医德,也有人说此人庸医庸手。”
赵汗青问道:“那为何请他而来?”
那人也是无奈,只道:“跑了几家,这个时辰只有此人二话不说,肯出城来。”
赵汗青闻言细细一想,点头道:“自古能人遭妒,想来咱们是撞了运,快快有请,万不可说谁为病患,我要试他一试。”
少刻之后,
赵汗青正在正厅候着,见来人忙道失礼,只说:“这个时辰请了先生来,实在惭愧,不知先生尊姓高名?”
那大夫瞧着年岁也有五十余岁,目光炯炯,须发乌黑,似个白面书生。
只见他彬彬有礼,不忙不急微微欠身,拱手道:“在下黄柏,闻有病患,行医者岂能坐视不理?”抬眼一观,又道,“患急何处,还请足下带路?”
赵汗青闻言却是奇了,不禁问道:“先生怎不问我?为何不能是在下治病?”
黄柏笑了笑,道:“我等行医之人,离不得望、闻、问、切四个字,我观足下面色红润,双目有神,又听得说话之声底气十足,精神上佳,除了这皮肉筋骨之伤外,当无疾患,故而斗胆猜测,看病之人并非足下。”
赵汗青闻言,惊叹不已,更加笃定此人当是个有本事的大夫,忙拱手赞道:“先生慧眼,赵某实在佩服,患者的确非是在下,请黄先生随赵某来。”
这园子不似江南庭院那般精巧雅致,只在西跨院里置了水榭假山,池子里有些锦鲤、乌龟,几片莲蓬,其余的花草树木也都寻常,以供主人家在此住得时候,有个消遣罢了。
除了正院可供人起居吃住,东跨院则纯粹是居住之所。
沈渊性喜静,让赵汗青和一众虎啸堂弟子住在正院,自己则与公冶和住进了东跨院中。
赵汗青领着黄柏,身后跟着童子,径直往东跨院走来,才进院中,便瞧见院子里种着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听得外面动静,沈渊便出了屋子,上前来迎。
经赵汗青一番介绍,沈渊匆忙躬身行礼。
记得小时候,师父曾与他说过,这世上可以不拜皇帝、不跪王公,但唯有两类人必当尊之敬之,一个便是教人本领、授人以渔的老师,另一个便是治病救人、悬壶济世的郎中。
黄柏还礼道:“不必如此,忙将沈渊扶起身来。”
随即抬眼细细打量沈渊一番,见其面色少一丝血色,多了一丝苍白,举步躬身,举手抬臂皆有沉涩之感,忙道:“小哥,咱们还是里面说话。”
募一进屋,正好与公冶和走了一个对脸,黄柏瞳孔一缩,不由得多看了公冶和几眼,只听公冶和问道:“大夫可瞧着,老......老朽还有几年的活头?”
黄柏并未直接回答,只道:“老先生稍安勿躁,待替这位小哥诊了脉,开了药,再为老先生把脉不迟。”
这话一说,赵汗青当真是替黄柏捏了一把汗,不过赵汗青万万没想到的是,公冶和竟是恼也不恼,只是道了句“好”字,便去了屋外。
沈渊按着黄柏吩咐,躺在榻上,伸了手出来,黄柏自药箱中取了脉枕,让沈渊这手放在上面,随即三指搭在腕上片刻,自己起了声,让沈渊换了右手,片刻不语。
而后再让沈渊伸出舌头给他一观,又看了眼舌底,遂点一点头。
又翻开伤处瞧了瞧,摸了一下肋骨断处,疼得沈渊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先生,我这兄弟情况如何,可有良方?”
赵汗青迫不及待的问道。
只见黄柏不徐不疾,唤了童子来,打开药箱,取出纸币来,边写边问道:“小哥高姓大名?”
沈渊道:“不敢,姓沈,大号曰渊。”
黄柏道:“脾湿不化,肾气不足,皆因带脉之故,幸得你内功根基不弱,阳气尚足,否则早已是百病缠身,命难长久。”
听得后半句,沈渊不禁脸色微变,不过一瞬之间,便恢复如常。
便是赵汗青也心急起来,问道:“黄先生,我这兄弟,可能治否?”
这时候,黄柏停下笔来,仔细核对着手中药方,同时与赵汗青道:“这带脉乃病根,眼下如藕断而丝连,想要快些痊愈,除非以高深内功,度以真气将经脉打通,其后自愈,只不过,出手者必然会功力大损,不花费些时日,恐怕难以恢复,更有甚者,只怕会伤及根本,一切难说。”
说罢放下药方,看着沈渊。
沈渊早便猜到,这代价不轻,只问道:“敢问先生,可有稳妥之法。”
黄柏片刻思量,回道:“也并非没有别的法子,你若是不急,服以汤药,加之针灸熏艾,短则两年,长则四年罢,但若想在武学之上再进一步,想来是难上加难。”
沈渊喃喃自语:“两年......”
正要答应之时,便听公冶和信步而入,训斥道:“怎么,臭小子,瞧不起老子不成?”
“师父,并非如此,只是.......”
沈渊话未说完,只见公冶和猛一摆手,当即便打断沈渊说话,骂道:“小王八蛋,你若是敢选那慢的,老子便不认你这徒弟,便是将来老子死了,你也休想替老子收尸!”
黄柏微微诧异,看向公冶和,心道:“这老人家少说也有八十高龄,虽然瞧着武功不差,但若以如此年纪强行度真气给这小的,只怕会寿命大损......”
但见得他这般,又隐隐觉得这其中恐有隐情,当下便道:“老前辈,且稍安勿躁。”
又对沈渊道:“想必小哥另有要事,否则也不会如此心急请人来看着皮肉筋骨的病症,也罢,且容我先替这位老前辈瞧上一瞧,你们再做定夺,如何?”
沈渊知道,事已至此也是能如此,便点头应了。
黄柏将药方举起,正要递给沈渊时,便被赵汗青截下,只道:“沈兄弟,抓药的事便交给我虎啸堂的弟兄,你且安心养伤才是。”
此时黄柏起了身,沈渊也要从榻上起来,却被黄柏按下,道:“你莫要妄动,只在榻上歇着便是,我去另寻一处僻静的屋子,替老前辈号一号脉。”
说罢朝公冶和做了个请,二人先后便出了屋子往厢房去了。
赵汗青命人安排了黄柏住处,又忙命人去抓药,好在这药方里的药材也没有甚么稀奇名贵的,只在那镇子上便能抓齐。
此刻正与沈渊说着话,便见田白光寻了过来,朝着赵汗青与沈渊先后拜了一拜,道:“师父,玄虚道长来了,我请他去了正厅相候。”
赵汗青问道:“只有玄虚道长一人?”
田白光摇一摇头,道:“还有那个追魂堂的堂主,白无影。”
第三百三十二回 来此之意
在三清观料理完妙常道长的丧事,收拾了几套衣裳,田白光便随赵汗青一同下了山来。
他自小在三清观长大,定然不舍,但他终归是小孩子心性,才过了半日,便又跟往常一般。
当然也是有许多人哄他玩闹,才不至于一直都愁眉苦脸的。
赵汗青这两日便教给他刀法基本功,让他练着,到了这园子里,得了师父之命,才蹲了半个时辰的马步,正要出门玩耍,恰好在门口瞧见那玄虚道长和白无影。
引着二人进了正厅,只说道:“两位前辈请稍后,师父请了大夫来给沈家叔父治伤,我这便去通报一声。”
不多时,赵汗青与沈渊竟一同前来,白无影神色清冷,但见着二人还是起身行了礼,面露感激之色。
赵汗青请了玄虚道长与自己同座上位,玄虚道长开口问向沈渊道:“伤势如何?大夫怎么说得?”
沈渊回道:“无甚大碍,已开了方子,外敷的内服的都有,休养写时日就好了。说起来,眼下要称前辈为盟主了!”
玄虚摆手笑道:“咱们之中并无外人,你这小子的嘴巴最是不饶人,连我老头子也来调侃,该打!”
说罢,除了白无影,几人哄堂一笑。
玄虚道长又问道:“公冶兄正在何处?待说完了正事,贫道便要与他叙叙旧。”
沈渊道:“从城里请得大夫,正替家师诊脉,这位黄先生医术高超,或许师父这疯病还有得治。”
之前不言语的白无影突然插过话来道:“可是黄柏?”
“正是此人,”赵汗青问道,“白堂主听过此人?”
白无影脸色一寒,道:“我正要找他,不想却在此处遇上,可见是老天助我!”抬头看向赵汗青,“赵堂主,此人现在何处?”
见得白无影神色不善,赵汗青、沈渊还有玄虚道长皆是诧异不已!
这黄柏在平凉城内极有善名,方才一接触,赵、沈二人更是看得出此人德行医术皆高人一等,但瞧白无影登时起身,分明是要找黄柏先生的麻烦,更何况此时黄柏正替师父诊治,沈渊岂能遂了白无影的愿,当即起身道:“白堂主,你欲何为?”
赵汗青亦从椅上站起身来,前行两步行至白无影与沈渊之间,也问道:“白堂主,还请稍安勿躁。黄先生如何得罪白堂主,还望白堂主能够说个清楚。”
抬眼一眼,白无影双眼通红,脸上那寒意更甚。
见着如此面貌,赵汗青心中笃定,这其中必有隐情,忙问道:“白堂主,按理说黑堂主还未入土为安,你不在山上守着,这其中想来必有缘故,若有难处,不妨与我等说上一说,但凡能伸得上手的,必会鼎力相助。只是黄先生为人正派,也并非江湖中人,不似会得罪白堂主,白堂主何故如此?”
白无影双拳紧握,冷冷说道:“崆峒山上承了二位恩情,可眼下与赵堂主、沈少侠无关,还望二位勿要挡我去路。”
话已然说死,白无影分明是不愿过多解释,沈渊也沉下脸来,说道:“白堂主若当真要找黄先生的麻烦,那便休怪我翻脸无情!”
见此情形,玄虚道长忙劝道:“都少说一句,白堂主还不将来意说明,免得伤了和气。”
白无影难忍心中酸楚,当即便留下两行清泪,平复片刻,只听她道:“有人来报,公羊叟逃回奇兵堂,待我赶去之时,却已是人去楼空。我此次下山,正是为公羊叟这狗贼!我知他在泾河南的镇子里还有一处外宅,养了个小妾,他极可能会去落脚,血海深仇不能不报!”
玄虚道长这时候接着说道:“贫道下山正欲寻你们而来,正巧在不远处碰见白堂主,从她口中得知消息,便劝她一同前来,也是想请赵堂主一伸援手。”
沈渊不解,问道:“可这与黄先生有何干系?”
此事玄虚道长也是不知,看向白无影。
白无影冷笑道:“与他何干?此人正是公羊叟的妻舅,公羊叟若下得山来,除了那宅子,最有可能便是去投奔此人!”
此言一出,更是让人颇感意外。
沈渊暗道::“这世间能有如此巧合之事?”
心头不禁生疑,不仅是他,就连赵汗青也开始心里犯了嘀咕:“莫非这黄柏是受公羊叟之托,要来害人不成?不过,我观其人又不像那般险恶小人......”
东院厢房内,
黄柏眉头紧锁,左右踱着步子,时而捶手顿足,时而摇头叹息。
公冶和见其神色,便知自己这疯病定然难治,索性也不去想了,嘿嘿一笑:“我说你这郎中太死心眼,这病不能治便不能治,又非甚么大不了的,你又何必在此钻了牛角尖!”
黄柏脚下一顿,正色道:“老先生此言差矣,医者仁心,我岂能见病而不治,见死而不救?不为良相,即为良医,虽然黄某医术不精,但若轻易放弃,任老先生这病症发作,岂不是愧对医道,愧对祖师爷!”
说罢,黄柏又坐到一旁,冥思苦想,嘴里念叨着:“从脉象看,此乃阳邪大盛,痰热互结之症,除了当年中毒,另外也因为乱用内力,真气逆行,以致你体内早已阴阳失衡。孤阳无阴,风邪入体,风助火旺,邪耗本源。
所谓孤阳不生、独阴不长,若用大寒之药,只怕物极必反,反倒坏了性命;若是不用大寒之药,又怕药力不够,难成气候,实在为难。”
公冶和从未对人如此客气,见黄柏自言自语,也不好打扰,便在一旁候着。
只是未过盏茶,便失了耐心,一拍桌子,气道:“你这呆郎中,老子都说不治了,你还在此愁眉苦脸,惹得老子心烦!”
黄柏好似全没听见,还在嘀咕着:“若是能够得知那‘无常散’的配方,或许能够配出药来,稍稍克制这疯病!”
公冶和听了,啐了一口:“他娘的,那无常散的毒早就被老子祛了干净,要这配方又有何用!”
黄柏连连摆手,道:“非也!老先生,那无常散的毒如跗骨之蛆,莫看已过十三年之久,依在下看,这毒并未尽除!”
“狗屁,”公冶和急道,“就算老子一天一泡屎,拉也拉了干净!你若能开方子,可以让老子这病稍稍延缓,便是帮了老子大忙!若是不能,尽早滚蛋!”
黄柏也不在乎公冶和这般无礼,因为他心知肚明,公冶和并非特意骂人,而是这疯病所致,让他难以控制。
只点头道:“容在下一晚,明日必有答复。”
说罢,站了起来,躬身拜过之后,转身便出了屋子。
公冶和也反应了过来,暗骂自己一声,也跟着出去,想要送上一送。
不过才出了门,便瞧见一根白绫“唰”得一声,陡然朝黄柏飞来,瞬间便紧紧缠在黄柏的脖子上!
那童子大惊,顿时摔了一个四仰八叉,再瞧黄柏,脸色惊恐,双手抓着白绫,奋力拉扯,想要将其解开。
只是白绫缠得极紧,慌乱之中又不得其法,竟越是挣扎这脖子越紧!
白无影出手实在出人意料,沈渊他们答应带白无影来找黄柏,问将清出,却没想到白无影居然会下如此狠手。
公冶和正要出手解救,只见沈渊反应过来,提剑一挥,乌光一闪直向白无影手腕劈来,白无影大惊失色,顿时也知自己失态,忙松了手!
同时只听“嗡”得一声,那北冥剑骤然而停,白无影细细一瞧,那剑刃与自己手腕只差半寸!
第三百三十三回 不愧良医
“住手!”
“白堂主勿要冲动!”
玄虚道长与赵汗青先后喊道,只见白无影长叹一声,收回手来。
沈渊冷哼一声,暗恼这女人不知情理,归剑入鞘之后,转念又想:“罢了,恼她不得,任谁遇上这事,也怕是难以掌控这愤恨之情......”
白绫一松,黄柏顿时瘫坐在地,忍不住大口喘息,那神色虽然有些慌张,却无惧色。
抬眼问道:“这位夫人,何故对黄某痛下杀手?”
平静片刻,白无影脸上再度恢复清冷,只道:“我且问你,公羊叟在何处?”
一提这三个字,黄柏登时便沉下脸来,起了身将那白绫从脖子上解下,冷哼一声,道:“你问他做甚,他去何处,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岂能知道!”
沈渊拱一拱手,问道:“如此说来,黄先生当真识得公羊叟?”
黄柏看向沈渊,道:“识得!自然识得!黄某之恨不谙武功,否则定要劈了这厮!”
见得黄柏如此说,使众人不禁讶异,尤其是白无影,起初还以为是黄柏做戏给她看,不过想了又想,瞧着此人神态又不像是假的。
于是问道:“黄柏,你此言何意?”
黄柏并不答话,却反问道:“不知你是何人?与公羊叟这畜生有何干系?可是这厮又做下伤天害理的事来!”
听得一连三问,众人便知这公羊叟背地里竟不知做下多少坏事。
一阵风吹过,枣树叶茂,沙沙作响。
白无影欠身道:“想来是我错怪了你,公羊叟害死我相公,眼下尸骨未寒,我自当要寻他报仇雪恨,以祭先夫在天之灵!”
黄柏一怔,亦觉惋惜,方才那无礼之举也抛之脑后,只拱手问道:“不知伉俪名讳?”
“先夫崆峒派夺命堂堂主,黑无踪,我便是追魂堂主,白无影。”
听得报了家门,黄柏大吃一声,叹道:“哎呀呀,我当是哪位女中豪杰,贤伉俪之名这平凉城哪个不知,实在是久仰大名!”
转念又道,“哎,只可惜,黑堂主一代英雄,却让这贼厮害了性命。”
沈渊抢过话来道:“何止黑堂主,崆峒掌派骆飞云,还有骆氏家小、满门,除了玄空堂主骆飞鸿,尽皆因此贼而亡!”
“这天杀的狗贼,作得甚么孽!”
黄柏听得义愤填膺,接过话来道,“不瞒诸位,原本这家丑不可外扬,今日便与诸位道一道我与狗贼的大仇!这贼厮原本是我妹婿,可他品行不端,头个月新纳了小妾,便厌了糟糠,舍妹老实,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妇人,哪里有贱人的手段,两个人生了歹心,不过半月便害得舍妹大病不起。”
黄柏说着,那眼圈便泛了红,长叹一声,接着说道:“那贱人到处去说我家妹子的坏话,将一个贤妻良母生生说成一个不守妇道,心肠歹毒的毒妇!三人成虎,就连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外甥,也是信了这些鬼话!他们娘亲含辛茹苦拉扯他们长大,到头来却是两个白眼狼!那些时日我去了别处,待我回来听得这些,犹如五雷轰顶!”
“后来如何?”
公冶和插话问道。
沈渊瞧了瞧师父那脸色,知道是动了真怒,倘若公羊叟此刻出现,只怕眨眼之间,师父便能将这狗贼切成八段!
黄柏神伤不已,哀声道:“舍妹甚么秉性,我比谁都清楚,她万万不是那些传言所说那般,只是这流言如洪涛巨浪,任我如何辩驳,却是无济于事!我怒火中烧,去了他们家,我知道公羊叟一根手指便能杀了我,但黄某依旧要去替舍妹讨个公道!”
说着说着,那声音却是渐渐哽噎:“我强行闯进了宅子,却亲眼看见舍妹吊死在眼前,那贱人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只恨公羊狗贼不在,否则我必与他拼命!最让人寒心的,是那两个小畜生,连一滴泪也不曾流!”
“那小妾,你便这般放过了她!”
赵汗青听了这些,亦是愤愤不平,只问道,“若是我,必会当场劈了这贱人!”
黄柏心如死灰,唉声叹气道:“不放过她又能如何,我黄柏乃行医之人,只会救人,岂能杀人!何况斯人已逝,再去杀这贱人,还有何用?杀了她我妹子便能活过来?”
这话说完,众人皆是一怔,唯有玄虚道长点头称赞,道:“黄柏先生,仁心仁术,不愧为一代良医。”
黄柏慧眼,早便瞧出此间德行最高之人,必是这位鹤发童颜的道长。
不过听了这话,黄柏却是连连摇头,心中却是打翻了五味瓶,叹道:“不瞒道长,黄某只恨自己乃行医之人,连报仇也不成!”
一番话令人唏嘘不已,却又对黄柏更是敬佩有加!
白无影愧疚难当,当即朝黄柏揖了万福,道:“黄先生,适才多有得罪,万望勿怪!”
黄柏摆摆手,只说:“悲愤交加,人之常情,黄某岂会怪罪。我家这番变故,公羊叟定然不会再来寻我,可惜帮不上诸位。”
公冶和此时接过话道:“那倒未必,你只说公羊叟那宅子在何处便是。”
白无影点头道:“公羊狗贼的宅子我虽知道大致所在,可若说具体位置却还得四处打听,还望黄先生能够告诉我等。”
“义不容辞,诸位若能杀了此贼,便是替舍妹报了仇,黄某孑然一身,身无长物,实在无以为报,”说着,便躬身拜道,“只好拜谢诸位大恩大德!”
公冶和伸手一托,黄柏便再也拜不下去,正当惊奇时,只听公冶和道:“休要如此,那厮搅风搅雨,害得多少人,杀了他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又说了几句,黄柏就要告辞,赵汗青忙将他拦下,说道:“黄先生,若不弃此地偏僻,便住上一晚,眼下时候不早,过会子天便大暗,实在不便赶路,何况城门已关,你当去哪里投宿?”
黄柏并非虚伪客套之人,听得赵汗青热情相请,也不便推辞,便应了下来。
白无影道:“如此也好,我这边去那宅子寻他,若是见了狗贼,必会将他缚来,到时候也请黄柏先生同上崆峒,亲眼看着此贼人头落地!”
这时候赵汗青问道:“白堂主,那付连城和岳化龙呢?”
白无影冷笑道:“付连城倒是有些骨气,知道命不久矣,便咬舌自尽,只可惜不能亲手杀他,替众人报仇!不过那岳化龙,我们几人都是心知肚明,此人色厉内荏,却没想到他竟如此不堪,不过,任他哭嚎惨叫,也难逃一死!”
看了看众人,轻描淡写之中,却又透着一丝快意,说道:“临下山之前,我便亲自将他勒死!”
此言一出,就连沈渊、赵汗青也不禁感到不寒而栗。
话不多说,白无影与众人告辞之后,径直往镇子上疾驰而去。
将黄柏先生和玄虚道长安排妥当,又备了酒菜压惊,一桌席面,一行人一同用了饭食后,又各自歇着了。
待没了外人,公冶和唤来沈渊,道:“老子问你,那三把剑可断了?”
沈渊点一点头,支支吾吾说道:“师父,青霜、飞雪、灵宝三柄宝剑......当真......当真......要断了?”
公冶和微微迟疑,叹息一声,道:“我亦不舍,可还是那句话,剑者,宁折不弯!”
沈渊心里嘀咕道:“这话虽是有理,我倒觉得这宁折不弯并非是剑,而是持剑之人,就这般毁了宝剑,当真是没有必要,毕竟宝剑无辜......”
可看见公冶和如此决绝,又没法子反驳,只得称是:“师父,这三柄剑我稍后便去毁了,只是怕您老触景伤情,还是不要看着了。”
公冶和点点头,又是长吁一口气来。
定了定心思,道:“去,拿斩蛟剑来!”
沈渊眉头一挑,问道:“师父你这是要......”
第三百三十四回 大快人心
自这园子去往镇子,不过十里的脚程。
镇子上的大宅不多,经得黄柏指点,白无影早早便寻到了公羊叟的府宅。
其实倒也显眼,大门头月迎小妾过门之前,才新漆过的,门外栽着一株三、四人方能环抱的老槐树,颇有年头,树高叶茂,才进了镇子便能瞧见树冠。
白无影轻功卓绝,无声无息便翻进了院内,公羊叟的宅子里也有几个家丁护院,可这些三脚猫功夫,岂能察觉到白无影的行踪!
这宅子也是个三进的大宅,坐北朝南,东侧有一方跨院,亦是三进,颇具气派,比上当地知府老爷、举人、商贾的宅邸也不遑多让。
莫看白无影一袭白衣,好似格外引人注目,可她在院中来回穿梭,形如鬼魅,飘忽不定,趁着夜色渐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翻遍大小数十间屋子,却始终不见公羊叟的身影,于是白无影寻了一处假山,藏于暗处,同时心下不禁犯了嘀咕:“瞧着宅中之人神色无异,便是一丝慌张也没有,也不见有人收拾细软,莫非,公羊叟这狗贼还不回曾来过?”
方才白无影将这宅中情形,摸了清楚。
黄柏口中那小妾,眼下已然鸠占鹊巢,搬进了正房。不过模样的确勾人儿,不过才二十出头的模样,实在是年轻貌美。
举止神态只如狐媚子一般,难怪公羊叟被迷得神魂颠倒,害死发妻。
那小妾眼下养尊处优,得意忘形,正训着一个老妈子,抬手便是两巴掌,那老妈子忍着脸上火辣,却又不敢吱声,一旁四个使唤丫头也是噤若寒蝉,好不猖狂。
公羊叟那两个儿子,住在东院,平日里看似老实巴交,竟是一肚子腌臜,不是甚么东西!
白无影亲眼所见,其母尸骨未寒,而他们却在东院里狎妓作乐,污秽不堪!
更听得这两个畜生将主意打到那小妾的身上,实在令人发指!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公羊叟那狗贼的报应!
“只是......公羊叟到底会不会来此?”
白无影心里头也拿不准主意,“公羊叟眼下已是千夫所指,他也一定知道我等定会杀他报仇,自然不会在此地久留,远走高飞才是上上之选,可他当真能够抛下这番家业和子嗣?”
想来想去,终是定下主意,这一晚便在此处守株待兔!
于是探出身来左右瞧了一瞧,纵身一跃便上了屋顶,又飞身而起,翻出院子,躲在门外槐树树冠之中,仗着树叶茂密,来隐藏身形。
另外居高而视,这宅子里头尽收眼底,但凡有甚么动静,她都能了如指掌!
月上梢头,除了街上打更的敲了二更天的梆子声,和几声犬吠,这小镇子便再无人语声响。
季春时节,天干物燥,那东风无力,只轻轻拂过便能扬起一阵沙尘。
这时,夜色掩映之下,从这一阵沙尘里走出一人来。
这人手中一柄长剑,蟒皮为鞘,器型古朴,颇有汉风。
其人黄发蓬乱,虬须满腮,面似靴皮,浑身不修边幅,可脸色却是阴沉得骇人。
这一人一剑,正是剑奴公冶和!
恰好那打更的瞧见,不禁瞠目结舌,公冶和只斜眼瞥了一眼,那打更的便瘫坐在地上,不自觉的咽了咽吐沫,一抹额头竟是出了一头的冷汗。
见公冶和走远,打更的这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我的个天爷,这是哪里来的杀神......”
白无影正等得不耐烦,突然只听脚步声近,心中一紧,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往下一瞧,登时便吓了一跳:“公冶前辈怎会来此?”
树下公冶和似有所感,抬头看来,说道:“藏在树上又有何用,还不下来。”
白无影知道说得正是自己,轻叹一声,便从树上落在地上,朝着公冶和行了礼,问道:“剑奴前辈,怎会来此?”
公冶和言简意赅,道:“杀人。”
“啊?”
白无影平日里行事再如何冷酷,此时听了,也不由有些意外。
公冶和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白无影,道:“你在此也候了多时了,可见得那贼厮的身影?”
白无影摇一摇头。
公冶和冷笑一声,道:“老子现在要进去杀该杀之人,你可愿意一起来?”
“该杀之人?”
白无影心思一转,便知公冶和所指是谁,迟疑片刻道:“请前辈自便,我心中实在不甘,非要手刃仇人,故而欲再候公羊叟片刻,就不信这狗贼会舍得这份家业,更何况儿子和美人都在院中,他公羊叟难道还当真不顾他们死活不成?”
“你愿意在此守着便守着罢。”
说罢,只见公冶和手握剑柄,猛然一抽,随即便瞧见一道寒光闪过,同时听得一声清吟,斩蛟剑顿时出鞘!
移至门前,猛然一劈!
“砰!”
只听一声巨响,那宅门顿时炸裂开来,砸进院中。
那院里头十几个护卫打手听得动静,匆忙拿了兵器,赶了过来,还不待说话,便瞧着一个耄耋老翁信步前行,提剑而来!
顿时这十几人只觉眼前一花,几道剑影掠过,顿时这十几人尽皆倒地不起,哀声满地。
这剑招奇快,便是白无影在树上也不曾看清,实在让人眼花缭乱,再瞧公冶和,就如轻描淡写一般,继续前行。
白无影心下骇然,以为这十几人就这般死了,可仔细看来,那十几人依旧喘着气,只不过,这手脚怕是废了。
更让她惊讶的是,不过眨眼之间,便挑断十几人的手筋脚筋,这剑法之精妙,恐怕在这江湖之中绝无仅有!
剑奴的武功在玄空堂时,便让天下人都领教过了,如今白无影又见剑奴出剑,心头震撼也是难以名状,情不自禁!
同时也暗想着,当初擒下公冶和,若非趁人之危,岂能让崆峒、峨眉两派轻易得逞!
一念及此,忍不住摇头叹息,当初如果没有擒下公冶和,这崆峒派又岂会落得如今下场?
片刻之后,正房内几声惨嚎戛然而止,同时东院里那丝竹之音也停了下来。
公羊叟两个儿子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才穿好衣裳,走出屋子,便瞧见黄发鸡皮的老翁,手持长剑立在院中。
见此人双目之中寒光闪烁,公羊叟的大儿子咽了咽口水,险些站不住,倒是小儿子还有些胆色,颤颤巍巍的指着公羊叟问道:“你......你是......何......何人!我爹,我爹可......可是崆峒派的......堂主......”
话未说完,只见公冶和陡然近身,同时长剑一挥,瞬间将那伸出来的两根手指削了下来,那小儿子登时捂着手,脸色惨白,才要叫唤,便听公冶和冷声说道:“敢嚎一声,老子便割了你的舌头!”
白无影见得如此情形,不知为何,竟觉得大快人心!
第三百三十五回 替天行道
公羊叟这两个儿子,往日里也是横行惯了,哪里遇见过如此凶狠的人物!
不过说了一句话,两根指头便齐根削断,钻心之痛,竟连叫也不能叫一声,实在是又惊又惧,公羊叟那小儿子,涕泗齐下,老大更是不堪,眼瞧着那一股黄汤从裤裆里淌了出来,臭气熏天!
公冶和极是嫌弃,往后撤了一步,冷声问道:“公羊叟现在何处?”
这声音恍然恶鬼索命,这两人一个吓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另一个疼得呲牙咧嘴,头昏脑涨,更是不敢出声,一时片刻竟是无人理会。
公冶和面无表情,只将剑身往那老大的肩头一搭!
公羊家的老大顿时便觉得这剑又千金之重,一下子便跪在地上,张口说道:“家......家父半月......半月......未回,小的......小的实在不知!”
公冶和略微沉吟,问道:“你们两个畜生说说,老子到底杀不杀你们?”
同时四下打量,暗忖道:“莫非公羊叟这兔崽子当真不曾回来?莫非连骨肉的性命也不顾了么?”
白无影虽说心头愤恨,却没有失了头脑,见公冶和迟迟不肯动手,又四下打量,瞬间便明白剑奴前辈的用意,正是以公羊叟的儿子作饵,引公羊叟现身。
按常理来说,倘若公羊叟要跑,总归要交代一句,或者带着自家骨肉一同离去,免得他公羊家断了香火。
可自山上追了下来,白无影一路打听,公羊叟的逃走的方向分明是往这镇子而来,而她适才见这公羊叟的家眷,竟是丝毫不知出了何等变故。
本就心中起疑,当见了剑奴前辈如此举动,她便突然想到,或许公羊叟早早便躲在暗处,不敢现身罢了。
那老贼生性谨慎,这崆峒山上知道他家宅何处者,不在少数,生怕有人下山埋伏,故而一直在暗处躲避观察。
念及此处,白无影心道:“莫非是我此前打草惊蛇了?”
此时这公羊二子听得这话,心头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有,总觉得即便是选不杀,这最后是何结果,也是难说!
瞧着眼前这凶神恶煞的老头,又岂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不过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腌臜小人?
二人相视一眼,当即都跪在地上,“咚、咚、咚......”连声磕头,同时听得老大求饶道:“求爷爷饶了我二人性命,我俩愿给爷爷做牛做马,端屎端尿!”
公冶和啐道:“你们也配?”
瞪了二人一眼,接着说道:“杀不杀你们,不在老子,也不在你们两个小畜生,若想活命,喊你们的畜生爹出来!”
“啊?”
二人诧异万分,他二人无德,却非蠢货,眼下也知道如今这祸事必是他们的爹惹出来的!
但惹得甚么人,他二人却实在猜不出,按照往常,在这平凉的地界,一个崆峒派的堂主,便是当地的知县老爷也要给几分面子,如今看来,倒是成了丧家之犬,也不知是崆峒派出了甚么事儿不成?
见二人迟疑,公冶和当即沉下脸来,沉声喝道:“喊!”
二人一个激灵,这喊声当即便此起彼伏!
“爹啊!你在哪儿啊!”
“爹啊!你要在跟前儿,便出来啊,疼死儿啦!”
“快救救我们呐!”
“爹!儿还不想死呐!”
......
这长夜本来寂静,只这一通喊叫,凄凄惨惨,顿时传得极远,再听不见犬吠猫叫,便是那夜枭也都噤了声。
白无影居高临下,目及所至,不敢有一丝遗漏,可片刻之后,依旧毫无所获。
叹息一声,便从树上飘然落下,直接进了院子。
寻到公冶和,公冶和也看向白无影,只见白无影轻轻摇头,道:“未见公羊叟踪影。”
原本这公羊二子一见白无影,瞬间心花怒放,他二人识得,以为白无影身为家父同门,必会出手相救,可一听她开口,二人这心顿时一沉!
听得白无影这话,公冶和转头对二人道:“看来,是你们那畜生爹见死不救哇,只要他现得身来,便饶你们不死。”
二人一听,登时便慌了,又是一通惨嚎哭叫。
可知道他二人嗓子干哑,这公羊叟也没有现身,就连公冶和也不禁认为,或许公羊叟的确不曾回来。
“罢了,也不难为你们二人了,你们这畜生爹想必早就逃之夭夭,哪里顾得上你们两个小畜生!”
公冶和将剑从老大的肩头移下,二人听闻此言,顿时松了口气,以为保住了命,竟不自觉因留得一命,喜极而泣。
谁料,公冶和转念又道:“用不着高兴的太早,老子还有别的账要与你们两个好好算上一算!”
“前辈、爷爷”
“求求您老人家就放我们兄弟罢!”
公冶和冷笑道:“似尔等连亲娘死活都不顾的畜生,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这一番话犹如霹雳,让二人顿时五雷轰顶,痛哭流涕,也不知是心生悔意,还是怕死至极。
无论如何,公冶和说到底也让他们死了个明白,那斩蛟剑锋锐无比,真气灌于剑身,一剑横扫而出,寒光乍起,血溅七步!
随即又听“咚、咚”两声落地的闷响,两颗头颅滚落在地,双目惊恐,死不瞑目。
便是白无影如此冷酷之人,见了公冶和这般狠辣,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从屋子里扯了一大块布料,将头颅包好,与白无影道:“走罢,你可要随我回去?”
知道在此也是无功,白无影点一点头,先是随公冶和去了正院取了那小妾的头颅,随后便一同往回走去。
院子里那些下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不过待公冶和二人走后,东院一间放杂物的耳房之中,忽然听得“砰”的一声,一只看似搁置已久的红木箱子,顿时箱盖碎裂,一道人影猛然破箱而出!
只见他睚眦欲裂,青筋毕露,咬牙切齿道:“公冶和!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另一头,玄虚道长与沈渊相对而坐,不过玄虚道长这神色之间,却是似有隐忧。
沈渊叹息一声,道:“事已至此,道长怪罪晚辈,晚辈也是没话可说,且不说他们该不该死,便是晚辈极力劝阻,又能如何?晚辈倒是觉得,师父此举倒是叫人拍手称快,公羊家作孽已久,不忠不孝,横行乡里,为祸一方,更欺上瞒下,也不知是崆峒派当真不知,还是故意包庇!师父替天行道,又有何不妥?”
玄虚道长道:“此言差矣,杀人者人恒杀之,爱人者,人恒爱之,公冶兄如今这般下场,岂不知正是这恶果报应,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些作恶之人自有老天收之,人言天道不公,以我之见,天道却是再公允不过!”
这时一声冷哼在门外响起:“既然老子已遭了报应,也不差多背些人命,索性便多做些替天行道的事,将来老子下了幽冥,见了酆都大帝、泰山府君,或许还能混个一官半职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