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回 露出马脚
柳四娘道:“公冶和前辈就关押在天台峰之上的石牢内。”
蛇婆婆是个果断急躁的性子,一听此言,当即便道:“既如此,事不宜迟,咱们今夜便将那老家伙救出来罢!”
钟不负摇头苦笑,道:“蛇婆婆,不可莽撞啊!”
柳四娘也道:“钟大侠所言极是,老姐姐,不可冲动。”
“这又为何?”
蛇婆婆眉毛一竖,道:“救人一事,宜早不宜晚,难道还要等到武林各派齐至,于众目睽睽之下强行夺人不成?”
只听柳四娘道:“即便知道剑奴前辈就在天台峰,只凭我们几人,也怕是难以成事。”
蛇婆婆皱着眉头,问道:“为何?”
“天台峰四面绝壁高崖,险峻异常,只有一索桥架在狮子岭与天台峰之间,除此之外别无通过之法。”
柳四娘担心蛇婆婆冲动,忙解释道:“那索桥宽只容一人,易守难攻,天台峰上诸多有诸多崆峒弟子把守,还有大醉堂的秦堂主、奕剑堂的付堂主坐镇于此。”
蛇婆婆想了想,问道:“崆峒的弟子可不计在内,只秦山关、付连城二人,以我们四人之力,难道还怕这两人不成?”
“但凡就这二人,我柳四娘也不会拦着!”
柳四娘哭笑不得,“只是,除了他二人,峨眉四老就守在石牢之外,有这四人在,即便我将我这天音堂上下二十余弟子,还有赵堂主带来的十余人马全都搭上,也只怕咱们讨不得一丝便宜!”
“这......”
一听峨眉四老,蛇婆婆再无先前那般自信。
赵汗青此时说道:“既然有这四人,强夺自然难以成事,只得智取了。钟贤弟,你智勇双全,不知有何主意?”
钟不负站起身来,慢慢踱着步子,蹙眉深思。
余下之人屏息凝神,只盼他能有妙计。
而此刻钟不负心中却想着先前贺冲云与他说的话,片刻之后,道:“这屠魔大会不简单,何况还没有与我义弟相聚,只好以不变应万变。赵兄,明日崆峒掌派可是要在玄空堂为天下群雄设接风宴?”
赵汗青点头。
钟不负道:“明日我与你同去,看看能否遇见沈渊,蛇婆婆不再受邀之列,就委屈在天音堂暂住,待明日宴后,再行计议!”
禾南絮站起来道:“我也要去!”
钟不负摇头,道:“南絮妹子,你与蛇婆婆舟车劳顿,还是再次休息一日,一是此处安全,蛇婆婆也需你来照顾;二则是我担心明日人多眼杂,若是认出你来,难免会横生枝节,如此一来,只怕会误事。”
禾南絮是个聪慧女子,稍一琢磨便晓得轻重。
虽然心里最为急切的是要见沈渊,可眼下这节骨眼实在不宜儿女情长,而且她也实在是说不出口这羞人的事来。
既然如此,索性也不急在一时,只见禾南絮忽然有些扭捏道:“钟大哥,若是见了沈渊,劳烦与他说一声我亦在此。”
钟不负才想答应,只听禾南絮又摆了摆手,轻咬嘴唇道:“罢了罢了,还是不要与他说了!”
瞧着禾南絮一改往常,脸色绯红,钟不负不禁想起一句诗来正是应景:“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他摇头淡笑,只道这女子怀春,亦是一番趣事。
一切安顿妥当之后,已近傍晚。
此时三清观内,沈渊也已恢复的七七八八,虽然这全身的骨头还有些隐隐作痛,但他此刻便已在空地上慢慢舞起太极剑法,也是在适应着塑骨之后的这副身躯。
“怎么样,可是能动了?”
墙角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道士,却操着一口娇滴滴的女声说道,“玄空堂距此至少还有两个山头,若是再不动身,待天色一暗,这山路陡峭崎岖,可就不好走了!”
沈渊剑锋一顿,回头瞧向那中年道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闭着眼睛劝道:“苏师姐还是变作男声说话吧,师弟我这心里头实在是别扭!有点......有点反胃......”
那中年道士正是易容后的苏婉儿,只见她白了一眼沈渊,不过还是换做男声道:“能不能动身?”
沈渊收了剑,绑在背上道:“走罢!”
东风徐徐,小径崎岖。
两个武当道士在山林之间时隐时现,正是沈渊与苏婉儿所化。
虽然这山路断断续续,更须攀山越涧,但二人脚下生风,却是越走越快。
沈渊暗暗心惊,这苏婉儿虽然一介女流,但轻功造诣实在是不可小觑,自己所识之人中,除了钟不负,便是这个神秘的女子了。
不自觉的沈渊竟是升起了比较之心,暗暗发力,原本跟在苏婉儿身后,呼吸间便走到苏婉儿身前。
苏婉儿闻弦知雅意,嘴角一扬,眼中却多了一抹戏谑,随即不动声色,脚步款款,姿态万千,眨眼之间便又将沈渊超过,拉开了两步之远。
眼前那粗布道袍里藏着的玲珑身姿,隐隐约约,抬头再瞧那模样,沈渊不禁一阵恶寒。
摇一摇头,不敢直视,只再运足内力,想要赶超过去。
只是苏婉儿好似猜透了沈渊,几乎是同时,苏婉儿也加快了脚步,故意将这前后距离拉在两步之远。
沈渊微恼,暗道:“难道我还比不过你一介女流不成?”
飞身一跃,径直落在丈外。
回身一瞧,除了那山林茂密,蔓蔓蓁蓁,哪还有苏婉儿的身影?
忽然沈渊汗毛竖起,同时“呼”得一声,一道人影便从树上落在其身后!
沈渊转身撤步,抬眼一瞧,正是自己这位“师兄”!
苏婉儿道:“如何?”
沈渊点头赞道:“好轻功,不过在我认识的人当中,你还算不得厉害。”
苏婉儿闻言也不动怒,浑不在意道:“人外有人,有何稀奇?不得不说,你这轻功也不错,方才能赢你一筹,我亦是尽了全力。还比吗?”
沈渊摆一摆手,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勇、便是蠢。”
苏婉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却没有做声。
二人脚下不停,直至翻过一个山头,登高望远,豁然开朗。
此刻红日西沉,眼前峰峦起伏、千岩竞秀,天际朦胧,云兴霞蔚,已然是阴阳交替,昼夜难分的时候。
苏婉儿停下脚步,沈渊也随即站住。
苏婉儿伸出手来,指着对面山腰间一片屋宇楼阁,道:“那便是玄空堂。”
沈渊远眺,道:“这玄空堂落在这山腰,远远望着,上不接天,下不及地,倒真似悬在这半空之中,实在巧妙的很。”
抬起脚来,正要迈出这一步,却听苏婉儿忽然问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勇便是蠢,不知师弟你是勇还是蠢?”
闻言,沈渊心头一震,刚抬起的脚竟有一个呼吸停在半空中,当他的脚落下时,苏婉儿在他背后,嘴角上扬。
沈渊转过身来,笑道:“师姐此言何意?”
苏婉儿反问道:“师弟,你到现在也没有说出我扮的这人,是谁呢!”九字剑经
第一百七十九回 不期巧遇
沈渊暗叫不好,自己这洞阳子的身份到底是要被揭穿!
那小道童自然不知苏婉儿扮的是谁,沈渊便打算二人动身之前,问一问妙常道长,看他知否。
怎料,知道出了门,妙常也未曾回来。
沈渊心怀侥幸,只得寄希望苏婉儿一路不提不问,待到了玄空堂,见了玄虚道长自然就会分晓。
可眼下倒好,越是怕甚么,便越是来甚么。
瞧着沈渊面色略有尴尬为难之色,只见苏婉儿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不知你到底何人,但绝计不是玄虚道长的徒弟,这一点你勿需瞒我,便是瞒也是瞒不住。我也不管你是何人,但我知道你此来崆峒八成是为了剑奴。只要不坏了我的事,任你是劫狱也好,还是杀人也罢,任凭你行事,必要时若要我帮忙,我也可以出手相助!”
既然苏婉儿将话挑明,沈渊索性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只拱手道:“如此,多谢。”
苏婉儿并不怪妙常道长瞒她,或许受人之托,自己这师傅自然会忠人之事,何况妙常道长早已无意江湖,自己又何必追根刨底,扰了师傅清净呢?
不过眼前这位假的洞阳子,却是让她好奇的很,眼下虽将他假面拆穿,但仍旧不知他姓甚名谁,更不知他此来所图为何!
于是苏婉儿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沈渊不语,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过身去,望向玄空堂的位置。
苏婉儿又问:“你是为了争盟主杀剑奴?还是要救剑奴?亦或者是另有目的?”
沈渊犹豫片刻,道:“救。”
“你一个人?”
苏婉儿就如同看傻子一样看这沈渊,“你此举,无异于同天下武林为敌!”
沈渊道:“我知道。”
苏婉儿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是蠢是勇?”
沈渊认真的沉思后,道:“可能是蠢罢。”
闻言后,苏婉儿好像心底生出了一丝敬意,收起戏谑之色,道:“公冶和是你甚么人?你又是甚么人?”
沈渊默不作声,少刻反问道:“苏师姐来崆峒要办甚么要紧事?”
“我?”
苏婉儿凑到沈渊身旁,迎风而立,笑了笑道:“你不与我说,我也不与你说,如此也公平一些,你我之间也好留些秘密,免得没了情趣!”
说罢,忽然给沈渊抛了一记媚眼,沈渊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忙向一旁躲了躲。
不待苏婉儿反应,拔腿便跑。
苏婉儿一副中年男人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
低吟道:“你又跑不过我......”
望山跑死马,虽然他们居高临下,瞧着玄空堂近在咫尺,然而这中间却是隔着一道深谷。
纵使轻功再高,也抵不过光阴流逝。
当二人赶至玄空堂山门前,这天色已然全都暗了下来。
此刻那乌木山门紧闭,大门两侧分别上挂纱灯,山间幽暝,只有那树影婆娑,这灯火在这夜色之中微微摇曳,不免叫人觉得诡秘。
不过,人之所以有恐惧之情,更多的乃是自己吓自己罢了,沈渊自小一个人长在深山之中,根本不惧什么魑魅魍魉。
沈渊侧眼瞧了瞧苏婉儿,但见她神色亦是不乱丝毫,浑然没有寻常闺秀那般柔柔弱弱的模样,沈渊暗暗释怀:“六扇门的人,果然不简单。要么就是没做过亏心事,要么就是杀人杀的,连这些鬼魅也要退避三分!”
苏婉儿虽然察觉沈渊目光,却是不知沈渊心中所想,只侧过脸来道:“你是师弟,你去叫门。”
沈渊点点头,抬脚迈上石阶,行至门前,抬手摸上门环,拍了三下。
山里少有杂声,本就寂静,这三声门响在这夜里实在是突兀刺耳,里面的人便是假装听不见也是不成的。
少刻,只听得里面传来脚步声,同时有人喊道:“来了,门外何人?”
沈渊喊道:“贫道武当派洞阳子,家师玄虚道长此刻就在此处做客,奉家师之命,要贫道接师兄一同来此相会。”
这山门一侧还有一间小门,可供一人通过,此时只听“吱呀”一声,那小门打开后,从里面走出四个身穿灰布直身的玄空堂弟子来。
与沈渊、苏婉儿见了面,四人纷纷行礼。
沈渊与苏婉儿不敢怠慢,亦是回敬。
其中一个年级约莫三十多岁的,也是这四人之中年级最大的,拱手道:“原来是玄虚道长的弟子,失敬!不知哪位是洞阳子道长?”
沈渊忙抱拳道:“正是在下。”
说着话偷偷瞄了眼苏婉儿,心中暗怪苏婉儿故弄玄虚,搞得他到现在也不知苏婉儿扮的道士到底是谁。
这时那玄空堂弟子又朝着苏婉儿微微颔首,又是拱手问道:“洞阳子道长,这位是......”
苏婉儿一捋青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含笑而道:“贫道元俭,乃家师玄虚道长坐下六弟子。”
那人闻言,随即拱手道:“武当派的道长们难得在江湖上走动,故而请恕在下孤陋寡闻!”
既然苏婉儿说上了话,这些场面上的事,沈渊自然是乐得清闲,趁着方才苏婉儿说话的功夫,躲到了其身后。
苏婉儿倒也不甚在意,只对那玄空堂的人道:“不敢,我等本就是无名小卒,诸位不识得我师兄弟二人也是实属正常。”
那人道:“如此,还请二位道长稍后,眼下骆掌派与我们骆堂主正陪玄虚道长叙话,且容在下进去通禀一声。”
苏婉儿化作的元俭道长,点头说道:“无妨,尊驾请便,我二人在此候着便是。”
随即那人吩咐其余三人在此陪着,自己则从小门进了院,随手便将小门关得严实。
若不是有这余下的三名玄空堂弟子陪着,苏婉儿与沈渊怕是会因此认为这玄空堂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此时早已翻墙进了这玄空堂要一查究竟了!
那人前后不过去了盏茶的功夫,随即又走出门外对“元俭道长”和“洞阳子”说道:“二位道长,请随我来。”
苏婉儿点一点头,对那玄空堂的弟子道:“请。”
这玄空堂建在这半山腰,这院子规模却是不小!
院中楼阁亭台、轩廊别苑倒是应有尽有。
再瞧那院中景致,假山兀立、怪石嶙峋,松柏郁郁,草木丛生,春风拂过,花开遍地,自有一股暗香扑鼻来。
此时这院子内灯火通明,与外面截然不同。
玄空堂里弟子颇多,这人一多,也就热闹的多,与方才在外面的寂静不同,无人高声语,却闻人语声。
人语之声,虽然是隐隐约约的,但比之前在外面瞧着那门外昏暗的纱灯,沈渊只觉的还是这院子里面多了一分生气。
不多时,那四名弟子领着沈渊二人,行到一间阁外。
“元俭道长”对那领头的弟子道:“看来家师就在此处了,劳烦尊驾再去通报一声。”
只听那弟子回道:“两位道长,玄虚道长他们正在这开阳阁内品茗叙话,方才已经吩咐过,二位直接上去便可,不必通传。”
“元俭道长”点一点头,谢过几人,便与沈渊进了阁中,一前一后的往楼上走去。
才一上了去,只瞧两名模样极像,年纪约莫五十余岁的光景,坐在左右主座之上。
下首两侧,左边乃是玄虚道长,以及一个一身青袍,道士模样的男子。
此人样貌非凡,飘逸出尘,年纪不过四十五岁的光景,正是峨眉派现任掌门,青云子!
青云子其人沈渊本不识得,只是前些时日打探消息,并且无意之中见过几回后,也就记住了
右边两人,却是叫沈渊瞳孔一缩,心中暗道:“谭真智这老不死的,怎么也会在此处?”九字剑经
第一百八十回 为老不尊
沈渊微微一惊,只因那右侧落座的两人,上方乃是一袭旧道袍着身的贺冲云,而下方紧邻的正是那当初一心要害师父和自己,而眼下更是应该想自己不得好死的老东西,谭真智!
不过只见沈渊觉得有意思的事,若非贺冲云在其之上,否则旁的人一瞧,定然会先入为主,以为谭真智才是华山派的掌门!
在场之人,皆是江湖上的顶尖人物。
除了后来的沈渊与苏婉儿。
此时玄虚笑道:“元俭、洞阳,还不快来见过几位前辈!”
沈渊与苏婉儿躬身打礼,规规矩矩道:“是,师父。”
玄虚道长率先伸手朝向左右主位上的二人,道:“元俭、洞阳,先来拜会二位骆师叔。”
左首之人微微年长,络腮胡子,是掌派骆飞云,身穿褐色缎面团花深衣,头戴逍遥巾;右首之人,亦是胡须连鬓,一身宝蓝色直裰,头戴方巾,手上握着一柄竹骨绢面儿的折扇,此人正是这玄空堂的堂主,骆飞云的胞弟,骆飞鸿。
沈渊与苏婉儿同时抱拳深躬,行了一礼道:“晚辈拜见骆掌门、骆堂主。”
接着又听玄虚道长又道:“徒弟们,来见过华山派掌门,你们贺冲云师伯。”
沈渊对贺冲云倒是无甚成见,只是因这谭真智,沈渊对这贺冲云,只能说是憎其人者,恶其余胥罢了。
再有就是这一派掌门却被长老压着,实在有些窝囊,十三年前便似如此,眼下瞧着好似更甚当年,这也使沈渊打心底有些看轻了贺冲云。
不过此时逢场作戏,沈渊这一拜,倒也并不在意。
只见二人躬身拜道:“晚辈见过贺掌门。”
贺冲云点一点头微笑道:“华山、武当皆源自全真,两位小友不必见外,只称师伯便好。”
北冥剑早已被沈渊用剑袋罩上,只怕有人认出这把剑。而此时贺冲云瞧向沈渊背后,忽然问道:“原来这位洞阳子师侄亦是用剑的高手!我华山以剑术见长,有几个弟子还算登的上台面,你们之间不妨多切磋切磋,互相进益。”
贺冲云的为人,他们这些掌门都是清楚的,说是切磋进益,当真是仅此而已,绝非那些心思多的人说话也大都是转弯抹角、话里有话。
只有谭真智,鼻翼微张,微不可查的打了个鼻息,脸色有些不悦。
沈渊离得袁彬稍近,余光一扫,正瞧得清楚,心里头冷笑不已。
这时玄虚又指着身旁这位道:“这位是峨眉派掌门青云子,虽然论辈分你们当称一声师兄,但其武功造诣却不下于为师,实为尔等之楷模!”
“元俭、洞阳拜见青云子掌门。”
青云子站起身来,竟是以平辈之礼还了一记,道:“两位师弟不必多礼,既然平辈,自当多多交流!”
沈渊暗道:“如此年纪,便能与玄虚道长、贺冲云平起平坐,实在是不简单,更难得的是,青云子这人身在高位,却是没有丝毫架子。”
此刻谭真智脸色极为难看,心中腹诽:“这玄虚当真是不懂事,骆氏兄弟乃此间主人也就罢了,自当率先拜会,可这场中以我为年长,怎的还先来拜会这二人!贺冲云也就罢了,毕竟为我华山派的掌门,在外总要给些面子,可青云子这后辈,为何要在我之前!难道就因他是峨眉掌门不成?”
这时玄虚含笑道:“徒弟们,这位便是华山派镇岳宫宫主,也是华山派长老,谭真智道长,你们也当称一声师伯。”
沈渊早就瞧着谭真智一副酸气,不禁想笑。
谭真智不好迁怒与玄虚、贺冲云还有青云子,但又觉得自己失了面子,只好将这股气撒在玄虚道长的两名弟子身上。
谭真智暗自里嘀咕道:“毕竟是他玄虚惹出来的,不好与他计较,他这两名弟子只能自认倒霉了!”
“哼!玄虚道长德高望重,怎会有你们两个不肖的弟子?”
沈渊与苏婉儿二人正要作势行礼,便听谭真智说出这话夹枪带棒、刻薄寡思!
苏婉儿只怕会横生枝节,正要委屈求全,余光便瞧见沈渊登时直起腰板,冷哼一声,问道:“不知谭道长何处此言?”
这语气颇为桀骜,竟是丝毫不将谭真智放在眼中,不由得让苏婉儿微微诧异。
不过苏婉儿多在江湖中走动,懂得左右逢源,生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于是拉了啦沈渊,又忙对谭真智拱手致歉,道:“前辈海涵,我这师弟性子耿直木讷......”
这话未说完,只听沈渊又道:“师兄,不必多言,此人污蔑师父教徒不严,他既然对我武当无礼,我等又何必敬他!”
谭真智拍案而起,指着沈渊骂道:“竖子大胆!”
苏婉儿气得有些头大,暗骂沈渊不识好歹,随即直起身来,冷眼旁观,就要看着眼下这情形他这位“洞阳子师弟”该如何收场。
不过苏婉儿转念一想,“洞阳子师弟”所做所谓好似又没什么么错的。
这姓谭的老牛鼻子的确是咄咄逼人,蛮横无理,而且眼下自己身份乃是武当派掌门玄虚道长的得意弟子,师门受辱,做弟子的但凡有些血性,又岂会甘休!
这时玄虚也站了出来,脸色不快,问向谭真智道:“谭道友,你方才何意?莫非是说我武当派、我玄虚教徒无方不成?”
本来就看不惯谭真智这般做派,眼下又有玄虚道长出来给自己撑腰,沈渊就更不怕将事情闹大。
那谭真智没想到,自己不过数落数落玄虚道长这两个“不懂事”的弟子,可这玄虚却是一丝面子也不给,竟是如此直言相向,实在叫他自己有些下不来台面。
谭真智暗暗恼道:“既然如此,那便谁也别让谁好看!”
只见谭真智负手而立,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道:“武当、华山乃全真同宗,又是武林泰斗,玄虚道友,你身为武当掌门独身一人上山赴会,而坐下弟子却再后面游山玩水、悠哉悠哉,成何体统!贫道不过是替道友教训弟子罢了!免得江湖中人说我全真的道人不知羞耻,不懂何为尊师重道!”
玄虚抚须大笑,道:“我玄虚的弟子,哪里由得外人教训?”
“那为何这二人到现在才上得山来!我谭真智最是瞧不惯这些不敬师长之人,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即便与道兄撕破脸皮,我也要替道兄教训这两个不肖弟子,免得道兄在外背负着教徒无方之名!”
谭真智极是诧异,也有些不甘心!
本以为自己一番漂亮说辞,定会叫玄虚吃个哑巴亏,却不想以往随和的玄虚此刻却是为了弟子,不惜与他谭真智翻脸!
沈渊冷哼一声,放声问道:“我武当派的怎么样,凭甚么与你说,你为老不尊,当你是华山掌门还是我武当掌门?”
贺冲云见眼下这情形,只怕会越闹越大,忙站了出来,劝向谭真智道:“谭师兄你虽是好意,却也不必伸手武当之事,你瞧,玄虚道友都没有说甚么,师兄你又何必动怒?”
谭真智大袖一挥,喝道:“怎么,你这掌门却是要帮衬外人不成?”
泥人还有三分气,何况贺冲云乃是一派之长,指责道:“师兄,你犯嗔了!”
玄虚道长此时也道:“谭真智,出家之人最忌贪嗔痴,你这把年纪却还是参不透,你瞧瞧你这般模样,哪里还有一丁点修道之人该有的样子!”
谭真智气急,喝道:“玄虚,我敬你为武当掌门,才不与你计较,要论修行,贫道也要早上你几年,你又有甚么资格插话!”
玄虚道长摇头道:“夏虫不可语冰,徒弟们,咱们走!”
沈渊朝着谭真智瞪了一眼,转身便跟着玄虚道长走了出去,苏婉儿不敢失礼,朝着骆飞云、骆飞鸿兄弟俩,还有青云子、贺冲云躬身拜一拜,也告辞离去。
只留下谭真智老羞成怒,火冒三丈。
这时青云子与骆飞云四目相视,不禁摇一摇头。随即青云子也告了辞。
贺冲云皱着眉头道:“师兄,还要留在此处丢人不成?”
谭真智矛头立刻转向贺冲云,大声喝道:“丢人,华山派的脸面早就叫你这掌门丢尽了!”
随即朝着骆飞云拱手道:“方才叫二位见了笑话,此次我谭真智前来只为替武林除害,眼下受辱于此,再无颜面逗留,骆掌派,骆堂主,谭某这便回华山,告辞!”
骆飞云心中苦笑连连,知道这谭真智如此说话,不过是寻个台阶,将他留下罢了,倘若他不出声阻拦,难免会结下梁子,以谭真智这般睚眦必报的性子,实在是惹人心烦。
于是骆飞云急忙出声拦住,劝道:“谭道长,还请息怒,方才是那两个小辈不懂事,您老德高望重,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话没说完,贺冲云摇一摇头,只道:“骆掌派,贫道还有些事情,先行告辞!”
说罢看也不看谭真智,径直走了出去。
谭真智只冷哼一声,浑不在意。
骆飞云虽然腹诽连连,可这面子上的功夫却是给谭真智下的十足。
“我知道长爱徒是死在公冶和手中,故而道长对公冶和可谓恨之入骨,华山派乃正道楷模,道长又是华山派执法长老,更是贺道长的师兄,故而这屠魔大会少不得道长坐镇!”
这一番话,谭真智很是受用,最起码自己下来的台阶,骆飞云铺的极好。
谭真智眼睛一眯,叹息一声,道:“人心不古,我辈艰难,也罢,贫道勉为其难,便应了你!”
骆飞鸿肚子里暗自发笑:“这老道,当真虚伪!”九字剑经
第一百八十一回 事情起因(一)
玄空堂早已为玄虚道长一行人备好了住处,玄虚道长带着自己这两位“爱徒”一同从这开阳阁内走了出来后,便慢慢沿着回廊往住处行去。
没走多远,便听身后贺冲云唤道:“玄虚道友,留步!”
青云子紧随其后。
玄虚道长这师徒三人闻声驻足,转身瞧去,待二人走近,玄虚微微拱手道:“不知二位唤我师徒,还有何事?”
贺冲云面色讪讪,即便再看不惯谭真智这般作为,但他作为华山掌门,也当替谭真智给玄虚道长陪个不是。
拱手道:“玄虚道兄,方才是我这师兄的不是,还望多多海涵。”
玄虚道长还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又岂会与他一般见识,只是,贺道兄,贫道眼下却为你华山派担心呐。道兄还当拿出些掌门的威势,否则这......贫道不便多言,道兄好自为之罢。”
贺冲云苦笑一声道:“贫道自然晓得,你我都已耄耋之际,却不想谭师兄愈发看重这些身外事物,不提也罢......玄虚道兄,方才在阁内多有不便,眼下并无他人,贫道只有个不情之请,想求道兄不要争这盟主之位,你我二人可全力协助青云子,到时候不仅了保住我师弟公冶和的性命,或许也能顺藤摸瓜,查出这背后之人!”
玄虚道长看向一旁的青云子,心有疑虑,迟迟不肯发声。
身后沈渊与苏婉儿相视一眼,只觉这屠魔大会愈来愈不简单。这屠魔大会乃青云子与崆峒派掌门骆飞云一力促之,眼下贺冲云却当着他的面,直言问向玄虚道长,这其中恐怕另有文章!
这时贺冲云看得出玄虚道长心中顾虑,遂解释道:“虽然是青云掌门召开这屠魔大会的,但青云子也算我等同道之人。道兄未至之前,青云掌门便早与贫道有过深谈,玄虚,你我相识几十载,莫非连我也信不过了么?”
青云子拱手道:“玄虚前辈,晚辈虽然一力促成此次大会,其目的绝非是要除掉公冶前辈,而是另有苦衷,这其中蹊跷,晚辈也是想查查清楚!”
玄虚眼明心静,盯着青云子片刻,随即道:“哦?这便叫贫道费解了,难道还有人逼你不成?”
青云子叹息一声,左右环顾一周道:“不瞒前辈,即便算不上强迫,也相差不大。”
玄虚道长闻言,微微吃惊,随即一想便猜透了些许内情。
沈渊不解,想不出能有谁会有这等能力强迫这堂堂武林大派召开这屠魔大会,想到此处,沈渊头微微转向苏婉儿。
苏婉儿是六扇门的,六扇门分属刑部,自然便是代表着朝廷。
似峨眉派这等武林名门,早已是超然物外,只要不犯国法,不为大恶,不乱民心、不惑百姓,朝廷自然不会将手伸到此处,除非朝廷有意要重新替武林洗牌!
但见苏婉儿不动声色,可这眼中却是极为凝重,突然转身伏在沈渊耳边道:“师弟,这能让峨眉掌门从中妥协,这背后的人物果然不简单!”
沈渊闻言便知,不是朝廷,至少不是六扇门的。
于是点了点头,给了苏婉儿一个眼神,示意她此刻自己不便说话,青云子正瞧着这边。
果然,青云子问道:“元俭、洞阳子二位师弟,如有疑问不妨明说。”
玄虚看向二人,只见苏婉儿忙道:“不敢,方才我与师弟不过是在胡乱猜测是什么人能让青云子师兄为难罢了,若有失礼之处,望师兄见谅。”
青云子摆一摆手,道:“无妨。”
这时玄虚道长接着说道:“我玄虚当年与公冶和同游天下,并非甚么不可告人之事,我争这盟主,亦是为公冶和寻一条活路。方才于开阳阁内,我与尔等留着颜面,便是要你与骆飞云之中能有人与老道我说说清楚,既然来找我的是你,那么这其中的蹊跷之处必然在崆峒派中了,不知是否?”
青云子道:“此处并非说话之处,不如去玄虚前辈住处,再细细详谈可好!”
玄虚点头,随即伸手引路道:“请。”
沿廊而行,不及片刻,诸人便同行至一处草堂别院。
要说这骆飞云的确是八面玲珑,安排的住处的确深得人心。
这草堂朴素淡雅,骆飞云引玄虚来的时候,玄虚道长亦是不住的点头。
原本骆飞云还欲差遣人来伺候,只是玄虚道长实在不习惯被人服侍,便推辞掉了,不过骆飞云倒也不强求。
不过现在看来,这无意之举倒是让玄虚此处多了许多方便。
青灯影摇曳,小炉缓烹茶。
几人围炉而作,只听青云子将这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这起因还当从崆峒神拳堂主岳化龙与昆仑七剑的弟子起了争执说起。
众所周知,崆峒派乃中原武林大派,雄霸西陲,无出其右,人气鼎盛,弟子众多!
反观昆仑派,这七剑一向单传,七人传七人,人丁稀少,虽然这昆仑七剑的名号响亮,但论声势,是万万不及崆峒派之万一。
那日岳化龙带着弟子下山,在酒楼里恰逢昆仑七剑的七个弟子游历,原本相安无事,听说岳化龙下面有个不安分的,说起了昆仑派的闲话,手里头也不安分,推推搡搡,后来更是出言侮辱,而那岳化龙就在楼上的雅座内往楼下瞧着,不仅不问,还瞧得是津津有味。
昆仑派那七个小辈第一次下山,正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哪里认识甚么岳化龙、神拳堂。
但听有人辱其师门,便拔剑相向。
崆峒派那十几个弟子是酒囊饭袋,不过十几个回合,便被那七剑徒弟打的鼻青脸肿挂了彩,万幸这七个小辈没有恶意,否则神拳堂非要死上几个人才能罢休!
就为了两派谁才是西陲第一,这昆仑、崆峒本就不合。
昆仑派七个小辈这厢大获全胜,更是不将崆峒派放在眼中,于是出言不逊。
那岳化龙脾气暴躁,心眼也小,本就是个不讲理的浑人,见得自家弟子吃了亏,脸上无光,于是劈头盖脸的将这一众弟子臭骂一顿,自己亲自出手,将这昆仑派的七个小辈,打成了伤残。
昆仑七剑这七个人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自己的弟子被欺负,又岂会善罢甘休,没过多久,这七人便气势汹汹的往崆峒山来讨说法!
不过这个时候,那岳化龙却做起了缩头乌龟,闭门不出。
那七剑直接找上骆飞云,骆飞云作为崆峒掌派,门下堂主不敢出面,那这锅也只能骆飞云来背。
骆飞云着急各堂齐聚,岳化龙推脱不掉,只得露了面,武林之中的事,最简单的解决方式便是用拳脚说话,于是双方当时便要相约比斗,分出高下!
青云子慢慢说道:“当时,恰逢我与峨眉四老受骆飞云之约,前来拜会切磋,发生这等事,那奇兵堂的公羊叟提议由我峨眉派做个见证,骆飞云亦是赞同,于是开口相请。我峨眉与昆仑亦是有些嫌隙,主要是因这中原武术的发源之地是为何处,而结了梁子。”
“那武功到底发源于何处,你们两派又是谁对谁错?”沈渊忍不住插话问道。
青云子摇一摇头道:“我峨眉起源于战国白猿祖师,乃武功之祖,他昆仑派则认为昆仑山乃龙脉之祖,传说那元始天尊都在此处修道,这天下的武功,自然也从此而来!至于对错,谁又可知?不说这些,我本以为昆仑七剑不会同意,没想到他们想也没想便赞同我与四老做为见证,不得不说,这七人倒也是有些心胸。”
玄虚道长叫沈渊给众人斟了茶水,又听青云子道:“正当两派要大打出手之时,谁也没有想到,剑奴公冶和竟是从天而降,狂笑不已,那身上八剑齐出,手里还握着一条烧火棍,只一招,便破了崆峒八堂主、昆仑七剑侠!实在是叫两派狼狈不堪!”九字剑经
第一百八十二回 事情起因(二)
玄虚道长闻言又惊又奇,崆峒八堂、昆仑七剑两派决战,双方十几个当世一流的高手同时出手,便是他玄虚也不敢冒然插手,只怕自己难以脱身!
可公冶和却仅用了一招,就逼退了双方!
玄虚自认没有这等本事,同时暗暗欣喜,时隔多年,剑奴的武功竟是更上一层楼!
听到公冶和这大名,沈渊心中难免有些按奈不住,可此刻他以玄虚弟子的身份出现在众人之前,却也不好表现出什么来。
不过得知自己师父如此威风凛凛,沈渊也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心中想起十三年前他不辞而别,还是有气。
但同时,一个疑惑也萦绕在众人心头,既然公冶和武功绝顶,又怎会落在峨眉、崆峒手中?
只见那青云子谈虎色变,接着说道:“剑快,人也快,就好像八柄剑,八道人影,同时出招,谁也瞧不清剑奴前辈到底是怎么出的手,每一剑剑招皆是不同,逼退了八堂堂主和昆仑七剑的同时,一根烧火棍却是朝着我峨眉派而来!”
“九字剑经,这就是九字剑经的临字诀!”
沈渊暗暗惊呼,曾经为了逼退裴元海,他也是无意间使出来过,只不过冒然用了出来之后,对他自己的伤害也是显而易见。
沈渊对此也是心有余悸,绝不肯再用这《九字剑经》!
可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位师父虽深受其害,但这剑经的造诣却好似更加深不可测!
那青云子继续道:“我见势不妙,便率先迎上,不过三五招,我便大感不敌,急忙请四老出手相助,五人齐上却还是讨不得丝毫便宜。”
沈渊再也忍不住问道:“那剑奴又如何失手被擒?”
青云子抬眼看着沈渊这一脸关切,有些好奇,随即问道:“洞阳子师弟为何对剑奴前辈如此上心?”
“这......”
沈渊微微愕然,竟是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玄虚道长说道:“我这徒弟所问,也正是贫道好奇之处,既然公冶兄武功绝顶,又怎会落在你们的手里?”
青云子那神色有些庆幸,亦有些惋惜,叹了一声道:“那跟烧火棍虽无剑锋,但在我看来,却比天下任何宝剑都要锋利!剑气无匹,纵横捭阖,隔空伤人。
他以这烧火木棍为剑,分明是到了草木为剑的层次,在我看来剑奴前辈离剑圣之境,恐怕只有一步之遥!我们五人能在公冶前辈的那般凌厉的剑下活命,不得不说,实在是天大的侥幸!”
“到底怎么回事?”
这回贺冲云也忍不住问道。
青云子道:“但是我五人已是不敌,眼看着公冶前辈杀心已起,我们几乎已然是必眼等死了,可忽然只听公冶前辈就如得了失心疯一般,扔了手里的烧火棍,那八柄剑不知何时也回到了他那剑袋子中,抱着头蹲在地上,嘴里念叨着‘徒弟,渊儿’什么的,又说得回山了,怕那个渊儿被猛兽吃了,又摇了摇头,怕自己不留神杀了渊儿,还说要找回自己的破浪剑。”
沈渊闻言顿时怔住,心里头更是像打翻了五味瓶,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青云子又问道:“不知这公冶和的徒弟,可是当年永平府青云庄的后人?”
贺冲云点头道:“正是我那师侄的独子,名唤沈渊,近日来在江湖之中也算声名乍起。”
沈渊与华山派的嫌隙,是自小便种下的,一听到贺冲云说起自己,沈渊也不自觉的收起心思,忍不住竖起耳朵来,想知道华山派的掌门,到底是如何评价自己。
“原来是此人!”
青云子一副恍然大悟,“听闻此人以一己之力轮战锦衣卫四大金刚,挫败三人,占平一人,这等武功足以位列一流。且听闻此人年纪不过弱冠,难怪年纪轻轻能有这般造诣,原来是剑奴亲传!”
贺冲云摇一摇头,道:“何止于此,山西平阳府外,同北侠赵汗青、侠盗钟不负一并大战天山五绝,关键时刻逼退裴元海!还有杀胡关外,鞑靼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使敌溃不成军,不枉他一腔热血,当真丈夫也!”
玄虚道长听了,暗暗点头,忍不住转头瞧了瞧沈渊。
苏婉儿不解,说得是沈渊,怎么玄虚道长有意无意直往这洞阳子身上看呢?
沈渊亦是不禁心里头有些得意:“华山派当年瞧不起我,今日我便要做出些事来,叫你们都刮目相看,从此再不敢小觑于我!”
“只是......”
贺冲云苦笑道,“此子行事,倒是颇像公冶和,杀伐果决,出手狠辣,谭师兄的弟子便被他削去了四根手指,落得残疾。”
“哼!”
沈渊闻言,冷哼一声。
这一声声音不大,可是方才却无人说话,这一声便显得突兀了。
在场之人微微诧异,纷纷朝着沈渊投向目光来。
贺冲云问道:“洞阳子师侄,这是何意?”
沈渊暗叫不妙,方才听得贺冲云对自己先扬后贬,一时冲动忍不住打了个嗤鼻。
眼下贺冲云发问,倒是不好应付。
不过沈渊急中生智,扬起着头道:“请贺师伯见谅,方才实在是晚辈没有忍住,谭师伯是甚么为人,其弟子是甚么为人,想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位师兄四指齐断,我们在途中亦是有所耳闻,在晚辈看来,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若是那沈少侠技不如人,那想来如今那位沈少侠或许早已是成了孤魂野鬼罢?晚辈觉得,沈少侠倒是有些妇人之仁了!”
“这......”
贺冲云闻言愕然,仔细想来,这洞阳子所言倒也不无道理,于是不禁沉思这其中因果道理。
玄虚道长出声呵斥道:“洞阳子,不可失礼,还不向你贺师伯赔罪?”
这些训斥沈渊的话,看似再正常不过,但是有心人若是听了,自然能听得出另一番意味。
沈渊暗自发笑:“玄虚道长只说不可失礼,却非不可胡言,分明也是认同我方才一番言语,看来这谭真智的人品秉性,还真是臭名远扬!”
那苏婉儿也是有个玲珑心,在这话里也察觉到一丝顽味,不过她却不挑破,只掐准了时机,忙起身作揖道:“贺师伯,我这师弟心直口快,没有甚么坏心,还望师伯海涵!”
沈渊故作不情不愿的模样,那玄虚再三催促,无奈之下沈渊也作了揖赔了不是。
不过,贺冲云这时却说:“洞阳子师侄慧心通明,这些话也是极有道理,再者说,也的确是那几个华山弟子无故生事在先,说起来,还真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贺冲云是品性纯朴老实,不愿多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只觉得沈渊所言信誓旦旦,就跟亲眼所见、亲身所历一般,不过他也知道,这一番话实在不假。
玄虚道长打着哈哈:“这是扯到了哪里了?青云掌门,你还没有说公冶道兄到底是怎么被擒的?”
青云子忙道:“是了,当时公冶前辈蜷缩在地上,我们谁也不敢轻易上前,那岳化龙是个莽汉,瞧着是个可趁之机,毫不犹豫便朝着公冶前辈背后出了拳!不过,那一拳才触及公冶前辈,自己便被真气震的飞了出去!而同时,公冶前辈恍如惊弓之鸟,瞬间便逃进了山中!”
听得那岳化龙竟敢背后偷袭,沈渊心中大怒,更想此刻便要教训教训这厮。
不过沈渊克制住那一番冲动,迫不及待的问道:“后来呢?”
“昆仑七剑惊于公冶前辈武功之高,当日便下了山,只说另择他日,再来讨回公道。随即便听崆峒派有些堂主还有峨眉四老,便以替好友或弟子、师兄弟等人物报仇之名,便逼着我与骆掌派领头,追杀剑奴,为武林除害!”
青云子继续回忆道,“身不由己的同时,我也想知道堂堂剑奴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变的如此古怪!于是在山中松林之间,找到了公冶前辈,只是......”
“只是什么?”沈渊又问道。
这时苏婉儿又瞄了一眼沈渊,心中起疑。
青云子道:“只是发现公冶前辈时,公冶前辈瞧着我们,那脸上满是惊恐神色,更是仿佛一点武功也不会似的,嘶喊着被逼到了角落,就这般,我与骆飞云就似拣了一个大便宜,将他治住,绑了严实!现在想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我等担心剑奴前辈清醒之后会大开杀戒,便卸下他的剑,又点了穴道,这才关押了起来!
不过,只五日之后,剑奴前辈便又换了个人似的,在牢中大发雷霆,暴虐至极!好在那牢房坚固,牢门又是用奇兵堂的机关锁着,他挣脱了绳索,却是怎么也逃不出来。”
沈渊急忙问道:“剑奴眼下关在何处?”
青云子仔细瞧着洞阳子,疑问道:“洞阳子师弟为何如此关心剑奴前辈的关押之地?”
沈渊自绝失态,一时语窒,道:“这......”
玄虚岔开话题道:“那这屠魔大会、争夺武林盟主,又是怎么回事?”九字剑经
第一百八十三回 夜探天台(一)
“原本我与骆掌派本不想如此大张旗鼓,遂给贺掌门送了信,可是......”
青云子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可是只隔了几日,骆掌派便改了主意。
这其中原因想必两位掌门也有所耳闻,崆峒奕剑堂、神拳堂、大醉堂、奇兵堂、追魂堂五堂联手给骆掌派施压,要在天下群雄面前处死剑奴!
剑奴前辈手上沾得血太多,这才引得众怒。
我本不愿生出这些事来,以为我峨眉上下一心,崆峒派也不好再坚持。
可谁想到我峨眉派四位长老却也与崆峒站到了一处,进而变本加厉,只说盟主令闲置多年,为免再出现剑奴这等危害武林的人物,是时候请出盟主令来,以正武林之风,武林正道团结一心,扫除天下歪门邪道。
这话一出,加上骆飞云也从旁附和,这等情形,我不应也得应!
不过,这背后我亦察觉到一丝阴谋的味道,四老与崆峒派那五堂不约而同的一致,这实在叫我匪夷所思。
他们一唱一和,极为默契,分明不给我驳斥的机会!
故而我只盼着大会当日,能有同道之人争得盟主之位,一来是能查一查这背后到底是何人作祟,二来也可保住公冶前辈的性命!
二位前辈乃是武林泰斗,德高望重,青云子在此恳请二位前辈,无论是玄虚道长、还是贺冲云道长,这盟主之位务必纳入囊中,莫要让他人得逞,此间晚辈能信得过的,便只有二位了!”
苏婉儿假借元俭道长的身份,跟在玄虚身后,总不能一句话不说,而此时青云子身为这场屠魔大会的召开者,却在恳求武当、华山两派尽量挫败这场大会!
对于她这个六扇门的密探来说,尽管青云子解释的天衣无缝,但还是让苏婉儿心生疑虑!
于是问道:“敢问青云子掌门,除了家师与贺前辈,为何不请少林寺方丈海觉大师同来商议?”
青云子道:“海觉大师是有道高僧,与玄虚道长、贺冲云道长一样,皆是我青云子敬仰钦佩的前辈!然并非是我不想请海觉大师出手相助,而是我与海觉大师素未谋面,如何来说这些内情?”
“这也好说,”
苏婉儿微微笑道,“家师与海觉大师素有交情,不如明日待见了大师,由家师引荐,可好?”
玄虚道长虽然不知苏婉儿是何用意,不过思虑之后,总是有益无害,不妨依言而行。
于是应道:“也好,明日接风宴,各派齐聚,定然能遇上海觉,届时我与冲云兄与你引荐一番。”
贺冲云也点头附和。
青云子忙起身行礼,朝着玄虚与贺冲云躬身作揖道:“如此,多谢二位前辈!”
只迟疑了一下,青云子又道:“晚辈还有一个想法,这盟主之位最好还是从三位前辈之中确定出一个来,余下的加上我,为其披荆斩棘,不知二位前辈意下如何?”
玄虚点头称赞,贺冲云亦是不假思索道:“如此甚好,这盟主,贫道实在不适合,我那谭师兄定会从中作梗,而海觉方丈,依贫道对他的了解,也定不会有争夺之心!”
贺冲云语气一顿,众人皆看向玄虚道长。
玄虚道长抚须而道:“我本就有争夺之心,既如此,那贫道就却之不恭了,此次就由贫道在这耄耋之年,会一会这天下群雄!”
青灯摇曳,夜渐深沉,青云子与贺冲云各自回了住处。
苏婉儿也早早回了房。
沈渊却在自己房内辗转反侧,终是按奈不住,悄悄溜出了房门,瞧着玄虚道长以及苏婉儿分别熄了灯火,只道都已睡下了。
于是不敢开门,直接翻出了墙,往狮子岭去了。
原来,青云子离去之前,玄虚道长与贺冲云先后问了剑奴被关押的地方。
青云子不敢隐瞒,将天台峰的情形说了一清二楚这才离去。
待苏婉儿回房之后,玄虚道长千叮咛万嘱咐,万不可莽撞冲动,若沈渊去天台峰劫狱,否则不但公冶和救不出来,恐怕连他自己也要搭进去。
这去天台峰劫狱实在是下下策,何况玄虚道长与青云子、贺冲云另有计划,定不会赞同。
沈渊心里也清楚利弊,只是既然知道了师父关押之地,他若不做些甚么,实在是心中难安!
哪怕只是去看看自己师父是否安然无恙,沈渊这心里头也会好受些!
趁着夜深人静,沈渊悄无声息溜出玄空堂,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前脚才走,后脚恢复了真容的苏婉儿,便出现在房门外,若有所思的望着沈渊离去的方向。
看了看玄虚道长的房间,沉吟片刻,继而跃墙而出。
此刻只听玄虚道长端坐榻上,悄声自语道:“沈渊此子,虽然冲动,却不失重情重义,只是这妙常的弟子,却是叫老道我有些看不懂了,六扇门......到底是何目的?”
沈渊自听了公冶和被关押在天台峰之后,苏婉儿便瞧着他一直心神不宁。
不用多想,苏婉儿十分笃定,沈渊定是往狮子岭、天台峰的方向去了。
才跟着沈渊出了玄空堂,苏婉儿忽然停了下来,双眸微眯,恍若看穿了这仿佛罩了一层黑幕一般的林子,紧紧盯着前面一处。
随即,那林子杂草沙沙轻响,自林间慢慢走出一个微微佝偻着身子的老汉,一身土灰粗布的衣裳,头上戴着一顶斗笠,背着手,走路也晃晃悠悠的。
苏婉儿忽然笑了起来,轻声道:“仇翁,这深更半夜,您老不声不响杵在这老林子里,当真是要吓死个人了!”
这老汉正是送苏婉儿来的撑船的渔夫,仇翁。
接着苏婉儿又问道:“您老怎会在此处等我?”
仇翁下巴上有一撮山羊胡,灰白干枯,自己捋了捋,咧嘴一笑,回道:“里面的人与我传信,我自然知道。”
苏婉儿问道:“看来,仇翁那边已经准备妥当?”
仇翁点了点头,道:“如若不然,这里面怎会有我的人?婉儿小姐,劳你附耳过来!”
苏婉儿依言,仇翁说了几句,苏婉儿点了点头,谁也不知仇翁到底与苏婉儿说了些什么。
但仇翁说完之后,苏婉儿却转身便要回玄空堂。
同时仇翁说道:“婉儿小姐放心,待这小子到了狮子岭,老汉我会替你试上一试。”
苏婉儿的轻功的确高深莫测,跃在墙上,竟是一丝声响也没有,那墙上趴着一只野猫,苏婉儿就落在这野猫身后,若不是她轻轻抚摸了一下猫背,那野猫竟是丁点也没能察觉。
眼下这野猫拱起后背,全身的猫都炸了起来,一脸惊恐的打量着眼前这绝色妖媚的女子,瞧着她一脸的戏谑,那野猫一声尖叫,嗖得一声便逃了没影。
这猫叫引来了值夜的弟子目光,可苏婉儿几乎是同时,也在墙头上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仇翁在墙外瞧着,无奈的摇一摇头,慢慢退进了林中。
半个时辰之后。
沈渊正在山中疾驰,时而攀岩跃涧、时而踏石穿林,那身法行云流水、轻快迅捷,极是灵巧。
忽然沈渊心头一跳,脚下登时便停了下来,随即腾空而起,落在一刻参天大树的枝桠上。
沈渊屏息凝神,环顾四周,除了黑乎乎的一片,甚么也没有瞧见。
他不禁心中有些起疑:“方才明明感觉有人跟着,莫非是我多心了?”九字剑经
第一百八十四回 夜谈天台(二)
沈渊暗暗起疑,可表面上却是装作若无其事,还自言自语的说道:“看来是我多心了!”
言罢,身子一动,便跳到另一棵树上,轻巧灵动,几下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沈渊突然折回了原地,从树上轻悄悄的落了下来。
四顾之下,只听沈渊“咦”了一声,自言自语说道:“莫非真是我疑神疑鬼?罢了罢了,正事要紧!”
这回说完,沈渊没有半分拖沓,他知道时间紧迫,没有功夫在此耽搁,遂急急忙忙朝着狮子岭方向奔去。
不够前脚才走,后脚一道微微佝偻的影子便从黑暗之中显现了出来。
不是仇翁还能是谁?
只听仇翁嘴角微翘,一脸冷笑的模样,悄声自语道:“臭小子,鬼头鬼脑,竟与老汉我来了一个去而复返,不过这等小伎俩在我面前,还是不够看呐!”
时过子时,沈渊终是来到那狮子岭与天台峰之间那条索桥之前。
定睛一瞧,纵使沈渊轻功再好,此刻瞧着两山之间那道万丈深渊,也不由叫沈渊心里打怵。
再看索桥,不过是四根极长的粗麻绳拴在两头。
两根绳索并排在上,是为扶手;两根并排在下,中间稀稀疏疏的铺着几块木板。
微风一吹,便可瞧着桥身上下左右的晃动,吱吱呀呀的乱响。
沈渊踱至崖边,探出半个身子临渊而望,只见这下方深谷氤氲,也不知能有多高。
但唯一可知的,便是自己若是稍有不慎落了下去,必然会粉身碎骨!
吞了吞喉咙,沈渊又望向对面,只见隐约间可瞧见几处昏暗灯火。
沈渊知道,师父定然就在其中!
既然到了此处,又岂能止步不前?
打定心思,沈渊左右仔细瞧了,绝无半个人影,于是呼了一口气,突然盘膝而坐运气内功来!
他一路施展轻功,耗掉了不少内力,这天台峰凶险无比,一个不慎,便会少不得一场大战。
那几个堂主便已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名宿,而那峨眉四老更是武功绝顶,还有许多崆峒派的弟子,虽然沈渊不将这些弟子放在眼中,但恶虎难敌群狼,稍有疏忽便可能是万劫不复。
这实在不容沈渊大意,故而他在这桥前盘坐,正是要使自己调整至最佳状态。
仇翁收敛气息,藏于暗中窥视,仿佛与周围山石融为了一体,又像豹子一般盯着猎物,伺机而动。
看着沈渊此举,仇翁暗道:“他坐在桥前做甚么?难道他还想往天台峰去救剑奴不成?他到底是何人?”
约莫过了一炷香,沈渊突然站起身来,纵身一跃,踏在丈外桥板上!
脚下临渊,恰好此时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吹得索桥左右摇晃,沈渊忙抓紧身子两侧的绳索,稳住身形。
又往下瞧了瞧,沈渊又吐了口浊气,这脚下的桥板晃动不停,而前面那块桥板却隔了约莫三尺,莫看这两块桥板距离不长,但凡朝下面望一眼这无底一般的深壑,任谁的两只脚都吓得会发软!
加上这脚下桥板松动,沈渊亦怕自己这一用力,蹬断了板子。
于是只见沈渊双手抓紧两侧绳索,借双手之力一撑,再次跃向前方,只瞧沈渊腾空连翻,点踏这稀疏的桥板三、五下,随即便腾跃至这索桥对面!
才一落地,沈渊也不禁同时松了一口气。
随即左右瞧了瞧,抬步顺着一条小径,隐入林中。
这时,仇翁现出身来,那一双浑浊的老眼紧盯着沈渊,心中定计,“嘿嘿”笑了一声。
随即走至桥边,抬脚迈了出去。
与沈渊不同,仇翁落在索桥上,宛若闲庭信步,缓缓行至天台峰上。
绕过一片松柏青岩,一座石牢依山而建,石牢之外的平地上,搭着六间木屋。
中间空地之上的篝火忽明忽暗,周围三五个崆峒弟子,有坐有站,饮酒闲谈,那火上还架烤着两只山鸡,那香气顺着微风四散。
沈渊藏踪蹑迹,不敢弄出一丝声响,他紧紧躲在侧面一处巨石后面,慢慢探出头来望了去。
“哎!”
沈渊心中暗叹,“那石牢就在眼前,可若想搭救师父,的确太难。眼下不知道秦山关和付连城两位堂主在哪见屋内、峨眉四老又再哪一间房里!但眼下最要紧的,是那三五个值夜的崆峒弟子!”
这几间木屋,除了崆峒派两位堂主和峨眉四老外,还有二、三十名崆峒派弟子也住在里面。
地方就这么大,只要有一丝异常动静,这些弟子便可倾巢而出,即便突破这些弟子,还要面对秦山关与付连城,更别说还有峨眉四老,沈渊知道,他一人强行劫人实在是难如登天。
思量片刻,沈渊抬头,望向那石牢上方的山峰,不禁暗道:“我若是从那处绕过来......”
正想着,只听一声闷响,接着便闻那篝火边儿的崆峒派弟子突然大喊起来:“是暗器!有刺客!有人偷袭!”
沈渊一惊,再探出头去瞧,只见已是乱作一团。
“到底是谁?”
沈渊心下起疑,“这人使暗器只杀一个小小的崆峒弟子,分明就是要打草惊蛇!这人居心叵测,不知是何目的!莫非……”
沈渊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暗吃惊:“莫非先前在那林子里……果真有人跟着?”
一念及此,沈渊当即想到,出手杀人的人,其目的必然是自己!
而且照此看来,这人是敌非友,这不得不让沈渊打起十二分的警醒!
如今最叫他悬着心的,再不是甚么峨眉四老,而是这同他一样藏匿在黑暗之中隐隐窥视他的人,他一丝也摸不准,这人到底是意欲何为!
再者这些崆峒派的弟子皆是无辜之人,沈渊从不否认自己出手果决,但死伤在他剑下的人,没有一条无辜的性命。
可见,这人定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手狠,心更狠!
杀人不眨眼!
人命于他眼中,不过蝼蚁一般。
狠辣果决更在自己之上,且可谓之恶毒!
出手的人正是仇翁,此刻仇翁正暗暗发笑:“小子,老夫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哪路的小鬼,这厢助你一臂之力,且让老夫看看,你要如何做?”
正如沈渊所想,仇翁根本不在意死的是谁,更不在意其家中有没有妻儿老小!
在他眼中,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除了自己,谁死都一样!
眼下死了一个人,崆峒派弟子时倾巢而出,严阵以待,四处搜索!
这时,场中两个人的身影有引起了沈渊的注意。
其中一人身高八尺,甚是魁梧,头上戴着青色雷巾,身上着褐色锦布印花直身,罩了一层青绸单面披风,浓眉大眼、络腮浓须,一手提着寒铁朴刀,威风八面!
另一人身长虽不及八尺,却也有七尺出头,身材精壮。此人头戴四方平定巾,身上银灰色缎面团花直裰,腰间鞶带上系着一并长约三尺、鲨鱼皮鞘的宝剑,肤色白净,目光有神,两撇胡子长在唇上,里外透着一股冷静稳重。
“大醉堂主秦山关,还有奕剑堂主付连城!”
沈渊瞧着二人,不禁暗叹,“这二人不愧是武学宗师,不容小觑!”
接着沈渊再次仔细观望,“咦”了一声,同时心里头偷偷琢磨:“外面乱成这般模样,怎么还不见峨眉四老出来?”
仇翁躲在另一处,亦是想道:“峨眉派这四个老家伙,不厚道啊!外头死了人,连瞧也不出来瞧上一眼,看来他们四人的心中,可能只有公冶和罢!”
这时,一名崆峒弟子目光看向沈渊藏身的那方巨岩上,似是心有所感,又恰似有种莫名的力量,将他慢慢引了过去!
仇翁望在眼中,心中忍不住的大笑:“好戏要开始喽!”九字剑经
第一百八十五回 峨眉四老
眼瞧着那崆峒弟子愈发走近自己,沈渊大感头疼。
正是进退两难之际,那弟子已然走到巨岩之后,恰好瞧见一道人影躲在岩石之后。
那弟子大吃一惊,正要张口呼喊,沈渊募地出手,脚下一转,不待那弟子反应,一掌砍到颈项后风府处,那弟子眼睛一翻,登时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四下搜索的弟子中,不知谁喊了一声:“这边有人!”
纵使沈渊出手奇快,但就这一丝的动静,还是引起众人注意,随即纷纷往这处赶来!
沈渊不敢逗留,身形一动,闪到林子里,趁着脚步杂乱,从另一侧偷偷往石牢方向疾去。
秦山关朝身旁道:“付兄,待我去瞧瞧,是哪个宵小之徒,胆敢在我崆峒派撒野!”
付连城点头说道:“也好,秦兄不可大意!”
“放心便是。”
说罢,秦山关提刀追去。
好在沈渊提早一步离开那巨岩,也免了一番苦战。
而此刻仇翁在暗处瞧着,心想:“这小子也是机灵,不知躲在了何处?”
同时一双老眼四处搜寻,忽然望向那石牢,仇翁若有所思,随即再次隐匿于黑暗之中。
此时,秦山关走到先前沈渊所在的巨岩下,看见倒地的弟子,伸手探了探鼻息,发觉还有喘息,顾不得疑虑,急忙替他推了几下几道穴位,只瞧那弟子登时便悠悠转醒。
秦山关忙问道:“是谁伤你!”
那弟子支支吾吾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行礼回道:“回秦堂主,弟子......弟子实在没看清打晕我的人是甚么模样,只恍惚间瞧见那人穿的好像是灰布道袍!”
“往哪里去了!”
那弟子摇头道:“回禀秦堂主,弟子实在不知,那人出手太快,我都不及反应,便晕死了过去,又哪里能看他往哪里去?”
秦山关心道不错,只吩咐别人将他搀了回去,从身后弟子夺来一炬火把,照着亮仔细查探,想要从中看出些蛛丝马迹。
忽然秦山关眼睛一亮,只瞧地上一个不起眼的脚印,竟是往绝壁方向去的。
顾不得其他,秦山关当即便带人追了过去!
而此刻,沈渊攀岩越壁,只一会子的功夫从那石牢后面翻了过来,他步步谨慎,不敢大意分毫,居高临下望着场中,那些弟子还在四处搜寻杀人凶手,可秦山关却是不知哪里去了,付连城负手而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忽然似有所感,转头看向石牢方向!
“啊!啊!啊!”
这时,一声声怒吼宛如困兽,惊破天际,夹带着真气,震耳欲聋!
再瞧场中弟子,有一两个功力不堪的竟是被震晕了过去,余下的不是运功抵挡,便是死死得捂住耳朵。
只有付连城不受丝毫影响!
同时,四道苍老的身影从离石牢最近的木屋里走了出来!
沈渊顾不得瞧那四人,但听得那熟悉的声音,心头翻起了惊涛骇浪,眼圈一红,不禁脱口而出:“师父!”
他的声音极小,自以为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可不想那仇翁早早就隐匿在据他不过两步之远。
只不过不知仇翁是什么本事,以沈渊这般高手,竟是一丝也没有发现就在身后榛莽之中,还有一个人藏在了黑暗里。
仇翁听得清楚,心里头竟是大吃一惊:“这小子原来是剑奴的徒弟!怪不得要易容!青云庄沈钧之后,少庄主沈渊,这身份倒是藏得深!”
不过仇翁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静静地如看戏一般,瞧着沈渊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做!
待沈渊思绪稍稍平静,终于注意到那四人。
两佛两道,这等组合不用沈渊去猜,便知道定然是那峨眉四老!
峨眉四老是何等人物,沈渊这些时日早有耳闻。
那个瘦高模样,身穿靛色道袍的,应该就是青松真人,身后背着一把古朴长剑,手里轻握拂尘,同是使剑的高手,沈渊打眼一瞧便知此人剑法造诣,亦是深不可测!
其身旁一名道姑,模样倒是富态,白白胖胖,身上一袭青衣道袍,只是总是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不易近人,此人当是传闻之中的晓月道姑,玄阴掌、摧心掌两大掌法,极为厉害!
再瞧那一僧一尼,那僧人穿着打着补丁的破烂僧袍,高大魁梧,应该便是这峨眉派的不逆禅师。
据闻此人身怀两大绝技,一个名为“破戒禅”,一个叫做“破孽功”,一身的功力已是登峰造极!
只是这个大和尚,却是常念酒肉穿肠过,但是佛祖在没在其心中坐便是不得而知了。
然而此人最可怕之处,便是他时冷时热、喜怒无常!
江湖上都说,不逆禅师平常嘻嘻哈哈笑面佛一般,转瞬间就可能变得面目狰狞,心狠手辣!
遇上不逆禅师,自然是能避则避,能跑多远便跑多远,躲避不成,也莫要去招惹,最好连看也不要看,若是他来主动来寻,若想保命,最好他怎么说便怎么做!
不逆禅师身边的尼姑,不用说沈渊也知道了,定然是那白鹭师太。
早前玄虚道长便提过此人,说着白鹭师太最像她太师祖灭绝老尼,故而沈渊对此人最是好奇。
白鹭师太身穿海青,头戴佛帽,与青松真人一般,亦是背后长剑,手上拂尘,但沈渊知道,白鹭师太的绝招绝不是剑法。
人言相由心生,沈渊不知灭绝老尼是个什么性子,但从白鹭师太的模样来瞧,那面容冷酷,柳眉倒竖,面色微黄,颧骨高耸,嘴角不自觉的往下吊,一瞧便知无论是灭绝还是白鹭,皆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三个人皆是才过花甲的年纪,但武功却是连玄虚道长也称赞不已,不敢轻视。
沈渊最担心便是遇见他们。
这时见那四人凑近石牢前,青松真人指着牢内喝道:“魔头!死到临头居然还不知悔改!竟敢趁乱伤人!”
“哈哈哈,你们这些个不要脸的东西,趁着老子犯了疯病,居然敢囚禁老子,待爷爷我出去,定要将你们四个老不死的东西,碎尸万段!哈哈哈哈!”
这时白鹭师太站了出来,拧着眉毛,高声骂道:“魔头!休要猖狂,便是你武功再高,难道还杀得了天下武林?”
“呸!少一口一个魔头,去他娘的天下武林,老子倒要看看.......吼.......啊!头疼!头疼啊!”
石牢内,公冶和的话好像没有说完,便忽然戛然而止!
他那声音本就如老鸹一般瘆人,但那最后一句惨呼,彻底将沈渊这心揪了起来!
接着便听道那石牢内传出的声音,满是惊慌失措,只听公冶和呼喊道:“你......你们是谁?我的剑呢?我的破浪剑呢!”
白鹭师太冷笑连连,哼了一声道:“魔头,你杀人无数,落得今日这般下场,皆是你的报应!”
沈渊双拳紧握,睚眦欲裂!
石牢里突然传来哭声,沈渊瞧不见里面的情形,自然不知道公冶和四肢被碗口粗的铁链锁在石壁上,方才疯病发作,又被白鹭吓了一跳,此刻竟是小便失禁,再无先前那般不羁狂放!
不逆禅师瞧着有些唏嘘,难得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公冶和的疯病愈发的严重,前一眼满眼惊惧,可眼下却突然目光呆滞,似是想着甚么,突然喊了一句:
“渊儿、渊儿,你个臭小子,那山里头有大虫,可别被吃了!”九字剑经
第一百八十六回 感情用事
一拳打在地上,沈渊此刻是咬牙切齿!
当他那拳头抬起来时,地上那拳印子上隐约可见一丝血迹。
公冶和疯癫时喊出的话,仿佛就如一记重锤砸在心头,使他再也忍不住!
手往腿上蹭了蹭,撩开衣摆,只听“嘶啦”一声,从内衬里撕下一块布来,蒙住了脸。
从背后卸下剑来,提在手中,眨眼间便要冲向石牢!
沈渊身处高地,自上而下提劲而跃,一下便是三四丈!
同时那峨眉四老闻声而望,只听那青松真人冷哼一声,高声喝道:“大胆蟊贼,果然是为这魔头而来!还不受死!”
说罢,寒光一闪,宝剑登时出鞘!
沈渊从天而降,青松真人手持利剑腾空而起,直接迎上!
仇翁从暗中所见,大惊失色!
只见沈渊左手一震,一声清吟响彻天际,那道玄色剑影瞬间出鞘,一道乌光宛若匹练,直接扫向青松真人!
“铛!”
两剑相接,震得沈渊手臂发麻,整个人也倒飞出去!
而青松真人亦是猛然落地,连退了七八步才稳了下来!
这一剑沈渊用了十成功力,青松真人不愧是武林名宿,在他眼中,沈渊是个不知姓甚名谁的宵小之徒,但他却是没有丝毫的轻视,就算没尽全力,也是用了八九分气力!
但尽管如此,两剑相交之时,还是叫青松真人惊诧无比:“这小贼年纪不大,怎会有如此深得功力!”
再瞧手中宝剑,相接之处,剑刃竟是打了卷,豁了口!
心里头又是一阵艳羡:“我这剑亦非凡品,可是与那小子手中的那柄玄色铁剑想比,却是黯然失色,不得争辉!这等宝剑落在这种蟊贼手中,当真是暴殄天物!”
沈渊在三丈之外落了地,堪堪稳住身形,心中暗道:“这青松真人果然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
“让老衲来试试这小子到底有几斤几两!哈哈哈哈!”
沈渊正想着,突然头皮一麻,便听见不逆禅师声音浑厚,正兀自大笑!
随即沈渊抬眼一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那大笑声音方才还在远处,只眨眼的功夫,人影却已是近在咫尺!
不逆禅师一身黑色破旧僧袍,虽然大袖上和身上打得尽是补丁,灰布的、褐布的,白色的,五花八门,但确实十分干净。
只见不逆禅师双臂挥动,两片大袖便如乌云盖日,再瞧双掌齐出,那掌风劲烈,扑面而来!
沈渊不敢松懈,不及躲避,只得挥剑相接!
瞅准不逆禅师双掌之间那一丝空隙,一剑刺出,正是华山派剑法绝学之一,长空一气剑!
那剑风凌厉无匹,虽然不逆禅师这一掌浑厚大力,可这双掌的掌力就如一匹厚布展了开来,又怎会挡得住北冥剑之锋锐!
瞬间那剑尖直接插入空隙,如果这一剑再往前送上一送,不逆禅师必然不死既伤!
只是如果终究是如果,沈渊这一剑的剑势忽然一滞,竟是再也进不得一寸!
定睛一看,只瞧不逆禅师双掌合十,居然将剑身牢牢夹在掌中,让沈渊进退不得!
此时,沈渊便觉一股股雄厚澎湃的内力自北冥剑剑身猛然攻向自己,倘若被这内力震伤,自己这双手怕也是要废了!
除非弃剑,不过弃剑对于沈渊来说是万万不可能!
不得已之下,沈渊只得以真气硬抗!
一来一往,二人便拼起内功来,僵持在此!
这等内力实在是叫不逆禅师惊异,不过若是如此耗下去,不逆禅师与沈渊皆是心知肚明,这后果定然是不死即伤,即便死得不是自己,那以后恐怕也会落下甚么隐患来!
此时不逆禅师当机立断,双掌紧紧合十,带着北冥剑身忽然一横扭,同时脚下撤步,身子闪到一侧,避开了剑锋!
只见他双掌成爪,松开北冥剑身,直接反朝着沈渊胸口袭来!
沈渊急忙后退,没办法硬接此招,可这一双肉掌却好似如影随形,退也退不得!
情急之下,那剑锋上下一挥,只听“嗡”的一声,不逆禅师为避宝剑锋芒,双掌再动,直接拍上北冥剑的剑身,沈渊借着掌力,侧开了身子,连退几步,匆忙避开了不逆禅师那一掌!
只是方才那一掌虽是击打在剑身上,但这内力却从剑身导入了沈渊体内,如此一来还是叫沈渊吃了些暗亏,此刻他体内气血翻涌,脸上一阵潮红,实在是难受得紧。
这时不逆禅师瞧着沈渊憨笑道:“施主,我这‘破孽功’的滋味如何?”
沈渊不语,可脸上神情却是愈发凝重。
不逆禅师忽然脸色骤然一变,冷笑连连:“不说话,哼!你敢来这天台峰说明你有这本事,不过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居然还敢以暗器杀人!分明是不将崆峒派和我们峨眉派放在眼中!”
那僧袍大袖一甩,同时不逆禅师向前踏了一步,道:“老衲今日倒是要瞧上一瞧,你这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小蟊贼到底是哪路的小鬼!”
此时秦山关已然追至绝壁,可哪里还有人影?
不禁破声大骂:“他娘的,莫非这人还能飞了不成?”突然眼光看向一侧陡峭青岩上,张口惊道,“糟了,此人定是从这儿翻了过去,绕到了......他姥姥的,调虎离山,快回去守石牢!”
才转身过来,便瞧着他大醉堂的弟子跑到跟前来报:“师父!石牢前,峨眉四老与人打了起来!”
“走!”
事不宜迟,秦山关当即便返回!
当他回到平地篝火旁时,付连城拽住秦山关,不冷不热,语气不善的说道:“秦兄,既然峨眉派那四位前辈出手,便轮不上我等出手了!”
秦山关知道付连城这般态度,无非是早已对峨眉四老心生不满。
在这天台峰上,峨眉四老颐气指使,分明不将他崆峒派放在眼中,即便是秦山关这等憨厚人,也不免心中有气。
只不过,眼下来人分明是冲着石牢而来,秦山关还是忍不住,张口问道:“那石牢内关着的可是剑奴,万一......”
付连城冷笑一声,道:“有峨眉四老坐镇,哪里要得我们操心,放心,石牢定然无虞罢了!”
“可是......”
话虽这么说,可秦山关还是有些不放心。
付连城拍了拍秦山关的肩头,道:“秦兄,当真将心放在肚子里,更何况,我认为此人定还有帮手,眼下藏于暗中,你我不妨盯紧些!”
秦山关想了想,点头道:“连城兄所言极是!”
一边瞧着上方争斗,一边与付连城警惕着周围,看是否还有同党!
就是这几句话的功夫,沈渊与不逆禅师已然相互拆了十几招!
不逆禅师拳掌生风,招招不离沈渊面门,势要将沈渊的蒙面布撕扯下来!
沈渊连挡再躲,渐渐落在下风!
交手之后才知道自己与这峨眉四老的差距如何,仅是一个不逆禅师,便已是让他焦头烂额,这四人齐名于世,定然不相上下,自己以一敌四,定是没有分毫胜算!
“可是,师父就在咫尺......”
沈渊脑子里此刻竟全是救人的念头,总归是年轻气盛,容易感情用事,浑将此前与玄虚道长商议的忘了一干二净!
就这般退去,他不甘心!
沈渊步踏九宫,气贯周身,只见他提剑一搅,抓住时机,使出一记青龙出水,破开不逆禅师那如洪水一般的攻势!
随即更进一步,向前一蹬,顿时脚下如飞,剑锋猛刺不逆禅师胸口!
不逆禅师见状不妙,大喝一声,几乎同时向后撤步,只瞧大袖一卷,宛若怪蟒盘树,将北冥剑剑身缠得又紧又牢!
紧接着,沈渊便觉一股螺旋内劲传到手上,若不是他死命抓住剑柄,否则北冥剑便回脱手而出!
只瞧沈渊急忙顺着这股内劲横空一翻,将这螺旋劲卸去,那剑身一震,只听“嘶啦”几声响,便瞧见布屑漫天,不逆禅师那一条大袖瞬间变成了破破烂烂!
沈渊趁势抽出剑来,落在地上,往后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
暗处观战的仇翁忽然低声惊呼:“不好!”九字剑经
第一百八十七回 全身而退
“不好!”
仇翁只见沈渊踉跄不稳之际,不逆禅师另一掌却以临近沈渊面门!
想着先前苏婉儿对沈渊如此上心,这说明沈渊或许有用,虽然让仇翁试他一试,却没说要坏了沈渊性命。
眼下得知沈渊真实身份,若是任由他人伤了性命,没准会坏了苏婉儿的大事。
念及此处,仇翁顾不得别的,瞬间便发出一记暗器,直射不逆禅师!
“哼!”
不逆禅师冷着脸,骂道:“暗箭伤人,老衲要送你们去见地藏王菩萨!”
这一道暗器发出,不逆禅师瞬间察觉,同时察觉的还有沈渊、付连城、秦山关,以及峨眉四老其余三人!
不逆禅师虽然武功盖世,面对这飞来的流星镖,也不敢硬接,就怕这镖上涂毒,若是划破了皮,见了血,有个甚么三长两短,实在是得不偿失!
于是只见不逆禅师急忙撤步,另一边大袖一卷,将这暗器瞬间接了下来!
随即袖口一扬,那流星镖便往回飞射出去!
同时听不逆禅师喝道:“还给你!”
沈渊虽不知这发暗器的人到底是谁,此刻却是有些感激此人出手,若不是这人,他自己也没有机会从不逆禅师那一掌之下脱身。
只是此人究竟是何目的,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仇翁发出暗器的同时,早早就移步他处,正如他所料,那暗器被打了回来的,不过却扑了空。
而此刻瞧着沈渊退了几步,仇翁不禁暗暗祷告:“趁机快走罢,否则就麻烦喽!”
不过事与愿违,沈渊早不早、晚不晚,一股子倔劲儿上了头,心里面打定主意,即便今日救不得人,也非要见上公冶和一面才肯罢休。
眼下峨眉四老挡在前面,便是刀山火海!
若是刀山火海都怕的话,还算什么英雄好汉!
见沈渊提剑在上,与那不逆禅师缠斗在一起,仇翁暗骂一声,瞬间腾空而起,将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过三五个呼吸之间,自一侧径直杀到沈渊身旁!
沈渊余光一扫,一个身形微微佝偻的老汉凑了过来,一掌劈向不逆禅师!
而沈渊发觉自己根本不识得此人,心头更是纳闷。
不过沈渊并不在意,事已至此,他只想见上一见他的师父公冶和!
如今有人相助,他瞬间便感到轻松了许多。
可见眼前这老汉也是武功了得,绝不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
那白鹭师太见不逆禅师以二敌一,冷哼一声,也凑了上来!
长剑出鞘,被白鹭师太提在手中,只见她身随剑走,就如迅雷一般闪到沈渊身侧,一刺一劈,当真是凌厉至极!
沈渊当即弃了不逆禅师,举剑来挡!
似峨眉四老这等高手,便是沈渊会再多的剑招剑法,与其相对恐怕也是无济于事,所为一力降十会,白鹭师太这一力并非是那力拔山兮的巨力,而是深厚的武学修为,比之沈渊实在是层次和境界上高出了太多!
几剑下来,沈渊竟只有招架的份!
而此时,仇翁与不逆禅师亦是战的难解难分,让在场诸人惊异的是,突然出现的这个老汉,武功竟是如此之高!
不逆禅师的武功已然可算是登峰造极了,然而这老汉居然也是不遑多让!
可是众人却谁也不识得这老汉到底是何人物,有这等功力,又怎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石牢往下有一处缓坡,秦山关与付连城就在坡下观战。
方才仇翁乍现之时,秦山关还在称赞付连城又先见之明,二人正要出手相助,却看到眼前这老汉与不逆禅师不相上下,不禁一时愕然。
秦山关还想帮忙,付连城想了想,若是不出手,恐怕会落人口舌,于是二人便要前来相助!
不过,青松真人忽然看向二人,目光不善,随即大手一挥,便不再理会,分明就是在说他二人失职,此刻便不再用他二人,免得丢人现眼!
秦山关、付连城一瞧,心中火起,索性也不管了,只在一旁看戏,如此一来也是落个轻松!
沈渊心中急切,可是越急,便越容易出错。
兔起鹘落间,白鹭师太抓准一记空荡,突然提剑一抹!
沈渊瞬间大惊失色,那剑招迅捷悍猛,眨眼便至,沈渊已然是躲闪不及,只好全力避开要害!
只听“唰”的一声,沈渊同时撤步闪避!
再瞧沈渊胸前道袍划破,接着那一道剑痕,那热腾腾的鲜血登时便沁透了衣裳!
沈渊吃痛,忍不住“啊”得一声!
仇翁一掌震开不逆禅师,举眼一扫,冷哼一声,登时一翻便到了沈渊身旁,双手架起沈渊,运足了内力,只见真气鼓荡,直接腾空朝后跃去,将沈渊强行带走!
二人朝着索桥奔走,白鹭师太大怒道:“蟊贼休走!”
青松真人突然朝着秦山关二人喝道:“你二人看好石牢,不得妄动!”
青松真人是怕调虎离山,但让这两人在他们四老面前逃走,若是传了出去必然会使他们颜面无存,招人笑话!
如此一来,岂肯干休?
于是四人不约而同,抬脚便追!
仇翁的轻功不弱,与苏婉儿相较可谓各有千秋。只是眼下架着沈渊,照着平日里慢了许多!
沈渊只觉胸口剑伤火辣辣的疼痛,他并非有勇无谋的莽汉,白鹭师太这一剑这时候便让他清醒了过来,知道若是再过执拗,便是不智。
于是配合着仇翁,二人也快了不少,一并往索桥方向疾去!
沈渊边跑边对仇翁说道:“多谢前辈相救,前辈跟了晚辈一路,还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仇翁面无表情,道:“老夫不过无名之辈,不足挂齿,倒是青云庄少庄主、剑奴弟子,沈渊的大名,却是让老夫如雷贯耳!想必少庄主遮脸布的容貌,亦并非真面目示人罢?”
闻言,沈渊戛然止步!警惕着张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仇翁也停了下来,瞧不出甚么神色,道:“老夫不过是山野村夫,见你夜间行走,故而好奇跟着来试探了一番,却没想到让老夫得知你竟是剑奴的徒弟,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管你死活。”
“前辈与家师有旧?”
仇翁摇一摇头,道:“后天便是屠魔大会,老夫是想瞧瞧热闹罢了,你若死在此处,岂非可惜?”
沈渊双目含光,实在看不透眼前这老汉到底是何目的,但他既然如此说了,便全当真得罢了,这江湖上真真假假,谁又当真在意。
“那四人追上来了,前面不远便是索桥,”仇翁不紧不慢的说道,“少庄主先请,此处我来挡着便是。”
“这如何使得?”
纵使眼前这人不知底细,可就这般置人于险地,沈渊他也实在做不出这等事来!
仇翁啐了一口,瞬间冷下脸来,道:“你若在此,只会碍手碍脚,那峨眉四老不是老夫对手,但你在此的话,老夫还得分心护你,快快退去!”
沈渊想了想,瞧着老汉不似吹嘘,更何况以这老汉的性子,想必也不会做出舍己为人的事来,于是拱一拱手,也不多言,当即便朝着索桥而去!
情急之下,也不在意什么万丈深渊,三步两步便跃桥而过。
沈渊站在狮子岭这一端,转身望着天台峰,叹息一声,正要离去时,忽然心头一跳,还不待转身,便觉的一只手掌抓住了自己的肩头!
沈渊顿时冒出了冷汗,可以回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玄虚道长,您......您怎会在此?”
说罢扯去蒙面布,知道自己险些坏了大事,于是拱手又道:“晚辈鲁莽,还请玄虚道长责骂!”
玄虚道长摇一摇头,道:“你如此重情重义,贫道怎会责骂,只是往后万万不可如此莽撞了。”
说完,抬眼望向天台峰,“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与贫道先回玄空堂,有甚么话回去再说。”
沈渊点头称是,随即便与玄虚道长消失在黑夜之中。
天台峰上,仇翁面对峨眉四老,果真没有丝毫慌乱。
青松真人指着仇翁问道:“我看你能跑到何处,那小的呢?劝你快快交出来,否则定然叫你出不了这天台峰!”
仇翁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尔等可知道老夫是谁?”
随即,仇翁从怀里掏出一面黄金鬼面的令牌,亮给峨眉四老看。
峨眉四老瞧了,登时变了脸色,四人急忙躬身行礼,不敢再言半句!
仇翁不慌不忙,瞧着四人道:“四老不必在意,方才那人于我等或许还有些用处,今夜之事顺其自然便好。”九字剑经
第一百八十八回 各路齐聚(一)
清明当日细雨纷纷,山花娇俏。
夜里沈渊独闯天台峰,玄虚道长也并未再说些什么,只是一早起来后,嘱咐了一句,叫沈渊多多留心,切莫节外生枝。
沈渊与苏婉儿各自收拾妥当后,用了早饭后,便跟在玄虚道长身后,慢慢往主殿去了。
昨夜沈渊回来后不久,仇翁便来给苏婉儿送了消息。而起早的时候,苏婉儿又无意间瞧见沈渊换下来的衣裳,胸口处带着些血迹,便知他必然受了轻伤。
于是此刻苏婉儿眼含深意,瞧着沈渊,直教他浑身不自在。
不过沈渊心虚,只道是苏婉儿或许知道了自己昨夜外出,不好与其对视。
这时苏婉儿面露戏谑,抬起手来直接拍上沈渊胸口,同时说道:“师弟今日好似精神不佳,可是哪里不舒服?”
那手掌募一拍到伤处,沈渊险些疼的跳脚,忍不住拧着眉毛,倒吸了一口冷气!
苏婉儿轻呼一声:“呦!师弟是怎么了?”
“无事。”
沈渊强忍着疼,故作镇定悄声说道,“师姐,男女授受不亲,还望自重!”
苏婉儿掩嘴轻笑,只不过眼下扮作男儿身,这般模样却不经意露出了媚态,实在叫人受不了。
玄虚道长在前头轻咳了一声,苏婉儿这才收敛。
好在没有旁的人瞧见,否则不知别人往后当如何看待武当派元俭道长了。
只因今日午时,崆峒派与峨眉派将在玄空堂大殿为各路群雄举行接风大宴,故而午时之前,各门各派必将接踵而至,齐聚于此。
崆峒派作为地主,崆峒八堂的堂主也早早便齐至主殿,在殿外恭迎各派人士。
玄虚道长行至大殿时,已然有一些门派率先到了此处。
沈渊在身后,远远便望见秦山关与付连城,仔细想着昨夜应当没有被他们瞧见眼下这副真容,松了口气。
骆飞鸿见到玄虚,忙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玄虚前辈,如何不多歇息歇息,晚些时候再来也不迟!”
随即又与眼前的“元俭道长”和“洞阳子道长”拱一拱手,以示礼仪。
玄虚道长抚须笑道:“上了年纪,本就睡不了多少时辰,早早便起了来,实在是无事,还不如早早过来,见见老友叙叙旧。”
骆飞鸿笑道:“正是,正是,”同时随即招来其余七堂堂主下,“诸位堂主,还不快来见过玄虚前辈。”
七人躬身齐道:“见过玄虚前辈!”
秦山关、付连城沈渊昨夜便见过了,余下五人,沈渊前些时日在此打探消息,也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那端庄素雅的妇人便是天音堂主柳四娘。
另一位白衣胜雪,姿色绝美、却是冷若冰霜的妇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定然便是那追魂堂堂主白无影。
而他身边一身黑袍,面容冷峻的男子,不用说便是其夫,夺命堂堂主黑无踪。
这二人的姓名连起来便是无影无踪,可见都是以身法轻功着称,又是追魂夺命,只是这般念出来也叫人闻风丧胆。
沈渊一边观察,同时骆飞鸿也在逐个介绍着。
只见骆飞鸿指向七人里最为魁梧壮硕的一人,道:“玄虚前辈,这位便是神拳堂堂主岳化龙。”
玄虚道长微笑打量,只见此人四十余岁,粗眉圆脸,鼻孔粗大,唇边一圈短须,身宽体壮,穿栗色直身,于是客套说道:“岳堂主身形魁伟,果真是威风八面。”
傻子都听得出来,玄虚道长不过是没话找话,随便恭维了一句。
若是常人,在这武林泰斗面前,必然谦虚谨慎。
可不想这岳化龙面露得意之色,大笑道:“玄虚道长慧眼识英雄,说句不中听的,倘若玄虚道长与晚辈若是一般年纪,恐怕也非是岳某对手罢!哈哈哈哈!”
玄虚道长闻言,一阵愕然,随即摇头苦笑。
同时崆峒派其他堂主脸上皆是尴尬之色。
岳化龙这番言语,实在不妥,无论是有心无心,这话说了出来,无疑是在打武当的脸面!
而此刻沈渊身为武当弟子,又岂能坐视不理?
只听沈渊忍不住向前站了出来,骂道:“蠢货!家师不过客套两句,你这夯货倒是当真了,若是家师与你一般年纪,想来三个你叠在一起也不是家师的一合之将!”
岳化龙登时火冒三丈,也不分这是何时何地,张牙舞爪的喝道:“你是个甚么东西,我与你师父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玄虚道长此时面色一沉,可自恃身份,却不便与他计较。
这是只听元俭站出来说道:“原来岳堂主竟可以与家师平起平坐的人物,贫道失敬失敬!”
岳化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的确失了礼数,可就这般认了过错,自己岂非丢了颜面?岳化龙浑然没有一代宗师的风度,听得眼前这位元俭道长如此讥讽自己,竟是恼羞成怒,大骂道:“你们这两个臭道士,胆敢辱我,看我非教训你们不可!”
玄虚道长冷哼一声,道:“贫道也是臭道士,怎么,岳堂主也想教训贫道不成?”
“这......”
见玄虚道长动了真怒,岳化龙也是有些不知所措,那眼神乱瞄。
骆飞鸿、付连城等其他堂主见状不妙,一边大骂岳化龙,一边对玄虚道长、及沈渊二人赔不是。
这时,一直不曾说话的奇兵堂主公羊叟,凑到跟前,躬身道:“玄虚前辈,还有两位道长,岳堂主向来口无遮拦,又是个直性子,实在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若是说他憨傻也不为过。实在是没什么坏心,还望玄虚道长、还有元俭、洞阳子两位道长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待此次大会过后,我崆峒派自会惩戒岳堂主,骆堂主,你说是也不是!”
骆飞鸿忙点头道:“公羊兄所言甚是,三位道长,不必与岳化龙一般见识,我们自会好好教训他。”
沈渊上下打量这公羊叟,只见此人五十多岁,身材精瘦,眼露精光,山羊胡,外面披着鹤氅、里头穿着宝蓝色直裰,头戴方巾,打眼一瞧就是一个日子清苦的隐士书生。
这时玄虚道长摆手说道:“罢了,元俭、洞阳子,且不与他计较,莫要让崆峒派在此丢了颜面,待屠魔大会时,再叫岳堂主好好领教领教我武当的功夫。”
骆飞鸿松了口气,忙道:“多谢玄虚前辈,还有两位道长体谅,请!”
说罢,骆飞鸿引着玄虚三人拾阶而上,往大殿走去。
玄虚道长忽然问道:“眼下都有哪些门派来了?”
骆飞鸿道:“少林派、华山派,峨眉派,还有平阳虎啸堂,皆是才到未久,眼下正在主殿饮茶休息,其余的门派都还未至。”
沈渊乍闻虎啸堂,眼神一亮!
暗道:“赵堂主定然认不出我来,我当寻个机会,跟他表明了身份!也不知赵堂主有没有遇见义兄!”
崆峒派掌派骆飞鸿正在主位招呼着,一见来人,忙道:“玄虚道长,快请!”
同时峨眉派掌门青云子率十数门人,华山派掌门贺冲云、长老谭真智领着一众弟子,纷纷起身行礼。
少林寺方丈海觉大师与罗汉堂海远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随即只听海觉大师道:“许久未见,道兄近来安好?”
玄虚道长领着沈渊二人还礼,玄虚说道:“还算安好,只是近来多忧,不禁费了些神思。”
“老衲也是,阿弥陀佛!”
“福生无量天尊!”
这时平阳虎啸堂赵汗青也带着十几个弟子起身行礼,其中一人不禁引起了沈渊主意,那人虽也是乔装穿着虎啸堂的衣裳,混在十几个人之中,但沈渊定睛仔细去瞧,心中不禁一喜:“原来义兄是与赵堂主同来!”九字剑经
第一百八十九回 各路齐聚(二)
玄虚道长落了座,沈渊与苏婉儿自然立于其身后。
随即沈渊突然发现一件事情,让他觉得有些意思。
这场中之人但凡真正有德之人,皆不过只带着几人随行而已。
崆峒派自不必说,作为东道主,不能在此之列。
峨眉派亦是发起者,先前在殿外沈渊便瞧见了不少峨嵋弟子。
但在这殿内,青云子身后也不过是三男一女,共四名弟子。
沈渊乍一看去,只觉峨眉派这四名弟子英气逼人、风姿夺目,心下琢磨,这四人定是当世的青年俊杰。
而少林寺来的大小和尚,算上方丈在内也只三人。
玄虚道长的更是不必说,若不是沈渊与苏婉儿随行,任谁也不能相信,堂堂武当派居然没有一名弟子随行伺候,竟是只叫掌门一人前来。
目光落在赵汗青这边,虽然北侠赵汗青在江湖上鼎鼎大名,然而单就虎啸堂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二流帮派罢了。
即便如此,满打满算虎啸堂的弟子随行的也不超过十二三人。
乍一看好像有些声势,但这难免不是赵汗青为了替钟不负掩人耳目,好方便使其混在当中,这才多派弟子随行的!
瞧来瞧去,只有华山派是个特例。
贺冲云身为一代华山掌门,武林泰斗,只由七名亲传随行,轻装简出,淡泊朴素,足见其德行品性。
然而当目光投向华山执法长老,镇岳宫宫主谭真智的身上时,沈渊不由得在心底冷笑连连。
在场之人论衣着华贵,便是东道主的骆飞云身上的衣裳,都不如谭真智身上的道袍布料名贵,并且身后站着的十三个弟子,更是好像拿鼻子眼看人一般。
若论气派,在场之人当真是无人能及,如果与贺冲云相比,不知道的定会觉着这谭真智才是华山派的掌门。
只见谭真智一副高深莫测,孤芳自赏的模样,好像自己比群雄更要高人一等一般。
沈渊瞧着,心里头是讥笑不已,同时也是恨不得当即便与他算一算当年的旧账!
这时只听殿外有人喊道:“昆仑派到!”
话音一落,只见昆仑七剑先后进了殿来。
这七人与各派见了礼,也不多言,亦是高冷孤傲。
只是看向玄虚道长后,昆仑掌门莫问空稍稍向前凑了凑,拱手问道:“敢问玄虚道长,不知高徒现在何处?”
沈渊瞧着莫问空,暗自庆幸自己易了容,否则瞧着七剑的架势,定会横生事端,这个时候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玄虚道长还礼,随即指着苏婉儿与沈渊假扮的武当弟子道:“莫掌门,给你介绍,这两位便是贫道弟子,元俭、洞阳子还不见过莫掌门!”
二人闻言急忙见礼。
只是莫问空一瞧,并未见到想见之人,有些不满道:“前两日在城里,让在下师弟飞石剑马充险些吃了亏的少侠,并非是这二位之一,怎么,道长这位高徒却是连名号也不肯相告,是不是瞧不起我七人?亦或者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此言一出,引得诸人纷纷侧目,各门各派少不得有人好奇,到底是玄虚道长的哪位弟子,能让昆仑七剑都险些吃了亏?
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只不过有人欣慰、有人嫉妒,心思各异罢了。
玄虚道长抚须而笑,道:“莫掌门何出此言,那日七位所遇乃是贫道的小弟子,道号冲虚。我这弟子顽劣的紧,贫道并未许他下山,居然偷偷跟了出来,不想在平凉城冲撞了各位,这不,”
玄虚说着看向沈渊,接着道,“贫道已命人收了他的剑,赶他回武当了。”
莫问空将信将疑,不过既然玄虚道长已然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再来逼问。
只得拱手道:“这便可惜了,武当剑术天下闻名,我这位马师弟与道长高徒可谓一见如故,故而还望与令徒切磋一二,不想却是提早回了武当山,如此一来,我们七人只得改日亲临武当山,向冲虚小道长请教了。”
“既然莫掌门想领教我武当剑术,”这时苏婉儿所假扮的元俭道长拱手说道,“我师弟洞阳子,剑法精湛,不输冲虚,明日大会自当领教昆仑派的绝技!”
沈渊微微诧异,瞪了瞪苏婉儿,可是苏婉儿却是不理,权当是没有瞧见。
玄虚道长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道:“明日大会少不得各派切磋,自有机会,不过若是莫掌门七人非要亲临武当山,我玄虚自然也是随时恭候。”
莫问空闻言,再没了话,拱一拱手,由崆峒派弟子引着落了座。
这时,又听门外喊道:“岳州清风庄,曲庄主到!”
闻言沈渊顿时睁大了眼睛,往外瞧去,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瞧一瞧这位与赵汗青并称“南北双侠”的岳州清风庄庄主,曲丹心,到底是何风采。
只见门外一人,信步踏进殿内。
沈渊定睛一看,此人与赵汗青差不多一般年纪,或许还要年轻几岁。
此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五柳长须垂于颈前,显得气宇轩昂;头戴玄色逍遥巾,身穿竹青色直身,玉带盘腰,外套月白色披风,脚底皂靴,手提长剑,一身的浩然正气,甚是潇洒不凡。
举手投足,又是谦谦君子,风度翩翩。
独身一人来此,更叫沈渊心中暗暗佩服:“浩然真君子,能与赵堂主、赵大哥齐名,果然名不虚传!”
只见曲丹心举止有礼,更是规矩。
与各派掌门见礼,孰先孰后,一丝规矩也不曾乱。
自然各派也不敢失了礼数,纷纷向其还礼致意。
人的名、树的影。
正气刀、浩然剑向来在江湖上受人敬重,除了谭真智对赵汗青颇有微辞之外,其余诸位掌门和其门下弟子,但见得赵汗青、曲丹心齐聚于此,更是不免觉得来这屠魔大会,当真是不枉此行。
这时骆飞云站起身来,拍手称赞道:“浩然真君子、正气是英雄!有二位在武林之中,当为武林幸事!而今日南北双侠齐聚崆峒,更是平生难遇,使我崆峒派蓬荜生辉!”
赵汗青忙起身道:“骆掌派此言,赵某愧不敢当。”
曲丹心点头称是,道:“赵堂主所言极是,这场内多有大德,我二人实不敢当!”
海觉大师笑道:“阿弥陀佛,只说二位施主这姓名亦是有趣的紧,叫老衲不禁想起一句诗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如今你二人齐名于世,被人称为‘南北双侠’,实在是缘分。”
众人点头称是,玄虚道长此时张口问道:“你们二人从前可曾认识?”
赵汗青、曲丹心相视一笑。
赵汗青道:“实不相瞒,久闻大名,素未谋面。今日得见,赵某只叹是自愧不如!”
曲丹心闻言,拱手道:“赵兄抬爱了,赵兄行侠仗义,天下皆知,曲某拍马不及,唯有钦佩!”
“哼!”
一旁谭真智冷哼一声,惹得诸人侧目。
青云子见状,问道:“谭长老,可有何不妥?”
谭真智才要说话,便听门外又传来声音道:“丐帮帮主到!”
还不等声音落下,谢大有已经走进了殿来。
而曲丹心瞧见谢大有,登时变了脸色,厉声喝道:“谢大有!你丐帮在岳州做下的好事!今日我曲丹心便要替天行道,除掉你这首恶!”九字剑经
第一百九十回 不速之客
曲丹心此言无异于一声炸雷,就连谭真智亦是大感吃惊!
所有人都不明白,一向温文尔雅、君子气度的曲丹心,怎会一见到这丐帮帮主,便即刻变了脸色,一脸的义愤填膺,怒气横生!
不由得引得殿内众人投来目光。
那谢大有肥头油脑、大腹便便,浑像个肉球,那身上一副地主员外的打扮,黑色云巾,紫色缎面团花的圆领直裰,极是贵气。
只是丐帮传统,这衣服上必须打着补丁,于是只瞧那圆领直裰的肩头上,用破布歪七扭八的缝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补丁,便算是应付过去了。
他手里拿着绿玉杖,身后跟着足有三十多个丐帮弟子,好在这些弟子皆是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终究还有些丐帮的样子。
不过这些人当这些走进殿来,这大殿再大,瞬间也觉得拥挤了起来,同时这殿内也顿时让人觉得乌烟瘴气,惹得众人纷纷皱眉。
那谢大有本是笑意盈盈的进了殿内,乍一听有人这般不给面子,自己一进来便开骂,顿时也是火冒三丈。
于是拉着脸正要张口开骂,一瞧周遭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谢大有愣是将“他娘的”这三字憋了回去,硬生生喝道:“曲丹心,无凭无据,也不怕闪了舌头!我丐帮与你无冤无仇,我谢大有今日绝不容你如此污蔑!”
“污蔑?”
曲丹心冷哼一声,“上个月十五,你岳州分舵舵主带着丐帮弟子,在冯家村做下了那滔天的恶事来,难道你丐帮还敢不认!”
一言出,满堂哗然,只听青云子问道:“还请曲大侠直言,这丐帮岳州分舵到底做出了何等伤天害理的事来?”
曲丹心长叹一声,道:“岳州城外的冯家村,是个还算富庶的村子,村中里长更是远近闻名的善人。家里三世同堂,有个孙女今年正是二八年华,出落得亭亭玉立!”
语气一顿,转头瞪向谢大有,“而那丐帮岳州分舵的舵主看上了这家姑娘,不管不问,十五日夜里直接将人家闺女掳走,更是将里长一家杀了干净,放了大火,然火借风势冲天而起,竟是连烧了村里三户人家,三户人家一共二十多口人,只逃出来一半,这一场火更是叫其中一家人绝了后!”
曲丹心说着,双眼通红,怒发冲冠,“可就在第二天,便有人在村外林中发现了一具衣不蔽体、被糟蹋的不成人样的尸体!正是里长家的孙女!”
这一番话声情并茂,让在场但凡有一丝正义之心的人,都是感同身受!
个个怒视着谢大有!
谢大有瞧着众人模样连连大笑,阴阳怪气道:“实在是笑话,天下英雄竟然只信曲丹心的一面之词!”
“哼,”
华山七宿中,冯仕轩一声冷笑道,“谢帮主为何不以溺相照,你丐帮平日里是个什么德行,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谢大有不以为意,负手说道:“谢某素来有自知之明,可并非天下所有的坏事皆是我让人做的!丐帮屹立数百年,即便谢某再不济,也容不得他人栽赃!”
沈渊听得暗自好笑:“这谢大有虽然恶贯满盈,却是实打实的真小人,混不吝。这些话说得一本正经,大义凛然,好像当真受了天大的冤枉一般!”
想到此处,沈渊忽然想起小时候随公冶和路过信阳,曾听师父说过,他曾将岳州分舵的丐帮弟子屠戮一空,看来时过境迁,丐帮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岳州分舵的居然又来造下了如此伤天害理的罪过!
这时又听谢大有道:“再者说来,本帮主上个月一直在信阳总舵,又如何得知岳州分舵的事来?况且,眼下我一个分舵的舵主就这般平白无故的消失,哼,我倒是还想问问曲大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腌臜事来,被我丐帮弟子发现,叫你杀人灭口了罢?莫非是你心虚,这才恶人先告状不成?”
“失踪?杀人灭口?”曲丹心怒极反笑,“哈!谢帮主果然惯会倒打一耙!居然还问起曲某来!曲某站得直、行得正,岂会惧你颠倒黑白!倒是谢帮主,在下奉劝一句,还是将人交出来,否则我曲丹心必会与丐帮不死不休!”
曲丹心与谢大有剑拔弩张,这大殿里外免不得有些好事之人小声议论起来。
“失踪了?”
“丐帮分舵的舵主失踪,连丐帮都找不到,这当真是蹊跷了。”
“哎,你别看这谢帮主平日里坏事做尽,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言之有理,便是坏到骨子里的畜生,也不愿凭空一个屎盆子就这么扣在脑袋上呐!”
“那你的意思,难道是曲大侠搬弄是非不成?”
“在下绝非此意!绝非此意!”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嘴,沈渊站在玄虚身后,忍不住侧脸问道:“你是信曲丹心还是信谢大有?”
苏婉儿轻笑一声,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曲丹心,且不说此人侠名盖世,此刻这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与天下第一大帮不死不休,不容得不信了!”
沈渊摇头笑了笑,双手环抱,看着场中热闹,不再作声。
苏婉儿瞧着这个模样,好奇问道:“怎么,你信谢大有?”
想了想,沈渊轻声说道:“两个都信,两个也都不信。”
“白说一样。”
苏婉儿白了沈渊一眼,道。
玄虚坐在前头,听得清楚,只是轻咳了一声,二人听了,不再作声,只默默瞧着事态发展。
上方骆飞云与青云子相互看了看,谁也想不到这屠魔大会还没正式开始,曲丹心便与丐帮闹得水火不容。如若再这样下去,恐怕会难以收场。
二人心照不宣,只听骆飞云站起身来,朗声道:“曲大侠、谢帮主,二位暂且听在下一言!”
骆飞云此时站出来,也当真是恰到好处。
只瞧曲丹心的手,已然按到剑上,谢大有手中的打狗棒亦是蓄势待发,哪怕是再晚一步,这二人必然将大打出手,而曲丹心一人面对丐帮三十多名好手,骆飞云与青云子也是担心,如此一来曲丹心恐会吃亏。
二人压下怒气,看向骆飞云。
“今日各路英雄齐聚崆峒,实乃武林第一盛事,这屠魔大会旨在杀剑奴、立盟主!你二人所言之事,我们也听得分明,曲大侠光明磊落,侠义心肠,天下人有目共睹,谁要是不信曲大侠所言,我骆飞云第一个不干!”
顿了一顿,骆飞云继续说道:“谢帮主是什么人,在场之人皆心知肚明,不过此事曲大侠只凭一面之词,恐怕谢帮主会不服,毕竟丐帮有数百年的基业,英雄辈出,同样不能轻易辱没!”
骆飞云这一番说得实在是太明显不过,明里暗里向这曲丹心,可是也叫谢大有不好发作。
不过谢大有倒是浑不在意,只道:“骆掌派是个明事理的,曲大侠要是想非要一个是非曲直,至少也当找出个证人来!亦或者,明日大会之上,你我一绝胜负,也叫你知道知道,我丐帮也绝非是甚么人都能往我等身上泼脏水的!”
曲丹心大喝一声,冷笑道:“好!”
随即朝着骆飞云、青云子高声提议道:“自大明开朝以来,武林正道素来武当、少林、峨眉、华山、崆峒、昆仑、丐帮这七大派为首,然丐帮帮主谢大有罪孽滔天、贯盈恶稔,有辱丐帮数百年侠义之名,在下提议,此次屠魔大会在加一项!”
骆飞云道:“曲大侠请讲!”
“将丐帮逐出武林正道,逐出七大派!自此往后,丐帮弟子但凡行恶,天下人皆可诛之!”
此言一出,天下震动。
自古丐帮一向行侠仗义,武林敬服,历代帮主皆是英名传世,不过传到谢大有这里,却叫天下耻笑!
沈渊暗暗叫好,不禁脱口而出:“早该如此!”
苏婉儿一旁瞧着,眼珠儿一转,附和道:“就是,我看着谢大有和丐帮做下的罪孽比之剑奴,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凭甚么兴师动众,非要杀一个老头,放着眼前的大坏蛋、大恶人而不管?师弟,你说是也不是?”
沈渊闭上嘴巴,唯恐言多必失,只是沈渊不知道,他的身份,这苏婉儿却早就打探了清楚。
“这......”
骆飞云不敢做主,他虽是东道主,却并非是武林盟主,只得看向其他掌门。
这时谢大有大笑道:“曲丹心,你还真当你是根葱啊!好,明日你若是能当场胜了谢某,谢某这颗脑袋,便送给你!但是你若是输给谢某,谢某也不为难曲大侠,只须你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跪在谢某跟前,认个错,谢某便不再追究!”
贺冲云还想劝劝二人,只听曲丹心当即说道:“哼!谢大有,曲某定会还武林一片朗朗乾坤!”
沈渊忽然小声又对苏婉儿问道:“岳州冯家村,你们六扇门管不管?”
苏婉儿不假思索,轻声说道:“我不管,有人管。”
沈渊点了点头,又看向场中。
事已至此,多说已然无意,谢大有与骆飞云、青云子、还有玄虚道长、海觉大师等人一拱手,道:“看来谢某眼下也不便久留,明日大会,谢某自当再来!告辞!”
眼下骆飞云与青云子也不知该不该留谢大有。
骆飞云正要说话之际,便听殿外一声纤细爽朗的声音响起:“当真是热闹,怎么咱家还没到,却是有人要走了呢?”
诸派掌门疑惑不已,不知来人是谁,但听此人说话的气势,必然是个人物!
仅仅听这声音,沈渊便知道这不速之客是谁,只见他皱起眉头,眼中好似要冒出火来,双拳紧握,心里头暗道:“汪直!”九字剑经
第一百九十一回 厂公之志
谢大有向来以何有道马首之瞻,见得来人,自然是识得汪直的。
只见汪直身穿布衣小帽,喜笑颜开的走进了殿内。
而身后,以韦英为首,八名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武士满面肃容,紧随左右;在后面更有十二人,头戴大帽,身穿锦衣罩甲,腰间雁翎刀,在场之人皆能瞧得出来,这些人若放在江湖之中,定然皆是一方高手!
“怎么锦衣卫也来了?”
类似这样的话,在许多人心中萦绕,随即众人皆看向骆飞云与青云子。
但瞧见二人,也是不知所以。
而此刻,赵汗青却是沉下了脸,钟不负躲在赵汗青身后,悄声道:“这汪直也当真是胆大包天,他必然知道我等会来,如今还敢露面,定是有所倚仗!”
赵汗青不动声色,轻声说道:“钟贤弟,你说汪直身后那些随行之人,可有何有道?”
赵汗青从未见过何有道,但钟不负却知道何有道的样貌。
“没有,何有道投靠汪直定然不假,可如今看来,如果不是汪直心虚,不敢让何有道露面,那么便是他另有图谋,而何有道此刻便正在为他筹划!”
钟不负此言说的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赵汗青想了想道:“幸亏沈渊兄弟不在此处,否则以他的性子,眼下这情形难免会节外生枝!”
钟不负道:“嗯,义弟聪明绝顶,可就是太易冲动,看来今日当率先找到义弟,否则恐会误事!”
二人交头接耳,浑然不知沈渊就在对面玄虚道长身后。
不过二人所虑不错,沈渊方才当真险些就要跳出来,与汪直计较!
在平阳府时,汪直不仅坑害庞青三人,最叫他无法接受的是,汪直居然与何有道同流合污,成了一丘之貉!
禾南絮与自己的大仇人,居然就在眼皮子底下被汪直给遮了过去,并且堂而皇之的投靠了西厂!
正当沈渊欲拔剑相向之时,便听玄虚道长小声道:“轻重缓急,当三思而行。”
沈渊一怔,长呼了一口气,已经迈出的半步也落了回来。
偷偷看向苏婉儿,好在方才自己一番举动她并未在意,且她那目光和心思亦都落在汪直的身上。
苏婉儿自己低声嘀咕道:“这西厂的手也伸得忒长,连厂公大人都亲自前来,可见这西厂的野心不小哇!”
沈渊听了,问道:“怎么,你认识?”
“西厂厂公提督,怎会不识得。”
话说一半,苏婉儿看向沈渊,意味深长的反问道:“怎么,师弟也认识?”
沈渊发现,跟苏婉儿说话,实在是累得慌,她太聪明,故而每说一句话都不得不思量再三才能说出口,否则不一定哪一句就被她绕进了坑去。
于是沈渊不如闭上嘴巴,再不看苏婉儿一眼。
苏婉儿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揣着明白装糊涂。”
忽然苏婉儿那一双眸子扫来扫去,目光落在虎啸堂,忽然轻“咦”了一声,道:“怎么他也来此了?”
沈渊听了这话,也没瞧着苏婉儿,并不知道她到底看的何处,只以为还是再说汪直,故而也不搭理。
这时候谢大有急忙迎上去,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行礼说道:“草民谢大有,参见西厂督公汪大人!”
这一声,使得不明就里的人当即恍然大悟。
随即又是一阵哗然。
汪直笑道:“咱家若是没记错,你便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谢帮主,咱家有礼了!”
说着话,汪直竟是抬手轻轻抱拳,还了一礼。
谢大有立刻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五体投地拜了下去,道:“草民不敢!”
汪直闻言暗骂:“这头蠢猪,真是碍眼得紧,若不是用得上丐帮,这等善于奉承的,咱家定会将他踢的远远地,省得在咱家面前聒噪!”
不过嘴上却说:“谢帮主,这是为何?快快请起。”
这西厂的名头,早就传的天下皆知。只是谁也想不到,这第一任提督大人竟是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太监。
诸派掌门不敢怠慢,纷纷起身行礼。
骆飞云更是拱手相迎,道:“在下骆飞云,不知大人驾临,实在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汪直笑声爽朗,与诸位掌门还礼,随即对骆飞云道:“是咱家不请自来,还望骆掌派与诸位掌门、帮主不要见怪,咱家最喜结交江湖英雄,故而这武林之中最大的盛事,实在是忍不住要凑一凑热闹!”
骆飞云同各派掌门心照不宣,知道汪直这言外之意,是说这西厂的爪牙,要伸到武林之中了!
在众人看来,西厂便是朝廷,而朝廷本来就有六扇门监管这江湖势力,而除了六扇门,各地的锦衣卫密探亦盯着各门各派,如今西厂不请自来,可见这本就不简单的屠魔大会更是愈发的叫人看不透了。
骆飞云略显尴尬,于是笑了笑,匆忙道:“还请大人上座!”
此刻谢大有还跪在地上,汪直正要抬脚迈步,瞧见了便又停了下来,道:“谢帮主,你这是......”
谢大有长得蠢,但并非真的蠢。
这西厂督公既然开口相问,他岂有不攀附之理?毕竟自己与何有道的关系匪浅,而何有道眼下可是汪直面前的红人,倘若能得朝廷青睐,西厂撑腰,群雄面前,自然也有了更多的底气!
而汪直更是心思机巧的人儿,他此来目的之一便是要将武林盟主纳入麾下,无论此人是谁,他都要争取过来为朝廷出力!
如此天下武林便皆在他汪直的手中,至少明面上,他若能掌控了武林盟主,便是掌控了江湖大义!
汪直最敬服的是永乐年间的三保太监,七下西洋,以扬大明天威,那是何等的功勋,何等的威风!
他身为御马监掌印太监,又升任这西厂厂公,因此他一心想要做一番大事来,而他迈出的第一步,便是要将这江湖收入囊中!
汪直常常心念:“当年三保太监征服的是茫茫大海,那咱家要建功立业的地方,便是这无边的山川大地!
瞧着谢大有,汪直自然也知道他与何有道的关系,心里冷哼一声,道:“咱家进来前,便听见这殿中好生热闹,可咱家不明白,谢帮主因何叫嚷着要离去?”
骆飞云方才也没反应过来,但想到方才谢大有张口便道出这位小太监的身份,而这小太监也知道谢大有,看来谢大有应该与这西厂有些关系。
于是骆飞云这心里头便暗暗思量着:“适才与曲丹心争执,若是由谢大有说,恐怕会添油加醋,再者,自己说出的话亦是没有给谢大有留得半分面子,难免会连累到我崆峒!”
一念及此,当即抢过谢大有的话头,将适才发生之事,没有丝毫添油加醋的照实说出,当然也避重就轻,并未提到自己。
汪直听了,问向诸位掌门,皆称如是,随即又看向谢大有。
谢大有心里头正骂骆飞云,可人家确实说得一丝不差!又得各派作证,自己便再没了机会来报复骆飞云了!
那骆飞云此时忙拱手道:“既然汪大人在此,正好可替他二人做主,判个是非!”
可谁想,汪直看向曲丹心,摆手道:“咱家虽不在江湖,却也知道南北双侠,前些时日,更是与北侠赵汗青同心协力,痛击鞑靼奸细,不知赵堂主可还记得?”
话音一落,众人皆看向赵汗青,不禁有些刮目。
赵汗青皮笑肉不笑,拱一拱手道:“这如何能忘,这还多亏大人运筹帷幄!”
别人听不出来,可汪直知道,赵汗青这些话不过是出言讽刺,可汪直毕竟有过在先,也不做计较,随即接着说道:“北侠赵汗青心怀大义,一身正气!咱家想,曲大侠能与赵堂主齐名,定然不负这浩然真君子的名号!”
谢大有跪在地上,脸色阴晴不定。
“咱家自然是信你曲大侠的,然,”
话音一转,汪直又道,“曲大侠总归是无凭无据,咱家若是轻易这般判出正邪对错,也怕难堵天下悠悠之口,毕竟,这丐帮可是天下第一大帮,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哇!”
曲丹心不卑不亢,有礼有节,拱手说道:“大人既如此说,草民便要听听看,大人有何决议!”
沈渊瞧着曲丹心,心底不禁暗暗称赞此人不附权贵。
只听汪直笑道:“咱家能有甚么决议,你们原来怎么定的,便是怎么定的,咱家不过是来看热闹的,这样如何,谢帮主?”
谢大有脸色阴沉,他没想到汪直竟然没有一丝帮他的意思。
而骆飞云则笑道:“既如此,还照此前所定,汪大人请上座!”
汪直迈了两步,问道:“敢问骆掌派,咱家听闻今日接风大宴,不知多了咱家这些人,有甚么为难的么?”
骆飞云哪敢说甚么,只道:“大人能来崆峒,已是天大的面子,岂有为难之理?”
汪直笑道:“那便好,那便好。”
转头看向谢大有,汪直说道:“谢帮主,怎么还在此跪着?今日大宴,机会难得,正好咱家也想与你说说话,问问丐帮如今的状况,天下人皆说丐帮无恶不作,你身为帮主,责任重大啊!”
谢大有顿时脸色由阴转晴,匆忙起了身,当即说道:“大人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苏婉儿瞧着这一幕幕,不禁悄声冷笑道:“这小太监真是好手段!”
沈渊在旁,暗暗啐了一口,小声骂道:“一丘之貉!”九字剑经
第一百九十二回 接风大宴(一)
方至午时,这淅沥沥的细雨便渐渐停了下来,天色放晴,山中一片氤氲,生机盎然。
大殿上这一段插曲就此而终,而眼下这大殿之外,亦是人头攒动,好生的热闹。
江湖中的帮派,积下恩怨的比比皆是,可眼下毕竟是在崆峒派的地界,谁也不好拂了崆峒派的面子。
更何况七大派齐聚,又听闻这西厂和锦衣卫也来凑了热闹,于是乎平日里那些仇怨颇深的,也不敢轻易造次。
只盼着大会之上,名正言顺的报仇报怨!
除了殿内西厂、七大派,以及虎啸堂、清风庄之外,这侯在殿外来参加这屠魔大会的帮派可谓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比方说有南岳衡山派、嵩山派、泰山派、北岳恒山,以及武夷九溪派、庐山紫霞山庄;
还有洞庭湖归月庄、太湖出云寨,汉中铁臂门、黄山松鹤堂;
南阳卧龙谷、金陵无忧堂,更有东番三帆帮过海而来,不远万里登临崆峒!
这三帆帮乃是海上帮派,总舵在东番,其势力分布极广,自澎湖、至钓鱼屿、再至流求,皆在其范围之内,实力不容小觑!
这一场盛会可谓囊括五湖四海!
而那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还聚这一些人,倘若钟不负与赵汗青见了,便能认得出这些人正是天津的海蛟门!
门主胡四海此刻脸色阴沉,双目无神、血丝遍布,毫无生气,一副麻木无情的模样,瞧着极是瘆人。
海蛟门的少门主死于非命,已然是在各派之间渐渐传了出去,在场之中,就连往日里与胡四海交好的,眼下见胡四海如此神色,也是对其敬而远之,更何况是那些素昧平生的,自然更不愿去触这个霉头。
除却这些门派、帮派,江湖上一些有头有脸的独行大侠,亦在被邀请之列。
例如那烈火刀罗五方、独眼罗汉高通、西河剑公孙夫人、越女剑陆若兰、金鞭尉迟平以及春秋散人,还有些叫不上名号的,想来是欲在这大会之上搏上一搏,露一露脸!
殿外喧闹不已,骆飞云与青云子互相商议一下,看着时辰已到,便同众人出了大殿,崆峒派八位堂主这时也各领弟子迎了上来,立于骆飞云身后。
此刻,武林英雄齐聚,这场盛会必将为江湖所载。
只瞧骆飞云、青云子一并站了出来,朝着天下群雄拱手行礼。
只听骆飞云高声道:“在下崆峒派掌派骆飞云,与峨眉掌门共请天下正道群雄,相聚崆峒山,今日得见诸位,实乃幸事!此次盛会,名曰屠魔!这魔,自然是危害武林的邪魔外道!
今江湖之上,看似水波不起,实则暗流涌动。
倘若邪魔外道趁虚而入,势必会使武林动荡,届时只怕此消彼长,恐会血流成河!”
各派众人之间,总有些人不以为然,不禁交头接耳,只道这骆飞云有些危言耸听。
不过骆飞云早就料到会有人如此,也不在意,只继续说道:“并非在下杞人忧天,此番未雨绸缪,往小了说,是为了武林安定,往大了讲,更是为了江山稳固!
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等正道中人,更应当效仿先辈,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沈渊在玄虚身后,嘀咕了一句:“冠冕堂皇。”
苏婉儿点一点头,用胳膊肘捅了捅沈渊道:“不仅如此,而且是废话连篇,真不明白这些人哪有得这么多的可说!”
这时骆飞云说道:“剑奴公冶和,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人武功登峰造极、杀人无数,全无怜悯之心,想必诸位当中,有不少亲朋好友,是死在他的剑下!便是同门后辈,此人亦是毫不留情!可谓天下第一的大魔头!
好在苍天有眼,崆峒派、峨眉派齐心合力,终将这杀人魔头擒下!后经两派合议,以替武林除害为名,广邀天下正道,共商大事!”
沈渊忍不住小声骂道:“真不要脸!”
随即看了看苏婉儿,只见苏婉儿却并未听到他方才所言,只是目光游离,似是在找着甚么人一般。
只听那骆飞云继续说着:“其一,杀鸡儆猴!剑奴公冶和便是这只鸡,而邪魔外道便是那群猴!这屠魔大会,正是要在天下武林同道面前,诛杀公冶和!以正武林风气,震慑邪魔宵小!好教那些邪魔外道知道,邪不胜正!
其二,江湖恩怨自古难了,常常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次盛会,亦是为得武林正道同气连枝,故而门派之间若有芥蒂、仇怨的,不妨在天下群雄面前,光明正大的解决,比试也好,理论也罢,总之大会之后,当恩怨尽消!
这也是我崆峒派一些私心,与昆仑派的恩怨,弊派亦想借此早早化解,免得将来酿成大错!
其三,便是借此良机,在诸位英雄当中选出一位武林盟主来!”
此言一出,场中一片低语。
虽说这请帖之上早已写明,但眼下亲耳听见,还是不免使人激动不已。
即便大部分人自知与这盟主之位无缘,可他们却依然趋之如骛,来此凑这热闹。
一来这等盛事哪怕只是看看,回去也好有个吹嘘的谈资;二来那些出入江湖的游侠儿,只盼着踩到狗屎,能在武林之中留下一个名号,也算是不枉来此一遭;三者便是一旦那武林盟主定下谁来,万一要是有些交情,自己再有些眼色,兴许就会得着些好处!
古有俗语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总之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论是庙堂市井、官场江湖,莫不如是!
沈渊冷眼旁观,忽然觉得这江湖的事,实在是无趣,脑袋里只冒出一个想法,待救了师父,报了仇,将父母的牌位接回永平之后,便带上禾南絮一起,与师父隐居山野。
这江湖上的事,这些人爱怎么打便怎么打,想怎么争便怎么争,皆与自己无关!
不过,眼下第一件要紧的事情,还是要先思虑师父到底如何去救!
这时,只见汉中铁臂门的掌门站出来问道:“敢问骆掌派,不知这武林盟主当是如何选得?”
话音才落,一旁那烈火刀罗无妨便大笑道:“这还用问?能做这武林盟主的,当然是武功天下第一者,否则岂能服众!”
那衡山派的掌门冯笑苍,三十出头的模样,乃是当年衡山第一高手冯伦后人,只见他抚掌笑道:“看罗兄这般胸有成竹,想来这盟主之位志在必得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
只瞧罗五方脸色一红,大袖一甩,恼羞成怒道:“怎么,冯掌门是瞧不起罗某么?”
“笑话!”
不待冯笑苍说话,那位公孙夫人便冷笑连连,“姓罗的,人当有自知之明,且不说七大派尚在眼前,便是我这口宝剑你又能挡上几招?想做这武林盟主,你也不掂量掂量你有多少斤两,简直是痴人说梦!”
被女人羞辱,罗五方登时大怒,抬指骂道:“泼妇!若非我罗五方向来不打女子,哪里还容得你在此聒噪!”
公孙夫人是个火爆脾气,张口回骂道:“软龟蛋!不必将老娘看成女的,老娘一个指头便教你立不起来!”
“你!”
论骂人的伎俩,罗五方哪里是公孙夫人的对手。
只听越女剑陆若兰轻声劝道:“二位莫再争吵,实在无益,不妨听听主人家是如何说的罢。”
陆若兰是嘉兴陆家庄的,不过这陆家庄的人虽有习武,却并非江湖中人,反倒是代代子弟皆有功名,是个书香世家。一家数代只有这女子,意在江湖闯荡,如今不过双十年华,却是一身的好武功,尤其是那越女剑法,更是神形兼备、炉火纯青。
那恒山派的掌门慈念师太念了句佛号,道:“陆姑娘说的极是,这武林盟主之位,我恒山派虽无意逐之,但事关武林正派之兴衰,还请骆掌派明言。”
“各位,稍安勿躁。”
青云子微微摆手道,“若要坐上这武林盟主之位,武功自不必说,正如这位罗兄所言,武功不高难以服众,然只凭武功天下第一,亦做不得数,此人还须是大德之士,否则若德行不高,一旦动了邪念,便成了武林之祸!”
也不知下方是谁喊了一句:“这当如何选得出来?”
青云子笑道:“简单,依旧是比武,好叫天下人知道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若此人似武当玄虚掌门、少林海觉方丈那般德高望重,我峨眉派愿将武林盟主令当场交出;倘若天下第一之人,其德薄而难服众的话,不妨叫他试坐三月,所谓日久见人心,待三月过后,若各派认可,这盟主令本掌门将亲自送至盟主之手!”
此话一出,诸派纷纷点头,只因一时也想不出甚么更好的法子。
“如此,”
骆飞云接过话来,道:“明日起,大会三日!头两日,化解恩怨、比武争位;第三日,选盟主,杀剑奴!”
“好!”
“甚好!”
底下众人有叫好的,也有暗自惋惜的,总之是各怀心思。
沈渊此时偷偷瞄像虎啸堂,暗道:“须寻个机会,与大哥,还有赵堂主通个气!”
正是左思右想的时候,只听那骆飞云高声喊道:“今日,我崆峒替诸派英雄接风,请各派掌门、帮主、长老、堂主随在下进殿用膳,此刻雨霁云消,风和日丽,就委屈各派弟子在殿外热闹热闹罢!来人,上席!”
沈渊暗喜:“如此甚好,正合我意!”
各派掌门才进殿不久,不消半个时辰,这几十台席面便摆得整齐,沈渊瞧着不禁说道:“啧啧啧,果然是才大气粗,这些席面不知要耗费多少银子!”
才说完,便听一女子揶揄道:“花费不得多少银两,怎么,你们武当山贵为七大派之一,竟没见过这等世面?”
沈渊抬头一看,冷哼一声,问道:“你是何人?”九字剑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