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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也甜     爱上设计师txt下载     爱上设计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四、探望病人(三)

    “杨凌”!

    这个让她无法不敏感的名字。

    联想到林友的怪异行为,她忽然间冒出了一个念头:

    病人莫非另有其人?

    是他吗?

    刘思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浮起来。

    这时,什么尿意都消失了,她直接一头走进了电梯。

    注射室在2楼。

    她得去看个究竟,无论是与不是。

    不是的话,只不过是多了一次失望而已,这些年,她已经失望得够多了。

    万一是呢?

    刘思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如果真的是他,很多疑问将迎刃而解。

    在签约后的一周左右,她遇到了这位很可能不是以真实身份现身的林友,萍水相逢,他给了她点拔。

    此后的每一次她需要的时候,他都能及时出现……他一直在默默的,用另一种方式陪伴她。

    刘思羽努力不让自己飘起来。

    走出电梯,心越跳越快,步子也越迈越急。

    往前,左转,就是玻璃隔起来的注射区。

    在玻璃隔墙外,她的眼睛迫不及待地开始搜索。

    她愕然地停下了脚步。

    这个时候,注射室内的人,还不是很多。

    她看到了一对情侣,背对着她的方面。

    男士躺靠在椅背上,女士拿着削好的苹果,翻过脸来面对男士,要喂男士吃苹果,男士轻轻摇头,女士娇嗔:“不行,人家说吃水果不要紧的,我就要你吃,起码咬一口。”

    男士就咬了一口。

    女士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了酒窝。

    刘思羽当然认出她是谁。

    是徐碧星。

    那个男士的背影,几乎都被排椅给挡住了,可是,刘思羽仍然被一种害怕的情绪席卷了。

    因为,仅仅是露出排椅上方的部分后脑勺,她也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她的心悬了起来,呆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突然说来就来了,成串成串地滴落。

    该不会,她攒了五年的爱,会遭遇当头一棒吧。

    如果是,她可怎么办哪,那是潜在她的心底,支撑了她五年的梦啊。

    她没有勇气进去,也不甘心跑开,就这样捂着脸,无声地哭着。

    林友先生不知何时也进到了注射区,显然他并没有发现通道上木然而立的刘思羽,他直接到达了护士办公室,随后,一声招呼,徐碧星扶起了身旁的男士。

    在那男士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刘思羽差点站不住。

    最后的侥幸破灭了。

    就是他!

    那个五年不见的他。

    那个无时无刻都渴望一见的他。

    那个她的口里一直告诉自己要恨着,心里却在惦念着的他。

    只是,他的身边,已经有另外一个姑娘,亲亲密密的,手挽着手。

    刘思羽背过身去。

    五年之后,她是终于如愿再次见到他了。

    但这是她最害怕的一种方式——见到他时,他的身边已经有另外一个女人。

    而且,他们都是含了金钥匙出生,门当户对,志趣相投。

    他才华横溢。

    她美丽可爱。

    原来天造地设的,是他们。

    她只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而已。

    刘思羽把眼泪不断的擦也擦,渐渐的,泪总算是收住了。

    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

    该结束就结束吧,毕竟她已经等了五年,毕竟等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不过,她要有她的风度。

    她不会这么悄悄地走开,她得正式见一见他,为她等候的这五年,正式划下一个句号。

    她当然也要谢谢他的帮忙。

    她还要告诉他,他的家人很想他。

    刘思羽悄悄地走开,来到女厕,在洗手台洗了一把脸,补了一点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还是有点红。

    她打开手机,发了一个定位给柏崇林。

    柏崇林很快发话过来:你在医院,是生病了吗?

    她回复:不是,是那位思想者兄生病了,想知道思想者是谁的话,马上过来,在二楼输液。

    柏崇林回复:好,马上出发。

    显然,柏崇林已经意识到什么了,他没问,是因为无需细问,人与人之间,有时会产生一种叫默契的东西。

    刘思羽上完厕所,在马桶上思考了一阵人生,才回到洗手台前照镜子,发现眼睛还是依然红肿,不过程度上已经减弱不少了。

    她当然不会以这个状态去见人,至少不会让徐碧星看到她的痛。

    她又逗留了一下,以便让状态更佳,这才离开女厕,走向注射区。

    这一面,终于是要见了。

    可能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可能沧海桑田,旧情不再。

    都没关系了。

    能见,能彼此祝福,她就开心,就幸福了。

    本来嘛,他能好端端的,对她来说就已经是一个好消息了。不管他究竟爱不爱过她,还爱不爱着她。纵然是他失诺之后,她恨着他的那些年,她的内心深处,都在担心他有没有起码的生存能力,因为他始终在心头上悬着,所以她得正式见他,把悬着的他放下来,从此才能各自安好,才能无需牵挂。

    五年后再见他,刚好是他病中憔悴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样子?一样帅吗,一样温暖吗,还是,饱经沧桑,风尘仆仆?

    她再一次来到了注射区,很轻松的就找到了人。

    毕竟,在人群中找某一位长头发的女士不容易,找两个长头发的男士很简单。

    她走了进来,目光投向两位长发帅哥。

    “林友”先生正在盯着一个大屏手机看。

    旁边正在输液的,就是杨凌,他手上拿着一本书,但是显然精神不足于支撑看书,所以书在腹部躺着,眼睛半闭着。

    他的模样,天哪,居然保留了这么浓的胡子……

    记起来了,这家伙,一定是教云霞美术的人。

    四十岁的老帅哥?难怪云霞把他说得这么老,看来全是这胡子在误导。

    刘思羽心中涌起无限温柔,果然,能见到他就好。

    她看到他的旁边,就放着她送的那一袋水果。

    她走到他面前,轻声说:“杨凌。”念着这名字时,心轻轻颤了一下,五年来在心里念过无数次的名字,这时真的叫出来,有一种异样的感动,以至于叫出来时,泪花也同时带出来了。

十四、探望病人(四)

    一边的“林友”先生被惊了,他吓了一跳,呆呆地、有点担心地看向刘思羽,看到了她一脸的关切,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杨凌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这姑娘时,不知是不是病中反应迟钝,反正他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角里,也隐约有泪花闪动。

    六年前相遇时,她还只是一个女高中生,纯净而可爱,火一样的青春给了她火一般的热情,直接熔化了他。

    晨光里绘画中的那种俏丽,成了进入他世界的永恒的人物风景图。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则是一个成熟的都市女郎,穿一身时尚的休闲装,显然还化了妆,身材线条在若隐若现之间,反而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光。

    他的泪水也没有禁住,瞬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真的是你……”杨凌轻声说。

    “假不了,又不是在网上隔着屏幕。”刘思羽说,笑着,看看杨凌和旁边的“林友”,“我可不可以先确认一下,你们哪一位才是思想者先生?”

    “林友”朝杨凌指指,然后把杨凌旁边的水果拿到一边,示意刘思羽坐到那里。

    刘思羽神态语气无比轻快而放松,微笑着说:“算了,我不坐了,坐了一路地铁,就站着好了,徐碧星刚才不是还在吗,去哪了?”

    “林友”说:“她是不放心跟过来一下而已,已经回学校去了。”

    刘思羽说:“是啊,换哪个女生,也不会放心的,女人都这样爱操心,林友先生,我猜你不是叫林友,你是徐碧星的哥,徐远翔吧。”

    “林友”点点头。

    刘思羽说:“谢谢你那天在自助餐厅的指点。”

    徐远翔说:“受人所托,不敢居功。”朝杨凌看看。

    刘思羽说:“真是没有想到,你们两个会是好朋友。”

    两男士各自微笑,他们成为好朋友的过程,有点儿传奇和怪诞,也有点儿温暖,这种事,可能只会发生在两个天才之间。一场在异国他乡打起来的架,解决了长达五年的敌视和不屑,很梦幻也很失实。

    杨凌似乎有点不安地说:“你,真不想坐下来吗?”

    徐远翔说:“坐下吧,知道徐碧星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来一趟吗,两个长头发男人出双入对,不知得招来多少猜测目光,她不来我也很难为情,但不来又没办法,没人陪他。”

    刘思羽想一想,点头说:“好吧,那我就不让你们为难了。”坐到了杨凌旁边。

    隔着衣服,仍然感受到了来自杨凌的热度,比温暖更暖的热。

    她赶紧压制着,不让自己心跳。她得记住,他是属于别人的男友。

    刘思羽扭头看看他,关切地问:“杨凌,你好一点了吗?”她想让自己的关切显得客气一些,可是没有做到,她的颤抖暴露了她是真的在关心他,真的做不成一个好演员啊,她想。

    “好一点了。”杨凌回答,他看一眼低了头的她,心里越发不安。

    徐远翔说:“是好一点了,昨天来的时候40.2度,今天是38.6度。”

    显然他也不是健谈的人,说了这句,好像一时找不到话题了,尴尬地沉默起来。

    两个大男人,心安理得地无视这种尴尬,反而是夹在中间的刘思羽没有办法,只得自己想法打破这个尴尬:“杨凌,我想问一下,加了我这么久,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杨凌说:“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我是说,我另外的一重身份。”

    “早知道了,着名画家,三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小柏是拿你当钓饵,逼我回来吧。”

    “是。”这个逼字让刘思羽心里有些慌,“是不是,这样会对你不利?”她有为后悔直接给柏崇林发的信息了。

    “没有。是我回来,会对他们不利。”

    刘思羽松了口气,这可以理解,从两次餐桌事件上,就可以管中窥豹了,管他呢,不是对他不利就行。

    “所以,你不打算说出来,就是因为担心我把你回来的消息告诉他?”

    “还有别的原因……”杨凌迟疑了一下,才说:“你,不是一直在恨我吗?”

    刘思羽咬了咬嘴唇,她没有否认,甚至冲动得几乎想告诉他,她现在可能更恨他,可她当然不会这样说,轻声说:“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我,其实,离你的大学不远,在那里,有一家小型培训机构,叫星宇学校,主要是教办公、平面和室内设计软件,我当时,是那里唯一的美术老师。”

    天哪。

    这时徐远翔站起来,朝两人示意一下,特意朝药水瓶指一指,走了出去。

    刘思羽心里无限震惊,怎么也没想到,这几年里,他居然一直就在自己附近。

    星宇学校,离她的大学不到三公里,公交车四个站,招牌不小,但是学校不大。学校里有些学生,专门找校外培训机构学习电脑效果图制作,但没人选星宇学校,就是嫌这学校小,担心学不到东西。

    刘思羽说:“你当时知道,我就在那吧。”

    “知道,只是……”

    “只是没空找我?你那么忙的吗?”刘思羽笑了笑,“你当时住那?”

    “就在星宇那个楼后面的一个小区。”

    刘思羽抬头看一看输液药水瓶,说道:“是叫绿竹豪庭小区吗,我有个同学,也和她男朋友在那里租了一个一居室,我们同宿舍的人都去过她租房那。”

    “我知道,那是你大三时,那天是周末,你和三个女生还有个男生一起去。”

    “你见着我了?”

    “见着了。”

    “那你……也不记得来打个招呼吗?怕我们……吃了你吗?我们又不是食人族。”刘思羽嘴里嗔怪着,心里却无限难受。如果那时,他及时出现,很多故事可以改写的。他明明在附近,明明有机会,不来找她,就是他自己的原因了。

    知不知道,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他们得一辈子错过了呢。

    当然,他可能是不会在乎跟她错过,因为他太优秀了,他总能遇到更多的好女孩,比如,徐碧星,所以他不必在乎她,可她呢,她在乎他,错过了,就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杨凌不知怎么回答她。

    “四年时间那么长,不可能是因为太忙吧,为什么一次也不来找我?”刘思羽终于还是把这个疑问问了出来,虽然问了也没什么意义了,可不问,会让她闷死的。

    “你,转学室内,是因为,生我的气吗?”

    刘思羽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回答了:“是。”

    “得有多生气,才会拿专业出气?绘画是流淌在你血液里的梦,你的天分都在画笔上,你这样扔掉画笔,让我感到非常内疚,也让我非常难过,甚至可以说是,悲愤……”

    刘思羽没说话。

    杨凌没有说错,设计师并不是她的梦想。

    她的梦想,是像他一样,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画家。

    选择室内专业,可以说是她在绝望之下的不负责任的自我放弃,那时她什么也不想,就只是要远离绘画,至于说对室内设计真正感兴趣,是从大二才开始的,但那并不是她的初衷,她的初衷就是抛弃和报复,还有远离。

    事实上,很多看过她美术作品的人,都曾经为她的选择感到难以理解。

    所以,这就是杨凌不来看她的理由吗?这一切,不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吗?不该是他来,向她表示忏悔,表达遗憾吗?他来都不来,是真的不在乎她吗?

十五、兄弟(一)

    刘思羽心底里无限伤痛,她不想让这样的痛蔓延,说:“不看就不看了,不也过来了吗,那你是什么时候回来这里的?”

    “有一天,我的同事们都在议论说,艺院一个女毕业生在S市当了设计师,接到了当地财团柏氏集团150万元设计费的大单,我就去看他们说的新闻,看了后才知道你到了这边,所以就向学校辞了职回来了。”

    “是不是,因为你也想家了?”刘思羽给了他一个台阶,可能他回来之前,心里还有她,要不然不会因为她而急着回来,可是回来之后,他遇到了更好的女孩,他转移了他的爱,并且,他跟那个女孩同居了,这个事实更让人难堪。说明他其实并不在乎她,因为不在乎,哪怕是因为她的原因回到了这城市,还立刻就跟另一个女生同居了。

    “是想家了,多年了。”他看来接受了她给的这个台阶。

    “这么多年,你其实至少应该打个电话给你妈,你失踪后,她得了抑郁症。”

    “不会吧,是真的吗?”杨凌说,“我妈很坚强,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你当然想不到了,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牵挂一个人,有多痛苦,有多漫长……”刘思羽说着,不知为什么说不下去了,眼泪突然涌了一串出来,赶紧拧过头去,拿出纸巾,擦掉眼泪。

    杨凌侧头看着她。

    刘思羽控制住了自己的失态,看看上面的药水,看到药水差不多了,按响了呼叫键。

    护士很快就换了瓶药水离开了。

    刘思羽自我解嘲说:“护士刚才那样子很吃惊呢,怎么身边又换了一个女孩,她可能认为你是花花公子吧,换女孩,换得这么快,她可能想不到,其实呢,我只是你过去的学生……”她笑起来,有些酸楚,她真不想变成他的过去式,可是,这已经由不得她了。可能人生,就是要不断的错过吧。陪他一起慢慢变老的,终究是另一个女孩。

    杨凌好像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间,说:“你是不是认为……其实……”好像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最后没说。

    刘思羽说:“其实,我也觉得徐碧星不错,还是你好朋友的妹妹。”

    杨凌楞了一下,扭头看向刘思羽,眼里放射出一种特殊的光芒。

    刘思羽感觉到,他好像是想跟她说什么,她的心猛跳起来。

    是不是,他要跟她解释什么呢,是不是,她还有一丝希望呢?想说什么,就说嘛,看我干嘛,我又不是一把锁,能把别人的嘴巴锁住。

    她低下头,有那么一点期待,所以心跳得有点急。

    就在这时,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一个帅气阳光身材高大的帅哥。

    他显然也在外面找到了人,所以一进来,就直接走向杨凌,他眼睛看着杨凌,一向阳光明媚的脸部表情,此刻却是无比的丰富,甚至于,大帅哥的眼睛里,依稀可见有泪花。

    从门口到杨凌的位置,不到六米,但这短短的距离,帅哥似乎走了整整六年。

    柏家刚刚在S市完成企业收购,举家来到S市时,夫妇俩风华正茂,豪情满怀。

    每天晚饭后,只要不加班,年轻的爸爸都会开车带一家人兜风,以便尽快溶入这大城市。

    其实那个时候,S市还没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高架和立交,有是有,但不像今天那样随处可见,纵横交错。

    但是对于从小县城走出来的他们来说,这已经够大够震撼了。

    所以,一次愉快的兜风,就是他们的一次成长。

    十三岁的少年阿森,每次都会坐在后排靠驾驶座的窗口位置。

    八岁的儿童小林,则在另一边的靠窗位置。

    年轻的妈妈坐在副驾。

    每次上车之前,妈妈都会准备两个大水杯,里面有她特意准备的凉茶,然后她把后排中间的杯架放下来,把两个水杯放好,同时放上一些她自己做的糕点。

    妈妈那时精力无穷,不知疲倦,她每天都会翻看很多很多关于饮食方面的书,除了食谱,还有饮食注意事项,严格控制着两个儿子的饮食,尽量不让他们接触垃圾食品。

    车轮在这城市留下的印越来越密,他们也从这城市的客人,变成了这城市的主人之一。

    在这个变的过程中,伴随的是副驾那一侧,母子俩逗趣或者争吵,而主驾的这一侧的父子俩,则只有轻轻的笑声。

    那时阿森很少说话,而且容易走神,因为他的脑里,更多是他的画。

    但他显然非常享受这样的气氛。

    有时,年轻爸爸会因为兴奋过度走错了路,那时的车普遍没有导航,连妈妈也有些急了,这个时候,兄弟俩会相视一笑,相互挤眉弄眼,各自幸灾乐祸,因为回去得越晚,用来做功课的时间就越少,而两个可怜的大人,一个冒着冷汗,一个悬着心……

    城市和少年和公司都在长大,年轻的夫妇开始有了些许的沧桑。

    窗外,原来的效区变成了市区。

    道路,从柏油路变成了高架路。

    车里的少年变成了小伙,儿童变成了少年。

    每次,到机场或到火车站,接大学归来的阿森,开车的可能换成别的司机,比如舅舅尤琦,比如司机洪叔,但副驾上坐的,永远是妈妈,而在她身后的,一定是初中生小林,只要时间允许,他不会错过任何一次来接哥哥的机会,因为这往往是久别数月之后的重逢,中学生又有一些得意之事,得向哥哥炫耀了。

    然后,回来的路上,妈妈和弟弟在一边说说笑笑,哥哥什么也不说,但他开心得连眼睛都是笑着的,而妈妈的脸上,则满是欣慰和骄傲,拥有天才儿子的妈妈,拥有商界奇人的丈夫,有这样的表情很正常,因为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任何人,这一切都是她带来的……

    城市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时光又把车窗这边的哥哥变成了长发飘飘的大帅哥,身份则变成了留学生。把另一侧的弟弟变成了高中生,副驾上的妈妈有了些许白发。笑声依旧在车厢里弥漫,得意依旧在弟弟的脸上纵横,笑容依旧在哥哥脸上荡漾,骄傲依然写满妈妈的脸。

    本来以为,这样的场景,还会反复更新版本。

    本来以为,笑声会继续弥漫,得意会继续纵横,笑容会继续荡漾,骄傲会继续写满。

    可是这荒唐的人生啊,为什么突然说变就变。

    一个噩耗,全部清空。

    过去种种,如无痕的梦。

    从此,弟弟自己变成了司机,妈妈不再坐在副驾,哥哥,一去无踪。

    他经常孤独地开着车,沿着那些年常走的路兜风,没有人陪他说话,当然更没有笑声,只有音乐在低吟浅唱,安抚他的寂寥。

    失去一个至亲至爱之人,已经够悲伤的了。

    比悲伤更悲伤的,是紧接着再失去了一个。

    简单粗暴的,驳夺了一切的笑,一切的幸福,只留下伤痛、怀疑、恶意猜测。

    亲密无间的兄弟典范,瞬间变成豪门手足相残的又一例子。

    他,则成了向哥哥举起了屠刀的魔鬼,为了那诱人的金钱和地位。

    有几个人知道,地位,是借用的,金钱,是用心血和泪水挣出来的。

    短短六年的地位借用,似乎要透支他的一生来偿还。

    他很累了。

十五、兄弟(二)

    还好,这弟弟,足够坚强。

    如果他不够坚强,他早就放弃了。

    他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他放下了这个年龄段,一个富商公子常有的潇洒、豪迈、奢侈、骄横,却背上了指责、猜疑、不公还有思念和伤痛,带着一个濒危的商团,负重前行,每走一步,都是挣扎,父亲长逝,兄长远离,女友分手,他的至爱只剩下了母亲,母亲需要他支撑,他不能再失去母亲了。

    他忙得没有时间质问苍天,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公平?为什么明明谁也没做错,给了的幸福,却还要撕毁?

    其实,他真的很累啊,不是因为辛苦,而是因为没有亲人可以依靠。

    对于他来说,在商场上再辛苦,那也是他的战场,赢得一次胜利,收获一次掌声,相当于在作业中得到一次A+,在考试中得到一次优秀。

    但是一次又一次面对无端的指责、猜疑,他需要来自亲人的勇气,他需要他们告诉他,他做的一切是对的。

    父亲创业也辛苦,但是至少有一整个家在支撑他。

    而他的守业比父亲还要辛苦,创业阶段忽略的那些小毛病,现在都发展成了坏掉的皮肉,每剜掉一块,都要勇气和智慧,但这时,没有一个亲人能给他支撑。

    弟弟需要一个亲人。

    现在,等到了。

    弟弟看着哥哥,浓密的胡子加上病中的憔悴,削弱了他近三分之一的帅气,却额外添加了近三分之一的年龄。

    可哥哥依然是哥哥。

    弟弟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口气。

    哥哥也看着弟弟,眼神里是一样的酸楚。

    背起包裹,悄然离去的那天,他就想,再见会在何时?从此之后,他每一次回家,不管是下车还是下飞机,走出站,会不会,都不再有一个妇女,一个帅哥,还在站点微笑着等他?

    其实不想走,其实想留下。

    可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他的肩膀,背不起柏氏集团的暴风骤雨。

    还好,他比自己想像的要坚强,要顽强。

    最主要的是,他因为一个女孩,打开了他人生的另一扇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的世界,不再只有亲人了。

    但他还是会想自己的亲人,会在每一次走出车站时,羡慕那些有家人前来迎接的归人,会想到若干年前,他也享有这样的待遇。

    人生能有几个亲人?

    他知道,接连失去两个亲人,对于一个家来说有多不幸。

    他想告诉他们以真相,可是他不能。

    富贵的天才的人生,原来也不是一帆风顺,原来也一样充满无奈。

    就把这,当成是一次长时间的秘密留学吧。

    其实他也一样想念他们,想念那些记忆里的饭菜……

    所以,那天晚上,他一边听着女孩的语音,一边吃着久违的糖醋排骨时,他被一种幸福的感觉塞满了身心,独自坐在房间里,一时居然泪流满面。

    其实他要的,真的是很简单。

    耳边有这样一个声音,嘴里有这样一种味道。

    当然,身边,有那么几个人就好了。

    已经近在咫尺,但他不能去见他们。无奈不断的人生,这只是无奈之一。

    但他不是不想见,回来的当天深夜,他驾车到了家的小区边上,隔着窗玻璃看着,内心满是惆怅。

    六年过去,景物依旧,人事已非。不要说吃那吃惯了的味道了,就是听一听唠叨和抱怨,也变得如此奢侈。

    现在,弟弟来到了面前。

    六年后,他模样未变,只是脸上已经没有了那种阳光灿烂的感觉,多了一种深刻和隐忍。

    这就是成熟了吧。

    但,也可能是岁月的颜料,涂抹到脸上的凄怆,鲜亮的颜色,慢慢走向灰暗。

    真的想告诉他,他有多爱这个家,多爱他和不是生身胜似生身的妈妈。

    可惜啊,现在,还不是可以直接坦诚相见的时候。如果是,他早就回家了。

    “哥,怎么生病了?”弟弟说。很自然,不像是六年没见面的人说的话。

    哥哥的嘴动了动,说:“你是在问我吗?”

    “你是我哥,我当然是问你啦。”

    “你真的认识我吗,我名叫杨凌,我没有兄弟。”哥哥冷峻地说。

    弟弟愕然:“哥,你没有失忆吧?”

    “没有。”

    “你不记得我是谁?”

    “没有印象。”

    “柏崇林。”

    “那我知道,久仰大名,柏氏集团的董事长。”

    “不敢,只是代理董事长,代理的是我哥柏崇森。”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叫我哥,难道你认为我是柏崇森?我们长得很像吗?”

    “……”谁能想到,这一次,首先被说到无言以对的,会是当年口若悬河的弟弟?

    “我很喜欢柏崇森,但显然我不是他。”

    弟弟楞住了,这滴水不漏的回答。

    不可能不是他,但他为什么这么说?

    这五年,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他有点崩溃地问:“哥,你怎么能这样,妈因为你得抑郁症了你知道吗?”

    哥哥的脸凝固了一下,一会儿才说:“你真的是认错了人……”

    “我不会弄错。”弟弟固执地说。

    “是弄错了。”

    “哥,我找了你整整六年,找到你很不容易,你别跟我玩这个了,我们都累了,妈得了抑郁症,我也长期亚健康,你自己也……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那张空椅子,已经闲了六年了哥,现在每一顿饭,对妈来说,那张空椅子都是一次折磨,跟我回家,行吗,妈已经不年轻了,让她开心安度余生,行吗?”

    弟弟说得非常激动,眼睛紧盯着哥哥的眼睛,想从中读出他的迷离和痛楚。

    哥哥却闭倦倦地闭上了眼睛:“抱歉,我叫杨凌,职业是一名教师,我不是你哥。”

    一旁的姑娘手足无措,她猜到了开头,猜不到过程是这样,更猜不出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哥你告诉我。”弟弟的情绪终于有点儿失控了。

    “我告诉不了你什么,你刚才说,你的妈妈得了抑郁症?”

    “是。”弟弟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

    “严重吗?”

    “曾经严重,长期吃药。现在好很多了,如果保持不受重大刺激,基本上可以不复发,如果有良性刺激,可能就会迅速痊愈。”

    哥哥轻轻地叹了口气,想了想说:“她,需要什么样的良性刺激?”

    “我想最好的刺激,莫过于她那久别的孩子回到身边吧。”

    “请你回去告诉你妈妈,她那么爱孩子,孩子当然也会爱她,只是每个人爱的方式不一样,我想,她爱着的孩子,一定希望她健健康康的,她可以尝试着,以乐观的心态等下去,相信她的孩子肯定会回家……”

    “什么叫以乐观的心态,就是,自己骗自己吗?”

    “不是。”

    “那是什么?”

    “就是一定要相信,等孩子认为可以回家的时候,他就回家了,那样才是真的爱她。”

    “什么时候才是可以回家的时候?”

    “也就是,当一切麻烦都消失的时候吧,他不回去,一定是因为有很多麻烦还没消失,他回来,只会造成更大的麻烦,我认为,你的哥哥并不傻,他会权衡的。”

十五、兄弟(三)

    弟弟咀嚼着这句话,慢慢点头:“我懂了,我会把你这些话,告诉我妈。”

    哥哥微笑。

    “那我,不打扰了,告辞。祝你早日康复。”

    哥哥点点头。

    弟弟挥一挥手,又朝他身边的一脸疑惑的姑娘也挥一挥手,转身便走。

    没走出两步,哥哥突然说:“且慢。”

    弟弟停下。

    哥哥说:“我生病,你来看我,虽然是因为看错人了,但证明我们确实有缘,要不,我们互相加个微信吧。”

    弟弟深感意外,吃惊地看着哥哥,点点头,舒了一口气。

    两人互相加了微信,柏崇林就告辞了。

    旁边的刘思羽也站起来说:“柏董,我看我也该告辞了,我想搭一下你的顺风车。杨凌,你保重,祝早日康复。”

    杨凌轻轻点了点头:“那也行。”

    离开时,徐远翔正在外面的过道处,眼看窗外,刘思羽找到了他,说了她要告辞,徐远翔点点头,她就走开了。

    柏崇林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开的就是他哥的那辆宝马,坐到车上,刘思羽的眼泪立刻哗哗地流下来——她太需要一个地方来流泪了。这个宝马车不是她理想的痛苦之所,但这时已经是她唯一可以发泄情绪的地方。

    她等这样的见面等了五年,但是她内心的希望却在见面之前就被掐灭了。

    没有人知道她的决心。

    这一次强颜欢笑的见面之后,一切就结束了。

    她从此一无所有。

    她失去了杨凌,失去了林友,失去了思想者。

    柏崇林从中控镜上看到了她的样子,不解地问:“思羽,怎么了,你这不像是开心的泪。是不是我哥……”

    刘思羽不答,仍是在流泪。

    柏崇林也没有再劝,把车开离停车位,沿着地库,一路往地面开。

    一直到驶出了医院,刘思羽泪犹未止,忍不住又问她:“思羽,见了我哥,你为什么反而更痛苦?”

    可能是流了一段时间的泪,情绪有所平复,刘思羽算是说话了:“你知道,徐碧星的男朋友是谁吗?”

    “你是弄错了吧,他不是轻易转移感情的人。”

    刘思羽苦笑。她也希望自己是弄错了,遗憾的是没有。在柏崇林眼里,他不是轻易转移感情的人,可他就是转移了,他跟另一个姑娘,同居了。

    她苦涩地一笑说:“可能,是因为我并不是那么值得他留恋吧。”

    柏崇林说:“这么说,徐碧星上次说的男友就是他?”

    刘思羽艰难地一笑:“不就是他啰,要不,人家可能还不一定愿意赏光来你家吃饭呢,更不要说吃了还打包了,一个富家小姐,愿意这么放低自己,不就是为了……”她淡淡一笑,“所爱的人”这几个字,她没法说下去。

    柏崇林也笑了,笑容也有点儿苦涩。

    刘思羽擦干眼泪,说道:“你哥,还是不肯相认。”

    “其实,已经认了。”

    “认了?”

    “似认非认,留有余地。”

    “为什么要留有余地?”

    “我哥这几年,没有白流浪,他原来对人情世故,真的是一点也不懂,但是,这几年的流浪,我感觉到,他懂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别忘了我们是兄弟。”柏崇林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你,欣慰吗?”

    “不知道,可能欣慰,没有这种人情世故,可能生存对他都是个问题,但我哥是艺术天才,当他把精力用在人情世故时,他的艺术天份就开始打折扣了。”

    “也就是说,你哥变了……”

    “是。”

    “你说他,以前不会轻易转移感情,可变了之后,他懂得了人情世故,他知道现实是残酷的,所以……”刘思羽的声音有点苦涩。

    “思羽,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说的变,不是感情方面。你别急着难过……”面对敏感的姑娘,柏崇林感到有点头疼,她可太会联想了。

    “我又没有难过,徐碧星很好啊,落落大方的,家里有钱,跟你妈也很投缘……”脑海里闪出了那次家宴时,尤阿姨和徐碧星相谈甚欢的场景,当时只是有点难堪,现在完全是酸的味道了。再想起樊叔在庆功宴时的那些回忆,明明是两天前的事,反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汽车在城市的大路上继续穿梭着。

    这时,柏崇林的手机响了,报的是来自樊星的号码。

    柏崇林塞入蓝牙耳机:“喂……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等等,我先停到路边,我回头打给你。”

    他的车还在朝路边找地方,刘思羽的手机也响了。

    刘思羽拿起手机,看到是“云霞”的名字,便摘听了。

    云霞说:“思羽,你在哪呢,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有人发了一篇网文到头条,说……”

    “说什么,你倒是说呀,别吞吞吐吐的。”

    “说你的方案,是抄袭的,抄的是德国设计师温特的方案。”

    “他放屁,这是那矮胖子在污蔑我……”

    “但是好奇怪,他放出来的图片,做的确实是柏家别墅。”

    “我知道啊,这个温特就是当年做这别墅的主体建筑的设计师,他同时还做了室内方案,但是被尤阿姨否决了,庆功宴时,尤阿姨还提到这个事情,你忘了吗?”

    “是这样啊,有点印象了,那你得赶紧处理一下,现在很多人在跟贴骂你,骂我们,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刘思羽结束通话,果然有消息推送,标题触目惊心:“震惊:精心设计的骗局骗尽天下人,天价设计费的别墅项目竟然涉嫌抄袭”。

    这标题如此疯狂,把臆想直接当成了结论,真是把刘思羽气坏了,本来情绪就低落,这标题更勾出了她的无名火,她恶狠狠地点击推送链接时,柏崇林已经停好了车,低着头看了一下手机,扭头看看她说:“思羽,你别着急。”走下了车。

    思羽说:“你去哪?”

    “打电话。”柏崇林把车门关上,走到一边,打起电话来,看起来他也非常着急,估计樊星的电话给他的也是类似的消息。

    这时,思羽的手机终于打开了链接,内容有点长,她直接拉到了最底下的评论,想从评论看起,亮评是:“这年头还有人相信设计,脑子一定是进水太多了。”

    “150万给美女设计师,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不给甲方玩谁愿花这么多钱?”

    “懂行的人都知道,抄袭能算新闻?不抄才是新闻好吗?”

    “对呀,本来就不信她能有什么设计水平,毕业证都拿不到的人,瞎了眼才给她设计。”

    “是啊,就她这样,还想跟徐远翔比,拿什么比?连头发都不一定比徐远翔长。”

    ……

    思羽看得肺都气炸了,这些无耻小人,躲在网络后面,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十六、网文风暴(一)

    刘思羽心理素质本来就差,看到这里,哪里还敢看评论?转而看正文,看了之后,心里更为吃惊。

    原来,这篇文章,居然还煞有介事的提到了别墅方案,给出了几张效果图,但,这很明显不是刘思羽所设计的那套方案,而是另一套带有中式元素的方案,倒不是她想象里的欧式风格。跟她的方案,也算是异曲同工,从效果上看,这个方案的设计确实也非常到位,甚至比她想到的还要周全严谨。

    而为了证明这套方案是抄的,下面给出了几张用以对比的手绘方案稿。

    这些手绘稿都非常老练,线条流畅成熟,色彩精致,质感表达精准,关键是,上面有手写的外文说明,跟旁边的电脑效果图相比,也就是没有照片感,但是效果也同学的表现得非常到位。旁边的电脑效果图,虽然跟相片一样,少了一点那种高级艺术感觉。

    文章说,从参照图上,很容易得出结论,实际上展出时的电脑效果图,就是从温特先生的手绘效果图直接抄过去的,这是世界上最无耻的抄袭……

    可问题是,刘思羽的方案,跟这文章里给出的效果图完全没有关系,这么赤裸裸的造谣,是因为别人都没看展示会吗?

    她气得直接跟贴回话:确实展示会是这些效果图,造谣要负法律责任的,不造谣能死吗?

    她实在是气愤之极,找到了拉黑的电话,翻到陈志美的电话打过去。

    电脑居然是忙音。

    不过很快的,在刘思羽准备挂断之前,那边接了电话。

    “是刘思羽啊,找我干什么?”陈志美发出了奸笑,显然他知道刘思羽看到了文章。

    “我问你,造谣文章是不是你发的,或者是不是你提供的信息?”

    “对呀,我不是警告过你吗,是你不珍惜我的警告,怎么,现在怕了?”

    “陈志美,你别太疯狂,你这是造谣,我的方案根本不是这样,跟你那些效果图,没有一丁点关系,你这样诬陷我,你就等着法庭上见吧……”

    “法庭上见,可以呀,刘思羽,你要是愿意服软,可能还有办法,你这样,那我就等着法庭的传票好了。”

    “做梦去吧,我绝不会对你这样的死胖猪服软的。”刘思羽狠狠地挂了电话,气得四肢都有点发麻。

    这时,柏崇林打开车门,坐回到驾驶座上,扭头看看刘思羽说:“思羽,你是在生气?”

    “死胖子,居然说我的方案是抄的,我那么辛苦做出来的方案,说我抄,特么的……”一时委屈得流下了眼泪。

    她今天已经受了太多的委屈了,没想到,最后还得承受这样的冤枉,还要承受网络上的无端谩骂,真是要把她直接逼疯的节奏。

    柏崇林说:“这报料是陈志美提供的?”

    “是,昨天就打电话跟我说,他掌握了我抄袭的证据,让我去跟他商量……他是什么人,我能去跟他商量吗,所以今天就报了,关键是看过展示会的人不多,网友都信他造的谣。”

    “昨天跟你说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下呢?”

    “他明明是造谣,我觉得没必要跟你说。好啊,我正想着怎么才能赚到一笔精神损失费,那就让他造谣,我直接去告他,我得让他清楚,造谣是需要代价的。”

    柏崇林低头翻着手机,沉默片刻,说道:“思羽,有一件事,我一直在想着要不要告诉你,可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了,你要怪,就怪我。”

    刘思羽的心一紧。

    “那天公开展出的方案,确实,是这位温特先生的,不是你的方案。”

    刘思羽完全呆住了。

    原来,他那天所说的那些,全是假的。他的激赏,他的欢欣,都是在骗她。

    柏崇林说:“本来,那天早上,看了你的方案后,我是想展示你的方案,可是……最终,还是展示了温特先生的方案。”

    刘思羽捂住脸,一种锥心的痛苦让她一直痛到麻木。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吗?你们只是,拿我当工具吗?……150万元,我的人格,被笔钱收买了,可以被你们戏弄,戏耍了,对吗?那现在怎么办呢,我人格要没了,我要被我最讨厌的人永远踩在脚下嘲笑了,你们满意了吗?”

    “思羽,这不是我们的初衷,我们也不是不相信你,更不是把你当工具……”

    思羽哭起来:“够了柏崇林,够了,别解释了,你去跟网络上的这些人解释,跟我解释没有用,你们是有钱人,我们是穷人,我们活该……”她拿了包,就去开门下车,可是开了几下,门没有开动。

    “柏先生,请你开门放我出去行吗?”

    “思羽,你冷静一下,先别激动,你的激动无助于解决问题,现在这个事正在发酵,显然背后有推手在助推,你是蒙在鼓里的当事人,必须听我解释清楚,解释清楚了,事情才有解决的可能。这件事情,伤害到的不仅仅是你,我也一样受到伤害,我们必须一起解决问题懂吗,你这样一走了之,最开心的是谁,是陈志美,还有容发他们。”

    “有什么好解释的,看不起我的设计,那就看不起呗,我一个没毕业证的人,看不起也正常,直说不就行了吗,我拿设计费,帮你找到你哥,各自目的明确,骗我出那么多力干嘛,骗我那么开心干嘛,骗我那么自鸣得意干嘛?我就那么浅薄吗,离开了你们的欺骗,我活不下去了吗,有了你们的哄骗,我就开心一辈子了吗?”五年累积的委屈和不甘,好像都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口子,恨不得一古脑儿,全往柏崇林身上倒。

    柏崇林说:“对不起了,思羽,事情真不是你说的那样,而且,你自己也应该不信会是那样。”

    “怎么可能不是这样?那套方案,不可能是以前就出来的那套欧式吧,这是带中式的……”

    “是,这是重新做过的方案。”

    “所以,你一面让我做方案,一面找德国人做方案,对吧?这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非要让我在网上出丑?”想到这消息,很快会蔓延到全国,被熟人翻看,自己却无法辩解,不禁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十六、网文风暴(二)

    柏崇林仍然没有着急,语气平缓地解释:“不是你说的那样,温特先生那套方案,是我妈在德国知道了我找你做方案的消息后,去找到他重新做的,这是我妈自己的主意,就像,这边给你做方案,是我个人的主意一样,可能我妈,一开始是有一点跟我斗气的意思。”

    “然后呢。”柏崇林的语气,让刘思羽明明很生气,却朝他发不起火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把自己弄成一堆巨大的棉花,打都打不痛的样子。

    “其实我妈当时,也只是想留住柏家的脸面,别墅给一个中国没有大学毕业证的女孩设计,和给一个德国著名建筑设计师设计,至少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吧,况且,温特是我哥的朋友,也好给我哥一个交代。不想说人说笑话说,柏家柏荣没了之后,连设计师都不会请了。”

    刘思羽说:“那就跟我明说,说我不配不就行了吗?”

    “我妈还真是打算这样说的,可她回来的第一天,她看到了你的认真,当然更主要是看到了你的画,她突然理解了我的做法,她知道,你可能是解开我哥失踪迷雾的那个人,所以……”

    “所以,她并不是相信了我,她说的那些话,全是骗我的,是我太傻了是吗,太好骗了是吗?我怎么会相信你们这些有钱人说的话,我怎么那么傻?”

    “思羽,不管她是不是骗你的,她愿意给你机会,不想伤害你,只是,你只要了十天,太仓促了,加上我自己也不冷静,让集团的公事被拖了进来,她没有办法,她不想冒风险。容家这些犯事的舅舅们,都是好不容易才剔除出去的,不能再进入集团高层了,那样集团是要垮的。”

    “那又关我什么事?为什么伤害我?”

    “我妈没想要伤害你,她让樊星出面,秘密找了一个懂德文的大学讲师,把温特先生手绘稿翻译出来,再给效果图公司制作电脑效果图,一共只用了四天,所有的图就出来了,然后让樊星找了一家公司的PPT,花了一天,用人家的模板做了PPT,这一切都是低调的,秘密的,我妈对那套图不是完全满意,但比原来的欧式满意了很多,她本来希望可以跟你们的方案比较一下再定,但你们这边迟迟不给消息。甚至我们都不知道,你们到底能不能按时完成,可我们真的耗不起呀,我妈知道,一套方案,不是出来就行,往往还需要修改,特别是,你还只是新人,你们连按时出来与否都不敢保证,怎么可能有时间修改……所以,到倒数第三天,没收到你们的效果图时,我妈就决定,不再犹豫了,就定了,就拿温特先生的这套方案来做展示,反正这套方案,是我们给了钱的,我们拥有它的合法使用权。”

    思羽痛苦地捂住了脸。

    这么说,也不单是人家的错,她确实在交流不到位的地方,一直没给甲方方案图,是因为她想要达到最满意的效果时才给,第一印象太重要了,反正时间没到,她不给也没话说,没想到那边已经另有打算。也许她应该跟他们说一声的,可是她怕他们追问,干脆没说。

    “我本来想给你说清楚,可是我既想看你的方案,又不想伤你的心,也不敢催你们给你压力,我就耐心地等,一直等到展示会前一个晚上的十一点,你都没有送图过来,我已经不抱指望了,告诉樊星,就按照我妈的意思执行,想着第二天,会跟你说不按时完成没关系,让你继续做下去,展示方案我们暂时会拿别的来顶一下……可那天我起得早,看到了你深夜十二点发过来的PPT,我才知道,你这个方案做得比我想的用心,也比我想的要好,实实在在地打动了我,我那天在微信上跟你说的话,全是真心的,并不是客套话,我马上叫了樊星过来,商量把温特的方案撤下来,直接用你的方案作展示,樊星在看过你的方案之后,同意了。我不是说你的方案比温特先生的更完美,但你的方案,确实更有力量,更打动我。”

    “你还在骗我?那为什么最后不是这样,决定权不是在你手里吗?”

    “是我妈听到了风声,她直接去到了现场,可能是樊星有点着急了,反而激发了我妈的固执,她干脆连你的PPT都没看,就断定我们的做法是意气用事,是拔苗助长,你也知道,我妈的身体状况,经不起大的情绪波动,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按照原来的计划,展示了温特先生的方案。为了不让你失望,我们打算瞒着你,并且,没有让你及时到现场。”

    “那就是说,那天的高架拥堵,也是人为的对吗?”

    柏崇林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你告诉我这些,有用吗,能让我舒服一点吗,不能,说得再好听,你们也都是在骗我,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什么话是真的,什么话是假的,什么事是真的,什么事是假的。”

    “确实对不起,我本来是想跟你解释的,可是那天刚好陈志美来了,而你在听到最后结果后,表现出来的开心,让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我就想先拖一两天,等你的情绪完全稳定后再跟你说,没想到我妈因为对你有愧,给你办了庆功宴,这又增加了我的心理压力,我只能把跟你解释的时间,再往后拖,没想到,还没等到合适的机会,对方就抢先发难了,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现在我已经成了剽窃者,抄袭者,我的坏名声,伴随着其他的坏名声一起,将要飞遍全国……”

    “你要相信,我们会帮你解释清楚的。”

    “怎么解释,有人相信吗,网络是一个什么世界?那些人听得进解释吗,我见多了,解释就是洗白,说出真相就叫公关,每个人都自以为很聪明,每一个人都不会相信解释,你们已经毁了我了,就为了你这150万元,我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他们不逼到我自杀,都绝不会罢休了……”刘思羽越说越怕,哭出声来。

    柏崇林看来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翻了翻手机说:“先跟我去见一个人吧。”

    “谁?”

    “陈志美。”

    “不去。”

    “还是去吧,这种人的脸皮太厚,躲是躲不掉的,去面对他,想办法碾碎他,或许才是办法。至少,见了面总能骂他一顿,比起骂我可能更让人舒适些。”

    柏崇林开动了车子。

    刘思羽一想也是,柏崇林还真有自知之明,她是想骂他,可是他脾气太好,骂起来相当于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根本无法尽兴。倒是那个不要脸的丑胖子,如此步步紧逼,真的是无法忍受,天塌下来,也得先骂他解解这恶气。

    他们来到一个高级酒店,进入一个高档包厢的时候,樊星和陈志美已经坐在那里。樊星脸上带着一点苦笑,低头看着手机,陈志美则多了几分嚣张。

十六、网文风暴(三)

    柏崇林很有礼貌地打招呼:“你好,陈教授,不好意思,来晚了。”

    陈志美说:“我们也是刚到。”这声教授让他开心,尽管他目前的职称还不算教授。

    刘思羽心里冷笑,就冲这一声教授,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长期接受过美式教育的青年。

    “不好意思,陈教授是思羽的老师,来到我们这地方,本来应该安排给你接风洗尘,略尽地主之宜的,但是一直商务繁忙,真是有失怠慢了。”柏崇林还是那样,笑得阳光而帅气。

    陈志美说:“柏董客气了。”一眼见刘思羽紧绷着脸,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干笑一声说:“刘思羽啊,不是老师不地道,我给了你时间,说你跟我好好商量,是你也太不把老师的话当回事了,连商量的机会都不给。”

    刘思羽咬了咬嘴唇,说道:“没关系,我对自己心里有数,就算来商量了,也是一样的结果,我不来还省力了。今天也不是我想来,是给柏董面子才来的。”

    陈志美有些失望地干笑一声,柏崇林说:“咱们先上菜吧,我肚子饿了,边吃边聊。”

    菜很快上来了。

    柏崇林说:“今天都开车,酒就不要了,我以水代酒,敬陈老师一杯吧。”

    他敬了一杯饮料后说:“陈老师,我没有在国内上过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到美国上大学了,刚接管集团的时候,因为没考虑到国情的原因,碰了不少钉子,所以一直很遗憾,没有一名国内高校老师作为商界的引路人,我从陈老师一直以来的为人处事方式看,国内的大学老师,对学生的成长应该还是蛮关心蛮负责的,要是当年我也有一个这样的高校老师作为良师益友,那应该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陈志美说:“应该的,应该的,对学生的成长负责,就是一个老师的基本师德嘛。”

    柏崇林说:“陈教授对于思羽的成长,真的是煞费苦心啦。”

    陈志美说:“那是必须的,刘思羽天分那么高,是难得的好苗子,但这样的好苗子,更需要精心呵护,不能误入歧途,万一不小心走了岔路,那真的是太可惜了,所以作为老师,要守护好这样的苗子的嘛。”

    刘思羽差点被气笑了。

    樊星说:“确实啊,一个漂亮的女学生,成长的路上,总难免会遇到几个坏心眼的人,什么坑蒙拐骗威胁利诱的手段都会用上,是得有人小心守护着。”

    陈志美说:“说得太对了,就说刘思羽吧,高三的时候,就上了一个自称为流浪画家的骗子的当,这以后的路就开始走偏了,要不以她的天分,肯定可以在艺术这路上走得更顺,也走得更远。”

    刘思羽说:“陈老师,我纠正你一下,我走得不顺,不是因为我走偏,是因为我命犯小人,还有,你说的那个画家骗子,当年可是真刀实枪的跟你较量过绘画的,还把你给打服了,你现在当然可以不承认,但是在场的上百号人,都是证明。”

    陈志美眉头一皱说:“刘思羽,你今天不是解决问题的,你是来跟我吵架的吧?”

    刘思羽见樊星以眼神示意,把一句话压下来,没有冲口骂人。

    “我说你误入歧途,说错了吗?当初大家都说你应该学绘画,学油画专业,没错吧,你听信了谁的教唆,学起了室内,在校园里拿到了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像什么样子?就是因为你这个性格,你现在才走到了抄袭这一步,不愿意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光想着抄近路,这样就可以高人一等吗?”

    刘思羽正想说话,柏崇林摆一摆手示意她不要说,然后说:“陈老师对于学生抄袭,是非常失望的吧?”

    “非常痛心,非常失望。我一直认为,德才必须兼备,才能成为一名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抄袭是什么,就是盗窃,这是非常恶劣的行为,我可以容忍学生的自大、狂妄,甚至无知,但我绝不允许抄袭,这说明道德品质,已经是极其低劣了,这样的人,拿出社会,就是在破坏社会公平正义的规则……”陈教授无比的痛心疾首。

    柏崇林说:“陈教授这话说得好,德才必须兼备,可惜现在有很多人道德水准不达标,是不是这样啊樊星。”

    樊星说:“是的,关键是这样的人还挺多,不过,最可怕的还是那种表面上仁义道德,骨子里男盗女娼那种,太恶心了。”

    陈志美看向刘思羽:“可你呢,刘思羽啊刘思羽,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你让老师很心寒,很心痛知道吗?你以为我愿意报这个料,发这个文章吗,我不愿意,我是多么希望你改过自新,回头是岸,好好过来跟我把这件事说清楚,老师这里随时欢迎你,可是你没有,你死不悔改,竟然还说要告我,你还有没有底线啊?”

    柏崇林说:“陈教授真是高风亮节啊,这番话让我感觉中国好老师就该是你这样的,相信如果你的学生不是靠抄袭,而是凭实力拿出高水平,您一定会非常欣慰,非常骄傲。”

    “是的,不仅是我,相信每一个老师都这样。”

    刘思羽说:“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没有抄袭,我给甲方的,是我自己的作品,不是抄袭的作品,是他们自己在没在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把另一个人的作品拿出来做公开展示,这是甲方单方面的行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事到如今,你还在这狡辩,如果你解决问题就是以这样的方式,那就没意思了,太让人失望了。”陈志美非常失望地说。

    柏崇林仍然脸带微笑:“陈教授,她并不是狡辩,她说的是事实,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的失误,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是刚刚才知道这个事情,所以,陈教授以为她是抄袭,其实完全是误会。”

    樊星说:“我们都知道陈老师您是一个爱护学生的好老师,恭喜你,你的学生不但没抄袭,而且给的方案还是非常棒的方案,我们作为甲方非常满意,陈老师,你现在可以开心的把这个网文撤掉,并向刘思羽郑重道个歉,表达一下你的欣慰了。”

    陈志美恍然大悟:“柏董,原来你是在给我下套啊。”

    樊星说:“这怎么会是下套呢,陈老师这么关爱自己的学生,为学生的抄袭痛心疾首,当得知学生与抄袭无关,并且方案让甲方非常满意时,难道不应该很欣慰吗,不但欣慰,还会为自己一时失察,错怪了这样的学生,感到惭愧吧,这种情况下,郑重地向她道个歉难道不正常吗?”

    陈志美说:“当然是这样,可是她就是抄的,这个毫无疑问,结果就在这里,如果我不是有证据,她就会一直把别人的作品,当成她的作品,这不叫抄这叫什么?”

    “但这确实是我们的失误,她对此事一无所知,所以她接到您的电话时,才一点都不心虚,如果真的抄了,她能不心虚吗?陈教授可以回忆一下,她接到电话时,有没有一丁点的心虚和害怕?”柏崇林的笑容保持着,耐心也保持着,不着急,不冲动。

    陈志美略一回忆,脸色就变了,他生气地说:“柏董,你们在为她洗白对吗,你们觉得有用吗?你说这个事情她不知道,你认为有人信吗,网友们会信吗……”

    “但这是事实,”樊星把笔记本电脑打开,“陈老师你看,这是展示会前一晚,刘思羽发过来的邮件,附件就是她自己做的PPT方案说明,这里有发送时间,里面的方案,是她设计的,关于她的这个方案,你不管是作为关心学生的老师,或是负责任的老师,还是作为报料人,都应该看一下,我们认为这个方案,在一些地方比温特先生的方案还要出色,至少可以说是平分秋色,这么好的方案,你说她有任何抄袭别人的必要吗……”

    樊星顺手打开PPT,说:“陈老师,请过目。”

    陈志美冷冷地说:“我不看,你们请我过来,是想干什么,是想让我推翻、撤回那个文章吗?”

    樊星说:“这难道不是陈老师应该做的吗?趁着现在还没造成大的影响,请陈老师果然删除这个文章,同时附上道歉声明,对未经证实发表言论伤害了刘思羽一事,表示你的歉意,让我们实际领略一下,你作为一个德才兼备的老师应具有的风采。”

十六、网文风暴(四)

    陈志美脸都变青了:“你们就是这么解决问题的吗,我看你们一点诚意也没有,我撤什么稿,道什么歉?我所发表的都是事实,展示会上,把温特先生的方案,说成是刘思羽的方案,并让这么多专家参与评定,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你们现在告诉我说,刘思羽对此毫不知情,我想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都不会相信这话吧,这个事实谁也没办法改变,再多的补救都是没有用的。刘思羽得为这个次的事件负责,要吗发表声明,承认自己鬼迷心窍,抄袭了别人的作品,要吗就等着身败名裂……”

    柏崇林敛去笑容:“陈老师,请你冷静,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大,是考虑闹大了,对你也未必好,网络风向,不是说你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到时候来个反转什么的,有不满陈老师你的行为的人,也在网上搅一搅,风向还是有改变的可能的。”

    樊星说:“对呀,你再想一想,网络从来都是同情弱者的,现在你把刘思羽说成是爱慕虚荣、想攀高枝的人,有人相信了你,才骂她,但是人们会冷静下来,会想起刘思羽曾经在面临困境时,还拒绝过这个大单,她原本留下的好印象会起作用,加上她年轻,漂亮,身上还一直背着委屈,容易获得舆论的支持,一旦舆论风向改变,人们就会追究向她泼过污水的人,陈老师有把握不被波及到吗,你到时能杠得住这些压力吗?”

    陈志美说:“我有什么杠不住,她是不是污蔑我什么了?我光明磊落,我问心无愧,就是她一直在抄袭,我才这么做的……”

    柏崇林说:“樊星,这些都不用说了,陈老师,如果大家死杠,我们不是耗不起,只是不想花太多时间来处理这些,我相信最后的风向,一定会向着刘思羽,到时谁会成为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就不好说了,有可能是我,有可能是樊星,也有可能就是陈老师你,陈老师你觉得占了理,但是网络并不是一个讲理的平台,所以我希望事情最好能马上解决,不要再拖,拖下去的影响难以估量,不仅仅是对我们,对陈老师您也是。”

    樊星说:“这样吧,为了表现我们的诚意,如果你赶紧收回文章并道歉,我们可以给你补偿,就当是我们操作失误的教训,你可以开个数……”

    陈志美想了想,说:“这个,这还真不是钱的问题,怎么说呢,这就是我跟我的学生之间的事情,这样吧,我单独跟她商量一下,你们先回避一下……”

    樊星和柏崇林对看一眼,柏崇林说:“思羽,要不……”

    刘思羽冷笑一声:“陈老师,你是老师,我是学生,有什么话不可以当众说的吗,非得单独商量吗?我不明白我跟你有什么好商量的。”

    陈志美说:“这个嘛,是因为有一些话,可能涉及到个人隐私。对大家都不好,主要还是,你可能对我,有一些误解……”

    刘思羽说:“那就不要往个人隐私方向上走,不行吗,我有一说一,居于我对你的了解,我不想跟你单独说话。”

    陈志美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刘思羽,现在是你需要解决问题,是你们找我,不是我找你,你想解决问题,就好好坐下来谈,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找你怎么了?找你是想知道你还有没一点点的良心,有一点点的底线。但是我感觉你没有,陈老师,我不想再跟你躲着藏着了,你的人品我很清楚,我的为人,你应该也心里有数,我不可能单独跟你相处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志美生气道。

    “一定要我说明白是吗,可以,你的什么心眼我知道,我长得漂亮是吗,我身材好是吗,这些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你自己有老婆,她的脸蛋,她的身材才跟你有关系,我的脸蛋,我的身材,只跟我将来的男朋友,或者说我的丈夫有关系,你想打主意,门都没有,过去没有,以后也不可能有……”

    陈志美的脸色涨得通红,柏崇林和樊星也有些吃惊,没想到刘思羽会当着他们的面这样说,这是要彻底撕破脸了,台阶都不给了,就硬着陆。

    刘思羽继续说下去:“我当年拿不到毕业证,不肯用我的身体来交换,我今天被诬告了,我也一样不会拿来做交换,死心吧,永远死了这心吧,什么交友网,什么一夜情网,多的是不在乎的,你去找她们,别找我。”

    陈志美目瞪口呆,能动的就是身体,因为身体在发抖。

    “我过去看不起你,今天更看不起你,我也相信我不可能轻易被一个谣言毁掉,我站稳之后,会更加看不起你,柏董,樊秘书,这就是我跟这个人最后的谈判,你们自己犯下的错误,别想着我帮忙解决,我宁可背负骂名,也不想向这样的人低头……”

    “这么说,你根本就不是来寻求解决问题的?”陈志美终于说出话来。

    “对,我就不是来解决问题的,我就是来骂人的,哪个混蛋想把我逼到绝路,我都会开骂,一口恶气在这呢,可是到了这,看到你还冠冕堂皇,把自己包装得这么伟大,我都不知道你的脸皮什么品种的,陈老师,我今天还给你一声尊称,不是因为我尊重你,只是因为你的名字太恶心,我恶心到叫不出来,我的心里有符合你的为人和外貌的叫法,但说出来的话,坦率地说,很难听很伤人,做人的基本礼仪还是要的,所以我才叫你陈老师,而不是叫出我心里的那些叫法。”

    陈志美脸扭曲起来,刘思羽这是完全豁出去了。

    “我警告了我那么多次,今天也警告你一次,趁快收手,收得快,我给你和学校留点脸面,不收,又不能把我彻底击垮,给我站起来了,那我一定会动用一切我能用的力量,还给你一次彻底干净的惨败,你做的所有缺德事,我都会揭露出来,我会让你后悔终生,让你的老婆孩子,也替你害臊,说到做到。”

    陈志美气急败坏:“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是大学老师,相信你的智商足够理解我所说的意思,如果你连这个也听不懂,我会更看不起你的。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坏,没有想到你还蠢。”

    陈志美目瞪口呆,他就算做过一万个推断,也绝对推断不到这一场和刘思羽之间的谈判,会是这样进行。

    这个女孩,完全超越了他对女生的认知。每一次他都觉得战胜她轻而易举,但每一次都给她弄得灰头土脸,但在此前,她至少还留了余地,今天她不再留任何余地了。不留余地的她,把语言当成了炸弹,一颗又一颗的轰下来,每一次他都以为这颗炸弹炸了就结束了,但是下一波还是炸弹,把他炸得更狠,这简直是地毯式的轰炸,目的就是把他轰碎。

    他的表情有尴尬,有气恼,有迷惑,似笑,似哭,呆呆地看着这个做事完全没法控制的姑娘。

    刘思羽说完,没有再看一眼陈志美,对柏崇林说:“柏董,是你们给个人送我回去,还是我自己打的回去?我还没吃饱饭,但这个人让我非常恶心,不饱也吃不下了,吃了也还得吐,没办法再在这里多呆一分钟了。”

    “我送你回去吧。樊星,这边的事情,你处理一下。”柏崇林说着,眼见刘思羽头也不回,直接走开,连忙追了出去。

    陈志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呆坐不语。这一波的轰炸太狠,他乘兴而来,却被她就这样就地摧毁,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关键是,语言炸弹往往不止引爆一次,从这一刻开始,肯定还会在他心头不断引爆,直到把他炸崩。

十七、突然的决定(一)

    刚刚坐到柏崇林的车上,刘思雨的电话又响了。

    她现在对电话有点敏感,响了一阵才有勇气拿起来,发现是云霞打过来的。

    刘思羽连忙接听,云霞匆匆地说:“思羽,现在麻烦大了,那天那个容总带着他的兄弟,跑到我们公司来了,说要求你把事情说清楚,不说清楚就拆我们公司的招牌,怎么办哪,他们肯定是听信了网文的遥言了,我们怎么解释都不听。”

    刘思羽简直要崩溃了,不想说什么,直接用了免提,让云霞重复了一遍。

    柏崇林点点头叹了口气:“我早就料到会这样,但没想到这回他们动作这么快,云霞,你先稳住他们一下,我们在赶过去。”

    挂了电话,刘思羽说:“柏董,你自己说怎么办吧,我的方案真有这么糟吗,值得搞得这么鸡飞狗跳吗?你说现在怎么办,烦死了我,我现在哪都不想去了,随便他们闹,我不去了。”

    柏崇林说:“当时也没想到会这样,本来都是秘密进行的,方案我们最终肯定是选择你的方案,可因为牵扯了容家的人,我妈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让事情变复杂了。”

    刘思羽脑袋发胀,心里堵得难受。

    这可能是她有生以来最糟糕的一天,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一件比一件闹心。

    柏崇林打了个电话给樊星,樊星已经处理完成,说陈志美肯定是被思羽给激怒了,一句话也没说就告辞了,看起来这事情有点棘手,柏崇林把容总兄弟到云海缘闹事的情况说了,让他立刻前往云海缘。

    刘思羽眼见这两人焦头烂额的样子,心里倒也好受了些,只是他们还能算是自作自受,她算什么,辛辛苦苦的按时做出了方案,到头来莫名其妙的惹上这么一堆事。

    柏崇林启动车子,但是开得并不快。一边开,一边不时有电话进出,这么烦心的时候,各种事情还在纷至沓来,这柏崇林倒也顽强,电话中并不显得着急,阵脚一点不乱,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没有事情能让他着急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微信又来添乱了,打开一看,行,“思想者”兄总算是出面了:怎么回事?你看到文章了吧,这是造谣吧,你给的方案根本不是这个对吧。

    刘思羽心里正难受,看了这话,心想:造谣不造谣,你有自己该关心的人,何必问我这个?

    她没有理“思想者”,不过经过了这点时间的折腾,情绪渐渐也平复不少,这时才想起柏崇林的话,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其实这件事,她再怎么糟糕,终究还是有证据可以解释清楚,而柏崇林之和樊星之所以找来陈志美,要解决的不见得是所谓的抄袭问题,而可能是欺骗了容家人的问题,一旦真相全说出来,等于把尤阿姨和容家人的矛盾直接激化了,她堵死了和陈志美讲和的路,伤害最大的,其实是柏崇林,然而这个人真是修养极好,一点也不埋怨她。

    她咬咬嘴唇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柏崇林说:“我必须先放停其他工作,抓紧办两件事,一是洗清你的抄袭罪名,二是平复容家舅舅们的怒火。”

    “那第一件事,能怎么洗呀,洗不清的了,这网络上的人有几个听得进后期解释的?”思羽本身就是个悲观主义者,凡事不太敢往好里想。

    “那得看是谁解释,你忘了,你有一个敌人,用敌人来洗,敌人来洗比自己洗更有力量。”

    “我的敌人只有陈志美,这个敌人,我不指望,也不需要。”

    “在网络上,他还算不上你的敌人,你在网络上的敌人,只有徐远翔。”

    “徐远翔?”

    “你忘了吗,上一次的文稿,为了能炒作起热度,故意把你们往徐远翔的竞争对手上靠,至少,这一次,可以派得上用场。我相信徐远翔愿意帮你这个忙。”

    刘思羽心念一动,好像说的还真有道理,这柏崇林的心思真的是太缜密了,这么被动的情况下,思维一点都不受影响。

    “那第二件呢,如果解释清楚了我这件事,那你在容家人面前,就更不好交代了吧。”

    “是。所以,这件事情根本没办法解释。思羽,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排斥容家舅舅,并且想办法让他们远离权力中心?我妈并不是不开明的人,她为什么害怕容家怕到这个程度,就算伤害到你也在所不惜,也要铤而走险?因为她必须阻止容家舅舅们回到集团,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我那天的欠冷静,让我妈不敢冒险,她其实,是想帮我善后。”

    “是因为他们不是你的亲舅舅?”

    “我有亲舅舅,我也一样把他从高层上撤下来了,只是有我妈在,我那个亲舅舅还比较听我妈的话,撤了就撤了,没有闹事而已……”

    “那,我不知道。”

    “容家舅舅们的野心太大了,他们一直认为,柏氏集团能走到今天,就是他们撑起来的,他们想要更高的股份,更大的决策权,甚至想把柏氏集团,当成他们的私人财产,但是他们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我爸在的时候,他们还不敢闹腾得太厉害,知道我爸得了绝症,他们就开始作妖,那份不公平的遗嘱,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容发一手炮制出来的,他们都知道,控制不了我和我妈,但可以控制我哥,让柏氏集团落到我哥手里,他们就有希望……”

    “那你爸怎么就相信他们了呢?”

    “我也不明白,我爸能把企业带到这个地步,他应该不是傻子,他不应该这么糊涂,一定是,容发拿到了什么把柄,控制了我爸,让我爸不得不屈服,最终目的,就是借我哥夺权,拿走整个柏氏集团。反正我对容家舅舅们,从此敬而远之。”

    “结果你哥这一失踪,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我哥离家,完全是一个意外,事先没人能想像得到。他从小性格就偏软弱,不说话,少交流,从来不单独外出,一直到上大学,才第一次离开家人,而且就算是去大学的第一年,还是我妈跟着去陪读的,那时我才读初中,我妈不放心他,把我给扔到学校住校了,跟着我哥到大学陪读,真是完全对他放心不下。”

    “该不是他生活上,还无法自理吧?”

    “生活当然没问题,他又不傻,只是很少跟别人交流,很容易受欺侮。”

    “后来呢……”

    “后来大一快结束时,我妈生病了,病得有点重需要住院,她才发现我哥离了她也一样能生活,甚至还能照顾人,还能好好地画他的画,她放心了才回来的。从大学,到去德国留学,只要有画给他画,有钱给他花,就不是问题。但是,那些毕竟属于半封闭的学校,有相对完善的保护机制,一直以来,他给人的印象,还是一个无法适应社会的艺术天才,基本上,他要到社会上办任何事情,都是我妈去帮他办的,从来没有独立办过,让他自己办,他宁可不办……”

    刘思羽咬咬嘴唇:“难道那时,他是,妈宝男?”

十七、突然的决定(二)

    “什么叫妈宝男?”柏崇林不太关注新词。

    “也就是,听妈妈的话,缺乏独立办事能力的那种乖乖男吧,可能是这样吧,我也不肯定。”思羽有点拿不准,后悔随意滥用没有好好理解的新词了。

    “那,可能给人的印象是这样的吧,至少很多人以为他是所谓温室里的花朵,无法独自走出社会,结果,他说走就走,没有给人一丁点心理准备,容家的计划也因此落空了,这些年来,其实找我哥最卖力的是他们,钱也花了不少,人力也出了不少……”

    “但是什么结果也没有?”

    “他们缺乏智慧,只知道乱冲乱撞,只知道找人在网上骂我,根本找不到办法……我突然找你设计且大肆炒作,我妈很快就猜到了我的真正目的,他们则只会猜测我是在借花献佛,向你向殷勤,这就是智商上的欠缺,格局上的局限。”

    “你哥他,可能不像他们想像的那么简单,他只是不会经商而已。”

    “说得对,我哥不会经商,但他不是傻瓜,容家舅舅们错误地把他当成了傻瓜,这也是他们的极限,我哥不愿意走出社会,不是因为他走不出去,而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你看,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不但能出去,还能活得好好的,容家舅舅们直到现在,还把我哥当成傻瓜,看作是他们的救命稻草,还幻想着找到我哥,遗嘱生效,我就被迫和集团脱钩,他们就可以控制一切,但你也看到了,我哥是有所准备的,恐怕不会让他们轻松如愿。”

    “你哥,爱不爱他们?”

    “怎么说呢?爱肯定是爱的,我妈也说,这些容家舅舅,确实一开始是很热血的,在我爸遭遇困境的时候,他们一起来帮忙,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很尽心,所以我爸能有后来的成就,也有他们的功劳,我们一家人对他们,一直也是心怀感激的,也一直把他们当成自家人,但是柏氏集团越做越大,他们的分红越来越多,他们反而想法多了,最近这十几年,不断的制造矛盾、制造麻烦,所以我也不跟他们客气,把他们一个个给拿下来了。”

    “如果不拿下来,会怎么样……”

    “柏氏集团是一个成熟的企业,本身具备造血功能,有相对完善的管理系统和经营系统,任何对手想要搞垮我们都不容易,但是内部一乱,那就非常麻烦,原来容家的人,有很多都在重要位置,不拿下来,一旦出错,很容易就垮掉了,这就是为什么,不能让容家的人重新回高层的原因,他们现在已经偏离了轨道,不会太考虑集团的利益。”

    “那你哥也知道这些吧?”

    “我以前担心他不知道,现在看来,他是知道的。”

    “他是你哥,集团的事他说了算,他可以让你帮忙管理集团啊,为什么非得躲起来让你们这么操心?”

    “所以,事情可能不是这么简单吧。”

    刘思羽长长地呼了口气,这豪门,她真的是有点怕了,感觉还真是暗藏杀机,她这样无意中介入了他们内部的争端,这不是什么好事。

    一会儿樊星打电话来说他已经赶到云海缘工作室外面,现在还在车上打电话,容家兄弟还有几个容家媳妇都来了,挤在人家屋里大吵大闹,很多人在围观,这阵势连他都有点怕了,他问柏崇林怎么处理,这事实是不可能说出去的,说出去,他们肯定会直接到家里闹,弄不好会出大事。

    柏崇林说:“没办法,只能一口咬死是误操作了,委屈你一下,把责任揽下来。”

    “这个我没问题,就怕他们不信。”

    “他们当然不信,我会有后续跟上,你一口咬定是误操作就行了……”

    “行。”

    柏崇林放下电话,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樊叔,我是小林,马上把温特先生的助手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对,您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要跟我妈说,我来解决,没事,能解决,放心好了。直接把号码发我微信,对,谢谢。”

    很快的,他又拔通了一个电话,以一串十分标准的美式英语说了一大通后挂了电话。很快的,樊叔的电话打过来了,说,温特先生已经得知了抄袭的事,非常生气,他确实是拿到了设计费,使用权也确实给了尤阿姨,但署名权和著作权还在他手里,他要告刘思羽侵权。

    柏崇林说:“没关系,是我匿名报给他的助手的,反正这事出来他早晚会知道,越早越好,我就是要他告,这件事情闹出去,已经不存在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可能性了,闹大了,反而是思羽最好的澄清机会,并且我们还得抓住这时间节点,不能拖。”

    刘思羽有点害怕了:“柏董,你确定这样做行得通吗?”这柏崇林搞什么鬼呀,现在已经这么不可收拾了,再把事情扩大,还能收场吗?这家伙做事,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啊,别人怕乱,他可好,还主动添乱,也许这就是天才吧?可天才也不能操控一切啊。

    柏崇林说:“没事,你不用担心,退一万步说,万一局面真的无法收拾,柏氏集团也会对你负责的。”

    刘思羽心里发出冷笑,她不是很喜欢这句话,什么叫对她负责,明明是他们自己做错了,说得好像还挺有态度似的。而且负责有什么用,闹得满城风雨的,到时全国一片骂声,在同学、亲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她还怎么做人?

    她忍住了,毕竟柏崇林是出于一番好意,错也不是他的错。

    回到云海缘工作室时,果然工作室外,已经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里面还在吵吵嚷嚷的。

    柏崇林和刘思羽分开人群,走进了工作室。

    里面挤满了人,容发不家几个容家的人全都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臂,樊星站在一边,电脑桌、前台能坐的人地方都坐满了人,除了容氏兄弟,还有两个穿得不错的女人,每一个人都满脸怒气。最惹眼的是,在显眼的地方张贴着的主案设计师刘思羽的大幅职业装照片,被划了不少刀,以此表达着他们的愤怒。云霞和唐心海都站在一边,非常无奈又不无害怕地静候着。而且刘思羽还发现,多日不见的郝总,也出现在工作室外的观众堆里,一边发着幸灾乐祸的笑,一边拿手机拍照。

    两人一进来,坐着的人全都站起来了,那两个妇女还骂骂咧咧地朝刘思羽走过来。

    刘思羽有些害怕了。

    柏崇林挡在她身前,说道:“你们干什么?”

    一个妇人说:“要这个女人说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怕她自己设计得不行,去抄袭别人的来帮着害我们是不是?”

    柏崇林说:“樊星,你没把事情跟他们说清楚吗?”

    樊星说了:“说过了,我告诉了他们,这是我个人的操作失误,那天早上,你把刘思羽的方案给了我,我看了后感觉非常满意,可是我有两个相同的U盘,另一个U盘,装了温特先生的方案,那天实在是太紧张了,我又没仔细看,放了一半才发现放错了,这完全是我个人的失误,跟刘思羽毫无关系。可是他们不相信,非说是刘思羽联合你害他们。”

    容发说:“相信你?鬼才会信,那你发现错了之后呢,为什么没有及时纠正?”

十七、突然的决定(三)

    “当时就想,反正也是同样的方案,而且那么多人看起来观感挺好的,柏董正好也不在,小小错误也不影响大局……”樊星说。

    容家的人七嘴八舌:

    “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呢,什么叫小小错误不影响大局?是天差地别吧。这种女人毕业证都没有,她能懂什么设计?”

    “你就是因为她不懂设计,担心她的设计太糟糕,所以才故意用世界著名设计师的设计顶替她的设计的,你以为我们傻的吗?”

    “樊星,你这怎么恶心呢,大家都是一起打拼过来的,我们容家的人亏待你家了吗?你跟着起什么哄呢?”

    “早就知道这女人根本就是骗子,看中了柏家的钱,有什么狗屁实力,就这样还敢在餐桌上跟老三对骂,拿人的屁股当脸皮呢。”

    “傍了大树了呗,等我们阿森回来,大树倒了,我看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也不是,长得漂亮,可以卖呀。”

    “不要脸的女人,你以为她不敢呀,我看她敢,有钱什么都愿意做。”

    “你看她还想嫁柏家的人,问一问她有脸吗?”

    “做梦吧……”

    这容家的男人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可能是把所受的气都想朝刘思羽身上撒,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外面郝总在那听得兴奋之极,感觉很解气的样子。

    柏崇林皱眉说道:“够了,舅舅,舅妈们,你们说得太过份了,樊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情不是刘思羽的错,她的方案前一天就发给了我,她履行了她的职责,你们这么恶毒地攻击一个女孩,不觉得太失礼了吗?特别是三舅舅,你现在还是柏氏集团的高管,你愿意别人说,柏氏集团的高管带人到别人的公司攻击一个女孩吗?”

    一个女人说道:“柏崇林,我们不是已经被柏氏集团赶出来了吗?你过河拆桥,把我们容家的人一个个赶跑了,我们不是集团的人,攻击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樊星说:“真没关系吗,那你们还是我们柏家的亲戚吧,柏家的亲戚闹事,丢的是谁的脸?”

    “亲戚?他早不把我们当亲戚了。”

    “他和这女人勾搭起来,不就是想赶走我们吗?还怪我们丢他的脸了?”

    “想赶就光明正大一点,玩这些干什么,拿阿森的别墅给这不要脸的女人设计,到头来又不敢把她的设计给人看,你们做得太过份了吧。”

    “就是,这女人就是贱,骂她怎么了,她不贱能做这个事吗?”

    “还设计师,贱人就贱人,设计害人还差不多。”

    刘思羽本来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受影响,不要沉不住气,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

    她怒目看向容家的人说:“你们到我们公司来大吵大闹,妨碍我们正常的工作,本来就非常过份,还这样百般侮辱我,我警告你们,我没有抄袭,所以也没有义务给你们解释什么,如果你们继续侮辱我,我会使用法律武器维护我自己。”

    她看向容总说:“我答应了你最苛刻的时间,用了十天完成了我的工作,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申请部门调查,你们甲方出错了,跟我毫无关系,这个你也可以调查,至于说我的设计水平,你既然没见过,就少在这里胡说。”

    容总说:“推得倒是干净,毫无关系,谁信?你以为你是谁呀,没有柏家,你什么都不是,别以为攀上柏家你就了不起,那是你的真本事吗?是不是很想嫁给柏家人啊。”

    刘思羽说:“那我就告诉你,我这辈子,哪个姓柏的我都不嫁,我的事业也绝不会依靠柏家,这一单业务,是我跟柏家的最后一单业务,从此之后,给我多少钱我不会再给柏家设计,到时请你睁开眼睛看看,离开了柏家,我是不是就无法在这一行生存了。”

    容总说:“不嫁柏家人,不靠柏家吃饭,你说是的认真的?”

    刘思羽说:“当然,别以为谁都象你们容家人一样,必须靠在柏家这棵大树下才耍得起威风,我没有你们那么可怜,你们只是柏家身上的寄生虫,离开了柏家,你们就是废物,但我不是寄生虫,也不会做寄生虫。”

    容家的人都变了脸色,这几句话,着着实实的击在了他们的痛点上。

    容发脸上挂不住了,对柏崇林说:“柏崇林,你跟她说什么了?背后说我们什么了?”

    容家的人都怒目看着柏崇林。

    柏崇林淡定地说:“舅舅为什么这么说?”

    容发咆哮:“你背后不说我们的坏话,她怎么会这么说?”

    柏崇林微笑:“舅舅,这明明是你们自己跟她说的,你怎么说是我说的?”

    “胡说,我们怎么会跟她说什么,我们看到她这个人都恶心。”一个女人说。

    柏崇林慢条斯理地说:“舅舅,舅妈,你们到我家闹,到宾馆闹,现在又到人家公司闹,这几次不分场合的大闹,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你们是不是以为非要亲口说出我们要做什么才行?你们是不是把别人想得太笨了?”

    容家的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你们今天在这里一闹,外面的人怎么看你们,你们知道吗,我敢保证,有点头脑的人,都会支持刘思羽刚才的那些话。如果给人发到网上去了,铺天盖地,都说你们是寄生虫,我敢说认同的人会占到八成以上,他们未必知道你们以前为集团付出过什么,但是他们知道你们现在想要索求什么。网上的人,骂起你们,会比骂刘思羽更狠。不同的是,刘思羽是被冤枉的,真相出来,骂声会消失,你们却没有这个机会,因为这是你们自己闹起来的,骂声会一直伴随。”

    这一番话,说得容家的人都有点怕了。

    容发说:“我们又不是针对公司来的,我们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她抄袭了方案坑人,我们是替阿森不服。明明是坑了阿森,她还敢吹牛!”

    “至少我敢吹这个牛,你们敢吗?你们在这里一个个跳得欢,不就是想争取到一个继续做柏家的寄生虫的权利吗?离开柏家,活不下去了吧?人怎么可以活得这么可怜,说我贱,到底是谁贱?”

    “妈的,你这贱货,嘴怎么这么贱呢,想挨打是吗……”容家人中,有人被彻底激怒了,摩拳擦掌的。

    刘思羽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她嘴巴厉害,但内心深处很怕挨打,她自己曾经开玩笑说,如果做了地下党,绝对是当叛徒的料,一顿拳头足够让她把所知的一切乖乖交代清楚,老虎凳、刺手心之类的根本来不及派上用场,因为她对痛特别敏感,小时打个预防针抽个血,都能哭得惊天动地——当然了,相信地下党组织也不至于瞎了眼发展她。

    柏崇林说:“十六舅舅,你这是不把容家的名声彻底搞坏誓不罢休啊,你打一下试试,我就不说法律了,当众打一个女孩,毁掉的将是整个容家的声誉,到时你们姓容的,谁还能抬得起头?”

    容发气得对摩拳擦掌的人吼道:“滚。”那几个容家的人低下了头。

    柏崇林说:“三舅舅,我建议你们先回去,不要继续闹下去了,别三下五除二就把容家搞得声名狼藉,容家为柏氏集团立下了汗马功劳,你现在还是集团的高管,把容家的声望搞坏,我想不出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容鑫说:“回去也行,你就在这里先把事情解决了,解决了我们就会回去,大不了给他们补偿损失,不解决,就不回去,随你怎么说。”

    容家的人纷纷说:“对,不回去,就是不回去。柏崇林,你的秘书做错了,你得有个说法,有个交代,不可能就这样……”

    樊星说:“我做错了,我引咎辞职,这就是我给你们的交代。”

    容发冷笑道:“就别跟我们玩这种虚的,辞职,哼哼,你是柏氏集团董事长的秘书,没给集团造成重大损失,而只因是柏家别墅的私事辞职,董事会能批吗?”

    樊星说:“说得对,那么你们几个人,企图借柏家别墅的事谋你们容家的私利,想重新回到集团,你们觉得董事会能同意吗,明知道不同意,闹有意义吗,你们在这里闹得越大,声望越差,你们回集团的坑越深,只怕到时容总你作为带头闹事的人,自己都要保不住。”

    这一句话,把容家的人镇住了,大家面面相觑。这些人之所以闹,就是因为眼看着容家小团体的利益圈在不断缩小,容发已经处在孤立无援的境地,而柏崇林抓毛病的能力特别强,他本来就对容家人的做法非常反感,容发再有错给他抓住,怕是等不到柏崇森回来,容家的人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大家面面相觑,有点怕了。

    容衍冷笑说:“樊秘书,我们这可不是闹,就是来讨一个说法,我们相信,就是这女人跟别人联手作弊,我们现在不是柏氏集团的人,也没到柏氏集团闹,这女人是当事人,我们来这讨说法也不行吗,谁管得着?”

    “对,反正这女人没把事情说清楚之前,我们就得问清楚。”

    就在这时,有人从容地说道:“让大家开一下。”

    只见人们分出的路中,一个气质高贵、气度从容的年轻丽人走进了店里。

    她一进来,立刻收集了里里外外的所有目光。

    因为这丽人太惊艳了,她清瘦高挑,衣着典雅,脸带着很得体的微笑,身上更有一种明星一般迷人的光芒。

    刚才还噪动着的狂怒,随着这丽人的进来,一下子全清空了。

    她看着有点发呆的刘思羽,嗔怪道:“小姑娘,不认识我了?”

    刘思羽冷静了一些,不解地说:“欣姐,您怎么来了?”

十七、突然的决定(四)

    原来,这位丽人就是薰衣嘉年华的老板,服装设计师姜欣。

    “我不许你您您您的,我没那么老,思羽,你给柏家设计的别墅我看过了,太惊艳了,我准备让你帮忙设计我的一个新店,怕你事多,不经过预约,我就过来了,你今天客人蛮多的嘛,没关系,我给你柏董的价格,别高兴太早,我说的是单位平方的价格,可不是总价哦。”

    刘思羽还没说话,容鑫抢先说了:“喂,你是不是犯傻啊,不看新闻的吗,这个女人给柏家设计的别墅方案,都是抄的,根本不是她设计的,除了柏崇林,世上有谁愿意给她开这么高的设计费?她懂什么设计?”

    欣姐不愠不怒,不紧不慢地说:“先生,爱看新闻没有毛病,但新闻说什么就信什么,那只能说是傻了,你不用跟我吵,我不跟你吵架,你有继续相信的权利,我有不相信的自由,你也不必提醒我,犯傻也是我的自由,我又不花你的钱,完全不用替我着急。”

    刘思羽眼睛红了,这个时候,在一片疯狂的骂声,居然有人还这么信任她支持她,无异于是雪中送炭,她有点哽咽说:“欣姐,你真的,看过我的方案吗?”

    “看过,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个文案,真是别出心裁……你的这个方案,比起温特先生的方案,是少了一点沉着和稳重,但是更加灵动,更加动人,如果是我个人打分,我不会打低于温特先生的分。”

    刘思羽流下了眼泪:“欣姐,你怎么这么好?”

    欣姐淡淡地笑了:“不是我对你好,是你的方案打动了我,我这是出于商业考虑,而不是给你送人情。”

    容发站在一边,发出了很怪异的笑。

    大家都看向他。

    樊星说:“容总,你笑什么?你不信欣姐的话吗,你知道欣姐是谁吗?”

    “当然知道,这么有名还能不知道吗,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师姜欣嘛。”

    “那你在笑什么?”

    “我知道,姜欣是你们柏董的朋友,柏董有难,朋友来帮,不错,确实很讲义气,女中豪杰,但是做法太低端了,一看就是合伙骗人的,这叫什么,危机公关吗?姜女士,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们的智商了?”

    容家人全都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欣姐淡淡一笑,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容总想多了吧,我和柏董确实是有交情,不然我也不会认识思羽,更不会知道她的设计方案,但我们的交情还没到我可以拿我的新店的装修来冒风险的程度。我一向公事公办,不会拿私情左右我的选择。”

    容总冷笑一声,似乎不以为然。

    樊星说:“容总,你要知道,欣姐面对的都是有相当品位的高端客户,你觉得她会拿自己的荣誉开玩笑吗,可能对有些人来说,荣誉都是虚的,不值钱,所以根本不顾脸面,想闹就闹,因为本来就没有荣誉嘛,但对于欣姐这样的国际名人来说,荣誉比金钱都重要。”

    容总说:“那又怎么样,只是设计而已,是做危机公关而已吧,设计费我想也不是她出的吧,是算在柏董的公关费上吧,笑死人了,刚才刘思羽还说不靠柏家,到头来还不得靠柏家,离开了柏家,我看她早晚得饿死。”

    欣姐皱了皱眉说:“容总,我的决定跟柏董完全没有关系,你认为这是一次危机公关,可以这么认为,因为我看不惯有的人落井下石,我的这个新店离装修还有一大段时间,本来一直在刘思羽和徐远翔之间犹豫,但是你们这些人的行为,让我下了决心选择她,我必须拯救一个这样的设计天才,不能让口水这么轻易淹没她,毁掉她,这叫什么呢,你可以管这个叫惺惺相惜吧。我确实特别喜欢这种纯净的人……”

    刘思羽心中漫过一股暖流,她对于欣姐本来就有好的印象,只是感觉到她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高贵的名人,一个女神级的人物,她对她可能只有瞻仰的资格,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年轻女人,产生出这么奇特的想法,她真是没有想到,这么一个高不可攀的明星般的人物会这么对待她。

    可能是欣姐的气度,有那么一种让人不敢平视的气场,容总也算是个成功男人,但面对她,他也只敢旁敲侧击,并不敢跟她直面交锋,只是冷笑着表示依然不服,其他容家的人,不管男女,气焰早就被她给灭个彻底,没人敢看她。

    欣姐说:“思羽,不要纠结了,跟我到现场去看看吧。”

    刘思羽摇了摇头。

    “怎么了?”欣姐问道。

    “欣姐,我很感谢你在这个时候来扶我一把,但是,你违心了,你这样并不是一次纯粹的商业行为,你是出于同情我,我没有你的这种高级店面的设计经验,如果一定要选,徐远翔才是你更好的选择,我不想让你后悔,真的,我对你充满感激,所以更需要对你的选择负责。”

    众人都惊呆了,万万没有想到,刘思羽会在这个时候,再次这么拒绝人。

    欣姐微笑道:“但我说过,我没有那么急,如果很急,我是不会选择你,因为你确实在经验上欠缺,我可以给足时间你慢慢打磨方案,我相信你的灵气,因为设计店面比设计别墅更需要灵气,我相信你的灵气,那是老天赏你的。”

    刘思羽说:“欣姐,不是这样的,徐远翔的灵气,不可能比我差,而他的经验和设计水平就更不要说了,商业空间要考虑的因素更多,综合来说他远远比我更合适。”

    欣姐不无诧异地看着刘思羽。

    “何况,我不接这一单,也是因为我,不打算在这个城市继续下去了,我想辞职回家了,唐总,霞姐,我在这里,撑不下去了。”

    大家都大吃一惊,这太意外了。

    刘思羽说:“能在这城市,认识一些好人,那是我的福气,可是我撑不下去了,一次好运气,就要伴随一次打击,认识一个好人,就得遭遇更多的想把我逼到绝路的恶人,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离开,是因为我想要平静一点的生活,这么惊涛骇浪的,我受不了。这里的是和非来得太快太猛,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唐总,霞姐,我明天就走,这里的是是非非,我没力气去抗争了,我累了。欣姐,谢谢你,给了我一点勇气,让我不是灰溜溜的离开,能在这个城市里认识你,是我最大的好运。”

    欣姐说:“思羽,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其实这个念头已经在我头脑里转了半天了,我觉得没有理由再在这个城市呆下去了,这城市所有带给我的光荣,最后都变成耻辱,所有给我的希望,都变成失望,所有给我的幸福,都变成不幸。如果你不来,我可能只能灰溜溜的直接走开,是逃走,但你给了我勇气,也让我有了一点面子,我不是逃走了,我可以说是主动抛弃、放弃,我会重新找到属于我的城市,不管是大还是小,再没有这些是是非非,这样,我就可以平静地做设计、平和地生活,这就行了。”

十八、决心(一)

    咖啡厅里。

    一帅哥,一美女,相对而坐。

    “思羽,你真的打算离开吗?”

    “我已经决定了。”

    “是我们让你失望了,还是,我哥让你失望了?”

    美女不答,脸上有酸楚。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的失望,更多是来自我哥吧,你不觉得你的决定太草率了,你就不想去弄清楚吗?”

    “不想。”

    “为什么?你就没有想过,这一切可能都只是误会吗?”

    “也许吧,但是我真的累了。五年,等来的是这么一个结果,我不想等了,我会变老,我不想再耗几年,再说,让我失望的,又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我知道,是我们所有的人,都让你失望了?”

    “……”

    “你都准备离开了,就说实话吧,我们让你失望了,是吗?”

    “是。”

    “所有人?”

    “不是所有人,但是,对一个地方失望,需要对所有人失望吗?”

    帅哥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唐总和云霞,对你的决定也都很失望吧?”

    “我知道,但是,我想过了,为了我的事,他们也很累,每次以为风浪过去了,一口大浪又冲过来,无休无止的,让人无法踏实下来。他们也只是想在这城市扎下根而已,并不想惹下这么多的是非,但这样无休无止的打击,我感觉他们也受不了了,太累人了,他们现在,更想要的,是安稳,而不是担惊受怕。”

    “是啊,谁都想要风平浪静的日子。”

    “现在云海缘已经有了名气,也积累了客户,也得到了在这城市的,所谓的第一桶金,有了落脚的基础,我离开,或许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我想,像今天这样的事,云霞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再经历了。”

    “是啊,当时她就是在强撑着没哭,心理体验肯定糟透了。不过,思羽啊,我这么觉得,你这个时候走并不合适,毕竟这一浪还没翻过去,温特已经启程前来中国维权,这是你粉碎谣言的机会,你不妨留在这里,等最后的结果出来再走。”

    “你对最终结果,就这么有信心吗?”

    “当然,我非常有把握。”

    “可我没有信心。”

    “为什么?”

    “我每次有信心的时候,结果都会让我失望,我已经不敢有信心了,我也没有勇气去跟着你们一起去亲历这个过程了,我不怕你笑话,下午欣姐离开后,我马上就关掉了手机,因为我连看那些跟评的勇气都没有,我害怕这些恶评会让我崩溃,所以,我不可能有胆量去面对整个过程,我不瞒你,就算我恢复了清白,我也不会看这几天的新闻,一个字也不想看,我就是这么脆弱。”

    “我明白,对于你来说,这样的打击太大了。”

    “所以我很佩服你的,当年你爸病逝,你哥失踪,你接手柏氏集团时,整个世界都在质疑你,谩骂你,你是怎么挺过来的呢?你当时,真的有胆量去看那些新闻,去看那些评论吗?”

    “是的,那时,我已经不把自己当成柏崇林,我当成机器人,我只是想从中找到有利的信息。”

    “可惜我没有你这样的心理素质,我做不到,所以我只能躲。”

    “真是没想到,一次错误,把你伤得这么彻底,太对不起你了。”

    “伤就伤吧,我至少我还拿到了钱,云霞说,如果我辞职,后期施工图就由我自己单独跟进,尾款她不要了,全给我,这设计我个人拿了一百万,好像也够了。”

    帅哥微微一笑:“你该不会担心我不给你尾款吧,放心好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这个方案,我们都非常满意,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超越了我的预期,我们找不到不给尾款的理由,况且,我也不至于穷到想要赖账的程度。”

    美女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你这一次,电话不会变了吧,微信还保留吧。”

    “是,在云海缘的这段时间,给了我在这城市最好的记忆,我不会抛弃这个记忆,所以我会保留这电话,这微信,证明我存在过。”

    帅哥点了点头。

    “至于这起抄袭事件,就拜托你们帮我澄清了,你们还会想办法澄清吧。”

    “我们会的,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帅哥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你会因为我们的原因离开,我们犯下的错误,却让你承担了。”

    “也不能这么说,你们并没让我承担,是我自己心理素质差,只能说这就是我自己的弱点,我无法战胜我自己的弱点。可能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像我这样选择逃避。”

    “说不定这也是你的优点,什么都拿得起,也什么都放得下,我就不行,如果我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可能我早就离开集团了……所以我也不劝你了,回去好好休息,不过,等你什么时候心态变了,我还是希望你回到这里来,我想,不但我这样想,欣姐也是这样想的。”

    “再说吧,对了,樊星还会辞职吗?”

    “会。”

    “为什么,这不是他的错。”

    “但他累了,容家的人,全是老熟人,我们都是同乡,一起从老家来,这些年,把他们这些人一个个拿下,对樊星来说也不好受,他是该休息一段时间了。”

    “难怪你哥不愿意接这挑子,太难了。他想接,恐怕也接不了。”

    帅哥微微一笑,认真地看向美女:“思羽,你如实告诉我,你还爱不爱我哥?”

    美女咬了咬嘴唇:“不爱。”

    “为什么?”

    “以前爱,是因为还有希望,现在没有了希望了,我不会爱了,这样才对得起我自己,也才对得起,他和他现在爱着的人。就像你,你还继续爱安妮吗?安妮还会继续爱你吗?”

    “我已经没有资格爱她了,她也一样。”

    “是啊,就像我已经没有资格爱你哥,你哥也没有资格爱我了一样,很好理解对吧。”美女笑笑,但笑得有点酸楚。

    “但是我们情况不一样,安妮已经结婚了。”

    “你哥他们已经同居了,所以这有什么不一样吗?我对爱有洁癖,我爱的人,必须全心全意地爱我,必须干净透明地爱我,我在等这样的爱,在等这样的爱人。但你哥,看来不是这个人。”

    帅哥苦涩地一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他对此无权置评,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十八、决心(二)

    夜已深。

    刘思羽坐在飘窗上,看着这都市的夜景。

    这是她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晚上。

    这留给她无限伤痛的大都市,从明天开始,就要变成回忆了。

    昨天以前,一切都看起来都还是那么美好,一切都还充满希望。

    结果一天下来,一切都变了。

    一直以为重逢意味着更好的开始。

    结果,重逢却是一切的结束。

    徐碧星一脸幸福地给他喂苹果的镜头,她没办法从脑海里清除,这个记忆深深地刺痛了她——其实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知道,她得告别这城市了。后面所有的伤痛,只不过是让她有了更多的理由而已。

    见到了他本人,看到别的女孩爱上了他,她才知道,她到底有多爱他。

    其实,五年就已经是爱他的证明,可她死不承认。

    那只是因为,她害怕这么深沉这么纯粹的爱,经不起任何伤害。

    越是深沉的爱,越是纯粹的爱,似乎越是经不起打击,就像她的爱一样。

    杨凌啊,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来见我?

    其实,我一直虚掩着门,等你来,不需要更多,只要听到你一声解释。

    或许,我真的不值得你珍惜,你有更高的目标,而我站不到你的最高目标的那个点上。

    那就这样放过吧,爱过就好。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思羽过来把门打开,不出所料,是云霞。

    “思羽,我看到你的灯还在亮着,知道你没睡,我自己也睡不着,很累很累,但就是睡不着,所以干脆过来陪你。”

    思羽把门关上,两人一起坐在飘窗上。

    “思羽,你要走,有没有跟林友说过?”

    “没有,没必要了。”

    “没有可能吗?”

    “没有可能。”

    云霞沉默了一下,吞吞吐吐说:“那,有一个人,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杨凌是吗?”

    云霞睁大了眼睛:“你是怎么猜到的,其实……”

    “其实,他就是你现在的美术老师。”

    云霞吃惊说:“你都知道了?”

    刘思羽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还想告诉你,其实,思想者先生,就是他。”

    云霞张大了嘴巴。

    “霞姐,你也是一个又一个失望是吧,没关系,我已经失望过了。你们的杨老师,他现在爱的是你们的徐老师,你就是因为这个,担心我伤心,所以才劝我放弃杨老师,去找思想者先生对吧,我原来还没理清楚,为什么你们突然之间,这么热心,原来都是因为这些,对吧。”

    云霞苦笑一声:“思羽,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决心离开的?”

    “有一部分原因吧,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失去了方向,事业,爱情,我都找不到方向了。”

    “要不,你找杨老师说说?”

    “说什么?”

    “说一下你的感受,至少让他知道,你一直,很爱他……”

    “你们的小徐老师爱他吗?”

    “爱。”

    “霞姐,你说实话,这个小徐老师,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她?”

    “是。”

    “你为什么喜欢她?”

    “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想知道,在你们眼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自己也认识她,也一起吃过饭,你觉得呢?”

    “怎么说呢,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我心里知道,她是一个,不错的女孩,还是一个白富美……”

    “是,同学们都说她家很有钱,她是自己开车来上班的,听说那车是宝马迷你,值几十万。”

    “几十万,那是因为她低调,她想要的话,几百万的车都没有问题。”

    “这么有钱哪,那她脾气还这么好?”

    “是啊,脾气好,所以,知道你们杨老师为什么会喜欢她了吧,她长得漂亮,脾气好,人也很善良,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姑娘?哪像我呀,脾气大得很……”

    “其实你不是脾气大,你是不能承受任何不公平,唐心海说,你的性格像一个女侠。”

    “算了吧,别哄我了,我什么性格自己清楚,反正你们徐老师,就是比我可爱,你刚才说,让我去跟杨凌说,我怎么说,我要拆开他们吗,我要让他离开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跑来找我吗,我不觉得我有这样的魅力,能拆得开他们,就算是真拆了,我也未必能安心踏实,因为我会给自己留下一个结,我解不开这样的结。”

    云霞想了一想说:“其实,我是觉得……”云霞想说,她觉得可能杨老师和徐老师之间,好像也还不确定是恋人的关系,话到嘴边,觉得这种猜测终归只是猜测,就没有说。毕竟,徐老师对杨老师的爱,那是毫无疑问的。

    “你觉得什么?”

    “没什么了,我就是想说,你可以把心事说清楚而已,也让杨凌知道你的心。”

    “就为了让他闹心吗?”刘思羽苦笑。

    “可你真的就这么甘心离开吗,我们的局面刚刚打开,我真舍不得你走。”云霞说得有点动情。

    “行了,别给我矫情了,相比找个姐姐,我现在更需要找一个男朋友,怎么办,你呢,只能当姐,当不了我男朋友。”

    “如果要找男朋友,我觉得柏董也挺好的吧,又帅,又有钱,又有魄力,还是商业天才……”

    刘思羽苦笑:“行了行了,别乱点鸳鸯谱了,柏家的人,我现在是看到就打个寒颤,能躲多远躲多远……”

    “别这样吧,柏家人不挺好的吗?”

    “好不好不知道,但我这句话是认真的,我这辈子绝对不会找姓柏的人做男朋友,我不会像那群姓容的可怜虫,离开了柏家屁都不是。”

    “那你回去之后,准备怎么办?”

    “我还准备做设计,我在想,要不自己也开个工作室吧……”

    “在你们那?”

    “不行吗?”

    “不是不行,我听说小城市更不好发展,再说,你这样的天才设计师,呆在小城市太浪费了。还是大城市适合你,有更大的空间和平台。”

    刘思羽苦笑。

    她也不甘心,可她,真的是累了,她现在只想躲开这个伤心之地,回到父母身边,就算没有人爱她,至少父母的爱是少不了的,今天的她,突然觉得很脆弱,很需要爱,没有人依靠了,至少父母可以依靠。

    窗外,大都市的夜景格外迷人,各种大楼,各种花样的霓虹灯,点缀着整个都市的繁荣和美丽,可这一切,很快就与她没有关系了,她终究只是一个过客,不是这里的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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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设计师介绍:
这位才华横溢的美女设计师,是骂人大师和打脸大师。
谁敢把她逼急了,她都会骂,不骂则已,骂起来绝对受不了。
她还是打脸大师,每一个瞧不起她的人,从老师到老师板再到专家,都被她打得眼冒金星,冷汗直冒。
连暗恋着她的男朋友也是,都说这位男朋友是一个流浪画家,大家尽情地嘲笑,结果,她的男朋友,却有一个惊人的身份,一下子,几乎打了所有人的脸……
设计师的人生,就是在骂和打脸中走上巅峰的。爱上设计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爱上设计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爱上设计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